第八卷 番外篇2 织绘的预感

<p>龙树哥哥第一次结婚典礼的前晚，更纱钻到我房间的床上。</p>

<p>我们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分房的</p>

<p>我大受打击，顽抗了好久。我也去找古兰德，问她该如何避免被分房。</p>

<p>「更纱竟然说，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为了分房这种小事闹脾气很难看。更纱好像很高兴可以和我分开房间。她说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我如果能和更纱分一半，才不需要只属于自己的东西。」</p>

<p>我抱著膝盖哀伤地抱怨时，古兰德只偶尔回应「哦」和「然后呢」，双眼盯著某种东西的设计图。</p>

<p>不过我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再也无话可说之后，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或许真的像更纱说的有些幼稚，于是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古兰德依旧盯著设计图，冷冷地低声说：</p>

<p>「双胞胎是一颗果实的各一半，有一天必须分开。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彼此之间仍旧会留下属于同一颗果实的记忆与联系。」</p>

<p>这是古兰德第一次像这样对我说话，所以我感到很惊讶。</p>

<p>古兰德也是双胞胎，或许也曾经和我有过同样的心情。搞不好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特别给我优待。</p>

<p>于是我也想通了，愿意去适应和更纱分房的生活。</p>

<p>即使房间分开了，更纱只要遇到愤怒的事情、高兴的事情、想要炫耀的事情、或是特别的事情，就会跑到我的房间，钻进我的棉被里，和我一直聊到早上。</p>

<p>今天她也滔滔不绝地抱怨明天结婚典礼中、即将成为龙树哥哥妻子的波拉萝丝公主。</p>

<p>她用拳头钻著枕头，说：「我一定要欺负新娘子！」</p>

<p>不过我对这点抱持怀疑。</p>

<p>我认为她的发言很不切实际。</p>

<p>因为更纱从波拉萝丝每个季节都会造访艾伦国的孩提时期，就一直说著同样的话。</p>

<p>一开始，更纱常常抓虫去吓波拉萝丝公主。</p>

<p>不过她抓的都是特地花半天时间拚命追逐的罕见蝴蝶或可爱的蜗牛</p>

<p>——毛毛虫也不行，药丸虫也不行，壁虎也不行，青蛙也不行。她实在太软弱了，马上就会哭出来。</p>

<p>她气喘吁吁地辩解。</p>

<p>马上就哭出来……不是你害她哭的吗——我内心吐槽。</p>

<p>不仅如此。</p>

<p>——我要把房间弄得很冷，让波拉萝丝公主受冻！</p>

<p>她边说边在冬天打开窗户，频繁地让空气流通。</p>

<p>——我要把草撒在棉被上！</p>

<p>她边说边勤快地到庭园摘药草，又嫌沾著土太脏，特地洗乾净、晾乾之后才撒到床上，所以波拉萝丝公主住的房间总是飘散著芬芳的气味。</p>

<p>另外她也说过：</p>

<p>——我要欺负侬侬！</p>

<p>然后仔细地替波拉萝丝公主珍爱的布偶朋友梳毛、戴上蕾丝项圈，甚至绑上缎带。</p>

<p>——我要让她在大家面前出丑！</p>

<p>她在只有小孩子的聚会中，看到文静的波拉萝丝公主躲在角落忸怩不安的样子，就会过去拉她的手，把她带到大家的圈子里。如果有人对波拉萝丝公主出言不逊，她就会气势凌人地反驳。</p>

<p>——她总是动不动就哭。如果被发现我欺负她，我就会被当成坏人。那样太吃亏了。</p>

<p>更纱这么说。</p>

<p>——用对方都没发觉到自己被欺负的方式欺负，才是聪明的欺负方式。</p>

<p>——不愧是更纱。</p>

<p>我口中称赞她，内心却想著：如果对方不觉得自己被欺负，应该称不上欺负吧？</p>

<p>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怎么看都是更纱在保护文静的波拉萝丝公主，处处照顾她。事实上，波拉萝丝公主大概觉得更纱是个亲切可靠的女孩子，对她很有好感吧？</p>

<p>波拉萝丝公主突然回国、并且疏远龙树哥哥的时候，更纱非但没有感到高兴，还很紧张地说：</p>

<p>「一定是因为我欺负波拉萝丝公主的关系。怎么办？」</p>

<p>她惶恐的模样让我看不下去，便去找圣罗姐姐商量。</p>

<p>「织绘，你总是得为更纱烦恼。」</p>

<p>圣罗姐姐这样对我说，并答应要让龙树哥哥和波拉萝丝公主重修旧好。</p>

<p>结果龙树哥哥和波拉萝丝公主和好之后，就决定要结婚了。</p>

<p>这时更纱又说，波拉萝丝公主如果嫁过来就要折磨她。</p>

<p>「更纱为什么这么讨厌波拉萝丝公主？龙树哥哥喜欢古兰德的时候，你不是支持两个人在一起吗？」</p>

<p>这个问题似乎不容易回答。更纱鼓著脸颊呻吟了好一会儿。</p>

<p>不过事实上，我一直感到不解。</p>

<p>龙树哥哥和吉尔曼或卡蒂亚传出绯闻的时候，我可以理解她反对的心情，但是波拉萝丝公主除了太安静之外没有其他显著的缺点。龙树哥哥似乎也不擅长应付活泼或积极的女人。从这点来看，我觉得波拉萝丝公主跟龙树哥哥应该是很合适的一对。</p>

<p>「……唔唔。」</p>

<p>找把脸颊贴在枕头上等待更纱开口。更纱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p>

<p>「……古兰德不会从我身边抢走龙树哥哥，可是我觉得波拉萝丝公主会抢走龙树哥哥。」</p>

<p>她说完之后，很孩子气地把脸埋在枕头里。</p>

<p>我大概可以理解了。</p>

<p>这就像更纱不论交了几个男朋友，我都不会为她交往的那些男生吃醋。</p>

<p>对于龙树哥哥来说，「古兰德」是初恋对象，也是憧憬的对象，不过更纱或许在无意识中看出这段感情不会发展为真正的恋爱。</p>

<p>我隔著棉被把手放在更纱身上，温柔地摇著她说：</p>

<p>「更纱，打起精神吧。我即使结婚了，最喜欢的人还是更纱。」</p>

<p>更纱虽然仍在呻吟，不过遗是把脸贴在枕头上，粗鲁地回答：</p>

<p>「……我早就知道了。」</p>

<p>她的声音之所以沙哑，应该不只是因为趴在枕头上。她或许在哭吧。</p>

<p>更纱不喜欢让人看到自己真心哭泣的脸。</p>

<p>波拉萝丝公主和龙树哥哥结婚之后，更纱大概还是会像过去一样，没办法欺负她。</p>

<p>于是更纱就会因为懊悔而每晚到我的房间，钻进棉被里抱怨，偶尔还会像这样把脸贴在枕头上偷偷掉眼泪。</p>

<p>那样的时间大概也不会维持太久。</p>

<p>下次更纱交到男朋友的时候，我一定会嫉妒那个人。</p>

<p>可是我不论多憎恨、讨厌对方，大概都没办法欺负他。</p>

<p>更纱如果和那个人结婚，我甚至还会当她的伴娘。</p>

<p>然后我会用笑脸对她说：</p>

<p>「恭喜你。你要幸福喔。」</p>

<p>在那之后，圣罗姐姐大概会无言地抱紧我。</p>

<p>这样的预感隐约刺痛我的胸口，但我现在只是珍惜著更纱在我身边的幸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