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章圣遗迹

圣遗迹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我环视整个广场，看到许多学生围成一圈坐在地上，或是围着桌子正在讨论些什么。这个广场上也有几盏水晶灯，所以天黑了之后，视野还是很清楚。当中也有一些抱着好坑的心情来看菜鸟的高年级生，但毕竟今天是新生可以进入圣遗迹的第一天，所以还是新生比较多的样子。刚才我在追裘莉叶同学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或许就是因为学生们都聚集在这里的关系吧。我没看见赛希莉同学和菲布鲁克的身影。他们今天没来吗？或是已经在迷宫里面了呢？广场的一隅，有一个正方形的平坦舞台，四周围着铁栅栏，上方则盖着天花板；整座舞台都被蓝白色的光线笼罩。舞台四角各有一根庄严的柱子，嵌在柱子里的水晶也发出强烈的光芒。坐在附近椅子上待命的几名卫兵站了起来，把剑从剑鞘中拔出，聚集在舞台前。下一瞬间，方形的黑色舞台上赫然出现五名装备着剑与铠甲的学生。和学生们同时出现的，是一只长有翅膀的白色人型妖怪。「是石像鬼啊。这么说来，那些家伙已经到达第四层了呀。」看着眼前的景象，广场上的一名学生相当冷静地说。一下子就开始溶解的石像鬼，发出尖锐的声音，同时在五名学生的追赶下，好几次猛烈地撞上铁栅栏和天花板。其中一名学生终于给予致命一击，于是石像鬼便溶解消失了。看见石像鬼消失后，本来在一旁观看的其他学生们，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谈话或继续做准备。和石像鬼一起出现的学生们，也一派轻松地打开栅栏的门，走了出来。他们应该是使用圣遗迹里的传送装置回到这里的学生吧。圣遗迹的设计非常方便，每一层都有可将人传送回地面上的归还装置。不过，这个装置从启动到传送，必须等待五到十分钟。此外，启动后，更会有大量的魔物涌现，因此才会出现像刚刚那样，连魔物一起传送回来的情形。圣遗迹的魔物一旦来到地面上，就会开始溶解、消失，所以危险性并不高。但即使如此，园方还是在传送装置围上铁栅栏，并且安排卫兵在旁边看守，以利在发生危险时可以立刻前去救援。据说退休的圣树士也会在会馆待命。传送装置确实是种方便的装置。虽然很方便——……不过，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也什么都不能做，总之先去圣遗迹会馆看看吧。于是我前往圣遗迹会馆。「长剑一把和皮铠对吧。」柜台的人员把我要借的东西和我的名字写在纸上。广场上有一楝叫做圣遗迹会馆的建筑。这栋会馆原本的作用，只是出借房间，让大家讨论攻略的方针，但现在更提供所有与探索圣遗迹相关的服务，包括出借武器和防御装备、贩售探索时所需的道具以及乾粮、办理长期探索时的请假手续、收购在遗迹里得到的水晶等等。我在圣遗迹会馆借了长剑（无剑鞘）和皮铠。学园提供了最基本的装备，出借给没有钱的学生。当然，学生也可以携带自己的武器，不过对于像我这样的学生来说，这种制度实在非常令人感激。借出用的装备全都放在会馆后方的仓库里，学生可以从这些老旧的装备中自己挑选出合适的借走。装备就算破损了，基本上学生也无须负担赔偿的义务，因为这些装备几乎全是毕业生们以捐赠的形式留下来的。「你不需要买乾粮和办理请假手续吗？」「是的，我今天只打算去第一层见习一下而已。」「这样啊。希望你能找到一块水晶的碎片也好，这样你就能买一些比较像样的装备了。」我和柜台人员说完话，便离开了圣遗迹会馆。广场上虽然还是有许多学生，但人数似甲比刚才少了一些。我走向一扇刻有复杂图样的大门，门后是通往地下的楼梯。我来到圣遗迹的入口，穿过大门，沿着楼梯往下走。墙壁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因此视野徵好。据说这是因为圣遗迹里充满了圣素的关系；墙壁上埋着许多细小的水晶，而这些水晶对圣素产生反应，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发光的现象。幸亏如此，在圣遗迹里面，几乎不太需要用到火把和油灯。就这样，我终于踏入了圣遗迹的第一层。通道的宽度，大概可以让两个拿着剑的人并肩战斗还绰绰有余。我举起长剑，伸向天花板。大概是剑锋可以勉强构到的高度。这就是圣遗迹的第一层啊。这时，耳边传来彷佛什么东西撞上石头的轰轰声。这大概是圣遗迹内部构造在变化的声音吧。圣遗迹是一种宛如生物般的遗迹，每次进入构造都会不同，因此就算绘制地图也没有意义。之所以没办法在圣遗迹里建造建筑物，也是因为如此。我看见遥远的前方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大概是有人在战斗吧。看来即使在第一层也会出现魔物。我将视线落在右手的手环上。这是我在借武器和防御装备之前，会馆的柜台人员交给我的东西。手环上镶有黑色的水晶，每往下一层，水晶的颜色就会变得透明一些。园方可以透过水晶的颜色，来判断学生到达的楼层，作为给予评价的参考。详细的判定方法并没有公开，但是到目前为止，所有对水晶动手脚、试图作弊的人，全都被发现了。我决定一边见习，同时在附近随便绕绕。偶尔可以看见与青绿色的墙壁不同颜色的门。这些门有些会通往魔物所在的房间，有些门后则是往上或往下的楼梯。但是目前四周都没有人烟，也没有魔物的踪影。其实我想试试看禁咒对魔物有没有用……此时，「碰眶」一声，墙壁的下半部坍塌了。从半圆形的洞里爬出来的，是一个白色的小型妖怪——哥布林。它的手上拿着小斧头，那双鲜红色的眼睛发现了我。我反射性地拿稳长剑。或许是因为先前已经遇过独眼巨人和石像鬼了吧，现在面对魔物，我也没有太慌张。我用双手握住剑柄——忽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啊，对了。」我应该先试试看在圣遗迹里是否能正常使用禁咒才对。呃，我把哥布林指定为攻击对象。「我，施展禁咒——」我吟诵咒语，施展禁咒。哥布林的四周出现暗红色的裂缝。就在哥布林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周遭的裂缝感到疑惑时，从裂缝中飞出的锁链便绑住了它。好，看来禁咒在圣遗迹里应该也能正常使用。那么，接下来——「我，欲藉漆黑魔枪，贯穿——」空间里又出现四个裂缝，多把黑色长枪贯穿了哥布林的身体。「叽、叽啊啊啊啊……！嘎……！」哥布林喷出蓝色的鲜血，咽下最后一口气，尸体渐渐溶解消失。它的眼睛明明是红色的，血液却是蓝色的。也许它一激动，眼睛就会变色吧——「叽叽！」「咦——哇！」另一只哥布林挥着小斧头，朝我冲了过来。在刚刚那一只后面，还有另一只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另一只哥布林也从那个洞爬出来了！对、对了，禁咒——「我，施展禁咒，我乃锁链之——」哥布林已经近在眼前了……来不及吟诵了！。哥布林虽然口中吐出鲜血，但仍挥动着手中的斧头。「唔……可、可恶喔喔喔喔喔喔——！」我使劲地将手里的剑往斜上方奋力一挥。哥布林的腹部到左肩被劈开，喷出的血溅洒在我的脸上。「嘎……嘎嘎……叽叽叽……叽……」哥布林的呻吟声愈来愈微弱，最后静了下来。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溶解。沾在我脸上的血，也冒着泡泡，慢慢消失。虽然脸上有点痒痒的感觉，但是它的血液中应该没有类似强酸的物质。话说回来，我望向自己握着长剑的手。虽说是魔物，但是杀死那么大的生物，我原本以为内心应该会浮现各种情绪……但我却意外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是说，这么说来，在面对独眼巨人的时候好像也是一样……不，应该说，我————噗通。刚才那种刀刃切开肌肉的触感——那让我觉得——很、爽快——甚至、想要、杀死、更多——「咦？」我在想什么啊？想要杀死更多？也是，接下来如果要攻略圣遗迹，当然是能够杀死愈多魔物愈好啦……「…………」嗯，既然确定了在圣遗迹里也可以使用禁咒，今天就先回去吧。我决定沿着原路折返，回到地面。我迅速地转身，走过前方的转角——「咦？」「啊。」我撞见了一个露出「糟了」的表情、伫立在那儿的少女。「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伫立在转角后方的，是一脸尴尬的裘莉叶同学。「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去宿舍了……啊，还是你打算先回去宿舍一趟，再出来探索圣遗迹？」「我今天原本没有打算来圣遗迹。只是因为你——」接下来是一段尴尬的沉默。我抱着一丝期待，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裘莉叶同学，你该不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跟来圣遗迹的吧？」轰轰——遗迹内部的某处，又发出了移动的声响。裘莉叶同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露出严肃的表情。「先别管这个了，就算你会使用禁咒，第一天就独自进入圣遗迹，实在是种疯狂的行为。更别说你竟然只带着这样的装备了。」裘莉叶同学将背靠在通道的墙土，打量着我身上的装备。她虽然还穿着制服，但是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她的腰带上挂着腰包和水壶，腰包里大概装着乾粮吧。顺带一提，虽然没人知道原理是什么，但是在遗迹里，饥饿感和如厕的频率都比地面上来得少。话虽如此，但也并不是完全不会饿，只是跟地面上相比已经算很好了。总而书之，她和我不同，身上确实携带着潜入遗迹时所必须的基本装备。「如果第十四层的独眼巨人只有那种程度，那么我就算只靠着这些装备，应该也可以一个人轻松攻略到第二十层吧。我已经仔细查过圣遗迹的资料，又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你不一样，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认为你习惯战斗。」裘莉叶同学以责备的口吻继续说：「更重要的是，你根本没办法使用传送装置，不是吗？」没错，我早就发现，未来在攻略圣遗迹时，最大的问题就是传送装置。而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启动方式。传送装置必须注入圣素才能启动。《是否能操控圣素》之所以被视为这所学园的学生最承要的资质，理由之一就在这里。假如无法操控圣素，就无法使用遗迹里的传送装置。也就是说，无法操控圣素的人，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回上层的楼梯。尤其在这个地图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圣遗迹里，传送装置的重要性更是不在话下。其实我原本想说只在准备回到地面上时求助遗迹里遇到的学生。相对地，我可以使用禁咒帮忙驱除在我们准备返回时大量涌现的魔物。我本来考虑在返回地面时用这个交换条件请别人帮忙。不过，实际踏进圣遗迹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还是行不通。首先，遇到别人的机率比想像中还要低。此外，我一开始以为只要能使用禁咒，就能应付所有的状况，但是从刚才的经验，我明白了吟诵也有来不及的时候。实际踏进圣遗迹之后，我才深深体认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对不起。我太小看圣遗迹了……我想我太轻率了。」如果她真的是因为担心我才跟进来的，那我非常高兴。同时，我也因为自己让她这么担心而深自反省。袭莉叶同学叹息道：「如果你知道反省了，那么明天就去拜托亚克莱特家的女儿，请她让你加入她的攻略队吧。在我看来，那个女孩好像很买你的帐呢。只是因为她在开学典礼的时候曾经公开说过，除了经常和她在一起的吉克贝尔特·基尔耶斯和希尔吉丝·叶梅拉尔达之外，她不会和别人组队，所以她可能不太方便主动邀请你。不过假如是由你主动去拜托她，应该还是有机会的。」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赛希莉同学曾经说过她只和刚才被提到名字的那两个人组队。赛希莉同学身边经常聚集很多人，可是从来都没人邀请她加入攻略队。我一直觉得没人邀请她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原来这就是原因啊。是说，裘莉叶同学不知道赛希莉同学邀请我组成攻略队的事啊。「呃，我已经拒绝了赛希莉同学的邀请。」「什么？」「其实在裘莉叶同学离开教室之后，赛希莉同学邀请我和她组成攻略队。」「你为什么拒绝？对现在的你来说，和亚克莱特家的女儿他们组队，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呀。」「因为我想和你组队。」裘莉叶同学皱起眉头，一脸不解的模样。「你说你拒绝了那个女生的邀约，而想和我组队？我不懂。而且在我拒绝你之后，你竟然不和任何人组队，就自己进入圣遗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因为我……至少在目前，除了裘莉叶同学之外，我不打算和任何人组队。」裘莉叶同学一副伤脑筋的样子，用手扶着额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单枪匹马地进入圣遗迹啊。」「因为我想……如果我能自己一个人刷新这所学园的攻略楼层纪录，裘莉叶同学可能就会认同我的实力，愿意和我组成攻略队。」裘莉叶同学一脸无奈地将双手抱胸。「真是愚蠢。而且你到底为什么想和我这种人组队呢？这一点我实在是搞不懂。」「……因为我想和裘莉叶同学成为朋友。所以我想透过组成攻略队来制造契机。」裘莉叶同学的表情彷佛在说「真是败给你了」。「这种只出自于感情的理由，实在很难说服人。不过——」裘莉叶同学的表情变得严肃。「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还有第6院的问题。所以和我组队——」「关于迸一点，我之前可能问错问题了。」我直视着皱着眉头、满脸狐疑的她，说道：「第6院的人——比禁咒还要强吗？」裘莉叶同学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露出意外的表情。接着她将视线移开，彷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做好遭遇生命危险的觉悟了。」声咂嘴感觉上并不是针对我，而是对她自己的轻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已经做好遭遇生命危险的觉悟了，对吧？那么——你对『死』有什么看法？」对死的看法啊……她可能是在测试我的觉悟到什么程度吧。嗯——该怎么说呢？在原本的世界里，我虽然活着，但却只是单纯「活着」而已。在那种状况下，活着简直和死去没两样。所以——「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一切，或是是否已经接受这一切。如果无法接受，一切就没有意义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答案就是了。」虽然说到后半段的时候，我的声音稍微变小了点，但这是我内心最诚实的答案。听我这么说完后，裘莉叶同学的表情有了明显的改变。她的神情像是有点意外，同时又像是感到惊讶。然而接下来，她竟然「哼」地扬起了一抹微笑。感觉上那是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的微笑。「哼，原来如此。」裘莉叶同学凝望着圣遗迹阴暗的通道，彷佛在回忆着什么似的。「以前有个家伙跟你说过一样的话。这样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裘莉叶同学缓缓地将背离开墙壁，轻轻握住剑柄。「——你可以接受吗？」她用那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我。「假使因为和我扯上关系，而被卷入第6院的争端，最后丢掉性命，你也能接受吗？」「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组队吗？」「我在问你的答案。」「当、当然！只要裘莉叶同学愿意和我组队，我当然只能接受！」裘莉叶同学再次「呿」地咂嘴。「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而且真的是个——笨蛋。像你这种人，是不会长寿的。」「或许吧。可是最重要的，不就是能不能接受吗？」裘莉叶同学往前跨出一步，发出「哼」的一声。「算了，要是你真的被卷入第6院的纷争，我也会尽可能地保护你啦。」裘莉叶同学迈开脚步，鞋子在石子地上发出「喀」的声音。「我们先找到返回地面的楼梯吧。只有一层楼的话，找出楼梯比较快吧。放心吧，就算闯进有魔物的房间，我也可以把它们秒杀。」「真、真是太令人安心了……」于是我和裘莉叶同学在几分钟之内便找到了回到地面的楼梯，回到了圣遗迹前的广场。离开遗迹后，我们先来到圣遗迹会馆。「那我先去换衣服。」裘莉叶同学用大拇指比了比大厅的柱子。「我在这里等你。你慢慢来没关系。」裘莉叶同学的装备全都是她自己的，身上穿的也是制服，因此她似乎没有要找圣遗迹会馆处圳的小。顺带一提，只要办好手续，自己的装备和道具也可以寄放在会馆。虽然也有些学生觉得手续很麻烦，因此没寄放，但大部分的学生都把装备和道具寄放在这里。和裘莉叶同学分开之后，我先把借来的装备归还，再回到一楼的大厅和她碰面。裘莉叶同学靠着大厅的柱子，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头注视着地板。她就连这样的站姿，看起来都像是一幅画。经过大厅的学生们，视线也很自然地停留在她身上，由此可见她的外表确实亮眼到光是站着不动，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让你久等了。」裘莉叶同学只简短地「嗯」了一声，便将背部离开柱子。我们走出会馆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我刚才在会馆里看时钟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八点多一些。「今天就先回宿舍去休息吧，我看你好像已经很累了。」裘莉叶同学一边「啪」的一声把自己手上表示抵达楼层的手环取下，一边说道。「我知道了。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学，其实我真的很累。」于是我们迈出步伐，走在等间隔设置的水晶灯光照射的路上。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其他学生，四周被寂静包围。「对了，我一直觉得好奇，你该不会连买乾粮的钱都没有吧？」「是啊，真难为情。」我苦笑着耸耸肩。裘莉叶同学一脸无奈。「果然是这样啊。看你进入圣遗迹时的装备和在会馆里的感觉，我就猜到了。原来如此……」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叫了起来。裘莉叶同学停下脚步，从挂在腰带上的腰包中拿出两份用纸包着的肉乾，递给我。「给你。看你是要在这里吃，还是回到宿舍之后再吃，随你高兴。」「谢、谢谢你。」裘莉叶同学从腰包里拿出怀表。「另外，这个时间，宿舍的餐厅应该还有晚餐可以吃吧——是说，我说你啊，男生宿舍是在反方向喔？这条路是通往女生宿舍的。」原来她以为我和其他同学一样住在男生宿舍啊。我向她说明，在学园长的命令之下，我现在住在女生宿舍附近的屋子里。「喔，因为你是禁咒使嘛，学园长应该也有她的想法吧。另外……你住在女生宿舍附近，其实也很方便。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很快地赶过去。」这番话听起来好像可以解释成正面的意思，所以我松了一口气。万一她说《你一定想趁三更半夜做什么坏事吧，这个变态！》那我可能就会一蹶不振了。我边走边啃着肉乾。老实说，因为我肚子很饿，能有东西吃真是太感激了。「……在你被哥布林袭击的时候，我都没去帮你，真是抱歉。」裘莉叶同学突然说。「老实说，我很犹豫要不要出手相救。没想到就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你就已经打倒它了。」「裘莉叶同学完全不用道歉啊。而且身为禁咒使，怎么可以连哥布林都打不过呢？」「不过你用剑挥出的那一击……非常强而有力，是很棒的一击喔。」「能得到裘莉叶同学的夸奖，我觉得很高兴。」「哼，只是你还需要更多磨练就是了。」我们聊着聊着，便抵达了女生宿舍的门口。「宿舍后面稍远处的那栋建筑物，就是我的家。话虽这么说，其实也只是暂住的家啦。」「喔，这么说来，那里好像是有一栋房子没错。我知道，我会记住的。」「那么就明天见罗……呃，裘莉叶同学，你怎么了吗？」我察觉裘莉叶同学的表情不太开心。「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和我组队吗？」「只要你不嫌弃的话。」我毅然地这么回答，于是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决心了。哎，如果你继续固执地一个人去攻略圣遗迹，结果死掉的话，我也会良心不安啊。」语毕，她便转过身，带着有点害羞的语气小声说：「……那，明天见了。」目送裘莉叶同学走进宿舍后，我便抱着喜悦的心情回家了。「咦？蜜雅小姐？」我一打开家门，坐在椅子上的人便立刻站了起来。「啊，您回来了啊，黑彦大人！」蜜雅小姐的耳朵动来动去，露出欣喜的表情。刚才我看见家里的窗户透出亮光，还想说是谁在里面，原来是蜜雅小姐呀。「嗯？」赧地红着脸说：「我只做了我能力范围内所能做的。」「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一直受到蜜雅小姐的照顾呢。」「哪儿的话。这都是我自愿做的。您太客气了。」蜜雅小姐谦虚地说，但我却非常感激。「对了，黑彦大人……那个，今天放学之后，您去了什么地方吗？」「是啊……我去圣遗迹看了一下。」「咦？第一天就去吗？一、一切都还好吗？」「都还好。不过，我好像还是太欠考虑了。我现在正在反省。」「您没事就好，不过，请不要做出太危险的事喔？万一以后都见不到黑彦大人……蜜雅会很寂寞的。」蜜雅小姐哀伤地垂下眉毛。「是，为了不让蜜雅小姐担心，我以后会尽量注意的。」「好的！」蜜雅小姐开心地回应……知道有人会担心自己，真是令人开心。「啊，对了。我已经准备好洗澡的热水了，如果您想泡澡的话……」我朝浴室望了一眼，看见浴缸上盖着木制的盖子。「那个浴缸是很久之前就设置的，所以我只能把热水倒进去，不过我想应该还够热才是。假如是使用水晶的浴缸，就算热水冷掉了，也能轻松地再次加热……这已经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非常抱歉。」「快别这么说，这样已经很足够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都还没泡过澡，所以这样就非常心满意足了。因此，我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睽违已久的澡。「呼，好舒服。」泡完澡后，我的身心都感到清爽无比。换好衣服后，一回到饭厅，只见桌上已经放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菜肴。「你还真是悠哉呢。」「呃，咦？学园长？」穿着哥德萝莉服的学园长，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我有事想跟你说，所以就先在这儿等你了。我想你的肚子应该也饿了吧，你就边吃没关系。」我顺着学园长的指示，在她的对面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想先告诉你有关其他禁咒的事。」「其他的禁咒？」其实我本来就注意到，既然这是第九禁咒，就表示应该还有其他禁咒的存在。「目前所知的其他禁咒的咒语书，被收藏在四个地方。」学园长伸出四只手指。「首先是军神国露贝尔亚尔冈，收藏着一本。而君塔利欧斯帝国则有两本。」每说出一个地方，她便弯下一只手指。「而最后一本，据说是落在末日乡三大组织之一的手中。」学园长将手肘靠在桌上，两只小手在面前十指交错。「就算想得到它们，哎，那些对手都不是好惹的呢。」军神国露贝尔亚尔冈位在露诺史蕾德的北方，也就是大陆的东北方。而君塔利欧斯帝国则是拥有大陆一半领土的西方大国。这两个国家的名字和位置，我都在教养课程中学过……末日乡就在那里啊。「我之所以想要隐瞒禁咒使的存在，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比较容易从其他持有者手中将禁咒咒语书抢过来。」「如果让他们知道世上有能够看懂咒语书的禁咒使，那么他们不但会看穿我们的计谋，更有可能会加强戒备吗？」「没错。不过，就算禁咒使的存在没有曝光，只要被人知道我在收集禁咒的咒语书，相信总有一天露贝尔亚尔冈和帝国都会察觉有异的。」即使想要低调地暗中收集，但说到在国外，难度就会变得非常高吧。「最重要的是，假如要隐瞒禁咒使的存在，你就必须在不使用禁咒的状况下前往攻略圣遗迹了。既然你无法操控圣素，当初设想的《特殊的咒语师》这个说辞，也就无法使用了。」看来学园长已经透过术式课程教官的报告，得知了我无法操控圣素的事。「对了，你已经去攻略圣遗迹了吗？你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吧？」这大概是蜜雅小姐告诉她的吧。「……其实我是一个人去的。」「真是的，你太乱来了。你应该连个像样的装备都没有吧。我猜，你一定是以为只要有禁咒就没问题了，对吧？」「您说的没错……我很汗颜。」「而且，听说你拒绝了赛希莉小姐的组队邀约？」「咦？你怎么知道？」学园长把额头靠在十指交扣的双手上，貌似无奈地轻轻地叹息。「什么知不知道，这件事早就在学园里传开了喔？明天中午之前，整所学园里的人应该都会知道了吧。这件事造成的骚动，简直可以媲美《出现禁兕使》呢。不过两者都是和你有关的话题就是了。」「我只不过是拒绝了她的邀请，这样不会太夸张了点吗？」「的确，如果是其他的学生，应该不会造成这么大的话题吧。但是，对方可是赛希莉·亚克莱特唷？光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能够被她邀请，就已经非常值得惊讶了，更别说这个人竟然还拒绝，不惊讶才奇怪。」学园长的上半张脸从扣着的双手上方露出。「我就单刀直入地问吧，你为什么拒绝呢？」「……因为我想和别人组队。」「既然如此，只要拜托赛希莉小姐让你想邀请的那个学生也一起加入她的攻略队，不就好了吗？」「这……我想有点困难。」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只是，现在要那两个人和睦地组成攻略队……应该很难。一想到今天放学时的事，就觉得实在不可能。「原来如此，背后有些原因对吧。那么，那个学生比赛希莉小姐还要具有魅力吗？」「具有魅力？嗯——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我可以问那个学生的名字吗？」「她叫做裘莉叶·贝尔斯汀。」「……女生？」「咦？是啊。」「嗯——算了，没关系。」学园长若无其事地把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那么，那个叫做裘莉叶·贝尔斯汀的学生，战斗的实力如何？」「我觉得她应该很强。」「这个答案很模糊呢。」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裘莉叶同学的实力到底如何。或许她比赛希莉同学还强也说不定。不过——「不过她是个很值得依靠的人。」「嗯，只要你和能够操控圣秦的人组队就好了。听起来她似乎也很有实力。」看来裘莉叶同学是第6院出身的这件事，并没有传到学园长的耳中。不，也许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真的来自第6院吧。但是我却觉得她应该真的是第6院的人……虽然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其实我本来打算由我来安排你的圣遗迹攻略队，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过现在看起来，攻略队的事已经不用我操心了。这样一来我也省了不少事，真是太好了。」学园长轻描淡写地说，但是其实她一直都很关心我。我很高兴她用这种方式照顾我。，于是拿起叉子和汤匙开始用餐。我把所有的餐点都吃完后，一边擦嘴，一边向学园长提出一个我纳闷了很久的疑问。「对了，学园长，男生宿舍真的没有空房了吗？」「其实也不是不能安排房间啦，但如果你住在男生宿舍，我就不能随时来找你了吧？」「……这、这样啊。」该怎么说呢，她的回答让我觉得好像不能再提出问题了。「蜜雅，可以请你收拾一下吗？收拾好之后，你就可以休息了。」「我来帮忙收。」依照学园长的指示开始收拾餐桌的蜜雅小姐，对我报以微笑。「您的心意我非常高兴，但是接下来请交给我就好。而且，玛奇娜大人好像还有话要和黑彦大人说呢。」「是啊。」学园长望向通往二楼的阶梯。「我还要向你说明今天搬到寝室的家具呢，剩下的事，我们就上楼说吧。」于是，我和学园长便将蜜雅小姐留在一楼，走上二楼。我和学园长一起走进二楼的寝室后，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房间里出现了今天早上所没有的大衣柜、水晶灯（形状类似烛台）以及桌上型时钟。学园长用她漂亮的下巴指了指衣柜。「我在里面放了几套预备的制服，有需要的时候，你就尽量穿吧。」「太好了。啊，还有，谢谢你帮我准备的运动服。」「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另外……我先教你一下那个要怎么用吧。」学园长用大拇指比了比时钟。根据她的说明，这是一个具有闹钟功能的时钟，声音似乎是从水晶发出来的。对于早上很难起床的我来说，这真是个好帮手。「另外，这给你。」学园长递给我的是一个用绳子绑着袋口的小布袋。袋子里发出锵啷的声音。「这里有五枚银币，总之先给你这些罗。」蜜雅小姐带我逛王都的时候，已经为我说明过这里的货币。五枚银币是一笔不小的金额。「这、这样不好吧，给我这么多。」「不，你收下。为了潜入圣遗迹，你得要好好准备才行。谦虚当然是好事，但是你不是已经有攻略圣遗迹的伙伴了吗？如果你的装备太差，以结果来说，是会给她带来困扰的。不是吗？」「……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心怀感谢地向你借这笔钱。有一天，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接下装着银币的袋子。也许她说的没错。「我等你，不过我不会抱任何期待……欸，别一直站着，坐下来吧？」在学园长的要求下，我在床缘坐了下来。接着，学园长也在我身旁坐下。「学园长？」她用充满诱惑的动作撩起头发，绽放笑容。「哎呀？你要我坐到别的地方去吗？」「这个嘛，呃……」老旧的床板发出低沉的轧轧声。仔细想想，我现在正和学园长两人单独在房间里。就在我认清现状的瞬间，我的心情顿时变得躁动不安。不晓得学园长是否看穿我的心情，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将身体稍稍靠向我。她对紧张的我问道：「所以，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这个世界吗……我还在努力习惯呢。」「这样啊。」学园长说，将脚尖互相磨蹭。「老实说，我到现在都对你是来自异世界的人这件事半信半疑呢。」「我有时候冷静下来一想，也会觉得这一切会不会全是梦境，或是其实我已经死了。」我回想着原世界的状况，自嘲似地说。「不过我在这里，很明显地比较快乐。」「……黑彦？」「我要谢谢你，学园长。」「哎呀，我可能只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所以才对你好的喔？」「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感谢你。光是被认为有价值，对我来说就已经很足够了。」学圜长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仍没有说出来。她前后摇晃着纤细的脚，彷佛在心中切换了什么似地，开口说道：「你刚才说你很感谢我对吧。」学园长把身体靠向我，肩膀和手臂都贴上我的身体。扑鼻而来的薰衣草香味和眼前她那张小巧而端整的脸庞，让我不由得心跳加速。「如果你真想感谢我，那么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什、什么请求？」「可以请你听我发发牢骚吗？」「发牢骚？呃，只是听听的话，当然没问题啊。」「很好。」于是我便开始听学园长发牢骚。内容主要是关于学园长因为立场的关系而必须面对的各种杂事。……该怎么说呢，这个人也很辛苦呢。在她发牢骚的时候，我只是用「嗯、嗯」、「原来如此」来回应她。然而过了不久，今天一整天的疲劳袭来，让我的意识逐渐远离。糟了，我得专心听她说话才行……这样、对学园长、太失礼——………我突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衣服吗？我的耳朵下面有种柔软的触感。嗯？有人正在轻抚我的头……？是说，我的头睡在什么东西上面啊？「哎呀，你醒来啦？」我将本来侧睡的头转过来，发现学园长的脸就在我的正上方。「咦，学园长……？」这时我才总算明白我和她的位置关系。原来我刚醒来时面对的，似乎是学园长的下腹部。而我的头现在正躺在学园长的大腿上——「哇，对、对不起！是说，我为什么会——」学园长用手遮住嘴巴，轻轻地笑了起来。「真抱歉，我没顾虑到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一直被迫听着无聊的牢骚，会想睡觉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啊，不，一点也不无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继续这样没关系唷？嗯？」「……不，我担当不起。」我起身，在学园长身旁坐好。方才因为太困而睡着的我，好像直接一头倒在学园长的大腿上了。「我睡了多久？」「这个嘛，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吧？」「呜，真是不好意思……」「呵呵，别在意。」学园长拍拍我的肩膀，像是在鼓励我。「能够把牢骚说出来，我也觉得很舒畅。因为听众是来自异世界的你，所以我不用担心什么奇怪的牵连，心情很轻松呢。」学园长露出爽朗的表情，但紧接着……「但我话说在前头，你绝对不可以泄漏出去喔？」她叮嘱我。我苦笑：「我知道啦，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会把这些话收在我的心里。」「很好。不过……你睡在我的大腿上，怎么好像没什么感谢之意呢？」学园长突然抓住自己的领口，把衣服往下拉，接着倾身向前。「你到底有没有男性的欲求啊？」在这个角度下，我可以偷看到学园长的胸部——「——是说，你、你在做什么啊！？」我赶紧闭上眼，往后退开，接着眼睛张开一点点缝隙。「哎呀，还是有嘛？」学园长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我带着一种被戏弄的心情，起身送她离开。这时，学园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竖起手指。「对了，接下来，我打算开始试着收集其他禁咒的咒语书，也会调查还不知下落的咒语书。」「不知去向的咒语书，是不是很难找到？」「我在帝国和露贝尔亚尔冈也不是没有关系，我会尽可能地交涉看看。」「学园长，那个……你对禁咒好执着喔。」「是啊，对我来说，那就像是某种希望吧。」学园长用真挚的眼神抬头望向我，同时握起我的手。「黑彦，我希望未来也能继续和你保持友好的伙伴关系。」学园长深邃而清澈的双眸注视着我，彷佛快要将我吸走一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学会所有的禁咒。」语毕，学园长便将视线移向一旁。「……不过，如果你拒绝，我也不会强制你。毕竟使用禁咒对使用者会带来什么影响，目前还是未知数。」我把手抽开，跪了下来，让我的视线与学园长一样高。这个动作，看起来可能就像跪在国王面前的骑士一般。「只要学园长这么希望，我就会将所有的禁咒学会。我也一定会当上圣树士的。」我直视着学园长的双眼，表情坚定地说。「如果你没有相信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我可能早就不在这里了……也许我早就无法留在这里。所以，只要你如此希望——我就会成为圣树士，为了你发挥禁咒的力量。」我低下头，往后退开一步后，听见学园长用带着些许犹豫的语气道谢：「谢谢你，黑彦。」我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如何。接着学园长抬起头，走到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明天放学之后，我应该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如果你对禁咒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学园长室。假如未来要使用禁咒，有些事情你必须先弄清楚才行。」「我知道了。那我明天放学后，就过去学园长室。」「好，我等你……那么，晚安，黑彦。」「是，晚安，学园长。」学园长离开后，我便钻进了被窝里。今天也非常疲惫。就像平常一样，我一下子就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裘莉叶·贝尔斯汀此刻正躺在她房里的床上，准备入睡。宿舍提供给学生的房间都是单人房。对裘莉叶来说，这点真是太值得感激了。倘若是双人房的话，一定会很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裘莉叶在大浴场洗去身上的脏污和疲惫后，便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不只是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就连走在走廊上，她都会吸引身旁学生们的目光。在浴场洗澡时也一样。起初，她以为这是因为大家得知她来自第6院的关系，但是她发现投向她的视线非但不带恶意或恐惧，甚至可说充满热情。这么一来，大家可能都没把第6院的事当真。对于这些贵族子弟来说，有关末日乡和第6院的事，都只是透过书籍或口耳相传得知的，因此所谓来自第6院的人，可能就像是出现在故事里的虚构人物吧。一不小心就说出第6院的名称，实在是自己失言了，但假如大家都不当一回事，倒也方便。然而这么一来，他们的视线就更令人费解了。还是其实他们之间谣传着有人谎称自己来自第6院，于是对这个奇怪的人抱有兴趣呢？虽然那些眼神没有恶意，但被盯着看仍然让人不舒服。因此她决定迅速逃回自己的房里。事实上，这间宿舍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生活必要的场所，除此之外毫无意义。这里既没有可以一起玩乐的对象，也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她用双手抓住棉被的边缘，往上拉一些。很奇妙地，那个与她组成圣遗迹攻略队的男生的脸孔，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若用一句话来形容，他真是个怪人。虽然这样的比喻有点奇妙，不过那个男生给人的印象，让人觉得就算说他来自别的世界似乎也下奇怪。之所以会有这种印象，大概是因为他出身于东国的边境吧。只是，他说话时的发音夹杂着一种完全没听过的口音。那好像和东国的口音有点不同。当然，那是一种必须非常仔细听才听得出来的细微差异。而且他竟然会使用禁咒。而他也是那个班级中唯一相信裘莉叶是第6院出身的人。他那股天真无邪的氛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裘莉叶心想。面对那种毫无戒心地亲近人的态度，不知怎么地，自己的步调都被打乱了。——怎么会被这种奇怪的男生亲近呢。裘莉叶一边想着这些，同时静静地闭上眼。在渐渐远去的意识中……又或者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场景浮现在裘莉叶的脑海中。那是她还在第6院时的事——「你们对死有什么看法？」女子这么问道，于是大家纷纷抛出答案。「死吗……总有一天，我会杀掉《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与它一战。」「啊，不行啦！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完全不懂！拜托！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以让我揍一下！」「这个问题很难呢。我想关键在于最终究竟以什么《死》吧。」「哈，你在说什么啊！老子就是《死》啊！」「我希望……每个人都不用死的……温暖的世界……总有一天……可以到来……」「死是人类未来必须跨越的试炼，而我也一定会跨越吧。」「去死。」「…………」「啊哈哈哈哈！对啊！我好想死喔！好像很有趣呢！有没有人能用戏剧性的方式杀了我！」最后，轮到了自己。「对我来说，不管是生还是死……我认为最后如果不能接受它，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当裘莉叶说出这个答案的瞬间，大家不约而同地带着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似的表情转向她。在那之前，明明不管谁回答什么，大家都没有特别在意的呀。裘莉叶顿时感到害羞，红着脸，低下了头。接着《他们》又再继续回答下去。她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但她最终还是想不起来正确的时间点。可以确定的，就是那是她在第6院时的记忆。裘莉叶至今仍没忘记当时的情景，清楚地记得。◇深夜的王都克里斯多菲亚，市街被寂静笼罩。一名男子正走在大马路旁的阴暗巷道中。这名男子的名字叫做希比加米。只有四个字。这就是他的名字。他转了几个弯，四周的人烟愈来愈稀少。就连人们沉睡的气息现在也变得遥远。最后，他来到了一个弥漫着寂寥氛围的角落。即使是整洁的王都，也有黑暗聚集的地方。这里或许可以用垃圾场来形容吧，是都市的居民们绝不想靠近的场所。没有水晶灯，只有皎洁的月光洒进这里的一角。「这里真是个适合避人耳目的地方啊。」他的眼神落在一名坐着的彪形大汉上。「所以我不是叫你拿更好的外伤药来吗！」用的蠢材。不过，真痛耶……可恶，那个亚克莱特家的死丫头。还有那个臭小鬼和亚人丫头，我总有一天一定要让他们吃足苦头。」不停咒骂的彪形大汉全身包着绷带，但是绷带包扎得很随便，很多个地方都松脱了。——哦？希比加米对绷带下的伤口产生了兴趣。那是新的刀伤，而伤口的状况，就连他看见也忍不住感叹。刀刃几乎分毫不差地划在同一道伤口上；造成这个伤口的人，想必是个练家子吧。希比加米突然对造成这个伤口的人感到兴趣。不过在那之前——「——你就是第6院的人？」忽然从暗处现身的希比加米，让彪形大汉吓了一大跳。「你、你是谁啊！？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身上的伤是谁造成的？」这或许是彪形大汉不愿触及的话题吧，他愤然地瞪着希比加米。「你找死吗？」「嘎嘎嘎……最后死的可能是你唷？」「你说什么？」从彪形大汉的话里，希比加米早就轻易察觉造成这些伤的人，就是《亚克莱特家的女儿》。其实只要有这些资讯就够了，他只是顺口问问而已。一看到希比加米将手放在腰际的刀柄上，彪形大汉也将手伸向立在一旁的劈柴斧。「看来你明知道我是第6院出身的，还是要跟我打吗？啊！？」「嘎嘎……那正好。因为我正在追杀第6院的人啊。」「什、什么？」「不过啊……大概是因为第6院的话题太不吉利了，我花了一番工夫，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呢。」「先别管这个了……你到底晓不晓得？跟第6院的人为敌，是多么——」「你是笨蛋吗？」从剑鞘微微露出的刀身，在月光下散棱出黯淡的光芒。「我就是想要与第6院为敌啊。」彪形大汉露出慌张的神色。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希比加米替他感到可悲。希比加米之所以会被引来这里，就是因为他自称是第6院出身的人啊。「来，我们开打吧？」「唔……！」彪形大汉一脸莫可奈何地举起劈柴斧。不错。他为了战斗而把肌肉锻链得很好，也累积了不少经验和技术。——不过……希比加米将已经拔出一半的刀收回刀鞘里。他原想用在这次战斗的刀，是他的爱刀《无杀》。这是一把刻意将刀刃磨钝，大幅降低杀伤力的刀。希比加米唯有在拿出全力战斗的时候，才会使用《无杀》。但是……「对付你，只要用这个就够了。」他迅速地抽出另一把刀。那漆黑的刀身，开始散发出蓝白色的光芒。「为了同情你倒霉遇到我，我给你两个忠告。」希比加米将刀刃对准彪形大汉。「这把妖刀的名字叫做《食魔》……它不但能吞噬四周的魔素，就连接触到的人身上的魔素也会被一并吞噬，是一把很难掌控的刀。啊，对了，魔素在这个国家好像叫做圣素吧……算了，反正不管叫什么都一样。」性质不同于圣剑与魔剑的刀——《妖刀》。「所以，你就算想使用术式或咒语，也没有办法。」这把《食魔》即使收在刀鞘里，也会持续不断地少量吞噬四周的魔素。因此将这把刀佩在腰间的人，就是受到魔素吸收影响最大的人。换言之，这把刀的主人是不可能使用魔素的。而希比加米不能操控魔素。因此，使用《食魔》的坏处，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另一个忠告是——」「咻」的一声，一阵风和黑影同时掠过——希比加米开始奔跑。当彪形大汉的视线捕捉到希比加米的身影时，希比加米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不要随随便便说自己是第6院出身的比较好喔？因为我会来找你。」彪形大汉发出「唔」的一声，转过身来。劈柴斧被高高地举起，划破虚空。彪形大汉挥出的一击，命中了希比加米——「唔？咦？——啊？」彪形大汉的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下一瞬间，彪形大汉的胸口喷出大量的鲜血。脸上依然满是疑惑的彪形大汉，就这样断了气，倒在地上。他的鲜血在地上慢慢扩散。希比加米一边俯瞰着彪形大汉的尸体，同时从怀里取出一条布，仔细地擦拭沾在刀上的血液。「笨蛋。谁叫你随便说出第6院的名号。」希比加米将刀收回刀鞘，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话说回来，从昨天到今天，有关第6院的传言，好像在这个王都里错综复杂地流传……这是怎么一回事？」希比加米缓步离开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所在的暗处。忽然，希比加米回过头去，望向彪形大汉的尸体。「——你说你是来自第6院的人？」希比加米发出「嘎」的一声干笑，对着那具已经无法书语的尸体道：「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当时你根本不在那里啊？」嘎嘎嘎嘎嘎嘎嘎——希比加米纵声大笑，再次走进漆黑中。希比加米走在静谧的王都巷道里，心想着：「话说回来」。刚才原本活着的彪形大汉，迎向了《死》。死果然很无趣。『死吗……总有一天，我会杀掉《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与它一战。』直到现在，希比加米都还是觉得《死》很无趣，因此他一直认为《死》是总有一天必须杀死的《恶》。他认为自己的剑，应该是让人活下去的东西。死只是一种结束。到了现在，希比加米甚至连战斗的价值都感受不到。假如知道方法的话，他一定会《杀死》它，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找到方法。因此只能暂时搁置。相反地，《生》则是美好的。它永远可以带来战斗、带来《敌人》。没错，对希比加米来说，让对手继续活下去，让对方以更好的《敌人》身分继续存活下去——才是一座愉悦的地狱。互战、死战，腻了之后再杀死对方。不过，若是不值得被当作《敌人》期待的对手，希比加米就会立刻杀死对方．连战斗都无法满足的蝼蚁，当然不须留情。话虽如此，希比加米的兴趣并不是屠杀没有战斗能力的对手。如果有人挑衅，他会接受，但他并没有兴趣毫无意义地残杀不具战斗能力的善良平民。面对认真生活、认真工作的人，希比加米甚至会为对方表示敬意。他将手放在腰间的《无杀》上。他已经好一阵子都没有拔出这把爱刀了。站在锻链的观点来看，最适合作为《敌人》的，果然还是第6院的人们吧。

第一卷 第三章 圣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