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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章】

作者:绫里惠史 字数:7335 更新:2024-02-23 07:04:17

<p>我将刀利落地割入雪白的表面。</p><p>我将周围削掉,汁液垂垂欲滴。将甘美汁液舔掉后,我继续让手动起来。左一下右一下,这次,红色的碎片掉了下去。剔除多余的部分后,再仔细地为剩余部分塑形。</p><p>最后,我将它放在了碟子上。</p><p>「来,初姬,这是你点的苹果兔子哦」</p><p>「这是能令孩子哭泣的写实造型呢。非常出色」</p><p>在盘子中间,稳稳地坐着两只耷拉着耳朵的精巧兔子。我连尾巴都再现出来了,很可爱吧。初姬毫不犹豫地将叉子刺进了兔子的脖子,将脑袋整个咬下。</p><p>「初姬,初姬,这太残忍了」</p><p>「说什么呢,从脚开始吃才更加惨无人道吧」</p><p>「啊,言之有理」</p><p>「是吧」</p><p>初姬把手指贴在脸上,摆了个胜利手势。这是唯有美少女才能得到容许的举止。可是,她头上的绷带让人有些心疼。不过,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拆线。</p><p>初姬大口咬碎苹果,小兔子尸骨无存。</p><p>「承蒙款待,感激不尽」</p><p>「哪里哪里,粗茶淡饭」</p><p>「下一个我想要熊猫」</p><p>「让在下以通体白色之素材表现黑白效果,妙哉妙哉」</p><p>这是个出乎意料的难题。我嘴里嗯嗯地念着,手里的水果刀动了起来。天气大好,明媚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路过的护士一脸欣慰地向我们看过来。我好想把她叫住,告诉她我什么都没做。</p><p>眼神和受到期待的反应都有问题。唔,情绪相当不稳定。</p><p>「话说,你翘课没关系么?」</p><p>「其实不是没关系,不过我耳垂也得缝几针就是了。假牙我自己弄上去了,但毕竟不能让有栖担心啊。现在回去的话,下午又得挨各种八卦党的狂轰乱炸,与其这样还不如休息算了。好了,初姬小妹妹的熊猫」</p><p>「原来如此……即便丧失了黑白的特征,只要将花纹重现出来,看上去就能像熊猫。技艺相当精湛。那我就喀嚓」</p><p>「天哪,一分为二」</p><p>我们继续着傻不拉几的互动。初姬总共已经啖下了三个苹果,我有点担心她的肠胃。不过,今天的时光非常安宁。</p><p>天公作美,外界太平。虽然伤还在一阵一阵的痛,但我明白,它们不久就会痊愈。我不明不白地就弄得破破烂烂了,自打初姬宣称要成我的食物起便接连不断的扭曲事态,也在不明不白之中迎来了一段停滞期。</p><p>茅野静静地消失了。虽然他不死心搞I"ll be back也不无可能,但我看到他那张哭丧的脸,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茅野选择了从我面前退场。这样一来,我身边的一个不安要素就消失了。尽管什么都没有解决,但我能隐隐约约地预感到,至少在初姬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是风平浪静的。</p><p>今天是个晴天,我身边没有明显异常。</p><p>只有初姬咬碎苹果的声音。</p><p>我把手放了下来,呆呆地眯起眼睛。最近湿度、气温同时不断上升,但只要窗户有风送进来,就能体会到春日般的平静。</p><p>好幸福啊,好和平啊。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p><p>忘掉吧,有汰哥也这么说了。但是不行,未知的要素太多了。是谁把断手放进了我屋子。是谁袭击了熊谷学长。是谁袭击了初姬。为什么要把断手放进我房间。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p><p>是想把那个危险的存在当成导火索,把我们家搅得一团糟么?还是说,因为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所以就像老哥说的,是友好的问候?</p><p>「呐……初姬」</p><p>「什么事,有哉童鞋」</p><p>「我稍微打个比方吧」</p><p>我仰头望天,吸了口弥漫着药味的空气。将自己不懂的事情托付给别人,我究竟是哪路大爷啊。这是社会生活的基本。我在那之后总是半掉队的状态,要问这些恐怕不太好了。但毕竟,我已经束手无策了。我没有把断手放进冰箱,因为那么做等于掐我自己的脖子。</p><p>犯人为什么不惧风险,将断手放进我的冰箱呢。</p><p>「冷不丁的把断手放进对方的冰箱里,是种什么感受呢?」</p><p>初姬吃苹果的声音停了下来。我也觉得我太直接了,太明显了。初姬伸手又拿起了一个苹果,又把我放下的水果刀拿了起来,开始削皮。</p><p>「……奇怪啊」</p><p>「……奇怪?」</p><p>听到她的第一句话,我疑惑地歪起脑袋。在冰箱里放了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够奇怪了,我觉得这里没必要刻意指正。初姬将果肉切断,继续说下去</p><p>「入侵别人家不应该毫无理由,『断手』应该具备着某种含义。那是歹意还是好意,我不清楚,一般只能认为出于威胁的目的,但假定对象是几乎吃不了市面上那些肉的有哉君……」</p><p>「哈哈哈,你这比方打得真难听」</p><p>「也有可能是『礼物』。毕竟冰箱是保存食物的地方。可光是这些,应该传达不了什么讯息。这作为传达手段而言,太不靠谱了」</p><p>换做是我,好歹会附上一封信。</p><p>初姬将苹果塞进我嘴里。我条件反射地咬了下去,清爽的甜味在唇齿间弥漫。我一边乖乖地将苹果咽下去,一边对她突然提到的可能性进行思考。</p><p>「信」</p><p>原来如此,这是女生的思维方式。我感觉脑内拼图的某块缺失部分恰好嵌上了。感觉确实存在着某些不足。断手在兄妹间辗转,最终出现在了我面前。它的存在既强烈又模糊。我将初姬提到的可能性以及告知我那是招待的那个人结合起来思考。</p><p>初姬将自己的那份苹果吃了下去,鼓着嘴继续往下说</p><p>「于是遭到无视了,当然会生气呢」</p><p>原来如此,她说的非常好懂。</p><p>我愤然起身。我知道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好,我还是决定不去理会,把刀收好,把果皮扔进垃圾桶。她已经在怀疑我了,但我还是要找点适当的托词</p><p>「谢咯。有的时候果然要以女孩子的视角来看待问题呢。礼物和信,我完全没有这么想过呢。原来如此,苦苦等待却一直没有答复当然会生气,而且在此之前要是出个什么状况,或者被其他人抢走的话就麻烦了呢」</p><p>「有哉君」</p><p>凛冽的声音打断我涛涛不绝的言语。蘧然钳口的我向病床上的初姬看去。静静地与我四目交合后,她也坦然地说不出话来了呢。话说,你为啥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p><p>初姬,笑一个啊。我开玩笑你不笑,我会很困扰的。</p><p>「有哉君,你准备回去了?」</p><p>「初姬,你怎么了?干嘛突然平白无故地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p><p>「这话让我自己来说实在不太好,提到信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有一股浓浓的NTR气息。事先声明,你要是不回来,我会非常困扰的」</p><p>骗谁啊,你压根就没什么困扰……想这么说也没能说出口。初姬紧紧地拉住我的衣裾。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脸上流露出耐人寻味的不安,嘴中喃喃地说道</p><p>「我担心,肯吃掉我的人会一去不回」</p><p>没事的,初姬。我不会一去不回的,你用不着困扰。</p><p>而且就算我不在了,你的正常生活还是会继续下去。</p><p>「没事的,初姬。我走咯,再见!Good luck!」<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见,假设能够料想在这种情况接下来会被做什么,但究竟有没有男人能够抵抗的呢?我被强行拉了过去,初姬闪着泪光的脸逼近我面前。</p><p>我被她热烈地亲吻了。</p><p>只是嘴唇贴上倒还好,可她舌头都钻进来了。真够热烈的。我的口被强力吸住的同时,血的味道渗了出来,铁锈味和痛楚弥漫开来……这……</p><p>这要算接吻的话,实在太残酷了。初姬,你究竟在干什么!</p><p>就在我发觉异变的那一刻,初姬砰地一声将脸拿开。她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战利品在她牙齿间焕发着光辉。嗯,那是我被她拔下来的假牙。</p><p>「泥对偶干咯吮陌,初姬」</p><p>「事情就是这样,你一定要好好回来,有哉君」</p><p>初姬吐出舌头,把牙齿放在了上面。这丫头连售后服务都不放过,真可怕。她就像摆弄糖球一样翻动着我的牙齿,然后笑了起来。她可爱地噘起嘴,甜腻地说道</p><p>「有哉君,一定要回来哦。你回来之后,我就还给你」</p><p>「我知道啊。到头来便宜还不是光被你占了」</p><p>没想到牙齿会被她当做人质。那不安的神情究竟到哪儿去了,你这公主到底多难搞。不过,这才像她。这也是正确的选择。</p><p>对于我这种人,这样的要求比起落下玻璃鞋要好懂太多了。</p><p>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刚一放松,说话方式就变得像是某菌类的恶人角色了,实在糟糕。但这也没办法,还是原谅她吧。</p><p>毕竟,家人以外的人期盼我回来的经历,我还一次都没有过。</p><p>好了,下面就把精神创伤翻个底朝天吧。</p><p>就让我去把被夺走的东西取回来吧。</p><p>* * *</p><p>离开医院后,我直接回到家。</p><p>舒适,闲静,有时会带来精神压力,令我肚子江翻海沸的My house。哇~。</p><p>有栖在上学,有亚正在午睡。我姑且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可爱的犰狳正肚皮朝天,呼呼大睡。我觉得空调温度适中,于是直接走向了房子最里头的房间。这个连壁纸都被扒个精光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地呈现出近未来的衰退风格。我敲了敲墙壁,显示器前面的转椅转了起来,有汰哥转向了我。</p><p>我刚以为是这样,结果坐在上面的是只人偶。</p><p>「这是替身术」</p><p>「玩这个有啥意义啊」</p><p>响应声音转身的人偶……你究竟在上面投入了多少预算和时间。有汰哥靠在我身旁的墙壁上,一脸得意。柔顺的茶色头发,爽朗而不靠谱的帅哥脸,有汰哥还是老样子,鼻子上的那副细框眼睛反射着光辉。</p><p>我张开嘴,但在我说出话来之前,有汰哥露出了恼人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的那一刻,我便察觉到了。果然是你这混账搞的鬼,你这坏蛋已经料到火要包不住了吧。</p><p>况且从一开始就不对劲。</p><p>有汰哥在我房间里找到了内脏和断手,但他明知道断手属于一具新尸体,却没有来当即质问我。而且他这人明明没有一点浪漫情调,却无凭无据地从断手推测出了『招待』的讯息。而且我是『在隐瞒某事的同时』跟他对话的,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我不自然。到头来,那天的交流就是一场尔虞我诈的谈话。我们都对彼此隐瞒一些信息,而直到对话结束,只有我没发觉这一点。不过试想一下就会明白,这个家伙确实没有说谎。</p><p>有汰哥仅仅对我隐瞒了在我房里发现了其他东西的事情。</p><p>「老哥,你把给我的信藏起来了?」</p><p>「嗯,我是藏起来了」</p><p>他理所当然一般回答了我的提问。有坂有汰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在他一家之长的固执之下,我们的隐私隔段时间便会惨遭侵犯。我深深地叹了口气。</p><p>到头来,我一直都被这家伙玩弄于鼓掌之中。恐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测试。他想看看我在面对异常事态之际做出的选择与付出的行动。这种定期考试,真是睽违已久。</p><p>这家伙把跟断手附在一起的信藏了起来,隐瞒了对方的名字,并仅仅只是提醒了我。然后,他猜到有人会跟我接触,打算弄清我会怎样应对。有汰哥肯定在盘算,倘若我无视他的忠告,向跟我接触的人投以亲切的态度,他就要对我实施新的教育。他的做法真令人作呕。</p><p>我伸出右手,有汰哥面露难色。真是个爱逗笑的男人,我都冒鸡皮疙瘩了。</p><p>「还给我」</p><p>「我说啊,有哉。我为什么在一直观察,同时把信藏起来,你能想一想么?信上写着具体的要求,而且你要是事先看到了上面内容,搞不好会对对方产生不必要的同情。所以我不是很想还给你呢」</p><p>「你说什么鬼话。你也料到我快要注意到这件事了吧。而且我也知道送信的人是谁了。你要不还来,我只能顺你的意,在没有任何预备情报的情况去见她了,并且『我将采用友好的态度』」</p><p>「嗯?你想威胁我?有哉,即便你很可爱,我也不推荐你这么做呢」</p><p>「我怎么敢威胁你,我是在拜托你。老哥,你准备怎么做?」</p><p>你不是神,你又要执行错误的教育方式么?</p><p>「你都看不出我会选择怎样的结尾,却要强制性地再给我加上新的精神创伤?」</p><p>我依旧向他伸着右手,隐晦地道出有坂有汰过去犯下的最大的过错。</p><p>有汰哥浅浅一笑,用没有一丝人性的动作嘎啦嘎啦地弄响脖子。然后,他一边像乐团指挥一样挥舞手指,一边迈出脚步。他在一个钢柜上输入数字,从里面取出了某样东西。他回来后,将那张纸砸在我脸上。</p><p>「好话歹话我都说过了,别陷太深了,有哉。一个人若能拼命地依靠别人,那他也能若无其事地让对方溺死。想要跟我们这样的存在共同生存的家伙终归是祸害。连这种事都不明白的『同伴』,没有同情的余地」</p><p>「嗯,我知道,我明白。老哥,你要更相信我一点。上面不管写了什么,我都不会跟她去的。那样的选择,我早就扔掉了」</p><p>我们毕竟是真正的怪物的孩子。不管感觉上多么相似,跟其他人也都是不一样的。你也明白的吧?</p><p>我这样询问老哥,但老哥没有回答。</p><p>这很正常,因为我们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信任。我们兄弟姐妹都深深地理解自己身体里流的血,以及它的性质。正因如此,我们从未发自内心地彼此信赖过。我们这个家是由爱、欺瞒与杀意构成的,我们遇到麻烦的事就会相互紧紧抱在一起,谁要是成为导致家庭崩溃的苗头,那我们就会抢先粉碎扼杀那个人的精神。</p><p>只要有爱,动了杀念也没问题。</p><p>我们就是这样在强行掩饰的同时生存下去的。</p><p>「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有哉。千万别被对方的好意给蒙蔽了哦」</p><p>没关系的,你要是误入歧途,哥哥我会接你回来的。</p><p>有汰哥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笑容是我最害怕的东西。我没有回答,转身走出房间,离开家门。门外充满了夏日的气息。</p><p>我独自一人,在晴得荒唐的蓝天下驻足。</p><p>然后我打开信,阅读上面的文字。</p><p>* * *</p><p>所谓的故事,一个简单的错误就会令它变成悲剧。</p><p>王子拯救的人只要有正确的认识,美人鱼就不会变成泡沫了。如果王子没有把白天鹅和黑天鹅弄错,奥杰塔就不用死了。但是,已经发生的错失无法补救,故事最终迎来悲情的结局,然后完结。<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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