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决战五章

武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跟“阿号目标物”僵持不下。

「……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地球的?」

“高等存在的目的是回收资源。”

“阿号目标物”借用霞的嘴回答。

“阿号目标物”说它们在这里的目的只是回收资源，然后运回将它们送来的那个星球，那是不定期发射到宇宙的东西真面目。

以资源为目的的侵略有价值到要特地星际远征吗？

武无法理解这个。

「……因为妨碍到你们完成目的，才会攻击人类吗！?」

“否定。”

「那你攻击人类的理由是什么啊！」

“是对高等存在与存在带来危机之重大灾害处置。”

「……什么？你说……灾害？」

BETA将人类的抵抗当成“灾害”。

这么说来，夕呼说的例子就带有现实的味道。

「那么……你认为人类是什么」

“跟高等存在同等的被创造物，是应该再利用的资源。”

——BETA跟人类一样……！？

意思也就是说，BETA不把自己看成生命体啰。

而且它说「被创造物」，明明是BETA，语感上却有奇妙的宗教性。

是以从其他星系回收资源为目的而设计出之存在的一部分。

「……除你之外的存在有多少」

“计算上来是十的三十七次方。对方的回答让武要昏倒了。”

在这个宇宙里，有那么多像第一号据点的东西，而且在这瞬间，数量应该继续增加当中。

而且光是一个第一号据点就让全人类付出如此代价了。

十的三十七次方这个数目，让武已经超越惊讶只感受到绝望。

「……你们是谁制造的」

对于武的问题，眼前的BETA回答“创造主”，然后斩钉截铁说“创造主”才是“生命体”。

「你……不是生命体吗”」

“肯定。高等存在不是生命体。”

看来BETA似乎只将自己视为采掘资源的“机械”而已。

所以才会将同样是碳基生物的人类只看成“东西”而已。

「那么，你认为的生命体是什么2：」

“以硅为基质，自己形成并且自己繁殖的耗散结构。”

硅，也就是矽。生命是从那种东西里诞生的吗？武讶异无比。

就算是起源于异星也太异质了，是从基质开始不同的可能性很大。

这样的话，概念与思考就……

「!?」

武的脑里闪过了什么。如果能在这里让BETA理解人类是生命体的话，或许就不用害怕地球和月球、火星上的BETA——不，存在于宇宙四处的第一号据点的威胁了。

然后，这样不就能拯救目前在“平坑”里战斗的同伴们，以及全世界跟“樱花作战”有关的将士吗？武开始期待。

「我理解你们不是生命体了，但我们人类是生命体啊，是有智慧的生命体。」

“否定。宇宙里不存在以碳基为基质的生命体。碳基容易化合而产生变化。但不可能进化到有智慧的生命体。”

「在地球上就诞生了这种生命体啊！用你们的说法来说，就是以碳基为基质，自己形成、自己繁殖的耗散结构」

“否定。推定人类为异星起源的被创造物。”

——！！

“最大依据。高等存在限定只在没有生命体的行星执行目的。”

「……咦？」

“高等存在不可能违反创造主的绝对法则，所以高等存在能够活动的地球是没有生命体的。”

「你们不是……调查了人类吗」

“肯定。调查现在也在继续中。”

「夺走许多生命……你却一点都不知道吗」

“否定。没有人类是生命体的证据。所以用“夺走生命”这种表现是不恰当的。”

「你别开玩笑了！！人类不像是你们这种人造物！！」

生气的武敲了敲控制面板。

“高等存在要问「我」。”

——！？

BETA……要问我问题!?

“请出示人类是自然发生生命体之根据。”

「你说什么……!?」

“提供再利用于《士兵级》的最新标本。请证明。”

士兵级这个字眼让武戚到震惊。

它是要我用成为BETA材料的东西来证明什么吧。

“《这个》不可能是生命体。”

BETA说完就用一只触手将什么东西举了起来。

武跟冥夜都傻眼了。

“阿号目标物”所展示的士兵级BETA材料。

那是人类——不，是珠濑壬姬的尸体。

「……喂……」

壬姬失去下半身的尸首被递了出来，武楞住了。

“请证明。”

「为什么……啊……」

武确认仪表板上的壬姬记号。

「……她的座标……还在这里……」

只看地图，壬姬的活动信号还跟同伴们一起移动。

可是实际上，在这四周移动的机体一架也没有。

「——！？」

武将壬姬机正移动中的信号，跟眼前惨不忍睹的壬姬的遗体连想在一块了。

「冥夜，你……」

武到此时才第一次察觉到冥夜做的事。

冥夜利用被称为“战区情报欺敌”的系统，那原本是夕呼为了骗过美军跟联合国军做出来的东西，为了让武放心，冥夜假造已死同伴们的信号。

回想起来，跟千鹤最后一次通话时，她的语气有点奇怪。那个时候千鹤已经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了吧。冥夜做到这种地步，就代表干鹤、慧跟美琴都已经丧命了。

“……武，抱歉。就如你察觉到的，我一直在骗你。”

冥夜知道武发现了，于是关掉系统。

在这同时，武的地图上显示的同伴们信号全都消失了。

「………………」

“……我已经有因为说谎被你怨恨的觉悟了……我会心甘情愿被你怒骂。”

明明知道会被武怨恨，冥夜还是说了痛苦的谎言。

「……你做了正确的事情，要恨就恨我没有彻底执行任务的我太天真了。」

武没有责备冥夜

因为他知道知悉战友的死而战斗的她才是最痛苦的。

“武……”

在他们谈话时，霞恢复意识了。

“啊！白银……纯夏她！！”

「！？纯夏怎么了！？」

“因为BETA的侵蚀，她的生理指数变得不稳定！！”

「什么！？」

“我只读到……她被BETA抓去时昀影像！”

曾受到BETA污辱及实验的记忆苏醒，纯夏失去理智了。

「纯夏！！振作点，纯夏！！」

“不行……她什么都不回应！！”

虽然霞窥视纯夏的意识，却什么也看不到，霞感觉起来就跟脑被浸泡在水缸那时一样，太大的冲击让纯夏封闭意识。

——可恶！

该怎么办！要怎么做？？

在这里全灭的可能性让武焦虑不安。

武器弹药已经见底，动力也是，仅存的主炮一样无法射击。

就连逃脱也办不到的状况下，武拼命想着解决对策。

「霞！你能够让纯夏直接听到我的声音吗！？」

首先得让纯夏醒过来才行，武向霞询问方法。

“重现跟剐才一样的同调状态的话……是有可能。”

「跟BETA的侵蚀一样……！？」

“无法完全一样。倘若是接近那种状态的话……”

「那种事情你办得到吗！？」

“要完全同调必须潜入深层意识以下才行，读取跟影像成形不同时的话，就无法交谈。”

「不是只有00unit才能平行处理这些事情吗！？」

“……是的，而且我没有那么高深的潜入能力。”

还是没办法吗？失望的武垂头丧气。

“可是，如果使用联系我跟纯夏的同调装置，我想应该有办法，逆转装置的输出入功率，只集中于影像成形。”

霞说明解除装置的限制器，能让自己的能力机械性增加的话，可能就能深入潜入。然而，这个方法对霞跟纯夏都会带来相当大的负担。

“顺利的话，纯夏就能直接听到白银的声音了。”

「最糟的情况会变得怎么样！？」

“我想会被纯夏的深层意识抓住，再也无法恢复意识。”

——就是只能碰运气了吗？

「……尽管如此……你愿意帮我吗！？」

“是的。”

「……谢谢你，霞。」

“我也会一起战斗……！”

这么说完，霞开始连接纯夏的深层心理。

霞闭上眼睛，为了联系上纯夏的心，她非常拼命。

「……霞……加油……霞！」

过了不久，霞成功潜入了纯夏的深层心理。

「纯夏！是我啊，纯夏，你听得到吗！！给我醒醒啊，纯夏！！纯夏！」

武透过霞拼命跟纯夏的内心喊话。

「霞也为了帮你在拼命努力！我想你现在应该很辛苦吧……好不容易克服讨厌的跟难过的事情……伤口却又被掀开……要这样你的去战斗，实在很痛苦！」

武继续跟依旧沉默的纯夏喊话。

「可是只有你！能够救“这个世界”的就只有你啊！如果你不醒过来的话……我们会全灭的啊！如果变成那样的话，人类就……“这个世界”又会完蛋了！！」

纯夏依然没有回应，武还是尽力说服她。

「我在这里死掉的话，世界又会回到两个月前了！！正是大家制造痛苦回忆的时候……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了！！我绝对不要……再看一次你制造痛苦回忆的样子！」

虽然知道纯夏的痛楚，武为了拯救世界还是继续跟纯夏说话，就算再次发生时间回圈，武发誓这次绝对不会放纯夏一个人。尽管如此，武想在现在剩下的时间里尽全力去做，他对纯夏的心动之以情。

「……拜托你，纯夏。」

他正跟昏睡的纯夏说话时……

「什！？」

像是回应武的呼唤般，装置突然启动了。

纯夏醒了吗！？武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没有醒来。

只有ML装置像是回应武的想法似地启动。

武看着控制面板时，那里显示着“机体无法控制”。

装置明明已经到达极限，武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能源填充率以异常速度加快中。

被纯夏所在的管制区放出的光芒包住，“阿号目标物”连拉塞福场都突破的触手也被消灭。抓住武御雷的触手同样碎裂，困住的冥夜回复自由了。

“好，这样的话……武，那家伙由我来对付”

重获自由的冥夜不放过这个机会，她使用剩下的推进剂，一口气飞向“阿号目标物”那里。

“喝！杀！！”

冥夜边用长刀阻止想要缠住她的触手，边往目标冲去。

「冥夜！不行啊！你一个人……太乱来了！」

还剩一点就到“阿号目标物”时，分裂成好几只的触手贯穿冥夜的机体。

“呜啊啊啊啊啊！！”

冥夜的尖叫让武大喊。

「冥夜！？」

“别分散注意力！！你去准备主炮！”

虽然机体受到损伤，冥夜还是要为武争取时间。

冥夜将触手拉过来，紧紧抱住“阿号目标物”。

「冥夜！你打算做什么啊”」

“别管我！你专心操作凄乃皇！！”

好几只触手刺穿逼近“阿号目标物”的冥夜机。

“唔，呜啊啊啊啊啊——！！”

触手就像菌丝生根般开始侵蚀冥夜的武御雷。

触手轻易夺走武御雷主臂的控制权，它将武御雷手里握着的刀深深插进机体腹部。继续侵蚀的话，武御雷整体的控制权都会被夺走，机体上搭载的S-11也可能会被引爆。变成那样的话，冥夜就不用说，连凄乃皇都会被整个破坏。

“你……你这东西！！”

冥夜瞪着在监视器另一头的“阿号目标物”隐约发出的一闪一闪光芒大吼。

武御雷应该已经被夺走控制权的主臂摆动起来——就像力量逆流般，手指一只只地开始动作。

“别……小看……人类…………”

武御雷的主臂像是呼应冥夜的气势般，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一把抓住了数只正在侵蚀的触手。

“——别小看人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冥夜奋力的大喊响遍整个据点。

下一瞬间，武御雷将抓在手里的几只触手扯掉了。

「冥夜！冥夜——！？你没事吧！？」

“没……什么！！比起这个……填充呢！？”

「啊，嗯……」

因为冥夜豁出性命的努力帮忙争取时间，所以填充率达到充分的数值。

“太……好了……”

冥夜像是失去力气般用微弱音量小声低喃，武为了看冥夜的情况将视线移向生理监测器，不知道是不是故障了，他连冥夜的脸都无法确认。

「怎么了！你受伤不能动吗我现在就去帮你，你等等！！」

“不行！——不行！！”

冥夜坚决的声音传入武的耳里。

“武……射击……！”

「你……你在说什么啊！！」

“笨蛋！！你在做什么啊！？快点射击！！”

冥夜依旧紧抱“阿号目标物”大喊。

发射主炮的话，冥夜一定就没救了。

「你才是笨蛋！——不到最后不要放弃啊！！」

“别小看……这些家伙的应变能力啊！！别放过……这个胜利的机会……！！”

「唔……”」

“蠢蛋！你在犹豫什么啊！！”

虽然自己处于危险的状况，冥夜反而斥责不知所措的武。

“你……你看不到我们所背负的那些人模样吗！”

冥夜都这么说了，武还是犹豫不决。

「相信人类会胜利，遵循自己的信念而战的人们想法……将未来寄托给我们先死去的人们心愿……」

冥夜用尽力气继续诉说。

“相信我们……帮我们开路的人们……笑着送命的人们想法你没收到吗！？”

——一样！！

这跟那个时候……一样！！

就算悠阳自己都这么跟武说了，武还是无法帮她注射三唑仑。

现在的武能够……开炮射冥夜吗？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武考虑的时间里，冥夜也发出痛苦的叫声。

「冥夜……怎么了，冥夜！？」

“为了你……大家将你……引导到这里……！！”

冥夜呼吸困难的声音从武的监视器传了出来。

「你……果然受伤了吗！？」

“伤势不重，不过……总之撑不久……”

「……咦！？什么意思！？」

“很遗憾……我的身体就像我想的一样……不行……了……”

「——！？」

贯穿机体的触手延伸到冥夜的身体，像是要夺去冥夜的身体般扎下了根。

——你……被BETA侵蚀了吗！？

“拜托……”

「……冥夜，什么事？」

“开火……武……”

冥夜轻语。

「……冥……夜……」

“接受身为影子而生的我……能够有这样死去的地方……这是天大的光荣。”

「冥……夜……」

“现在在这里死去，有什么好苦恼的呢……”

「………………」

“可是……我对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留恋……拜托你……武……请你听一下……我临终前的任性要求……”

从她的话和状况来看，武不得不判断冥夜确实快死了。

“至少……至少……临死前……”

「嗯……是什么，冥夜？」

“我希望借我所爱之人的手……我希望被你杀死……”

流泪求他的冥夜让武吓了一跳。

「……冥……夜……」

“就算……我一生只能身为影子活着……只要你……你活下来……记得我这个人曾经存在……记得御剑冥夜曾经活在这个世上……”

武跟冥夜一起流下眼泪。

“我……很幸福……”

平静表达真正心意的冥夜让武惊讶到无法回话。

“……我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但是……鉴……请原谅……我的软弱……”

冥夜的独自让武无法止住溢出的眼泪。

“可是遗憾的，你并不是总有办法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武装政变时从悠阳那边听到的话刺进武的内心。

——我懂！我了解！！

“指示该怎么做的人，不能逃避应负之责的重担。”

——这种事情我都明白”

“然后……不要避讳弄脏自己的手。”

——可恶¨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冥夜突然发出惨叫。

身体已经承受不了BETA的侵蚀了吧。

「冥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武开火……！！不要让我……成为那些家伙……的玩具……！”

听到玩具，武的脑海里闪过纯夏让他看的画面。

我想早点让冥夜脱身，

可是，已经没有进去冥夜机救出她的时间了。

「……呜……呜……」

武用抖个不停的手握住板机。

「冥夜——！！」

大叫的武按下主炮的板机。

触手裂成碎片，“阿号目标物”跟冥夜的机体一起被笼罩在荷电粒子炮的光芒里。

“……姊姊……大人……”

在这瞬间，冥夜觉得她看到姊姊的脸。

同时，武他们搭乘的联络艇朝着宇宙发射。

逃出的联络艇降落在横滨基地的跑道时，迎接他们的是响亮的欢呼声。

数不尽的欢呼声朝着武搭乘的联络艇涌来。

他们是打从心底高兴拯救人类的英雄凯旋归来。

「……白……银……」

隐约听到少女的声音让武醒了过来。

「……嗯……」

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时看到霞。

「……霞……」

这里是哪里？正当武思考时……

「我们回来了。」

「……咦？」

「这里是横滨基地。」

霞用讲悄悄话般的声音回答。

「横滨……基地……？」

「是的。」

「……回来……了吗……」

霞对武的问题轻轻点头。

地勤人员正在外面进行机体冲人大气层后的冷却与净化作业。

「聚集了非常多的人……不只是地勤人员，许多人都在等我们出去。」

「……咦？」

「大家很感激。虽然有很多人，我只感觉到一种情感。」

关于霞说的“只有一种情感”，武点点头什么都不问。

人们是为了武他们聚集在此。

在最后的大爆炸中逃走时，武昏了过去。

能够回来这里或许是托霞的福，武很感激她。

「谢谢你，霞，是你驾驶联络艇带我们回来吧？」

「是联络艇以自动驾驶开回来的，我也才刚醒。」

「这样啊……」

环顾四周，坐在联络艇座位上的就只有自己。

舰桥的座位是准备给十个人坐的。

本来应该还有五个人要坐在这里。

可是，现在在这里的就只有武、霞跟待在00unit管制区的纯夏而已。

——这个是武要背负的现实。

这是希望拯救“这个世界”跟修复“另一边世界”的武无法逃避面对的现实。

武在心里发誓不再原地踏步了。

绝对不让同伴们用生命换来的“未来”变成白费。

然后，相信人类会胜利……等着武他们归来的人们就在外面。

回应那些人的心情是存活下来的武使命。

不能让他们看到痛苦的表情。要流泪的话，只能流下喜悦的眼泪。

「………………」

霞目不转睛盯着陷入感慨的武。

——这样可以吧？

班长……

美琴……

彩峰……

小珠……

冥夜……

武在心中跟逝去的同伴们诉说。

表情痛苦的霞看着武，因为她能够看到武的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是以让作战成功为最优先任务，但是武……其实是想救全体成员的。

武在心里懊悔自己无法完全舍去天真的想法。

「因为你正是这种人，所以大家为了人类而竭尽全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为了救人类，为了让一起战斗的同伴活下来。然后……是为了不让独自痛苦的你死去……」

武的脸上是悲伤哀痛且悔恨的表情。

「队上所有人……大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确实如此。

我不能自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想。

「……纯夏也是这么想过的。」

「……咦……你说……想过？」

霞用过去式说的话让武惊讶地抬起头。

「你说曾经是什么意思！？」

「………………」

霞只是难过地低下头，她无法回答。

因为霞的这种态度，武渐渐会意过来。

「纯夏！纯夏！？」

武跑进纯夏所在的管制区。

「……喂……纯夏……」

纯夏依旧静静地闭上眼，两手紧紧握住武给她的圣诞兔。

「……纯夏？……喂，起来……」

不管是呼喊还是摇她，纯夏都没有清醒。

「喂，纯夏？纯夏！？这是某种玩笑吗？」

武越摇越大力了，但是纯夏依然没有反应。

「喂，纯夏！？纯夏！？」

纯夏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尽管如此，武还是试着呼喊纯夏的名字摇着她。

说不定只是暂时停止呼吸，武抱着一点期待继续叫喊，但是纯夏再也没睁开眼睛。

「……纯……夏……」

——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舍变成这样啊……

是因为我在最后太勉强她了吗！？

「不是的。」

从武背后凝视他看的霞否定武的自责。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来了。」

「……什么意思……？」

——这的确是无法保证能够活着回来的战争。

就算是这样，说什么没想过要回来之类的……

「这个基地的反应炉坏掉时……纯夏就已经决定了。」

「……这是什么意思！？」

霞依旧难过地低下视线。

「……我不懂。我不懂啊！！反应炉跟纯夏有什么关系啊！」

「存放纯夏脑髓的水缸……会发出银白色的光对吧？」

「……什么？」

「是跟反应炉和“阿号目标物”一样的光茫，维修台的ODL净化装置……是跟反应炉相连的。」

霞说正是反应炉维持了纯夏的生命，在只有脑的状况下存活也是，洗净ODL也是，全都是因为有反应炉才做得到。

就是因为反应炉被破坏，知道一切的夕呼才会就算勉强也要提前进行樱花作战。

「那个时候，提议要破坏反应炉的是……纯夏。」

虽然拉达毕诺德指示要充填封锁，但是纯夏强烈要求要完全破坏掉反应炉，尽管如此，夕呼为了纯夏之后能够使用，改成暂时停止的方法。

不过反应炉最后还是因为S-11而被破坏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只用两发S-11居然就让反应炉停止运转。」

「……那是……传送结构图的数据……」

武说到一半就想起，有线连线在夕呼传送数据给速濑之前就断掉的事情。

这样的话，那个时候速濑是怎么知道结构的弱点？

「那是绳夏将影像传给速濑中尉。」

「……咦！？」

「被通知危机状况的纯夏在香月博士的命令下，投影弱点的影像，可是纯夏是传送了跟香月博士的命令不同地方的影像，香月博士不知道那是彻底破坏反应炉的弱点位置。」

「……是……这样啊。」

霞说就算在净化处理中勉强起身，纯夏也想将这些传达给夕呼等人，因为她传送的影像跟速濑的第六感，成功破坏了反应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纯夏那么想破坏反应炉？为什么想要独自一人出战？」

「………………」

「你知道对吧？告诉我……霞！」

武逼问霞。

他想知道纯夏明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还这么做的理由。

「你避免去考虑的那个……就是理由。」

——什么！？

「你想要找其他理由吧……」

「……」

就如霞点出的。

「可是，听到刚才为止……你应该已经懂了。」

「……那么……果然……」

「是的，提供人类情报给BETA的就是纯夏。」

「……！！」

在ODL净化时，纯夏将所见所闻的情报透过反应炉传给“阿号目标物”。

武在跟“阿号目标物”僵持不下时听到的话……

“识别其存在的证明，高等存在持有记录，核对正确形式以传送情报。”

那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阿号目标物”对纯夏要求交换情报。

「那个时候，“阿号目标物”答应跟白银你交谈……是因为纯夏传去的情报里有很多你的事情，所以让“阿号目标物”对你很有兴趣。」

「……原来如此。」

因为纯夏对武强烈的心意也传达过去，所以武才能做到的事——跟BETA对话。这样一想就能说明了。

「……纯夏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事实的？」

「在净化处理突然醒过来的时候。」

「是她去跟夕呼老师提议破坏反应炉之前没多久吗？」

「是的。香月博士她们之后就直接在作战司令室会谈。」

「……这样啊。」

——太好了。

她不是以前就知道了，然后一直一个人痛苦。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知道？」

「……因为跟你结合的关系，封闭住的无意识领域被彻底打开了。」

——因为眼我……结合？

「……然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两人亲热之后，纯夏会失去意识是……

武领悟到原因是因为她受到明白真相的打击，对精神造成负担。

「……纯夏。」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BETA的间谍。

涉及到难以想象的事实让武的内心变得乱七八糟。

她接连受到BETA的残酷对待，为了生存还必须不断提供情报给敌人。

所以纯夏你……抱着必死的决心……想靠自己解决吗……

「……不只这样。」

「还有什么……」

「……是的。」

「……大部分的事情都已经不会让我惊讶了，你就说吧。」

霞犹豫了很久，武催促好几次她才终于开口。

因为就算不读心，霞也沉痛感受到武爱着纯夏的心情。

「纯夏她……希望因为自己而不幸的人们能够变得幸福，她希望尽量为那些人做些什么。」

「……你指的是因为她流出去的情报……受到伤害的人吗？」

「不是的，她没办法将主体的“这个世界”的状态变好。」

——咦！？

「能够改变的只有你从“这个世界”干涉到的其他世界。」

「……霞……！？」

「白银，你在“这个世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什么！？

「……你已经不是“因果导体”了。」

「怎……怎么可能！？那不就！？」

「是的，将你变成“因果导体”的……就是纯夏。」

过度的冲击让武无言以对，他盯着断气的纯夏。

「所以“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让你进行时间回圈的起点了，就如你期盼的一样，跟“这个世界”相关的世界全部会被重组。因为原因消失，所以结果也消失了……」

——邪哪有……这样的……这种结局啊！？

纯夏……居然是纯夏将我变成“因果导体”！！

「你所拥有跟纯夏以外之人的记忆……」

「咦！？」

「那些全都是你在这次回圈之前，在“这个世界”实际经历过的事情。」

「那不是……在其他分歧世界的我经历过的事情吗！？」

「不是的，全部都是你自己的经验跟记忆。」

然后霞说事实不会改变。

这是武回到“这个世界”时哭泣的原因。

说服夕呼时感到的异常难过与失落感，以及悔念……

所有的原因就在这里。

根据反复发生的时间回圈，武经历了跟纯夏以外的人结合的事情。

「所以你才会不断重来。因为没有遇到纯夏，所以继续重来。让你这么做的是放在水缸里的脑……也就是纯夏真正的无意识领域。」

「真正的无意识领域……！？」

「想见小武。」

「咦！？」

「这是我在读取水缸时最先能够理解的思念。」

是这样啊，武的胸口痛了起来。

「这股思念就像洪水一样非常激烈澎湃。变成只有脑以来，一直待在一切感觉被封闭起来的黑暗中，纯夏只靠这股思念活了下来，一直只想到在她面前被杀害的“这个世界”的你。」

霞开始说明更惊人的事情。

“明星作战”中两发G弹在横滨据点爆炸时，爆炸产生的超重力潮汐力的复合作用跟反应炉的共鸣，时间空间的深处发生严重的歪斜。

那个时候，只有一瞬间而已，连接上了邻近的分歧世界。

连上的世界之一就是武的“原来的世界”。

「纯夏的思念因为反应炉而改变、增幅作用的结果，你……们跟大量消失的G元素交换，被带到“这个世界”，这是香月博士听了纯夏的话想出来的假设，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等一下。你刚才说了“你们”对吧？“们”是什么意思！？是指不止我一个人吗？」

「现在在这里的你是多个你的综合体。」

「霞，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我啊？说什么我是多个我的综合体……」

「构成你的要素是你称为“原来的世界”，以及从那里分歧出去的其他世界，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

「分歧的世界……」

「就是你跟纯夏之外的人结合的世界，你还拥有跟“原来的世界”的人们记忆就是因为这样。」

这太奇怪了，武很想大叫。

以前在原来的世界生活时……武记得他应该跟纯夏结合了啊。

告白、接吻、谈情说爱。确实留有这些记忆。

不是还一起去帮助被逼着政治联姻的冥夜吗？

他告诉霞这些事情，她微微点点头。

「那……不是跟纯夏结合的你，而是实现了纯夏理想的你。」

「什……么？」

「纯夏希望你这么做……对谁都温柔，也因为如此，没有跟纯夏结合的你。」

我那个时候认为我跟纯夏结合了。

然而，纯夏……并不这么想？是这样吗？

「到底是谁……决定这些！？决定了这些事情！？」

「我不清楚这些世界是依据什么被选上的，这是未知的现象。」

「那不是纯夏的……意志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会选对自己有利的方法。」

——这样啊。

……也对。

「你跟其他人结合的世界群变成了根源，对“原本的世界”的纯夏而言是命运的那一天——十月二十二日这个沉重的因果情报变成你时间回圈的起点。」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从冥夜潜入武的家睡在旁边的那一天起，一切都开始起变化了。

没跟武结合的「那个世界」的纯夏无意识抱持“如果回到那天重新来过的话”的负面思念，做出了这个回圈。

纯夏察觉到这个，非常后悔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别人痛苦。

「为了让你从“这个世界”解脱，而且就算只有一点点，她想跟A-01的各位以及人类……赎罪。」

「这样啊……」

「因为……重来已经没效了。」

纯夏跟武结合的关系，让时间重新来过的力量消失了，霞继续说着。

「“这个世界”已经朝着……未来前进，从“这个世界”开始，跟你有关的世界也会改变，所以……你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霞将纯夏临死前的话转达给武。

谢谢你保护我……照顾我……

谢谢你……接受这样的我的全部……

虽然只有三天……而且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谢谢你让我当你的女朋友。

多亏有小武送给我的垩诞兔……我才能努力到最后。

非常……非常……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制造回忆。

武不发一语听着霞转达纯夏的话，他哭了。

「……纯……夏……」

——我才要谢谢你……

很多事情我都得戚谢你。

真的……很谢谢你。

或许你会认为是你的错。

我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而且如果没有你……

或许人类就会输了。

武注视着横躺在地上的纯夏。

「………………」

纯夏现在也像会起来喊着自己名字的模样让武的心揪了起来。

——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要回去“原来的世界”了……你可以安心好好休息了。

很辛苦吧……你累了吧？

已经没有人……会打扰你沉睡了。

真的很谢谢你……再见了……纯夏。

「纯夏……很高兴喔。」

「是吗……」

「因为直到最后……都能待在你身边。」

「……那个……霞……」

「是。」

「请锁上舱门……」

霞难过盯着武面对纯夏的背影。

「……抱歉……只要五分钟。只要五分钟……我可以哭吗……？」

「白银……」

「因为这样的话……我就能好好……出现在前来迎接的人们面前。」

「……我会在舰桥。」

「抱歉……」

只剩下跟纯夏两人时，武抱起变轻的那具身体。

就如灵魂被抽走般这字面上的意思，纯夏的身体好轻。

「……纯……夏……」

无法再继续压抑忍住的情感……

「纯夏！！！！！！」

武放声大哭。

将自己该做的全都做完之后……

武站在麻里裳与A-01部队的同伴们长眠的樱花树下。

自“这个世界”消失之前，武来跟大家道谢与道别。

「……打完招呼了吗？」

一回过头，夕呼跟霞站在武的面前。

「是的，已经打完招呼了。」

「是吗，那么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牵挂了吧？」

「……是啊……」

地球、月球还有火星上都还有BETA。

“这个世界”的宇宙里存在着数量难以想象的据点，但是这变成不是武，而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战争。

「要说没有是骗人的。」

这是武真正的心情，但是身为因果导体的存在理由已经消失的话，武就无法留在这个世界了。

「不管怎样……请回去吧，你做得很好喔。」

「你怎么了，突然这样说？」

「因为等你回去之后，我们就不会见面了吧？抱歉啊，那么突然。」

——老师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或许夕呼是在用她的方式惜别，但是他心里在笑这真不像她。

「这个给你。」

夕呼递到武面前的东西。

是在他被告知纯夏是OOunit时，也出现过的那把护身用手枪。

「你要用吧？你已经不是“因果导体”了，就算在这里杀了我，其他世界的我也不会死。」

「………………」

「你那个时候没开枪有部分理由也是因为这个吧。」

——的确……要这么说的话也是啦。

武想起来那个时候只顾着纯夏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方面。

「而且这次没有鉴的转移，会真正从“这个世界”消失喔，这次记得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人一个都不在了，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怀疑到失踪的你身上，让你在“这个世界”留下恶名喔？」

武依旧盯着枪，什么都没回应。

「还是你是要等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之后再杀我？你想问的想说的事情……有很多吧？」

当然不可能没有想说、想问的事情。

「我不是说过你要发牢骚和怨恨等到最后再说吗？现在就是“最后”了喔？」

不过武只是来回看着夕呼的脸跟枪。

「……就心意上，我收下了。」

武从夕呼手中接过枪，收进口袋里。

「什么啊，我为了这个还特地拨出时间来这里啊？」

「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

不安看着两人的霞表情柔和了下来。

「对“这个世界”来说还是需要老师，而且为了人类而战，你之后也会继续痛苦……才对。」

「原来如此……这就一笔勾消了吧，你同意这样做的话，这是个很轻松的交易，幸好我没有柔弱到这样就会感到痛苦。」

「哈哈哈……是啊。」

夕呼确实不柔弱，她是为达到目的而严格，能够铁石必肠的人。

可是……武知道这并非她的本性。

夕呼只是坦率接受领导者应负之重责，不避讳弄脏自己的手罢了。

然后她拥有将这些只放在心里，绝不示弱的坚强。

“老师？我不记得我有救过你喔？”

虽然也被她这么说过。

——我的确不是老师的学生。

但我……因为有这个人，所以才能够来到这里。

谢谢。

对我的人生来说……你是真正的“老师”。

「怎么了？果然还是想杀我吗？」

察觉到武的视线，夕呼这样说了。

「老师，我是自己决定要为自己而战的，结果都由我自己承担。把错归咎于老师，装出一副被害者的样子之类的……就算这么做，也无法骗过什么，这些我都已经亲身体验到不愿意再去体验了。」

「…………」

霞目不转睛凝视说话的武。

「是吗……算了，改变心意的话请随时跟我说。」

「我不会改变心意的，请放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那就表示你不会抱怨什么啰？」

「我不会再说那么消极的话了。」

「嘿……」

虽然老实说武是有想问夕呼以及跟她确认的事情。

但一个一个去确认已经没有意义了。

关于“这个世界”问了就会有答案之类的说法，对现在的武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然而，真要说有什么其他想要知道的事情的话……

「……老师。」

「什么？」

「你觉得那些家伙拼命保护的“这个世界”……跟BETA的战争……之后会变成怎么样呢……」

自己即将消失，武唯一在意的还是这件事情。

对长时间身为“这个世界”的人而活的武来说，就像是自己的事情般在意。

夕呼对这个问题稍微想了一下，面带微笑开口：

「大概……暂时可以放心吧？」

「咦……」

「你们留下来的东西……理论与公式……M3……你生还带回来的“阿号目标物”读取记录。就算只有这些，人类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所以没问题啦。」

照理应该在十年内灭亡的人类，在武等人出色的表现下得以多活三十年。

武不认为这三十年很短。

不如说能够争取到那么多的时间让他非常惊讶。

夕呼说接下来能够再增加几年就要看“这个世界”的人类接下来的作为了。

「……老师。我们做的事情……大家用命换来得到的东西……」

听完夕呼说明的武想起之前的事情。

「……确实是……有意义的吧……？」

「这不是废话吗？」夕呼马上回答。

「你……你们确实拯救了“这个世界”喔，就算没有任何人知道……也绝对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夕呼边注视着武边说话的眼神非常认真。

「谢谢你，白银……你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这是夕呼第一次由衷告诉武自己的感谢之意。

谈话中武的身体开始被光笼罩。

——这是转移的前兆。

「……看来时间到了。」

「之后……就麻烦你了。」

「再见，乳臭未干的救世主大人。」

「………………」

依旧保持沉默的霞难过地看着武。

武跟霞说了最后的话。

「霞……请助老师一臂之力。」

「……好。」

「请自豪说出……关于大家的事情，麻烦你啰。」

「……好。」

「很好……」

「我……如果世界变得和平的话……我一定会去看海的。」

霞突如其然的发言让武顿时睁大眼睛，然后苦笑了起来。

以前去孤岛进行总战技演习时，他有将贝壳当成伴手礼送给霞。

在基地跟霞一起度过的回忆不停涌出，现在却要分开了。

「嗯……要制造……很多回忆喔……」

武想要碰霞，可是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已经有一半以上都变透明，而且正在消失。

霞盯着渐渐消失的武用力点头。

「我……不管你在哪个世界……我都会一直看着你，绝对不会忘了你……！」

霞说话的身影跟喊着“我绝对不会忘记”的纯夏重迭在一起。

——霞……你……？

「我不知道……这是纯夏的心情……还是我自己的心情……」

霞注视武继续说：

「……可是我……喜歆你……」

武吃了一惊，不过马上回答「是吗？」这句话，霞坦率的心意让武很高兴。

「谢谢你……霞……」

将心意传达给武的霞虽然快哭了，还是努力露出微笑。

「……再会……」

武带着微笑用力点头。她不是说掰掰，而是说再会。

「嗯……再会……」

于是武踏上归途。

回去因为纯夏的思念而重组的“原来的世界”……

第七卷 决战 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