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三话 收音机之国

<p>‘收听国营广播电台的各位，大家晚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又到了每周两次，也是国营广播电台最受欢迎的节目——“今晚史凯路兹（注：史凯路兹=Scherzi，在意大利话中指‘玩笑’的意思）哪里有问题？”的时间。今晚，他将以其独特敏锐的观察力，告诉大家各式各样的大小事情。还有，上次在节目里讨论的“浪费电等于浪费精神”的话题，我们收到许多的电话跟来信，非常感谢各位听众。——那么，史凯路兹，今晚也要麻烦你啰！’</p>

<p>‘大家晚安，也请多多指教。’</p>

<p>‘那就马上进入今晚的话题，也就是“旅行者”。’</p>

<p>‘没错，就是“旅行者”。这次我们就从这个话题开始聊。’</p>

<p>‘为什么要讨论这个话题呢？’</p>

<p>‘是的。——我想，大家都知道四天前曾有个旅行者入境我们国家，他直到昨天傍晚才离境，可能有些听众甚至还亲眼见过他。’</p>

<p>‘他这次的来访，还上了电视新闻呢。他是一名骑着摩托车、名叫奇诺的旅行者。其实，我国已经有五年多不见像他这种并非四处做生意的商人，而是纯粹旅行的访客呢。’</p>

<p>‘因此，在得知有其他国家的人来到我们这个小国时，想必我们听众之中也有不少人感到非常开心。有人因为“我们并不孤独”而感到高兴，也有人看到旅行者平安结束我国的旅程并带着笑容离开，应该也很安心我们并没有怠慢这位远客。’</p>

<p>‘是啊，我猜想有那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毕竟很久没有旅行者造访我国了。听说，政治家们还在用税金建造宿舍餐厅里。帮他开欢迎舞会呢。至于他们的名字在此就不公布了。’</p>

<p>‘如果想要尽地主之谊，的确是该那么做。不过请等一下，事情真的圆满到让大家觉得“啊——太好了、太好了”吗？——而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主题。’</p>

<p>‘你的意思是？’</p>

<p>‘我就直截了当说结论好了——我认为那名旅行者是假的。’</p>

<p>‘咦？你是说他并非真的旅行者？’</p>

<p>‘没错，我这里有很多“疑点”，足以让我下这个结论。在进入今天的主题以前，让我先提出来给大家参考看看。首先是旅行者的年龄。’</p>

<p>‘他真的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左右。’（又TM十五六左右，翻译者应该去补小学课程）</p>

<p>‘没错。甚至还有媒体没有多加考虑，就随便报导出对于他的年轻的讶异及感动。但是，这里就出现一个疑点了。他那么年轻就一个人出来旅行，就一般常识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吧？为什么大家都没发现到呢？’</p>

<p>‘嗯……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是……’</p>

<p>‘就算每个国家的民情不同，但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这时候应该都在就学吧？况且，一般父母有可能允许他那样的行动吗？’</p>

<p>‘啊，但不是也有“爱孩子就让他去旅行”的说法吗？’</p>

<p>‘那是过去常听到的谚语，不过大家都误会其中的意思了。那是在过去出门旅行只会尝到一连串辛苦的时代，所创造出来的话哟。那跟“让孩子多吃苦”、“多鞭策孩子，不要让他变得没出息”的意思差不多。——更何况，目前在没有任何法律的拘束的国家间旅行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更凸显出了下一个奇怪的问题。’</p>

<p>‘喔？那是什么呢？’</p>

<p>‘就是像他那样的少年，往来于危机四伏的大地，实在是很不合理的事。’</p>

<p>‘原来如此……不过，我记得他身上不是有佩带说服者？</p>

<p>‘他的确应该佩带的。又不是传说中的巨人，的确不可能有人敢不带武器就外出旅行。不过，他也真是失败，竟然会让我指出“那点”。’</p>

<p>‘你所谓的“那点”是？’</p>

<p>‘就是悬挂在他右腰的说服者。我曾经看过照片，那是六连发的大口径左轮手枪。’</p>

<p>‘那何谓失败呢？’</p>

<p>‘那种说服者，根本就不适合旅行者携带哟。接下来我要讲的可能有些专业，那把左轮手枪，是必须把火药跟子弹以及点火的雷管分别塞进弹仓的类型，跟现在我们一般看到只把弹药装在弹壳里的并不相同，属于旧式的枪支。’</p>

<p>‘这样啊。不过，是旧式枪支又怎么样呢？’</p>

<p>‘这种枪在开完六格之后，光是装填子弹就要耗费很多时间。现在已经有一次可连开二十发、甚至是三十发子弹的自动连发式说服者，再怎么也不需要用那种老古董吧……’</p>

<p>‘比喻来说的话，就是“有钢笔还拿羽毛墨水笔书写”是吗？’</p>

<p>‘没错没错，那样就说得通了。旅行用的护身武器，本来就该挑选性能实用的，外面的社会可没那么和平，只要拿把自己喜欢的古董枪装个样子自我满足，就能够蒙混过去。’</p>

<p>‘原来如此……你的着眼点总是这么尖锐。’</p>

<p>‘可是，这个国家却没有半个人发现。虽说大家对说服者不是很了解，也难怪会没有发现到，但是我觉得大家也太肤浅了吧。——这正是人们的心情一旦过于亢奋，甚至可能漏看致命性过错的最佳离子。’</p>

<p>‘原来如此。想不到光是从武器，就能找出这样的“疑点”哪。’</p>

<p>‘没错。——而且不光是说服者，那辆摩托车也很怪。’</p>

<p>‘是吗？’</p>

<p>‘我觉得它太大了，还有车体跟引擎也是。在选择摩托车的时候，一般都会挑选适合自己体型的，没理由选择那样的大型车种吧。’</p>

<p>‘原来如此。经你这么说，那个旅行者简直充满了矛盾呢。’</p>

<p>‘还有哦。’</p>

<p>‘还有？’</p>

<p>‘他的打扮太干净了，让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他入境的时候，全身干净到走在路上都不会引人注目。听说驻守城门的卫兵跟入境审查官，也觉得相当好奇呢。’</p>

<p>‘没错，是有那样的报告。——呃……不过根据本人的说法，他不过是尽可能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p>

<p>‘哪有那么简单，他可是露宿在外，也没有水可以洗澡哟！难不成他想说自己在这深秋时期，还敢跳下冰冷的河里游泳？大家未免也太容易相信他了。’</p>

<p>‘你是觉得，所谓的旅行者都该是满脸胡须、全身脏兮兮的？’</p>

<p>‘那种印象虽然过于刻板，但总比过分干净要来得好吧……不是吗？’</p>

<p>‘原来如此，看来他接二连三地露出破绽了。我也觉得恍然大悟呢。’</p>

<p>‘纵使每个人对事物都有形形色色的看法，不过光看边面就以偏概全是不行的，如此一来只会让自己容易受骗上当。毕竟，世界上有许多人可以不让别人看到，或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事情的真相。’</p>

<p>‘从这点就可发现，这国家有许多人很容易受骗上当呢’</p>

<p>‘所以，正如我在节目一开始说的，那个旅行者是“假的”也就是冒牌货。他只是假装自己是个孤傲的旅行者，独自骑一辆摩托车行走于荒野间。’</p>

<p>‘那么，史凯路兹先生猜测那名旅行者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呢？’</p>

<p>‘嗯，他应该是附近邻国的居民。虽然不一定距离我们很近，但实际上应该不远。当然，他说这一路上只有自己旅行也是骗人的，是一大谎言。’</p>

<p>‘这么说的话——’</p>

<p>‘他应该是什么富加子弟吧。可能有大型卡车或什么交通工具随行，然后载着他跟摩托车到这国家附近。因此，实际上他的旅行非常舒适，身边当然也有花大钱雇佣的护卫，一路上还有厨师准备的豪华美食可享用，每天换洗整洁的服装。’</p>

<p>‘然后在入境前再变装。’</p>

<p>‘没错。他做出“类似旅行者”的装扮，在摩托车堆放行李，再佩带说服者假装自己的枪</p><p>法很棒。看到经验老道的旅行者入境，这纯朴国家的百姓当然非常开心。想必他一定尝到被众人奉承及崇拜的快感吧。同时，他的心里一定也在嘲笑这群轻易受骗上当的冤大头。’</p>

<p>‘这么说来，他的个性未免也太坏了吧。’</p>

<p>‘因此，结论就是他是来捉弄我们的。等他出境之后，马上又会跟随从回合。想必他现在正一面嘲笑我们，一面回国去。毕竟，他只待了三天就离开不是吗？’</p>

<p>‘没错。虽然大家一直留他多待几天，但是他说自己有订定旅行的规则。’</p>

<p>‘我想他其实也想多待几天，并且尽可能地玩弄我们。但是事实上，为了不让自己的真面目被揭穿，才说什么有“自己的规则”来搪塞，想用这中颇有旅行者风范的谎言借以脱身。’</p>

<p>‘原来如此，你这样的想法合理多了。’</p>

<p>‘他是个非常卑鄙、心计很重的家伙，这时候，他可能正在跟同伴大肆吹嘘自己成功欺骗许多人的事迹吧？——不过，我现在不仅揭发了真相，还像这样在广播节目中公开，成了众所皆知的事。往后不管他在何处或跟谁提起这件事，都只能证明他自己有多愚蠢，而且还会自取其辱呢。’</p>

<p>‘祝福不知情的他吧。’</p>

<p>‘虽然那个愚蠢少年精心安排的计划，像这样被摊在阳光下……不过，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于我国国民单纯到从不分辨是非，或者说是缺乏批判能力及思虑。而这次我想说的主题就是这个，也就是蔓延在这国家的“不批评”与“天真”。’</p>

<p>‘你说“不批评”跟“天真”是吗？’</p>

<p>‘没错，这两个问题就是今晚的主题。这国家的成年有识之士，却对那名旅行者深信不疑。如果他不是个单纯想捉弄人的骗子，而是把敌国引进来的间谍该怎么办？’</p>

<p>‘这倒是让人听得胆颤心惊呢……想必，你觉得这个国家很容易控制吧？’</p>

<p>‘我只是针对国面打一个比方罢了，不过也并不可能。因此，我希望能让大家知道，有时候漠不关心跟天真也是一种罪过。’</p>

<p>‘如果小孩子天真的话，倒还觉得很有趣呢……’</p>

<p>‘不过，被大家认为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很多时候反而能做出冷静又正确的判断呢。像这次据说我外甥听到旅行者入境的新闻后，问了他父母好几次“真的吗？正的有旅行者来吗？”。换句话说，我外甥早就识破这个骗局。我觉得这真的很了不起，证明区区一个四岁的儿童，看待这整件事的角度就比大多数的国民更接近真相呢。’</p>

<p>‘一点也没错。而且，这更凸显出我们大人的无能。因此，大家不如试着让自己变成小孩子。’</p>

<p>‘这个提议真是大胆，但是不那么试试看，着个国家可能会完蛋。’</p>

<p>‘不，或许早就完蛋了吧。这国家可能正一步步迈向死亡。——要是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让大人们全部死过一次，创造只有小孩子的过度，等那些孩子长大成人的时候，应该就会变成比现在好得多的世界了，我能够肯定地这么说。——当然，也是因为要全部国民死过一次是不可能的事，才导致现在这个国家的悲剧。’</p>

<p>‘我觉得大人们的失败，以及他们根深蒂固的“过错”，是从什么地方衍生出来的呢？’</p>

<p>‘我觉得还是“心”的问题。之前我也讲过好几次，现今的大人根本不晓得何谓真正的“心”，也不想去了解。而且明明欠缺什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却没察觉出来，甚至假装没察觉到。于是，悲剧便不断发生，这就是目前这个国家的真实面貌。’</p>

<p>‘原来如此，也就是大人们都不具备自我批判的“心”是吧。——今天的节目快到尾声了，可否请你做个总结呢？’</p>

<p>‘“不批评与天真”——如果大家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想必这个国家将会迎接精神层面的灭亡。之前我也将过好几次，那一天即将到来了，虽然没有发现到的人们还在怀笑度日。不过一旦像那样的绝望之日降临，或许对这个国家反而有好处吧。’</p>

<p>‘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各位听众，不晓得你们有什么感想呢？我们等待各位的来信或来电发表你们的意见及期望。那么，下次同一时间再会。接下来是气象预报。’</p>

<p>‘喂喂，现在方便讲电话吗？’</p>

<p>‘方便。’</p>

<p>‘听到刚刚的广播没？’</p>

<p>‘当然听到了。这次又是那家伙，不过他那莫名其妙的理论又更加精湛了呢。’</p>

<p>‘真是想不到——平常我都会把他的节目洗掉，不过这次非保存下来不可。当他突然说出“心”这个字眼，害我把才到口的茶都喷出来了呢。’</p>

<p>‘我是在听到“唯一看穿真相的外甥”那段爆笑的。’</p>

<p>‘然后，还有哪个好久没提到的“盼望绝望之日理论”。就是那个“只有聪明的我才发现到哦”之类的胡说八道。’</p>

<p>‘没错。——不过，那个从五年前就一直在说了，到底哪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啊？’</p>

<p>‘可能在到来以前，他都会持续说下去吧，反正总有一天会让他说中的。’</p>

<p>‘哇哈哈！那个单元真的很好玩，真希望它能持续下去。’</p>

<p>‘一点也没错。对了，倒是那个旅行者，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吗？’</p>

<p>‘旅行者？……喔，哪个被拿来当题材的旅行者啊。——其实那个旅行者究竟怎么样，我倒是无所谓哟。’</p>

<p>“您好。史凯路兹先生，今天也辛苦了。”</p>

<p>“嗯。”</p>

<p>“今天的成果也很不错呢。照这样看来，目前宣传部门一定不断接到来电，数量肯定超过上一回！”</p>

<p>“那倒是不错……不过，我总觉得哪个部分显得有些弱，又好像有什么破绽。算了，随便啦。总之，我想提出一点意见。”</p>

<p>“是吗？那我听听看当作参考。”</p>

<p>“关于说服者的部分，子弹式的手枪固然容易操作，不过旅行的时候偶而会碰上找不到符合弹壳的子弹，这种时候它能够使用随处买得到的火药，或是自动融铅做的子弹来射击，反而比较方便哟。我想，那个旅行者一定十分清楚这点。”</p>

<p>“真是专家的意见啊。只是，想不到史凯路兹先生对说服者会这么了解。”</p>

<p>“还有一点。”</p>

<p>“请说请说。”</p>

<p>“距离东方大约半天的路程，有一处温泉哟。我猜那旅行者可能是在那里露营，身体才会那么干净。反正，那里的温水跟喷泉都可以任意使用。研究地质学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要乱说的比较好。”</p>

<p>“是……我会姑且跟节目编剧说说看的，但是听众里应该没什么人听得出来吧。”</p>

<p>“话是没错啦。”</p>

<p>“总之，下次再有劳你了！史凯路兹先生，今天辛苦了！”</p>

<p>“谢谢，你也辛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