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章驯魔王师的工作

这个叫二年G班的地方总是很热闹。千岁转学进来还不到三天就有这种感觉。这天，在任课教师缺席的第一节课时间，教室理所当然起了骚动。「金泽！你又擅自制造黄金了对不对？我讲过这会打乱世界经济所以不准吧！？」一名脸上眼镜有裂痕的少年，老实地跪坐在额冒青筋、放声怒吼的一丛面前。「唉、唉呀，对不起啦，班长。不过，我们魔王总会想在勇者杀过来的时候，说出『把世界分你一半』之类的台词对吧？我只是想稍微增加一点点资产而已，毕竟连一副眼镜都买不起的穷酸样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哪有可能啊，混蛋！我非常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遗憾，但这个世界就是没有勇者。你以为这种藉口有用吗？」所谓的「勇者」，乃是世界创造出来的反制手段。千岁刚转学进来，一丛就告诉过她这件事了。一旦出现颠覆世界的力量，世界的防卫本能就会创造出勇者。而这个学校，似乎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的安全装置。至于要怎么预防，世界又是怎么判断力量的平衡有所偏差，日后好像会另行解释。重点在于「只要这个学校还存在，勇者就不会出现」这个事实。换言之，跟勇者有关的说词、狡辩全都没用，等于封住了魔王常用的藉口。对千岁而言，要找个泛用性高的理由变得相当困难，令她相当困扰。「别瞎扯了，给我从实招来。如果合情合理我就放过你。」这一点对于叫金泽的魔王似乎也适用，汗珠从他那张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抽搐的脸上滴落。接着，他在一丛的晓以大义下挤出回答。「因为……4DS、PS5、bo two跟首发软体我全都想买……」「这才是缺钱的原因吧！不过是电玩就忍耐一点嘛！」「『不过是』？你刚刚说『不过是』对不对！你不可能不知道对魔王来说娱乐究竟有多重要吧！？还是说，你相信『电玩玩多了会变笨』那种蠢老头所提倡的没科学根据说法，所以不给小孩打电玩啊！！」「不，我可没这么说喔。」「那么你就该明白，这是睽违五年的最新型以及大量的首发，会想要也是理所当然。换言之，制造黄金乃是正义！」「你这混蛋，别想趁机模糊焦点！我才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理由，就准许你制造零用钱。你不让它们消失我就全部没收。没得谈。」「怎、怎么这样，太残忍了！请您高抬……」「给·我·闭·嘴。别把造物主的力量用在俗事上，这毛病如果不改掉，可是对不起你们世界的那些官员喔？」一丛嘀咕了声「真是的」并且无奈地以手扶额，一副疲倦的模样。普通人要统率魔王还真辛苦呢。看在眼里的千岁，则是事不关己的希望轮到她时一丛能温柔点。「然后呢……」一丛冷笑一声，将遭到责骂后依旧十指交握摆出祈求姿势的金泽丢在一边，将脸转了九十度——「那边的家伙。」对古月的座位喊道。「……？」「你啦，就是你。坐在古月位子上的家伙。」「……怎样啦，班长。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吗？」原先似乎趴在桌上小睡的古月，因为被吵起来而不悦地眯起眼睛、瞪着一丛。一丛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果然……一点也不奇怪。你不是古月吧？」「啊？你在说什么——」「——装傻也没用。别看古月那副德行，他可是个非常怕寂寞的家伙，不可能一个人缩在角落，绝对会找人聊天。更何况，他也不会用带着『……』的冷淡口气说话。」「…………啊~~算了。看样子没办法扯开话题，我投降。」正当一丛觉得「古月」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时，他已经变成了别人。「古月」的身体整个融化、分解，瞬间变为一名身形修长的凤眼少女。「……唉~~不该在身体不舒服时忍耐着变身的。毕竟就算在万全状态下，也不见得能伪装成其他魔王的样子骗过你。」看着眼前一如往常叹气耸肩的少女，一丛也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是你吗？米托瑟。」「……除了什么样子都能变的我以外，还会有谁啊？」米托瑟阿鲁玛。正如本人所言，她能变身成各种东西，不管是无机物还是生物都行——身为班长的一丛知道这件事。也知道这个冷静的女孩总是面无表情，几乎不干涉别人。她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迳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既不谢罪也不辩解，撤得非常干脆。「你在打什么主意？居然好事到去当古月的替身。」「……没什么主意，只是因为阿古拜托我代点名才坐在那里而已。他要我第一节课变成他的样子。相对的，我跟他拿了不少东西。」米托瑟以右手比出一个「钱」的动作。「古月那混蛋，居然用钱干这种事……之前还躲掉课后辅导，现在连平常的课都混掉，他到底想跷掉多少课啊？」「……不过他今天的跷课好像已经结束罗。」「啊？你说什么？」「……你看，阿古就在那边。」顺着米托瑟的目光看去，就能见到半躲在教室门后面偷看教室内状况的真凶（古月）。「呃，嗨~~班长。早——呜哇！？对、对着人家眼睛丢钢笔也未免太狠了吧！？」「都躲掉了就少罗唆，古月！你这家伙，为什么要用代点名这种偷偷摸摸的招数？如果不给个好理由，你的作业会变多喔？」一丛冷静地提出忠告后，古月就像上钩似地露出认真的表情，老实地说道：「其实是碰上一些抽不开身的事。」「喔？」怎么啦？这个一年到头满脑子思春的家伙，出了什么事吗？一丛慎重其事地听着。「因为在上学途中，碰到了勇者团队。」「不要撒这种马上穿帮的谎啊啊啊——」一秒就拆穿了。「连、连查都不査一下就认为人家说谎，会不会太过分啦？至少听到最后嘛！？」「闭嘴！你是今天的第二个！你们魔王太常拿勇者当藉口了！虽然我中一时上过当，但这招已经没用啦！」魔王会把勇者当成方便的藉口，这点一丛在中学一年级时就学到了。要迟到、早退、休息跷课的时候，基本上魔王的理由九成以上都跟勇者有关。一致性到这种程度，不管是谁都分辨得出来。如果勇者的数量跟魔王的藉口一样多该有多轻松啊，一丛用力握紧拳头。「而且啊！这所学校就是为了不让勇者出现才设立的，你们也动脑想想别的理由吧……我倒希望把少校的机制整个毁掉，尽量让扔者出来啊！」「哇啊~~这个班长居然想出卖同班同学，真差劲……」以追加处罚！下一节的体育课有东西要准备，给我来体育仓库！」「反对用肉体劳动将魔王奴隶化~~」一丛用一句「自作自受」打发开始哀叹的古月，然后转向米托瑟。「还有，你是共犯所以同罪，给我……呃，米托瑟？」他正打算把米托瑟也叫过去，却发现对方疲惫地垂下头、整个人趴在桌上。……身体不舒服是真的啊。一开始还以为是演技或谎言，看来并非如此。不过，身为魔王而非人类的她不可能感冒，肉体应该也远比常人强韧。既然如此，多半不会是一般的疾病，要说有什么可能的话——。「怎么啦米托瑟，看你趴在桌上，还好吗？该不会是孕吐……噗喔！？」明明自己是在表达关切，却被狠狠地揍了一拳。而且这一下还直接贯穿了腹腔。当然，一丛的内容物四处飞溅，把教室弄得到处脏兮兮，但其他魔王们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个景象，纷纷避开。接着一丛在转瞬间恢复原状，只剩下制服腹部的地方有个洞。「……班长，有些话不能随便对女孩子说出口唷？」「就算是这样也别杀人啊！有次数限制耶！」「……吵死了……是明知人家身体不舒服，还开这种玩笑的你不好。」自己明明是在关心米托瑟的身体，她却摆出这种态度。会不会太瞧不起班长啦？「而且……啊~~弄得地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很难看，你要吸干净喔，米托瑟。」「好好好，知道了啦……」米托瑟佣懒地回应，她的双臂也在同时间融化。变成透明史莱姆状的手臂，将洒在地上的红色液体一滴不剩地吸掉。吸走的血液则呈现球状保存在透明物质里。一旁有个很感兴趣的目光，盯着将手臂当成拖把使用的米托瑟。那就是千岁。「米托瑟同学的身体真是有趣呢。」「有趣……」这句话让米托瑟露出复杂的神色，但她很快就变回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会让人这么想也无可奈何吧，毕竟我虽然是人型却不是『人类』。不过要说身体很有趣的话，这一班有半数以上都是喔。」「其他同学也会变身吗！？」千岁十分惊讶，但一丛也不是不了解她的心情。就算是魔王，也不是每个都拥有变身能力。大多数的魔王可说不了「我还有两段变身……！」之类的帅气台词。当然，千岁也在那多数之中。「话虽如此，但其他魔王可不像我这样，什么都能变就是了——嗯，搞定。」米托瑟把飞溅到教室各处的血液全收进史莱姆状的双臂中，接着让透明物质内部的血珠一点一点地溶解、混合。她的手臂就像在饮用一丛的血般扭动，将红色液体消化殆尽。「多谢款待，味道很不错。果然身体不舒服时还是人血最好，营养满分。」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的米托瑟这么说道，而她的双手也变回人手的样子。「那太好了，虽然弄得我差点贫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如果有什么状况，只要死一遍就全恢复了。」「你们多考虑一下人性吧……死亡很痛、很恐怖耶。」就算有复活道具，痛楚还是在。即使有所觉悟，也不代表不会感到恐惧。毕竟大家都是高中生，一丛希望他们能明白死亡对精神层面的影响。然而，他虽然自认这番话从常人角度来说合情合理，魔王们听了却个个傻眼——「呃，不过说实在的，班长你的个性很有问题耶？」「是啊，会用物质诱惑魔王、还会拿成绩威胁魔王，而且不懂女孩子的心……唉，真是差劲透顶。」并且开始放肆地批评。「大概一个星期前，本大爷才被一丛那家伙当成奴隶使唤。为了阻止富士山喷火，他居然把我丢进熔岩里面耶，真是过分。怎么想都不是人类会干的事。」「嗯嗯，不愧是统率我们魔王的人。虽然以普通人来说是差劲透顶又不会察言观色，在其他学校八成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不过能够到这里来实在太好了呢，班长。差~~劲~~！」「你们这些家伙，居然当着本人的面这么口无遮拦……！」大家讲得实在太过分，一丛听得额前都冒出了青筋。而且被物质诱惑跟成绩不佳全都是当事者自己不好吧？呃，虽然的确有威胁他们就是了……「真要说起来，如果不把人性全扔到一边去，我哪有办法应付你们这些家伙啊！一年到头都得照顾你们，当然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啊！上次校外教学的时候也是，明明搭学校的列车就好，你们绝大多数的人却给我同时以音速移动，结果多起音爆直接夷平了日本的太平洋工丛带。还让搭乘试运转磁浮列车的技术人员口吐白沫逃避现实，闹得非常严重耶！？虽然有准则，我还是彻夜奔走了好几天啊混帐！追根究柢，你们啊——」「那个……一丛同学？」「怎样啦千岁！？」说教得正热烈时，千岁却出声打断。心想着「我还没讲够你干嘛插嘴」的一丛一瞪向她，千岁便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环顾四周。「呃，钟已经响了，所以大家去上第二节课罗？下一节是体育课，所以他们都往操场移动了。」「————！！」人一旦气到脑充血就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丛今天深切体会到了这点。合马学园这所完全中学的形状十分特殊。校地广大得足足有一整座山。许多栋建筑围绕着占校地四分之一的巨大圆形人工湖。中学部建在东侧，西侧是高中部。北侧与南侧分别是学生宿舍与生活大楼。除此之外，还有各科教室所在的学生大楼，以及有实验室的特别大楼等等。考虑到这里离市区很远，因此生活大楼的商店和学生餐厅种类相当丰富。里头不但有加盟连锁便利商店、超市、理发厅，甚至还有安利美特合马学园店。建筑物与湖约占校地二分之一，剩下的全都是田径场和棒球场等运动场地。校舍外缘呈甜甜圈状的部分全都是操场。若说到大家正在这个广阔得一眼望不尽的操场上做什么——「脸部不算喔~~要的话就瞄准难接球的脚！」为什么会是躲避球呢？都高中生了怎么还玩这个，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选择吧？尽管千岁这么认为，但班上同学大概觉得玩什么都行，只要能单纯地享受就好。只要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了……大家都在笑呢。即使只是躲避球，同学们依旧带着笑容在打。没错，他们始终在笑。至于他们做了些什么、笑容又有什么含意，那就另当别论。「这是平日的怨恨，一丛！去死吧——————！」橡胶球从站在外场的千岁眼前以超音速来回投掷。绝大多数都是瞄准一丛。力量强大的魔王，挂着残忍的笑容不断投球。显然已打破声音之壁的球，裹着水蒸汽突进。「呜喔喔喔喔！？」趴在地上的一丛勉强躲开。球从他背后通过，就这么飞向远方……才怪。内场人员轻而易举地接住了球。们这些蠢魔王——」吵闹声形成呻吟再转为哀嚎，接着又变得像野生动物的叫声一样。这样真的好吗？「……这个模式好像每隔一天会重复一次耶。」「啊，不用在意~~这就相当于稍微过头的肢体接触吧。」跟千岁同样在外场〔应该说，原先明明在内场，但一晓得她志愿到外场就擅自跟过来)的古月，面带微笑地说道。「啊，你看。他想接球却被余波轰飞了唷。」「还真是惊人的肢体接触呢……」「嗯，真的很惊人呢一班长居然没死耶……不过他也只剩一口气了。」运动服和身体都变得残破不堪的一丛，像只丧尸一样拖着身体来到外场，然后倒地。他正面朝下倒在地上，毫无防备的脸部直接着地。「那个——」「……抱歉，我休息。麻烦找个人代替我进场。」「那我去内场吧，毕竟我不想挨骂。之后就拜托你罗，香织。」「咦？啊，好。慢走。」古月说了声「掰啦」，随即踩着轻快步伐走向内场。这段期间，一丛始终一动也不动。「呃……你没事吧？」「这点程度的话还撑得住，常有的事。」这话有种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味道，该不会是错觉吧？让人不禁有点同情。「真亏你能在这种状况下统合大家呢，一丛同学。」「就是为了统合才集中到这里，所以非统合不可啊……」「咦？」尽管已经奄奄一息，他依旧挤出了回答。而这句话让千岁十分纳闷。「集中到这里……是指魔王吗？」一问之下，一丛将脸从地面抬起来，半闭着眼打量转学生。「你真的……什么也不晓得就进来啦？」「真、真是抱歉喔。反正我就是个在恩人介绍这间学校、臣下处理完相关手续之前只会等待的被动者啦！」「不要突然恼羞成怒嘛，我也没这么说你吧——啊。」话说到一半，一丛突然中断并看向别处，然后点头示意。怎么了？千岁也跟着看过去，视线另一端是别班的人类。走在校舍旁的两对男女向一丛微微点头回应，随即离去。看见他们的行为，千岁不禁问道：「你认识他们？」「那是别班的班长，我跟他们有些来往。」一丛这句话，让千岁的疑问更深了。「……那个，这所学校的机制是怎么回事？」「机制？」「嗯，还有集结魔王这点……明明力量强大的魔王闹得这么凶，却没有人表现出在意的样子，这样不是很奇怪吗？这件事其他学生都不知道吗？」魔王是种力量强大、散布恐惧的存在。光是有一个魔王在，普通人类就会惊慌失措、旁徨无助了吧？千岁是这么想的。然而一丛摇头否定。「不，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都闹这么凶没发现才奇怪，没注意到的大概只有那种对他人几乎没半点兴趣的家伙吧。反正没必要在意这种事啦。」「……虽然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不过这个学校的学生与魔王们还真不简单，居然能够这么和平地过日子呢。」相对于无法接受的千岁，一丛反倒是一副「啊，原来如此」的样子颔首。「也对。毕竟你也不晓得这点嘛。」「？」「等我一下。要解释虽然不难但很复杂，简单来说——」就在一丛双手撑地准备起身时。「好，那么这个任务就由老夫接下了！」一名叼着香烟的老人，在空中转体三圈半后落地。「呼……！」突然吐着气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老人身穿褐色西装、体格壮硕。看见远处校舍三楼的窗户有个人型大洞后，一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浮舟老头……劳驾你从三楼会客室冲过来，不过这里可是学生的圣域喔？一个年过六十的校长跑来干嘛？」一丛起身面对名为浮舟的老人，嫌恶之色溢于言表。看见他的表情，拍掉西装上头玻璃碎片的浮舟露出苦笑。「你好过分啊，阿英！看看这晶莹剔透的肌肤，就知道老夫还是现役啊！」「啊~~罗唆。我才不想看老人做过回春处理的皮肤。」「别这么说嘛，我也有我的苦衷啊。」说到这里，浮舟将目光转往一丛身旁的少女。「唷，过得还好吗？香织。」「啊，是的。当时承蒙您关照了。」「怎么？你们认识啊？」「没错，就是他将这间学校介绍给我和臣下们，给我转来这里的机会……当时真的多亏有您帮忙，浮舟先生。」千岁向老人鞠躬。喔，原来如此。之前说的恩人是指浮舟老头啊。班上人数已经快爆满的时间点却还能转进来，原来是跟校长有关啊？事到如今一丛才搞懂理由。这位到头来其实是给一丛添麻烦的校长，现在正因为千岁向自己鞠躬而有点开心。「别在意别在意，放轻松。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一点也没错。不必在意这种完全没考虑人家会不会困扰的老头，浪费力气也该有个限度。」「你也说得太过分了吧，阿英！？老夫可是你的师傅耶？」「老把麻烦丢给我的师傅根本不值得尊敬！光是感谢你就该偷笑了！」「唔！你怎么到现在还是个目无尊长的死小鬼啊！？」「把责任推给小鬼的你没资格讲我，死老头。」「……」「……」「呃，不好意思。你们能不能晚点再对瞪，先替我解释一下？搞不清楚状况让人很不舒服耶？」大概是千岁这几句话让两个男人想起正题了吧，在极近距离对瞪的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嘀咕了句「没办法」后各自退开。接着浮舟在地上坐下，喷了口烟。「呼……那就解释吧……由班长阿英负责。」「到头来还是丢给我啊！？」「因为老夫心情变差~~人家没干劲了嘛！」闹什么别扭啊？刚刚那些话跟气势是假的啊？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吧？臭老头——尽管一丛边瞪着浮舟边这么想，但这些事迟早得解释。所以，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压抑自己对于老人不讲理行为的怒气。「千岁，你看一下这个。」说着，他在操场的沙地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大圆圈，另外还有几个围在外头的四边形跟小圆圈。「这是……合马学园的俯瞰图对吧？」千岁也蹲了下来，看向地上的图案。「嗯。顺带一提，把这里设计得湿气很重、夏热冬寒、教学环境恶劣透顶的家伙，就是这个死老头。如果讨厌夏冬两季就怪他吧。」「你怎么没事就污蔑我啊！？这个湖有很多巧妙的设计，很厉害的耶！你明明也受它关照很多次吧！」一丛把老人的抗议当成耳边风，指向俯瞰图北侧学生大楼与特别大楼之间。那边有个走廊不自然地扭曲、绕路的场所。那里有栋半独立于整个校舍之外的建筑。「我们平常待的G班就在这里。基于安全的考量，这里并未连接其他教室和走廊。虽然入口跟操场相连所以能够出入，不过G班算是处在微隔离状态。」「咦？可是走廊上不是也能看见其他班级的学生吗？」「这个嘛，过来玩是他们的自由，何况魔王也会有人类朋友。」要跟魔王见面或与他们当朋友都是个人自由，没有设限。「说穿了这间学校的学生，不是有某种特殊理由就是拥有特别的力量。相对于外头的人类，他们比较能适应不可思议的能力。」正如浮舟的补充。待在这所学校的都是些怪胎。甚至可以说，这里头大多数都是超越了世界的限制前来就读的人。「会选择这所学校有他们自己的理由，老夫并不知情，就算知情也不能说。毕竟只有当事者才有说的权利。不过呢，既然待在这个学校，就代表不排斥与魔王共存。」魔王就在身边。不排斥这点乃是就读合马学园的最基本要求——这是一丛的认知。没必要完全接受，只要不彻底排斥就行。「而且，若是理解魔王的存在后依然愿意跟他们交流、来G班附近，那么大家交个朋友也不坏，就算是因为好奇、有趣或别有所图也一样。老夫是这么想的。」「偶尔也有严重的状况，像是力量相差太大，击个掌结果手臂就炸开之类的。」「呃，这已经不只是严重……」「我嫌麻烦，所以就不回应、不吐槽了。总而言之，你明白这里魔王与一般学生之间的关系了吗？」千岁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至少该明白现状了吧？那就接着说下去——一丛将手指移向浮舟。「那么，接下来是聚集魔王的部分……这件事跟创立学校的人，这个身为校长的老头以及『勇者的产生』和『魔王的训练程度』有关。」一丛这么一说，千岁便以认真的表情看向浮舟。「这个老头很喜欢旅行，还因此在中学毕丛后就跑去神界和地狱等场所，跨越次元在各个世界到处转。」「这种程度叫『喜欢旅行』吗？好像怪怪的……」「别问我，我哪知道。之后你自己问那个一脸得意的老头，现在先让我继续说下去。然后呢，这个老人家似乎在那些地方见到了魔王，而且认识很多、多到想吐的程度。于是呢，他想到一个主意。」说到这里，一丛用下巴对浮舟示意，彷佛在说「接下来换你了」。浮舟苦笑着点头接受他的态度，接着说下去。「为了提升魔王的训练程度，需要一个能教育他们的场所，我是这么想的。」换句话说就是需要学校，而浮舟创立合马学园就是为了这点。「这是为什么？」千岁似乎抓不到重点，愈思考脑袋愈混乱的样子。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一丛认为话题跳得有点快，需要补充说明，因此试着让千岁回想起前几天，自己曾说过的话。「这边先把话题拉回一开始讲的『勇者的产生』。一旦颠覆世界的力量出现——或者把世界逼到绝境，那『勇者』就会出现一这点之前跟你提过吧？」「呢，纪的。用什么方法『通到绝境』迸部分还没听你说。」「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把某个世界的魔王放到其他世界，勇者就会出现。一旦魔王增加使力量平衡严重偏移，名为『世界』的概念就会因为『这个存在可能会毁灭世界』而感到危机，进而反击。」世界具有抑制、能感受到危机与生死的意志。所以，原本魔王不能进入其他世界，必须由自己世界的人才来应付。「基本上，所谓勇者会出现的环境，就是指『除了勇者以外，没有能对抗魔王（超强）的战力』这样的状态。当世界认为『既有生物的能力无法对抗，世界（自己）会完蛋』的时候，它就会为了保护自己而让勇者诞生。」而勇者则是为了消灭魔王甚至不惜毁灭世界上既有的文明。他们是基于「能保护世界就好」这样的观念行动。「勇者出现虽然能保护世界本身，却可能让文明与社会荒废甚至归零。对身为『世界』破禳世界的力量鹰犬的勇者而言，只要能毁灭魔王（破坏世界的力量），人类根本无关紧要。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根本不想要什么勇者，但勇者可不会这么体贴，连人类残余的力量都会榨得一干二净。『世界』根本不相信什么人类的希望。」不过很遗憾，勇者出现的世界并不少——浮舟耸耸肩。「接着回到『魔王的训练程度』的部分。大部分魔王出生时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你也是吧，香织？」浮舟把焦点转到香织身上，少女点头表示肯定。「我知道绝大多数魔王在出生时就很强大，但那又怎么样？」「嗯，因为香织你还算是能善加控制力量的魔王嘛。有时魔王也会无法操控与生倶来的力量而失控。然后世界就会因为害怕这个状况而产生勇者，试图除掉魔王。即使对方并不是自己想破坏也一样。」拥有头衔但实际上还很嫩的魔王颇多，不管当上魔王是因为实力或世袭都一样。单纯以「力量」为处事标准的魔王，只会被世界除掉而已。……所以需要培育他们的地方。重视魔王的人——魔王的家臣与至亲，希望有间学校能让魔王成长。一个能让他们学习对「力量」负责任，并且生活得与常人无异的隔离场所。「这就是这所学校的工作，也是集结魔王的理由。」当然，一开始并未集结这么多魔王一这点一丛曾经听校长说过。第一年只来了几个认识的而已。……不过，培育魔王的需求确实存在，所以这种学校十分珍贵。消息藉由口耳相传散播到了其他世界，尽管还有不少人观望，来此就读的魔王数量依旧持续增加，到现在已经每三年就能凑满一班了。「……原来是这样吗……」看来千岁似乎也明白了，疑惑从她的眼睛里消失无踪。然而，她随即将手放在脸颊上，露出担心的表情。「可是，将许多魔王集中到这个世界好吗？如果刚才那些都是真的，这个世界就算出现勇者也不奇怪……」「嗯，是啊。我真希望勇者马上出现帮我的忙，让我清闲点。对，马上！」一丛握紧拳头说道，浮舟则用力将他的头压下去。「世界无视这个孩子的愿望，保住了平衡。正因为有很多魔王，所以就算一个魔王乱来，也可以靠其他魔王的力量制止，维持良好的平衡喔。唉呀呀，虽然不管对哪个世界来说，『如何应付勇者』都算是魔王的终身课题，不过『只要有很多魔王就好』倒是个盲点呢。」「虽然就是这个盲点，害我一天到晚皱眉头。古书的英雄幻想故事里头，勇者跟魔王应该是成对的吧……」「唉呀，古书终究只是古书嘛。在说出『魔王=恶』这种蠢话时，就已经没有半点可信度罗。」「……我知道不是每个魔王都是坏蛋啦。虽然有时他们是人类的敌人，但好歹也拥有『王』的名号，得治理世界或一个国家、一个种族。若从这种角度看，反而可以说勇者是恐怖分子。就这层意义而言，我的确认为站在魔王这边比较好。」一堆魔王虽然有坏处，但不是只有坏处——一丛下了如此结论。他这么一说，千岁就像看见什么珍禽异兽似地满脸惊讶。「……呃，从这种说法看来，一丛同学并不支持人类而是站在魔王这一边？」「不对，我是站在班上同学这一边，跟什么人类还魔王什么的无关。我只是帮助一群一起过了四年多而且还算谈得来的家伙而已。」「即使要与人类为敌也一样？」「一来我会尽力避免这种事，二来我认为他们不会这么做。虽然我不相信他们。」大家可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相亲相爱的关系。即使会玩在一起，也不代表彼此很亲密。魔王施展起力量总是毫不留情，所以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一丛是这么想的。「……听起来好像很辛苦，不过这对一丛同学……对这所合马学园来说有好处吗？」「有啊。虽然这个老头似乎宣称他将利害置于度外，但不晓得是幸运或不幸，实际的好处就在眼前。」「意思是……？」「能运用你们强大的力量，对抗这个世界的危机。这点毫无疑问是好处吧？毕竟这里集合了一票要支配世界或毁灭世界的家伙，找不到比这个更可靠的战力啦。」一丛毫不掩饰地说出真心话。尽管这些魔王老是喜欢找麻烦，让自己很想丢下他们或是揍扁他们，但这些同学们确实极为强大。有这样的伙伴，不管怎么看都是好处。千岁大概也明白一丛在想什么吧，她点点头说道：「确实很稀奇呢。我原先还以为，这里只是个聚集许多人类超能力者的地方。」「那当然。毕竟是老夫这个稀世智者为了聚集稀有的存在（魔王），花了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学校嘛。不管哪个世界的哪种教育机关都学不来！别把这里跟那些只是聚集平凡超能力者的学校相提并论。」「先把老头的愚蠢自夸摆一边……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你也喔咕——！？」话才说到一半，一丛的背部便受到冲击。「呜、呜喔…………」「一、一丛同学……？」尽管趴倒在地，痛楚依旧让一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球直接命中背部，而且力道强得几乎让球陷进肉里。不过既然会这么痛，就代表自己没有当场死亡。「啊，抱歉啦一丛。打到你了呢。」疑似行凶者的魔王过来了，但冲搫造成的脑震荡使得视野闪烁不定，让他根本不晓得是谁。话虽如此，他还是明白自己被整了。死不了的伤势——好比说只是竹折，就不会启动复活效果，因此肉体不会复原。这点魔王们应该很清楚才对。一丛不禁发出呻吟。「……你、你们这些家伙，居然故意抑制球的威力……」「因为死掉就收工了吧？那么让伤势维持在让内脏损伤的程度最好——」「……」看见一丛沉默，瞬间捏了把冷汗的魔王转过头去。「——是金泽那家伙说的。」「咦？我、我说的？没、没道回事，我没说喔！？」突然被点名的金泽将双手在前方交叉，同时猛摇头。「……很好……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你们的心情我非~~常明白了……你们全都串通好了对吧！」一丛将陷在自己背上的球取下后用力抓住，并在肋骨折断的声音传出同时站起身，朝球场跑去。「……我宰了你们！」「哇——！一丛兄理智断线杀过来啦——！？」「给我站住——————！不要跑————！」「……哇……」看着一边吐血一边用超高速球砸向魔王的一丛，千岁除了感叹什么也说不出口。「看你这么感动真是太好了。这个班级怎么样啊，香织？」「……呃，那个，该怎么说呢，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人呢……我是这么想的。」「那太好了，老夫的辛苦也有了代价。」说着浮舟便深吸一口烟，然后以口鼻将白烟往外吐。就在这时——「小香你们聊完了吗？」不知不觉间，古月已经从躲避球场溜了过来。「喔，这么快就交到好朋友啦。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老夫回去了。」「啊，好的。您辛苦了。」于是浮舟离开，换成古月跑来千岁身旁。他以泛着些许汗水的脸对少女微笑。「小香，换我来跟你聊聊吧？」「啊，好的。可是你不待在那边行吗？」「没关系没关系。一来班长也开始努力了，二来与其躲班长的理智断线球，还不如跟你聊天比较开心啊！」显得相当开心的古月看着千岁。尽管他中性的脸庞相当端正，但或许是个性的关系吧，他并未给千岁多少异性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这样，短短几天古月就成了千岁比较能聊的同班同学之一，于是千岁决定问他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那个……古月同学，我有件事想问你。」「嗯！？怎么啦怎么啦小香？只要你想知逍，任何跟我有关的事都可以告诉你喔！像是三围啦、能力啦甚至是性方面的嗜好也行，我就把我自己知道的部分全部公开吧！」虽然他突然变得很兴奋，但里头没有半点千岁想听的东西。刚才聊的那些……。虽然话题的发展很自然，但一丛有些事没提。尽管他应该不是刻意而为，但的确有些事完全没有提到。「其实，是关于一丛同学的事……」此话一出，古月的情绪便急遽地、明确地、压倒性地低落下来。一阵平常不可能出现的沉默后，他说道：「……………………什么啊，班长的事吗？既然如此，问本人不是比较快吗？」千岁一开始也这么想，不过她实在没办法打扰面前上演的热血出血躲避球，或者该说没有打扰的勇气。「不，呃，该怎么说呢，因为他现在好像很忙。问别人或许有点卑鄙，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所以才问古月同学你。」再次拜托古月后，他点了点头。「嗯嗯。我是不在意什么卑鄙不卑鄙，不过你想知道什么啊？」「我想知道一丛同学待在这个班级的理由。」这就是千岁在意的地方。一丛虽然解释了这所学校与这个班级的由来——……但没有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晓得是他认为没必要说，还是刻意避开不谈。不过机会难得，千岁觉得该知道的事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所以才开口询问。「理由啊……这么想知道？」「是的。」这样啊，古月闭上眼睛。接着古月以「很简单啊」起头，没有半点慎重其事的感觉。「班长他呢，继承了校长的意志喔。而且是从中学一年级时开始。」意志？千岁眨眨眼。「是啊……香织，你知道第一代G班班长是谁吗？」「不、不知道。」「嗯，也对，那我就告诉你吧。第一代呢，就是校长本人。」「是这样吗……？」校长是第一代班长这点确实令人惊讶。因为这意味着校长学生时代就创立了合马学园（这里）。不过，这跟一丛又有什么关系呢？千岁并不明白。问题的答案，则由眼前的古月道出。天后，大家因为好玩而试着让这个普通人当班长，但他意外地很称职，于是就这么持续到今天，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古月讲得轻描淡写。然而从千岁的角度来看，这不是什么能轻易的内容。「……真亏大家跟一丛同学都能接受呢。」差点被魔王杀掉、被魔王解救、被魔王玩弄。光听就觉得很残酷，真亏他能扛下这个责任呢，千岁心想。「话虽如此，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成天出状况，班长也死了很多次就是。毕竟跟他交情好的魔王很少，觉得班长管太多、嫌他烦的魔王也很多。」古月望向空中，彷佛在回忆过去。「不过班长从第一天起就带着复活道具呢。每杀一次他就复活一次。所以大家也就接受『班长是这种东西』了。」说着，古月看向忙着打躲避球的一丛与魔王们。大家似乎真的很开心。「现在我们就像那样过得很愉快，谢天谢地……而且也是托班长的福，才让我有待在这边的理由。」「理由……是吗？」「嗯，都说了要大放送我就告诉你吧。」古月吸了口气，稍微顿了一下后说道：「——我希望有一天能杀掉班长。」「咦？」千岁沉默了约三秒左右。接着她问：「我应该没听错吧？」「当然。我想杀掉班长这点无庸置疑。喔，现在说的想杀他，是指彻底杀掉，杀到他连复活都没办法喔？」「你们明明那么要好……」「如果感情不好，就没办法了解班长了吧？像是他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弱点、缺点、擅长的东西还有不擅长的东西。」他一如往常地微笑，但声音听起来实在不像在说谎。「所以我帮了班长很多忙，但也让他死了很多次喔。就算他命在旦夕也一样，只要不支付代价求助，我就不出手帮忙。」「……动机是怨恨还是什么的吗？」千岁一问之下，古月便瞪大了眼睛数秒。他惊讶的表情彷佛在说「你在说什么啊」，不一会便噗嗤笑了出来。「噗、哈哈~~我没有那种东西啦，香织。我跟班长合作愉快，个性也合得来，感情好是出于真心跟本性。我只是在想，如果能亲手杀掉班长，那么他的尸体跟他的心就永远属于我了。」「一丛同学他——」「嗯，他知道呀。班长也说这样无妨，如果做得到就动手。所以我的目的不变。」古月看向一丛。「——在感情好的状况下，了结心爱的一丛英。仅此而已。」看着一丛的古月，似乎显得相当开心，脸上甚至泛起了些微红晕，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恋爱了。「虽然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做得到就是了。真希望能在他衰老之前要求决斗呢……」真是扭曲的友情。不，或许是爱情。既偏执又疯狂。不过若说这是魔王的思考风格，旁人也只能点头了。不过一丛居然接受了，他该不会彻底成了这个班级的一员吧？这里有太多千岁这种有常识者无法估量的伦理观与价值观了。「我们的事情先放一边。自从班长来这里后，大家正常地到校、正常地上课、正常地吃饭、正常地睡觉，过着非常平凡的校园生活。光是这样就该感谢他了。尽管班长总是生气、总是困扰……但他也总是在关心我们。他还会问我们有没有困扰，如果有烦恼就跟他商量。」「这样啊……」来这里不久的自己还无法想像。古月说的这些事，自己还无法完全理解。不过——。「小香，迟早你也会懂的。只要像我们一样敞开心胸就好。」他温柔地劝导，令香织回想起前些日子的握手。……我得到大家认同、敞开心胸的一天会到来吗？千岁一边思考，一边看着认真上课的一丛。「看我这招必杀球送你上路，混蛋一丛————！」「谁会死，噗啊…………这不就真的死了吗混蛋！」一丛肚子被打穿、一丛的头变成球等非常诡异的画面接连上演。「……那真的叫敞开心胸吗？」◆「米托瑟，给我那个……」第五节课的五分钟前。脸颊凹陷的一丛，以颤抖的手向米托瑟递出小纸杯。由于他还没吃午饭午休就已结束，所以出现了血糖不足的症状。原先在自己位子上端坐享受读书之乐的米托瑟，傻眼地看着一丛。「又来了？英，你该不会把别人当成万能小帮手了吧？」「别这么说嘛。同学就该互相帮助吧？」「说是这么说，但我似乎没什么好处就是了。」「我不是每次都给你血吗？你就当成是回报嘛，不，我绝对会报答这次的恩情。求求你，米托瑟大人。」看见一丛合掌哀求的样子让米托瑟更加不快，但她依旧在叹了口气后说道：「……真没办法。反正你刚才也替我解决了身体不舒服的问题，就给你吧。」然后将纸杯从一丛手里抢走。「喔喔，你简直就是女神！感激不尽，米托瑟！」「好好好，恭维就免了。往后转一下唷……？」「好！」一丛老实地答应并向后转。接着他背后传来解开衣服的声音。「嗯……」米托瑟一边动作一边发出颤抖的声音。一丛隐约能感觉到背后的动静，她似乎握住并转动了某种东西。至于生出来的东西则是—「……弄完了，拿去。」稍微有些喘的她递回刚才的纸杯，里面装满了白色的液体。一丛接过后一饮而尽。「咕嘟……果然还是该喝这个。受重伤的日子，来杯米托瑟汁最赞了。」「别讲得那么诡异，那只是血清而已。话说回来，人家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可要准备好回礼喔？」「嗯，下次有余裕时我会通融一下。要早退跷课还什么的都行，我会帮忙。」脸色恢复红润的一丛说道，米托瑟则是没好气地看着他。「居然玩这种小家子气的把戏，以一个班长来说实在是……话又说回来，今天的骚动应该不至于把你的身体搞成这样吧，到底怎么啦？」「我才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强壮！光是跟木皿仪搅和就已经把我搞的不成人形啦。」说着说着一丛便卷起了袖子。他将手臂裸露在外，从手肘到手指的部分颜色变得跟上臂不一样。注意到这点后，米托瑟皱起眉头。「……手臂又被炸掉了是吧。」「是啊，第四节课结束才五分钟就变成这样了。」下课后，一丛前往生活大楼买午餐时挨了木皿仪一抱，就变成这副德行了。木皿仪平常会让身旁的次元产生某种扭曲，因此光是碰到她就会把手臂炸飞。所以平常安稳的生活大楼，立刻成了惨剧现场。……虽然古月回溯清掉我和木皿仪制服上的血迹帮了大忙。上了呢。」「因为我收了复活道具（贿赂）嘛，没那么容易死啦。」班上绝大多数的魔王，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似乎都很会惹麻烦。解决问题有多辛苦，从宰相们脸上的黑眼圈，与疲惫却强颜欢笑的样子就能一目了然，参与面谈的一丛记忆犹新。……所以才来拜托我教育他们嘛。比较严重的还会哭着哀求。其他世界似乎将「统领的班长」当成重要的职务，为了让一丛不管被杀多少次都能教育自家魔王，甚至送他好像能杀掉魔神的神圣物品、似乎能诅咒大天使的不祥物品等各种东西。「真是会找麻烦，教育什么的我根本做不到嘛。对区区一个小绵羊班长来说，这个责任实在太重大啦。」「一个会跟魔王互殴的家伙在鬼扯什么啊，中学时你跟阿古的大死斗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唷。」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突然将众多魔王聚集到一个班级的G班冲突不断。当然，身为班长的一丛不能不解决这些冲突，所以到处奔走。其中偶尔也会有用力量摆平的时候。……当时也曾和古月互殴过呢。「不过那是因为年轻气盛，或者说是因为年轻所犯下的错误，这种事我已经不干了啦，不干。光那一次我就死了一百回耶。」「可是你没输啊。所以现在还在这里，没错吧？」米托瑟微笑着这么说道。「……途中变成奇怪的自述了呢。真是的，这是我第几次上你的当啦？」「谁知道。你不会问自己死了几次吧？」「你也太冷静了。真是的，每次对话题不感兴趣就立刻转移焦点。」「既然聊起来没意思，换个有趣点的话题不是比较好吗？」「你这是在说我的故事很无聊对吧！？」看见对方冷笑带过，一丛咬住嘴唇。「居然用那种吃定别人的态度说话……」「对呀，因为我以人为食嘛。理所当然。」两人又斗了几句，然后——。「哈哈，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呢。」「呵呵，你也是吧？你没变真是太好了。」彼此相视而笑。对一丛而言，米托瑟是个相处起来没什么顾忌的魔王。因为她将风险与回馈的平衡当成行动准则，极为单纯。有利用价值就利用，没有则否。这种单纯到可以说机械性的行动，在这个充满麻烦的班级里简直是清流。……啊，轻松的关系真是太棒了。就在一丛将这种感动放进对米托瑟露出的笑容时——「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啊？看起来感情很好呢。」麻烦出现在后面。光听声音一丛就明白了。「……木皿仪……」一丛感受到压力后缓缓转头，随即看见她——木皿仪嘟起嘴巴、挑起眉毛瞪着自己。「呃……有事吗？」「喔？对我就用这种态度啊。」「啊？这什么——」「——！！」木皿仪似乎说了什么话，但一丛根本听不清楚。「哇！木皿仪撞破墙壁飞出去啦！」因为少女在教室里留下破裂与水汽爆炸，本人飞得无影无踪。从她以音速飞走的方向，只传来「英这个笨蛋——」的回音。千岁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把教室弄得一团乱的少女独自飞走。然后她将视线往前移，随即看见一丛无力地抱着头。「该死……工作又增加了……」更前方等着上第五节课的笛吹，则以为难的表情看向一丛。「那个——一丛同学，我想你应该知道——」「把木皿仪带回来对吧？我知道，麻烦你先闭嘴。我偶尔也想逃避一下现实嘛……！」「为什么一丛同学总是在生气啊……」「不想看我这样就给我勤奋点……！！」笛吹「呜呜」地往后缩，不过一丛这句话里还带有些许发泄怨气的成分在，所以千岁在心中鼓励笛吹，希望她坚持住。虽然迟到不可取，但给学生骂两句就沮丧也不是什么好事。……话又说回来，这里总是这样呢。转学过来才几天，虽然还有很多事不清楚，但木皿仪的发作倒是看了很多次。因此千岁有个念头。「一丛同学。」「怎样？要来帮忙吗？」「不，还有课要上所以容我拒绝……不是啦，既然你这么困扰，那么事先阻止木皿仪同学不就好了？如果能在破坏前制住她，善后工作也会轻松不少。」以同为魔王的立场来看，实在不想给这个世界添太多麻烦。自己喜欢这个世界，如果这里毁了会很麻烦——千岁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提出建议。不过……。「咦？」对于这番话，一丛却露出「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接着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似地拍掌说道：「啊，千岁不晓得那家伙的破坏行动有什么意义吗？这个也忘了告诉你呢……」「意义……不就只是顺着自己的情绪到处破坏而已吗？」「这么说也没错，大概对了一半。但不只是这样。因为那家伙的破坏，是破坏『世界的毁灭』。」「破坏毁灭……？你在说什么啊？」这两个词的意思一样吧？还是他故意把破坏世界讲得比较难懂？不过，一丛摇头否定了千岁的猜测，接着说下去。「通常一个世界没那么多魔王吧？不是统治一个国家的那种，而是统治世界那个等级的魔王。」「确实，说到魔王，通常一个世界只会有一个。如果不是战国时代那种结构，不会产生好几个。」「就是这样。聚集了这么多力量强大的魔王，世界不可能平安无事。」世界也有容量。一旦混进了具有不同物理法则的存在，就会产生矛盾。「绝对、一定、确实会在某处出问题。从异世界、异次元过来的异物愈多，这个世界就愈不安定，也会出现破绽。一旦破绽出现在现实中又放着不管，迟早会把全世界都扯进去导致崩溃。」「……这种事……」应该会发生吧。住在这个世界十年，从来没看过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千岁轻声嘀咕。「没看过是理所当然。因为事前就被木皿仪解决了。」「木皿仪同学？」「没错。能够操纵次元的木皿仪，是我们里面唯一能感受到这种『世界破绽』的存在。她会破坏变得不安定的地点——换句话说就是进行切除手术。这么做必须大规模施展力量，甚至造成概念或次元等级的破坏并把一堆东西拖下水，但这是为了不让世界崩溃。」「破坏不安定与破坏本身让世界安定……既然如此，上次埼玉市的那个……」「那边是破锭，所以她在发泄压力的同时顺便毁掉吧。不过，她事前没讲一声就动手，而且到了上课时间还没回来，所以我才会生气。」原来她还有这种理由啊。将她当成怪胎或许操之过急了，千岁有点后悔。「尽管看起来任性，但那家伙自己也有考虑过破坏的地点。所以你就别太生气了。」起波澜。虽然不强烈，却让自己有种寒意，因此千岁回答：「……没关系。既然听了理由，知道木皿仪同学是基于有益的目的而行动，我就不会气她或者妨碍她。」「这样啊，你能体谅真是太好了。」说着说着，一丛迅速挂起笑脸并提高音调，就跟推销员一样——「那你能帮忙善后吗！？大概又会毁掉一座城市，还会少上后面的课，没问题吧！？」

第一卷 第2章 驯魔王师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