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D004 北海道上陆，月台良好！

凌晨四点十分，北斗在青森站运行停车（无旅客上下车的停车），将前段的电力机车头换成E079。在这里改变行驶方向一次。然后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清晨五点左右，列车进入青函隧道。青函隧道位于青森与北海道之间的津轻海峡下方，贯穿大约一百公尺深的海底所建，全长五十三点八五公里的巨大隧道。由于是与新干线共用的隧道，因此采三条铁轨的三线轨条设计。速度较慢的卧铺列车为了不妨碍新干线运行，在新干线首发车之前必须完全通过。若不这样的话，新干线就无法全速行驶了。通过隧道大约需要四十分钟。虽然曾经经过这里许多次，今天却觉得特别漫长。原本觉得应该多少睡一下，可是担心小海同学的安危，结果根本没睡。穿越青函隧道后，朝阳照进车厢内。我眯着眼睛，凝视逐渐流逝的北海道大地。与列车并行奔驰的混凝土制高架桥，是北海道新干线使用的。等到新干线完成，将并行的在来线废除，开放民间拍卖，由第三部门经营是个不错的点子，但国铁是靠税金营运，因此完全没有这种计划。这一类出身当地的议员，会拼命保住这些路线，他们似乎认为「就算铁道入不敷出，也不可以说废就废」。北海道以前也有不少为了运输煤炭而建造的线路，但现在即使铁道闲置，就是不肯废线，依然留了下来。例如这附近有一条松前线（注4），从前端的木谷内开往日本海沿岸的松前。差不多快到函馆了……既然有晚安广播，当然也有早安广播。「各位旅客早安，现在时刻为六点二十五分，卧铺特急北斗星c号依照时刻准点行驶，车掌继续由山田担任，在抵达终点札幌前为各位旅客介绍，下一站函馆，预定六点三十四分抵达。」我打电话给樱井。樱井一接电话，立刻就问我。「犯人有没有联络！？」「没有……」「是吗，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埋伏？」「我不知道，总之我想在函馆站下车，确认他们会不会下到月台来。」「……这样不会刺激犯人吗？」※注4：松前线为战前开发锰矿的需求而建，1942年由木谷内开通至渡岛福岛，l953年延伸到松前，l987年由北海道旅客铁道承接业务后，1988年停止营运，改由公车接驳。「或许会吧，但有不少旅客会在这一站下车，万一他们混入旅客内，将小海同学带下车，犯人集团一分为二的话就更麻烦了，而且如果犯人看到我们后有什么反应，说不定会出现能趁虚而入的破绽。」这是从RJ东京站爆破恐吓事件学来的。不要一味依照犯人的要求，而是自己主动采取行动，逼犯人不得不采取新的对应方式。樱井稍微沉默了一下。「呣～高山，你变了呢？」「有吗？」「有啊。」的确，若是不久之前的我，可能绝对不会说这种话。「岩泉负责保护贝尔尼纳，樱井你和我一起下到月台。」「了解，话说回来，你有稍微睡一下吗？」「不，几乎没睡，不过我不困。」「是吗，我也是喔！我们的心情一样呢。」樱井鼓起干劲说。「还、还好啦。」「绝对……要射杀犯人喔。」唯有这一点不一样啦，樱井。挂断电话后，我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樱井也正好出来，我们一同朝—号车走过去。由于在青森转换行驶方向，接着机车头的前段车是—号车，最后一辆变成电源车。函馆站位于Y字型线路的最底端，因此所有的月台都是尽头。北斗星从车头进入函馆站。而且验票口只有月台前端一处。所以在这一站下车的旅客，所有人都必须走向月台前端，从—号车下车监视的话，犯人无论如何都会经过我们面前。犯人侬然没有联络，列车驶入函馆，缓缓停车。我们从—号车来到月台，随即见到从各车厢提着大批行李的旅客们，朝我们这个方向涌过来。在这一站下车的旅客比我想像中还多呢。一旁，在青函隧道牵引列车的ED79电力机车头分离作业结束，发出喀嚓一声分离。有没有人带着足以装进一个女孩的大号行李，或是类似昨天袭击我们的犯人？我和樱井两人针对这一点不断仔细确认。如同青森，列车在函馆同样进行折返(Swichback)，行驶与刚才相反的方向。电源车再度成为前头车辆，这次由红色车体，漆上一颗大大白色流星的柴油机车头DF5l接在前方，两台连在一起形成『重联』。马力强的DF5l其实一台就有足够的牵引力，但在时刻表经常延迟的北海道，为了让速度有所余裕，因此特急列车经常采取重联的方式。从函馆往前，就会进入电力机车头无法行驶的非电化区间。所以使用以轻油行驶的柴油机车头DF5l。机车头发出类似卡车的嘎啦嘎啦声，月台上开始弥漫着淡淡的引擎废气。就在连结作业结束时，月台上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人呢。」樱井说。「可能是因为我们在这里，他们才不敢下来吧。」「这样不就能给犯人施加压力了吗？」「或许会像上次东京站的事件一样，只要打乱犯人的计划，就会提早进行交易？会叫我们在某个车站下车吧？我想应该会有反应才对。」叮铃铃铃————有如一阵急促金属铃声的发车铃，在无人的月台响起。停车时间约十分钟。我们也急忙跑回列车上。就算旅客上下车的自动门关闭，我们也能从乘务员专用门冲出来，即使犯人在最后一刻跳下车，我们也能追上犯人。直到车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我们都盯着月台看，还是没人下车。顺利过了函馆，接下来选项应该会变少。函馆有机场和港口，逃跑的方式很多。但是接下来在抵达札幌前的南千岁，几乎没有大型城镇和机场，就算犯人顺利绑架了贝尔尼纳，应该也很难逃脱。列车逐渐驶入北海道内。离开函馆后，我们所有人在贝尔尼纳的房间集合待命。森站七点二十六分，八云站八点五分，长万部站八点二十九分，洞爷站八点五十九分。我们在所有车站下车等犯人，却没发现类似的可疑对象。左侧是北海道壮阔的大自然，右侧是内浦湾有如镜面般平静的广阔海洋，这个地方是北斗星之旅当中最棒的车窗景点。平常的话，这时候应该在餐车享用早餐，同时悠哉地眺望风景耶……但我连今天是什么天气都不太记得。列车离开洞爷没多久，犯人才打电话联络我们。待在贝尔尼纳房间的我们，按下扩音键所有人仔细听。了下一站伊达纹别之后，请将王子殿下带到柴油机车头来，伹我们可受不了大乱斗，所以请男生别过来好吗。」「你说什么！？」「也就是说，希望你和大块头小哥不要来的意思。」就算樱井再强，但对手毕竟是专家，而且至少有两人，肯定无法一边保护贝尔尼纳，同时还要战斗。「喂，你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国铁还是一样脑筋不灵光呢～我们也是任务在身啊，所以只想赶快完成，那就这样啦……距离伊达纹别已经剩没多少时间罗。」犯人又主动挂断电话。就算我主动回拨，但犯人似乎关掉了电源，手机打不通。这、这下子该怎么办……看到我陷入烦恼，樱井轻轻以双手温柔包着我的手捧起来。怎、怎么在这个时候啊！？「高山……看来没办法了，拿出来吧。」「拿、拿出什么！？」不知为何樱井露出水润的视线，轻轻转向一旁。我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旁放着铝制的盒子。「拜托，樱井！！这时候你要用枪喔！」樱井一把甩开我的手，又变回平常的表情。「枪不就是这种时候使用的吗！！孱弱的我如果不用枪，要怎么单枪匹马和那些人奋战，还得同时救出小遥啊！」「或许是这样没错，但也不是手上有枪就天下无敌吧？」「总比两手空空好啊！！」「枪又不是回乡下时带的伴手礼！！」贝尔尼纳介入我们两人之间。「还是让我去吧！这是我们国家、我自己的问题，和小遥没有关系！」樱井一拳捶在床上。「那你要我怎么样嘛！难道要闷不吭声将殿下交给敌人吗！」「我、我才不会这么做！」我以手按着额头，沉默不语。目前对我们完全不利。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钱，或许还有一些转机，但他们的目的只有贝尔尼纳的命，抓了小海同学守株待兔。或许不至于这么绝，但无法保证人质一旦交换完毕，他们不会立刻将贝尔尼纳推下列车。而且犯人要是让列车减速，连迎接的车辆都准备好的话，想逃到哪里都不是问题。偏偏我们连犯人究竟有几人都不知道。竟然只能让樱井一个人前往那里……我再仔细考虑一次犯人的交易条件。只有女生……只有女生……哦！？这么一来，说不定有机会喔！这时候我想到一个作战。「贝尔尼纳可以来帮忙我吗？」「嗯，好啊，我该怎么做呢？」「你跟我来一下。」我牵着贝尔尼纳的手，将她拉近淋浴室。从洞爷到伊达纹别，大约十分钟左右。接近车站后，北斗星开始减速。这里不是什么大站，而且距离前一站洞爷也不是很远，之所以在这里停车，是因为这里是前往函馆本线俱知安站的胆振线分歧站。胆振线的沿线有矿山，原本是运输用的路线，但矿山关闭后在地人口跑光光，听说目前除了早晚以外，根本没有人搭车。可是现在，每个小时依然有一班以上的列车行驶。国铁就是这样……胆振线上有一台キハ40，后方还有一台漆黑的柴油机车头DD53。我向饭田小姐报告现在的情况与我的作战后，也前去拜托车掌。「我们现在要在柴油机车头交换人质，但犯人有可能占据了机车头，希望不要刺激犯人，在我们下达指示之前，不要拉下车长阀。」「但万一无法联络的话呢……」「届时会以警笛作为暗号。」「那么一听到警笛，我就会立刻拉下车长阀，启动紧急制动。」「那就拜托了。」「了解。」田中先生露出严肃的表情说。然后我们走向靠近机车头的11号车。在进入电源车之前，和岩泉在出入口道别。「你可别做出傻事喔，岩泉。」听到我这么说，岩泉微微笑。「大概很困难吧。」「知道了啦，总之千万别受伤。」「了解，代理班长。」我和岩泉面对面，互相敬了个礼。结果后脑杓『啪！！』的一声被巴了一下。「你在干什么啊！要是被犯人看见不就穿帮了！」樱井的眼神像恶鬼一样凶恶。「抱歉，研修的习惯改不过来。」我低头道歉。北斗星抵达车站，发出『叽叽——』的煞车声停了下来。「走吧！」樱井牵着贝尔尼纳的手，走出车门。我也将岩泉留在原地，追了上去。我、樱井和贝尔尼纳下到没有旅客下车，空荡荡的月台上。然后朝两台机车头之中的后段机车头前进。柴油机车头DF5l，从侧面看起来像一个『凸』字，驾驶台在顶端凸出来的部分。前后分别装设引擎与制动等控制系统，以车子来举例的话，结构就像引擎盖一样，四周有勉强能让一人走过的通道。同时机车头的前后，设有作业用的扶手。驾驶台为了方便机车头前后行驶，两个方向都各有一台驾驶装置，两台机车头彼此连结，一个人就足以驾驶。前段机车头的驾驶台，也可以控制后段机关车的动力。所以只有前面的机车头有驾驶。嘎罗嘎罗嘎罗嘎罗嘎罗……即使处于停车状态，引擎声也有相当大的压迫感。我们从后段机车头的尾端，踩着台阶跳上去。这里可以看到DF51大大的牌子与两个车头灯，后方以连结器相隔，可以见到电源车的三个车窗。发车铃一结束，列车随即开动。连结器喀锵喀锵的声音，朝后方不断响起。这时候，前段机车头驾驶台的门『碰！』一声粗暴地推开，平头男子走了出来。「给我滚下去！！」男子将驾驶员拉出门外，一把推落到月台上。「他们搞什么鬼啊！」驾驶员在月台上翻滚了好几圈。身旁的北斗星逐渐加速驶离。我连忙回头，以视线追着逐渐远去的周台。幸好看到驾驶员立刻站起身来。既然站得起来，代表伤势应该不重……喀叩！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引擎忽然发出爆声，列车猛然加速。「拜、拜托！」樱井以手扶着机车头前端大喊。我们所有人连忙抓紧眼前的扶手。其中一名犯人似乎开始驾驶列车。车轮传出『叽叽——』的空转声音。和之前的驾驶相比，操纵显得相当粗鲁。意思是犯人将三百名旅客也当成了人质。列车急速制动或急速发车，都能让旅客受伤，而且他们要是不顾自己的生死，甚至可以超过速度，让列车在弯道飞出去脱轨。将驾驶员踢下月台的男子，是在餐车和岩泉打斗的平头男。这时犯人打电话到我的手机。我按下扩音键。「还好你们很听话，只派女生过来，毕竟我们也讨厌拖拖拉拉呢。」平头男子仅咧嘴笑着看我们，这声音应该是墨镜男吧。还有他们以为「只派女生」是吧？因为我穿着贝尔尼纳雪白的制服。虽然尺寸有点不合，不过我的体格不像岩泉那么魁梧，加上制服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贝尔尼纳是女性而特别设计，肩膀塞着大号的垫肩，袖子和裤子尺寸也较宽松，勉强还套得进去。然后我拉低了帽沿，尽可能将头发塞进帽子里，从外面难以辨认是否为金发。于是由我成为贝尔尼纳的替身。DF5l全长大约二十公尺。前段机车头的中央有驾驶台，因此我们距离犯人大约三十公尺。这种距离很难轻易分辨出来。所以犯人以为穿着王子殿下衣服的我是贝尔尼纳。一旁则是穿着女性公安队制服的樱井与贝尔尼纳。原本想留下贝尔尼纳，让我和樱井执行这个作战，但贝尔尼纳坚持「我没办法自己躲茌安全的地方！如果你要丢下我，那我就自己去找犯人！」只好带着她一起来。贝尔尼纳穿上小海同学留在房间里的制服。虽然现在不该说这种话，但小海同学的上衣穿在她身上，胸口显得有点宽松。因为自己的关系害小海同学身陷险境，可能让她感到自责，但贝尔尼纳毕竟接受过王位继承人的教育，似乎无法做出牺牲别人让自己逃脱的举动。「瞧不起女生的话，总有一天会尝到苦头喔。」为什么还要挑衅犯人啊……由于我无法出声，因此制止不了樱井。「我们可没瞧不起女生啊，只是单纯认为女生的运动能力比男生差而已。」「哼，真的是这样吗。」「我最讨厌这种争强好胜的女人了，安分在家带孩子不行吗，偏要进入职场上班，明明派不上用场，又要在公司里工作，根本就是来找长期饭票的嘛。」樱井瞬间变脸。「你……！我一定要一枪打死……」喂！这样会害交易破裂吧！我稍微用力踢了一下樱井的脚踝。「好痛！？你做什么啦！」闹够了没啊！我从帽子的缝隙，对樱井投以责备的眼神。樱井这才不情愿地接受。「知、知道了啦。」墨镜男说了。「那么请你们让王子殿下走过来吧？」我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樱井，依照我的指示和他们交涉！「胡说什么！先将小遥交出来再说。」和人协商不应该用这么高压的口气吧……犯人倒是传来叹气的声音。「果然会这么要求呢……没办法，好吧，就用老掉牙的的方法，让双方人质同时往前走，在正中央交换吧？」「也对，这样还可以接受。」「你们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否则大家都会没命喔，还有，反正也不会再连络你们了，而且我们也受不了你们报告我们之后的一举一动，所以能不能请你们所有人丢掉手机？」「我知道了。」樱井毫不犹豫，用力将手机丢向铁轨边。那是我的手机耶……犯人也丢掉小海同学的手机。贝尔尼纳也也让平头男子看了一眼之后，才丢得远远的。平头男子从口袋里取出黑色的物体，高高举起。还来啊……男子手中出现一支黑色棱角的手枪。在公安队看过沉重左轮枪的我，这种像是塑胶制的枪简直和玩具没两样。警察都混什么吃的啊？为什么坏人手上都有枪啊！！其实我对怪事也开始见怪不怪，早就预测到这样了。樱井看着我的表情，咧嘴一笑。什么啊！？你那根本就是「既然犯人拔枪了，那就不能怪我罗」的表情嘛！！我往前一看，平头男子将枪指向驾驶台内，叫小海同学走出来。既然里面应该还有一名男子，代表犯人至少有两人吧……小海同学走了出来，踩在狭窄的通道上，紧紧握住贴着车壳的管线。DF5l的引擎四周有检查用的通道，宽度只有三十公分左右。这条通道原本是提供停车中检查，因此没有扶手，在车身不断摇晃的状态下，连走路都很危险。而且一旁的引擎还发出诡异的咆哮声，进一步激发恐怖感。更麻烦的是驾驶座周围没有通道，只有勉强让脚尖踩的空间。这里只能以手抓着管线，缓缓横向移动。可是下方的铁轨以飞快的速度流逝，当然也刮着强风。不擅长运动的小海同学，一定感到很害怕吧……男人举起手来向我们示意，随即推了一下小海同学的背。「呀、呀啊！」危险！小海同学踉跄了一下，胸部用力撞上车体。「唔唔……」她的表情痛得扭曲。「那些混蛋～」樱井燃烧着寂静的熊熊怒火。平头男举起双手，脸上微微露出『嘿～』的笑容。小海同学紧紧握着管线，同时缓缓朝这边前进。衬衫和裙子迎风发出啪嚏啪睫的声音。「樱井，拜托你了……」听我这么说，樱井也小声回答。「相信我的技术吧。」「嗯，我知道了。」磅！和我们的枪不一样，枪声小了些。犯人看到我们没有行动，朝空中开了一枪以示牵制。平头男子挥了挥枪，示意「赶快走」。知道了啦！那就出发吧——————！！我鼓起最大的勇气，也开始在通道上一步一步走过去。要是犯人知道我和贝尔尼纳交换身分，肯定会毫不留情开枪。当然，对立志进入国铁公安队的樱井而言，能和坏人枪战可能正中她的下怀，但我只是为了想进入国铁而接受OJT的耶。我可不想在这里受重伤，或是被子弹射中……所以我要是没有出声鼓励自己，会怕得一步也不敢走。我以右手扶着车身，从左侧的通道前进，缓缓前进。右上方可以看见后段机车头的驾驶台，果然没有人在里面。那是……不知道是在里面开枪，还是拿刀子乱挥，只见驾驶台被破坏乱七八糟。北海道壮阔的大自然，以猛烈的速度朝后方呼啸而去。我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要、要是穿帮的话……就算没穿帮，万一脚踩空的话……我拉低了帽沿，就像胆战心惊的女孩子一样面朝下方，缓慢前进。小海同学来到前后机关车的连结部前方，不知如何是好。连结部左右晃来晃去，必须跳过去，否则会有危险。但小海同学应该很难跳过两台机车头之间吧。而且两台机车头的位置时时刻刻在变化。我沿着喀哒喀哒摇摇晃晃的车体，也来到连结部。头来，马上就会被发现我不是贝尔尼纳。我站在后段机车头的前端。小海同学来到前段机车头的最末端，和我面对面站立。其实我很想将吓得双腿发软的小海同学一把拉过来……但这时候出手，说不定会穿帮。我全身冒汗。「小海同学……快跳……我一定会接住你的……」脸依旧朝下方，我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说。「这个声音！？」小海同学似乎察觉到是我。「快一点……我会想办法的……」她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磅！匡锵！平头男子开枪打中了身旁的车头灯，玻璃碎裂。这次他更用力挥舞着枪，示意「赶快给我过来！」小海同学快一点！「嘿！！」下定决心的小海同学，跳过前后机关车的缝隙。由于她奋力一跳，落地位置有点偏外侧。惨了！！这样下去她会摔落铁轨！我的右手握着扶手，同时左手搂住小海同学的腰，一把将她抱过来。小海同学被吸入我的胸怀里。「嗯。」脸部碰到我胸口的小海同学，轻轻喊了一声。很好！！救出小海同学了！但是将她搂过来的一瞬间碰到帽缘，我的帽子掉落到铁轨下方。藏在帽子底下的黑发露了出来。平头男子查觉到不对劲，瞪着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我不顾一切对小海同学大喊。「尽全力跑到樱井那里去！」「好的！！」小海同学步履蹒跚，沿着细长的通道朝樱井跑过去。我也挡在小海同学的前面，追在她身后。「臭小子！！」平头男子大吼一声，将枪口横过来对准我们。距离仅仅十几公尺。习惯用枪的人绝对不会射偏。要挨子弹了！！磅————！下一瞬间，远远大于他们枪枝的枪声响起。没料到我们有枪而掉以轻心的犯人，吓得趴在车身上试图躲起来。锵！平头男的身边响起金属声音。然后又是『磅——！』的一枪。这次子弹在男子脚边弹跳。感到危险的男子迅速打开驾驶台的门，滚了进去。我朝小海同学大叫。「快一点！！」利用这短暂的空档，我们全速在摇晃的通道上奔跑。其实时间只有短短几秒而已，但对我们而言，有如时间停止一般漫长。往前一看，闭起一只眼睛的樱井，双手拿着枪瞄准。距离她那里……还差一点。眼看跑在前面的小海同学快要逃脱时。「高山！头低下来快跑！」「咦！？」当我是超人啊！但我也只能照办，于是我弯着腰奔跑。确认小海逃到车体前方之后，樱井不顾我还在跑，开始连续朝犯人开枪。磅——！磅——！磅——！犀利的风势从我的身旁穿越。子弹全部射中了前段机车头的门，每次命中时，子弹就发出锵的一声。两名犯人都躲进了驾驶台，樱井再厉害也射不到。但只要樱井持续开枪，犯人也不敢跑出来还击。这不是射杀犯人，而是为了争取时间的支援射击。「樱井！！」就在我以为只差一点就能逃脱成功的瞬间。后方响起一发轻脆的枪声。呜哇！？从我脸旁边穿越的子弹，在眼前的车体炸裂。我吓得双腿不听使唤，冲向张开双手等待的贝尔尼纳。「高山，没事吧！？」依然举着枪的樱井大喊，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呼……呼……谢谢你关心我，似乎勉强没事……」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枪林弹雨中全力奔跑，吓得我两腿发软。「其实我才没关心你呢。」樱井微笑。「是吗……」贝尔尼纳拼命问我。「直人！真的没事吧旦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这样、都是我!」我以安抚孩子的语气对贝尔尼纳说。「贝尔尼纳，我们还没有得救，你先冷静一点，还有别掉以轻心。」「噢，好，抱歉。」我放开贝尔尼纳的手，拍拍她的头。这时候，小海同学不小心站了起来。「高山同学，谢谢你！」「不可以站起来！小海同学！」枪声比我的喊声还早一步响起。下一瞬间，一个大大的物体从电源车车顶一跃而下，落在小海同学面前。该物体被子弹打中后，反作用力朝我们的方向倒下。看到倒下的物体，小海同学以手捣着嘴大喊。「呀——岩泉同学——！」原来大大的物体是岩泉同学。腹部中央有中弹的痕迹，飘起一股微微的烟。岩泉挡在小海同学面前，挨了这一颗子弹。我和小海同学连忙将倒下的岩泉拉到引擎盖的阴影后方。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犯人发射的子弹有如追击般连射。其中火花四溅，射入引擎盖的几发子弹，在引擎里锵锵锵地乱弹。不知道打坏了什么，从引擎室飘起几股黑烟。我向所有人说明这次的计划时，外表看起来实在不像女生的岩泉，主动提出爬上机车头正后方的电源车车顶待命。在伊达纹别站停车时，岩泉利用位于连结部的梯子爬到车顶上，等待时机出手相救……小海同学蹲在岩泉身旁，拼命喊着。「岩泉同学！岩泉同学！你不要死啊！」岩泉没有反应。「不要——！！」只见她泪眼汪汪，倒在岩泉的胸口上。樱井红着眼睛瞪着犯人，同时一看到犯人试图从车门出来，就开枪牵制。既然我们手上也有枪，犯人就不可能跟着冲出驾驶窒，沿着单行的通道接近我们。当当当。犯人无计可施，仅伸出手臂连续开了三枪左右。「为什么！！为什么岩泉你一定要死啊！？」小海同学一边哭，娇小的白色拳头同时用力砸向岩泉的身体。「痛死啦——」「欸！？」看到岩泉突然开口说话，小海同学吓得睁大眼睛。「就算穿上防弹背心，中弹还是会痛呢。」岩泉靠着机车头的车身，缓缓撑起身体。「岩、岩泉同学，你没事吗？」一脸担心的小海询问。「嗯，这好歹也防弹啊。」岩泉打开防弹背心让我们看，同时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小海同学以双手掩面，流下斗大的泪珠开心地说。「岩泉平常穿的背心不是防弹的吧？」我问岩泉。「东京站那次事件时穿的是防刃背心，但那无法对付持枪的犯人，所以我从昨天就改为防弹款式了，不过实际被打中还是很痛呢，而且要是没有它的话，可能就要断一两根肋骨罗。」岩泉说着，同时从腹部取出之前那支义大利制的逃生锤。防弹背心的上方的槌子似乎被子弹打中，强化塑胶的把手粉碎。「这下子已经不能用了吧。」看到岩泉盯着粉碎的零件看，我说。「岩泉，我们已经脱离青函隧道了，尽管放心吧。」「对呀。」岩泉微笑。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呜哇！！」现在没时间悠哉地聊天了。他们依然朝我们开火，而且火力似乎有愈来愈强的趋势。真是的，他们究竟有多少子弹啊？樱井将手伸向我，同时说。「子弹！」「啊，什么！？」我露出不解的表情看着樱井。「我叫你拿出预备的子弹啊。」「我最好会有啦！」「是你命令我支援射击别射杀犯人，我才会开枪的吧！」「在日本最好是可以随意射杀任何人啦！」樱井指着敌人大吼。「你看坏人对我们毫不吝惜乱开枪，为什么我们只有五颗子弹啊！？这样到底要怎么对抗坏人啊！」「这能怪我吗！哪有公安队一天能连开五枪的啊！？」据说正式担任公安队员的人，有人一辈子没开过半枪，一天开五枪大概已经刷新了公安队纪录吧。这次樱井指着自己。「就是现在，我不是说过，五颗子弹对警四而言根本不够吗！」我自暴自弃吼回去。「知道了啦！如果我们平安活下来，我就向饭田小姐交报告书，说明一天五颗子弹会没命啦！」樱井哼了一声。「行，你要答应我回去交报告书喔。」「好、好啦，但是先得熬过眼前的难关吧！」「也对……」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根据间隔很短的枪声判断，他们应该将手枪调成了全自动模式。每次开火，都有好几发打中了引擎部分。「小海同学，犯人集团有多少人？」「墨镜男坐在驾驶座上指挥，另一个人就是平头男，目前那里只有两人而已。」「咦？『那里』的意思是……！？」「还有一人，虽然我只听到声音，但是绑架我的犯人应该另有其人。」「是吗……」的确，那两人在餐车攻击我们之前，小海同学就已经遭到绑架，代表还需要一人。岩泉以右手喀嚓一声，取出伸缩式警棍。「如果能近身格斗，或许有机会的说。」樱井以手抵着下巴说。「距离敌人约三十公尺，全力奔跑大约六秒，这段时间足以打完那种枪的一排弹匣了。」虽然不确定究竟装了几颗子弹．但一排弹匣好像打了十五发以上。「如果跑过去的话，肯定会被打穿吧。」岩泉一脸同意。「这么一来，就需要有人当诱饵吸引犯人的注意力或是薰起烟雾之类，让犯人看不见我方行动之类的佯攻呢。」樱井叉着手，露出艰难的表情。要找人当诱饵是可以，但现在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后方就是电源车，想逃也无处可逃。该怎么办！？诱饵不行的话，烟雾怎么样？但是铁道公安队可不是军队，没有配备烟雾弹或震撼弹之类……铁路上能发出烟雾的器具，顶多只有紧急用发烟筒……发烟筒……对了！！「有信号炎管啊！」听到我一喊，樱井和岩泉这对体育系搭档，异口同声反问我。「信号炎管！？」研修不是有救过吗？都没在听喔！小海同学一如往例，开始流利地背诵。「信号炎管是制定铁道相关技术基准的省令第一一七条，规定的列车防护设备之一，在列车发生紧急停车等等非常情况时使用，点燃之后会喷出红色的火炎和少量的烟，告知接近的列车危险，教科书上有写。」光是在东京站执勤，小海同学就将整本时刻表背起来，研修时那一堆庞大的铁道相关教科书和法律相关书籍，一定也在她的脑海里吧。「这么说来，小海同学，你知道这辆DF5l的信号炎管放在哪里吗？」「等我一下……」小海同学闭起眼睛微微思考之后，像是想起来一般继续说。「我记得操作手册上写着，驾驶座内上部有伸出一根像管子的东西，将管子下方突出来，系有红色杆子的绳子往下方一拉，就会从车顶上方喷出烟雾和火炎。」「就是这个！！」我手指啪一声，贝尔尼纳随即回问我。「可是要在枪林弹雨中爬进驾驶座，还要拉绳子……」「所以要以手枪射穿驾驶台内伸出的信号炎管！这么一来，驾驶台内将会笼罩在火炎与烟雾中，让他们露出破绽吧。」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果然，对手攻击的时机愈来愈短。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识破我们没子弹，一口气发动袭击也说不定。樱井按下握把旁边的退弹钮，取出弹筒，按下退壳杆。打光的空弹壳掉落在脚边。「但是……已经没有半颗子弹罗。」所有弹壳的尖端都没有弹头和火药，掉在地上的只是底部塞住的普通金属圆壳。「好歹留一颗子弹吧！」我生气大吼，樱井立刻回呛我。「刚才要是犹豫的话，小遥和你都会被坏人打中啦！」「要是还有一颗子弹的话……」听到我这么说，樱井咧嘴一笑。「看，这不就是了吗？『要是还有一颗子弹』的情况。」「什么！？」「怎么样？要不要举手投降？」我真的很想投降算了，但现在要是举起手来，大概会被射穿吧。等等……话说回来，当时……我摸了摸自己穿在里面的衬衫胸前口袋。里面仅剩下一颗从樱井手中拿走，准备要还给装备课的子弹。我将子弹交给樱井。「用这一颗吧！」樱井露出惊讶的神情。「这是早上那一颗吗？」「没错，我忘记还给装备课了，可是只有这一颗喔。」樱井装进唯一的一颗子弹，单手使劲一甩，弹筒喀嚓一声卡了进去。然后确认子弹是否在下一发的射击位置。我知道樱井的射击成绩十分优异，但那仅限于射击不会动的标靶。这次不仅自己和目标一直在震动，而且还是窗户内的小型目标。这可不像射击训练一样简单。贝尔尼纳哭丧着脸说。「这样绝对射不中的！要是大家没命的话，我……」「贝、贝尔尼纳……」就在大家的心情一瞬间快跌落谷底时，樱井向贝尔尼纳说。「殿下，我们是保护旅客的国铁公安队，所以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会将您救出这里的。」贝尔尼纳拼命喊着。！」她的笑容真的充满了自信……凭她的技术似乎有机会成功。我们警四全员望着彼此。「好，接下来说明作战，樱井从左边探出去射击信号炎管，趁驾驶室笼罩在烟雾内，岩泉迅速从右边通道冲过去压制犯人，这次为了击退敌人，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真、真的吗！？」岩泉一提到乱斗，就像小孩子一样露出开心的表情。又不是要去远足。「那两个犯人是违法持有枪械、妨碍公务、妨碍列车行驶、胁迫、监禁等等诸多罪名的现行犯，必须不择手段才能在危机中解救我们，这是完全的正当防卫。」「了解，代理班长。」喀锵，喀锵。岩泉取出两支伸缩式警棍，蓄势待发。「小海同学在这里保护贝尔尼纳。」「直、直人！我、我也去！」贝尔尼纳拼命要求。「抱歉，贝尔尼纳你是旅客。」听到我这么说，大家都望着贝尔尼纳微笑以对。「保护旅客的安危，是我们的工作。」小海同学体贴的说，往前方一看，可以看见下一站停车站，东室兰。以现在的速度来看，犯人不打算停车，想直接冲过去吧……「好了吗！！警四Let"s　roll」所有人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列车以时速九十公里，冲入原本该停车的东室兰。等着上车而接近月台的旅客，都惊讶地目送北斗星驶离。我悄悄探出头去确认犯人，看见他半个身子露在右侧车门外，被月台吸引了注意力。「趁现在！！樱井！」「还用你说！」樱井从左侧缓缓站起身，举起枪来。就算樱井枪法再好，这次为了瞄准目标，也需要一点时间。平头男查觉到樱井，也举起枪来。「唔噢噢噢——！！」看到平头男举枪，岩泉随即像橄榄球的阻截般，从右侧通道冲了出去。在犯人眼中，比起手上有枪但距离远的樱井，冲过来的岩泉较可怕。男子迅速转为瞄准岩泉。这一瞬间！磅——！樱井的点三八左轮枪发射必杀的一击。子弹射破驾驶台的玻璃，有如被信号炎管吸进去一般。然后传来『碰！』的爆炸声。紧接着从管子『呼呼呼呼——』冒出红色的光和白色的烟。信号炎管如果正常引燃，会缓慢地燃烧，但被子弹击中后一口气发火。驾驶台迅速笼罩在烟雾中，犯人完全看不见。岩泉以全速跳过前后机车头的连结部。时间大约三秒钟。起先是平头男子不断咳嗽，逃出车门跑到车身侧面的通道上。这时岩泉冲了过去。男子单膝跪在地上，同时举枪瞄准。「想得美。」但岩泉以眼睛看不见的高速飕的一声，挥下警棍。伴随『啪叽！』的炸裂声，男子惨叫。「啊啊呜呜——」刚才这一击足以打断男子的右手腕，紧接着岩泉反手握住警棍，有如刺穿般朝男子的腹部戳下去。发出沉钝的『噗！』一声。「呜……」男子喊出这一声，随即像是倒在警棍上一动也不动。「这么近的距离，枪是派不上用场的啦……喂，有在听吗？」从另一侧车门跑出来的墨镜男，举枪瞄准岩泉。「你们是什么人啊！」这次换樱井从左侧的通道，以猛烈的气势『哒哒哒——』冲过来。「东京中央铁道公安室！警四的！」「警、警四！？」男子朝奔跑的脚步声一转头，樱井随即一记飞踢『叭叽——！』狠狠踹在男子的脸上。男子当场太阳眼镜碎裂，下巴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同时朝另一侧飞过去，用力撞在DF51的车身上。如果樱井穿高跟鞋的话，男子会当场没命吧……「不是说女生的运动能力比男生差吗？」虽然樱井这么说，但男子早就翻白眼倒在通道上，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岩泉和樱井回过头来，高举着手。我差点当场脚软跌坐在地上，抓着车身勉强撑住身体。「总算、结束了……」贝尔尼纳握住我的手，碰触自己的脸颊。「谢谢你……直人，为了我而甘冒……甘冒这么大的危险……」我的手感觉到贝尔尼纳泪流满面。「没关系的，贝尔尼纳，因为我们是国铁公安队。」「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了能进入国铁就职啊。」「咦……」贝尔尼纳抬起头来，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我。被她盯着我感到不好意思，抓抓头感到害羞。「研修时教官有说过……对旅客造成困扰的家伙，不论任何原因都要奋战到底。」贝尔尼纳迅速以手抹去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