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成神之路‧攻略8 严防对你微笑的同行

今天，公诚大学体育馆。

场内，灯光太白，冷气稍弱。

排队路线已经爆满，原本可以容纳三千人的座位几乎占光，位于中央贩售同人商品的摊位更是挤成一团，大家挥舞着钞票抢购，宛若手持武器厮杀掠夺，恨不得砍死排在前面的碍事之人，赶快买到限量商品……

为什么我知道？

因为我费尽心力买完几个热门摊位，准备撤退时遭遇新一波入场的人流冲击，让我一再产生「如果有一把武器在手上就好」的冲动。

等我守护好某畅销作品的本子与角色扮演写真集，成功踏出体育馆，真的有从战场生还的沧桑。只可惜没有任何发妻在等待我归来，也没有上演九死一生后的感人重逢，唯一有的仅是刚晋升四十万级的网络女神西莉娅，而且藏在兔子口罩内的脸，以及躲在帽子下的金发似乎都很不耐烦……

场外，阳光和煦，温度适中。

我和西莉娅走到体育馆旁的体育学院，有一道可以直通三楼的直线型阶梯，我们坐在二楼的高度，恰好可以俯视大半个场外。当然，阶梯也是公共场所，不少人爬上来躲阳光暂且休息。

目测体育馆附近的草地、步道、植树区、池塘有两三千人，最主要的场地就是草地，聚集最多的Coser、摄影师和一般持手机凑凑热闹拍照的观众，渐渐就会形成一圈一圈的独特景观。

一整片草地上，出现好几「圈」的人。

人声鼎沸，不管是模仿角色的喊声或是朋友间的嬉闹，都为这个场地带来满满的活力。

我一眼就看见坐在草地上的千恩、璇子与艾蜜，或者可以简称为「凡花」。

感觉得出来千恩紧张到不行，纵使化好妆，穿上璇子牺牲好几晚休息时间制作的服装。

她身上的杏色洋装像是暖风的颜色，黑色的假发虽长但长得温顺，从头顶的海牛面具到脚底的雪靴，都带有几分反差的俏皮。虽然没有刻意穿着性感，但她胸前沉甸甸的分量依然衬托出丰满的两道圆弧，几乎百分之百还原原作的设定。

是不敢说千恩可以复制尔善这个角色，但能做的都做了，依我们业余的程度，应该不算玷污Cosplay这个活动。

璇子低调许多，连工作用的女仆装都没穿，只穿着T恤、牛仔短裤与鸭舌帽，敬业地担任助手的工作，而且还是兼任化妆师、造型师、保母、随扈、公关人员多重功能的超级助手。

至于艾蜜嘛……握着相机不停调整焦距，挪动适当的角度拍摄。她居然和平时上学一样的打扮，全身只有双手、脖子、整颗头暴露在空气中，我实在很担心她会中暑。

要是没人担任摄影师拍摄，那所有的努力等于归零……

这时候，草地上突然有了变化。

我原本以为是在场内卖写真集的人气Coser出来场外接受摄影。

动漫、二次元、角色扮演，此类的粉丝基数本身就相当惊人，动辄二十万、五十万，甚至是九十万级的Coser都有。她们本身就是网络女神，在社群网站拥有一大票死忠粉丝，连在场内买她们的写真集都得拼上老命。

毕竟这里是她们的主场，瞬间成为瞩目的焦点并不奇怪。

结果，来者并不是她们，而是刚到场的果果儿与赤驹。

他们是众所皆知的情侣档，早就在各自的粉丝团公开，会在台北动漫祭出现，于体育馆外的草地野餐，欢迎大家一起来同乐。

当然入境随俗，他们扮成了最近很红的漫画角色，分别是故事中的女勇者与男贤者，以魔王讨伐团的姿态准备好好地大吃大喝。

果果儿和赤驹都很好地利用了身材优势，女勇者的盔甲绝对是属于越暴露防御力越高的那种，男贤者就更简单，上半身只有一件披风，并且肌肤刺了十几条类似禁术的魔法咒文，更是在视觉上强调赤驹不用出力就会浮现的肌肉线条，淡淡的六块肌与人鱼线……

「真是敬业。」我放下望远镜。

「我看、我看。」西莉娅接过去，「嗯……这种身材真棒，刚刚好不会太肌肉，不像某人瘦弱无能，一脸阴郁邪恶。」

「身为一位四十万级的网络女神，当众意淫人家男友没问题吗？」我撑着下巴问。

「我是要讽刺你啦，谁要意淫他啊！」

「罢了，我就不听你公开自己的性幻想对象了……现在。」

「谁公开性、性幻想对象了啦！你不讲清楚我跟你没完没了啦！」

「唉……好吧，既然我们要讨论你的性幻想对象……」

「没有这种事!!」

「好，你的性幻想对象如果不是赤驹这种帅气肌肉男，那很有可能是振宇哥了。」

「屁啦，怎么会一下子就跳到那边去！」

「难道不是吗？」

「不是！」

「那就是我了，哎唷，我要坐远一点，以免危险。」我挪动屁股，想离西莉娅远一些。

「马上给我坐回来！马上！」她激动到把口罩摘掉扔在我身上，气鼓鼓地嚷嚷：「你欺人太甚，我要跟振宇哥报告说你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欺负我！」

不行，扯到振宇哥会有麻烦，我赶紧拿出刚刚辛苦排队抢购的同人漫画，陪笑道：「场内最夯的BL本都在这了，请笑纳。」

「我可是用掉最宝贵的休假日，跑到这边帮助你耶。可是你还一直惹人家生气，王八蛋……」她一边委屈地骂、一边把本子收进包包，「绝对不能这样就算了！」

「那我该怎么补偿您呢？啊，人参雪珠乌龙奶茶，是的，等等活动结束我马上去买。」

「不要了啦。」

「换个口味？」

「你舔我的脚趾。」不愿消气的西莉娅，薄唇微微勾起女王才拥有的傲笑，同时嚣张地注视，考验我道歉的决心。

我低头，看向她藏在凉鞋内的小巧脚趾，以及上面那一层似乎散发甜香的指甲油，严肃地问：「可以连趾缝都舔吗？」

「不准看，也、也不准舔了！」深怕再被多看一眼的她，害臊地用包包挡住凉鞋，厌恶地骂：「真不要脸的噁心家伙。」

「小妹妹就要有小妹妹的矜持，别动不动就想用与年龄不符的方式唬人。」我摊开口罩替她重新戴上，像是替吵闹的狗狗挂上嘴套。

她趁机捶了我几拳。

我没再理会，将注意力聚于草地。

果然在赤驹与果果儿的带动下，最大的一团人圈就包在他们附近，透过望远镜能清楚看见，蓝白色的野餐垫上，女勇者和男贤者依漫画原作的经典桥段，互相恩爱地喂食，引起不少被闪瞎的粉丝疯狂拍照。

聪明，以原作当挡箭牌的放闪法。

我之前说过，以「品尝食物」当作卖点的果果儿要是没有新的变化，观众很快就会看腻了。没想到，她也的确想出新招，用野餐的概念，拉近与粉丝的距离。

另外，社群网站的着名狗仔队……特侦组也来了，四处走走拍拍，像秃鹰一样寻找着腐肉的味道，像是希望能找到几条腐败的新闻来冲高流量。

「然后，我们就在这发呆吗？」不愧是明事理的西莉娅，收了我的BL本，就有自觉该付出劳动力。

「你等等只要趁没观众的空档跟凡花打声招呼就行了。」我收回视线，侧过头看她。

「没观众？」

「嗯，我还没无耻到一直消费你的人气，就只是单纯的招呼。」

「依你的坏心眼，该不会又想制造冲突吧？就跟上次的家里蹲一样。」

「我不会。」

「怎么觉得怪怪的……」西莉娅立即追问：「你确定吗？」

我马上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柔声道：「可是，我不确定别人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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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众多Coser游走，展示自己的装扮，表现自己的肢体动作，试着在三次元重现二次元的角色。

虽然我并不常混迹于同人场，但一些最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比方说，即便是穿戴好的Coser也不是随便可以拍，他们有放松的休息时间，或坐或蹲在草皮上，跟助手与朋友闲聊，直到有摄影师礼貌地请问能不能拍，抑或是休息完毕，重新收敛神态，摆出角色的招牌动作，大家自然知道可以拍照了。

千恩与璇子始终利用这样的规矩，就坐在果果儿与赤驹的人圈范围外休息。

等待着一个契机……

我和西莉娅就站在人流中。

见证着草地上的局部骚动。

二十几位摄影师，装备精良，精神抖擞，个个年轻有朝气地登场，双眼中蕴藏着对于未来的憧憬，一看就是优秀的热血青年。

他们围着千恩与璇子，礼貌地询问可不可以拍照。

璇子快速地补妆，慎重地替千恩拿开披在肩膀的大外套，扶着她缓缓地站起。

此地，此时，正是凡花于现实世界的初登场。

没有配乐，有的只有此起彼落的快门声。

没有舞台，有的只有被践踏过的翠绿草地。

二十几位摄影师架起二十几台相机，像是军备竞赛般，我顶多认得出几项，闪光灯、三轴稳定器、反光板、补光灯、长短脚架……眼花撩乱的，理所当然会引起附近的瞩目。

原本在闲逛的观众或是路过的摄影师也围过来凑热闹，八成产生了不知道是哪个人气Coser来到场外接受拍照的错觉，认为机不可失，纷纷拿出手机和相机多拍几张。

我和西莉娅就站在其中，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他们是谁？」

「旭日高中摄影同好社。」

「原来是你找来的……」西莉娅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千恩身上，「你就不能相信，凡花能够靠自己的努力与能耐搏得关注吗？」

「那是两码子事。」我淡淡地说。

「明明是同一件事。」

「努力是千恩、艾蜜、璇子的责任，而我的责任是保证她们的努力被看见。」

「……」西莉娅闭口不语，大概也是被千恩的表现所吸引。

我利用二十几位摄影同好会的同学助势，吸引附近游离的关注度。只要他们每多拍一张照片，回到家或是当场上传到社群网站，就会成为凡花的现成广告。但意外的是……

这些原本是凑热闹的人，迟迟没有离开。

不是随便拍几张照就算了，是真正地站在原地欣赏。

璇子悄悄地从长条状的纸箱中，抽出一支反射着耀眼光芒的法杖，约一公尺长。金属的杖身流泻着古铜色的光泽，杖顶镶着一颗拳头大的火红色宝石，瞬间光彩夺目，彷佛真有火焰在其中跳动。

一比一还原了原作轻小说的设定，让仅存在于故事中的传奇法杖重现，给我一种错觉，彷佛其饱含某种强大魔力，只要咏唱就能释放出毁灭性的大范围杀伤型法术。

我能听见观众感叹的惊呼声。

所有人八成会发出疑问，这把法杖算是道具，或者算是职人的工艺品？

「原来……这就是璇子的自信。」我无声地鼓掌。

西莉娅好奇地问：「你们哪来这些经费去订制这种装备啊？这分明不是学生可以拿出来的规格吧？」

「谁知道呢？」

在我的反问之后，璇子后撤退场，独留千恩鞠躬招呼几声，接着嘴里念念有词，摆出Pose，让所有的镜头有了目标对象，快门声不绝于耳，宛若一道又一道的叫好，在鼓励她放得更开。

可惜她终究太紧张了，肢体还是太过僵硬。然而在表情上来说，五官中的无力感，总算是更接近角色的怯弱、胆小，像是连大声一点说话都会使她惊吓的彷徨，都演绎在双眼的无助之中。

而且，是那种会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的无助。

她顶多就是默念几句台词帮助自己进入角色，绝对没有开口表示任何话语。但在眼波流转、在嘴唇张阖、在发丝飞扬，一些微小细节……都传达出「把我带回家好好保护」的暗示。

摄影同好社的社友一同进入了不发一语的疯狂，用调整焦距和控制快门来代替尖叫与欢呼。

千恩大概每五秒换一个Pose，现场也就每五秒才听见些许的杂声。

她到底是改变了什么？

为什么和进度报告会议时差这么多？

「千恩……变得好妩媚，怎么回事啊？」西莉娅揪住我的手臂摇晃。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禁笑出来。

「你快说啊，她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是睡衣派对。」我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千恩当初吵着要办愚蠢至极的睡衣派对，并不是真的愚蠢……

而是，她想近距离揣摩艾蜜。

模仿艾蜜人形捕蚊灯的神态。

太聪明了，这条羊。

我和西莉娅并肩站着，逐渐能感觉到人群在流动，越来越多不小心的碰撞，代表草地上的人圈板块在位移。

原本我们这个点是可以清楚看见千恩的，但是没过多久，围绕千恩的人圈逐渐变密，视线上的阻碍也逐渐变多。

我的耳朵已经听见无数张凡花照片上传到社群网站，粉丝闻风到粉丝团点赞的音效了。

「不管这个睡衣派对是什么鬼东西，下次记得找我参加喔。」西莉娅敏锐地感受到现场的变化。

娇小的她躲进我的手臂范围内，利用我来抵抗人潮移动的碰撞。

「这是千恩这种边缘女才能使用的办法，你不行。」

「太神奇了吧。」

「嗯，原来生命真的会自己找到出路。」

「我已经分不出来你是在赞美还是在嘲讽了啦！」

「静静地看吧。」

彷佛在呼应我的提醒，又有一群追求真善美的年轻学子提着摄影器材加入了。嗯……是迟到的东极高中摄影同好社，他们社长发现我站在这以后，不好意思地歉笑，同时匆忙地摆放相机脚架。

先不管他们了，因为又多出二十几名年轻摄影师，千恩已经被重重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和西莉娅不得不退后，把空间让给前挤的观众。

围住凡花的人圈，就像漩涡，不断卷进周围的人，更像永远吃不饱的怪兽，不停吞噬掉原本围观的摄影师。

犹如集体催眠，不管手持动辄六位数的单眼相机还是四位数就能搞定的廉价手机，好像不拍几张凡花的照片，就是落后的、跟不上热潮的、在台北动漫祭秀下限的……

我就是希望所有人产生「反正连那些看起来很专业的摄影师都拍了，那我也应该拍几张。至于Coser好像很出名，虽然我喊不出名字是谁，扮演哪个角色也不清楚，不过看起来挺可爱的，赶快上传到社群网站告诉朋友我有拍到」的心态。

利用两间高中总共五十名充数的临时演员，就可以把八万多人追踪的凡花，烘托出四十万级网络女神的假象……

可是，我犹豫了，一点点的犹豫。

在接近喧嚣的人声嘈杂中，眼前的画面与我先前的预想，竟然产生很大很大的误差。

我低估了千恩与璇子的表现。

「再问你一次，你就不相信，凡花能够靠自己的努力与能耐搏得关注吗？」西莉娅踮起脚尖，在我的耳边问。

我犹豫了五秒之后觉得犹豫五秒的自己很蠢。

「这跟相不相信无关。」

对于台北动漫祭，千恩展现了显着进步，璇子更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就连最吃力的艾蜜都能像忍者般神出鬼没，身为队长的我……实在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可是一个团队，最忌讳的状况。

西莉娅诧异地抬头，像是在观察我脸部肌肉的细微变化。

包围凡花的人圈越来越厚实，连在草地之外的人都能发现这里聚集一大团的人。

好奇心莫名其妙地滋生，变得不来一探究竟好像浑身都不对劲，一切都随着人性发展，毫无意外地演进。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明明知道很蠢，却还是会跟猫一起死在好奇心之下。

「破了。」我轻轻地说。

轻到一说出口就被附近的人多嘴杂给盖过，然而读到唇语的西莉娅不免好奇地问。

「什么？」

「果果儿与赤驹的人圈，破了。」

「……」她茫然地转过头。

和我一同清楚地看见坐在野餐垫上的女勇者与男贤者，以及，他们脸上乍青乍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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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主宰的视角）

巨大的人圈中。

时间差不多了，璇子拎着大外套走到千恩身边，一边对所有人道歉、一边把大外套盖在千恩肩膀。

千恩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从轻小说中的尔善，恢复成参与台北动漫祭的Coser，激动得双颊绯红，连忙鞠躬对围绕自己的摄影者道谢，转一圈三百六十度，弯了好几下腰，表达最真挚的谢意。

旭日高中摄影同好社与东极高中摄影会一共五十一名学子知道任务完成，纷纷收拾器材，竟然还有几分不舍。他们原本是因为条件交换而来，可实际上拍到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即便藏有半点的不甘愿也立即烟消云散。

原本凑热闹的群众满意地缓缓散去，大多在张望着，看附近有哪个Coser可以拍照，准备赶往下一个人圈，继续凑凑热闹，把美丽的倩影收进自己的相机或手机内。

璇子先将法杖包上气泡袋收进长条纸箱中，千恩则提着道具箱准备离开。不过令她们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有六、七位长期投入角色扮演的Coser和助手过来打招呼。

收到不少名片的千恩尴尬地表示自己没有。

璇子也不擅长处理陌生的人际关系，十分紧张地道歉。

还好对方皆不在意，互相加了社群网站的好友，其实效果和交换名片差不多。

她们围成一个新的人圈，很薄，却很热络。

千恩身为新人，很仔细地聆听大伙的经验分享，璇子过去都是闭门造车的状态，这次遇上同好，心情非常雀跃。

除了在女仆餐厅会说话，其余时间都很安静的她，总算可以用真实而非营业用的笑容，在这个人圈中畅所欲言，尤其对其中两位也热爱自制服装的Coser更是有几分英雌相见恨晚的遗憾。

「抱歉，打扰了~」

果果儿携着赤驹以及两位女助手浩浩荡荡地登场，不太礼貌地插嘴。

原本热烈的交流顿时冷却下来。

「我是果果儿，旁边这位是我男友，大家好。」

在场的人当然知道这对情侣是谁，一个是四十万级的网络女神、一个是四十万级的网络男神，在社群网站算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跑到台北动漫祭直播还算可以理解，可是加入一群角色扮演同好者的人圈中会令人感到费解。

果果儿和赤驹的视线始终定在千恩身上，不过其中的含意却不相同。

「我是凡花，你们好。」千恩侧过头，躲开赤驹很直接的目光。

「你好、你好……凡花我知道，上次和西莉娅遇到变态的影片我有看，超级恐怖的~」果果儿显然忘记凡花曾私讯寻求合作的事。

「嗯……」千恩记得当初的嘲讽，所以有些尴尬。

「刚刚我们在直播野餐，你可以直接加入我们呀。」

「这、这太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啦，直播当中发现观众散掉一半比较尴尬而已。」果果儿的微笑藏着一点阴暗。

璇子往前一步，挡在千恩身前，礼貌地说：「待会我们在体育馆附近拍几张照就会离开。」

「别、别、别，我是真的诚挚邀请，野餐就是要人多才有滋味呀。」

「抱歉……」

「唉唷，你好讨厌。」果果儿鼓起带点婴儿肥的双颊，视线略过璇子直指千恩，「不管啦，就算要拒绝，我也要听凡花亲口拒绝。」

一直都在旁边窃笑的赤驹，帅气地梳着火红色的短发，也注视着千恩，跟着起哄道：「对嘛，过来一起吧。」

果果儿原本挺讨喜的怒容立刻变得僵硬，身后两位助手察觉到不对劲，把录影的摄影机与麦克风关掉，暗暗扯着赤驹的披风，要他别多嘴的意思非常明显。

千恩与璇子进退两难，参加就偏出光磊的计划，不参加……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两位四十万级的网络红人摆架子；一旁还有特侦组的人在默默拍摄，画面传出去的同时，嚣张、臭屁、自以为是的风评立刻跟来。

就当所有人尴尬，觉得异常为难之际，有人再度加入这场谈话。

犹如一道金黄色圣光降临，解救现场即将死去的气氛。

「是凡花吧!?我远远就看到你了。」

西莉娅依然维持低调的打扮，在口罩与帽子的遮盖之下，就连千恩也犹豫了几秒才判断出此时握住自己双手的女孩是她，而璇子压根不知道是谁。

「你怎么跑来？」

「我来逛逛，碰巧遇见你，所以过来打声招呼。」

「好，你等我换掉衣服，我们一起走吧。」

「OK。」

千恩一手牵着璇子、一手拉起西莉娅，不好意思地对果果儿说：「我得先离开了，陪朋友到处逛逛。」

「嗯……」果果儿注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娇小少女，觉得异常地似曾相识，却又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我们也不打扰，下次！下一次凡花一定要跟我吃顿饭喔。」

「好的。」千恩点点头。

「那我也要去找找朋友了。」赤驹吊儿郎当地对女友报告，「反正直播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是休息时间。」

「你别趁机使坏……」果果儿转身嗔骂男友几句。

千恩、璇子、西莉娅抓准这个时机静悄悄地撤退，快步地离开草地，过程中都没再说话，弄得气氛紧张兮兮，像是违反校规的女学生，准备通过有教官把守的学校大门。

直到女生更衣室内，西莉娅才一头雾水地嘟囔道：「走那么快干么？」

千恩与璇子对看一眼，旋即松一口气，无奈地笑出来。

像台北动漫祭这种规模的活动，为了供应大量的角色扮演玩家有个换装的地方，都会开辟一个室内空间，划出整排一格一格的隐私区域，可以在里头更衣，然后外面还有数面镜子可以上妆，几张桌子能够做道具的调整。

当然，男女更衣室分开。

不少Coser在其中闲聊、认亲，或是等待尚在准备的伙伴。总之，更衣室内往往人满为患。

璇子、千恩、西莉娅就站在入口处旁边。

「没办法，对一些宅男还行，但我对果果儿这种女生完全没辙。」璇子靠在墙上，微微地喘息，「而且她男友的眼神……真的很怪异。」

「不过队长交代的任务已经达成了吧，我们……我们可以去吃庆功宴？」千恩已经在思考要用什么名义去吃大餐，来安抚刚刚莫名的紧张。

「你们别担心，余光磊说，要是果果儿没跟来更衣室就算任务结束，大家可以下班。」西莉娅摆出一个让她们安心的手势。

「对了，实在很抱歉……我似乎不认识你。」璇子歉然地苦笑。

西莉娅摘下帽子，金黄色的发丝如液态的黄金般流泻于双肩，再拿掉口罩，混血儿的立体五官与乳白的肤色就跟童话故事中的公主没什么两样。

这个脸蛋，就是她的名片。

「抱歉，还是不、不认得……」

「是个爱开玩笑的朋友呢，在社群网站的圈子里，哪有不认得我的。」短时间内就冲上四十万级的西莉娅，基本的自信毫不动摇。

「喔喔……那个、那个，我似乎有印象……」璇子的脑袋一片空白，「超可爱的混血儿嘛。」

「呵呵……这样说我不太好意思，下次再送你签名照吧。」

「嗯嗯，还好摆脱果果儿了。」

试图转移话题的璇子朝千恩投射一道求救的眼神，瞳孔上宛若写着一双SOS，但千恩因为饥饿变得无比迟钝的神经并没有接收到，反倒是被西莉娅瞧见。

「放心，余光磊说要是果果儿跟来，我可以先逃跑，但目前似乎没……等等，你是不是真的不认识我？」

「……」

「唔……你、你……」

「对不起，是因为我才刚刚加入凡花的团队，所以对社群网站不熟，你、你别太气馁……」璇子不好意思地坦承，要像光磊巧妙地用话语带过，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真没礼貌呢，连大名鼎鼎的西莉娅都不认得，未免太羞辱人了吧。」果果儿拿着一杯紫色的葡萄汁，从容地走进入口处，用略高的语调冷言冷语。

「「「……」」」千恩、璇子、西莉娅……她们在不知不觉中站成一排。

更衣室来来往往的女生太多，发生在一个角落的事反而没被注意，一眼看过去，她们就跟朋友间的聊天一样正常。

紧接着，在社群网站上也挺有名气的特侦组组长白瑜跟着进来，依靠天生的八卦嗅觉，发现有新闻即将发生，就算规定上无法携带摄影师进入，她仍偷偷地用手机录音，低调得像个路人站在一旁。

「难怪……就是靠西莉娅才吸引这么多粉丝的嘛。」果果儿含着吸管，甜甜地笑道。

虽然被指名了，但西莉娅想起光磊说的，便呵呵笑几声，没有特别回应，径自挪动步伐朝更衣室外走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我、我……先去换衣服。」千恩不想再多作纠缠，干脆去排队更衣。

「那一起去。」还穿着女勇者装的果果儿急忙跟了上去。

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她踩着高跟马靴的脚步突然一个不稳，手中的葡萄汁往前一洒，大半喷在千恩的身上。

璇子费尽心血的服装整片血红，塑胶杯坠落于地板，渐渐流出杯底的暗红色汁液，看起来像是凶杀案现场的一滩血。

「啊！」闯祸的果果儿不停道歉，可是手边又没有可擦拭的东西，除了道歉，也只有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千恩的身体颤抖，这样熟悉又虚伪的道歉在崇高女中听得太多了。

不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把液体洒在自己身上……在崇高女中高一时期煎熬的回忆，整个从心田的最底部挖掘出来，一幕一幕被欺负的画面，像是按下了重播键，以最逼真、最身历其境的高画质播放。

一想到身上穿的是璇子好几个夜晚不睡，献祭手指上无数个伤口才制作出来的心血，竟然被一杯葡萄汁毁掉原本的颜色……千恩悄悄握紧拳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MAX级的愤怒。

然而，璇子握住她的手，相当冷静地说。

「没关系，我们自己清理就好。」

两人转头就走。

果果儿有一些诧异，从口袋中拿出两片口香糖，非常突兀地拆开包装，放进嘴巴内咀嚼。

特侦组组长白瑜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的新闻画面感到失望。但更失望的是，果果儿说凡花是个眼睛长在头顶、自以为是网络女神的家伙，只要稍稍激怒一下就会露出本性，结果暴怒或破口大骂的内容都没录到……

凡花已经和蓝黑色头发的助手逐渐走远。

「直接拿手机来录影吧。」果果儿把两团口香糖吐在掌心。

「没问题。」白瑜一听就兴奋地笑了。

「记得要把我剪掉喔。」

「这是当然。」

「真是没办法呢，社群网站上总会出现很多以为自己是网络女神的人，完全不懂得尊重也就算了，还一直跟别人的男朋友眉来眼去。」果果儿一想到赤驹看着凡花的眼神，神情立即变得阴冷。

公诚大学体育馆内建的更衣室虽大，但没大到找不到一个人的程度，她很快就发现正在镜子前卸妆的千恩，以及正在帮忙拆掉假发的璇子。

果果儿发现黑色假发内的黑色短发不免觉得运气不错，藏在背后的右手正搓着黏呼呼的口香糖，目标是黏在头顶，希望让千恩秃一块，造成鬼剃头（注1：在医学上又叫「圆形脱发」。不但是身体不健康的体现，也会影响形象。发病原因可能与焦虑、紧张等精神因素和自身免疫因素有关。）的美妙效果。

千恩从镜子内看见果果儿了，还以为对方是来道歉。

然而白瑜躲在后方遮遮掩掩地用手机偷拍的行径，让她感到怀疑。

她准备开口提醒更衣室不可录影，但果果儿已经和善地浅笑，右手稍稍抬起，像个朋友一样要抚摸千恩的头发……

「果果！」

突如其来，果果儿的助手闯入，气喘吁吁地大喊。

「怎么了？我又没要你帮忙，跑来这干么？」

「赤、赤驹在和人打架、好可、好可怕……」

身为特侦组的组长，白瑜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就跑，追求更瞩目的新闻。

「跟谁打架？」

「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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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特侦组的白瑜会跟果果儿合作。

我知道果果儿会激怒千恩，白瑜会偷偷录下千恩暴怒的模样，再回去加工成「果果儿不小心洒出果汁，凡花抓狂得理不饶人」的画面，反正最终的解释权是在媒体手上，用不同的角度看就能解读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我知道依西莉娅的个性，让她赶快离开，反而不会离开，原本只是希望她当个见证人，结果还不小心当了一回摄影师，偷偷把整个过程都拍下来。

以上三个「我知道」，足以掀起一道风波，让凡花再度成为社群网站的热门关键字。

但，全部被一个「我不知道」毁掉。

我不知道赤驹会遇上艾蜜，而且被吸引。

该怎么说呢，赤驹身为网络男神，以帅气的脸庞与精壮的身材吸引不少粉丝。然而，先关闭我的嫉妒，凭良心说他天生带有无心机的憨厚感，才是让他拥有四十万人追踪的主因。

可惜，他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太「滥情」了。

而且滥情的人绝对不会只滥情一次。

到处公开且毫无节制的展现个人魅力，自然吸引不少女孩子争相献媚，渐渐的，社群网站上关于他的负面留言越来越多。果果儿的心情绝对不会太好，甚至已经草木皆兵到无视事实的程度，常常怀疑有人勾引自己男友。

总之，赤驹在公诚大学体育馆这片处女地，准备大展身手就碰见了最不该碰的艾蜜……

台北动漫祭就这样落幕了。

回到旭日高中男子宿舍。

被葡萄汁染色的服装还吊在我的窗户上晒。

气氛异常凝重，寝室内过度的压力像紧紧缠在每个人脖子的绳。更诡异的是，绑绳的人不是果果儿，而是我们自己。

我坐在赛车椅，面对的不是电脑萤幕，而是死气沉沉的三个人。

千恩端坐在床尾，却如坐针毡，一脸殷切地望向床头。

璇子靠墙站立，原本瞳孔中满溢的是愤愤不平，却在凝视床头方向后立刻变得温柔起来。

艾蜜跪在床头，三分生气、三分内疚、四分难受地躁动……

「当时……我好不容易从人堆中钻出来，躲在某棵树下检查刚刚好不容易拍到的照片。结果，那个红色头发，喔，他叫赤驹的样子，反正赤驹那个混蛋突然出声搭讪，我不理会转身就走，他还勾勾缠追上来继续打招呼，甚至动手搭我的肩，碰到我的脖子。」

她说到一半，侧拉开领口，让脖子与整片右肩都暴露。

无数颗细小、暗红、怵目的红疹爬满原本白皙的肌肤，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患者一见大概马上昏倒。

艾蜜有恐男症。

我早就说过，不碰艾蜜的原因并非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而是她身上的古怪疾病，只要被男性碰触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犹如某种不可思议的魔法禁忌。

每当有人在批评她是公车、香炉时，我都在心里哈哈大笑，笑这些人永远只看表面，选择性相信自己相信的，完全不在乎现实是艾蜜连男生都碰触不了，想当婊子都没有机会。

可是这样的污名就像标签一样贴在艾蜜身上，永远撕不下来。

我虽然笑，却笑得很悲哀。

艾蜜的回忆还在继续……

「我急到快哭出来了，立刻拨开他的手，第一脚踢在他的肚子，第二脚就成功踢中脸。」她仔细地描述昨天在公诚大学体育馆旁发生的事，「但他大概是有在健身，身体晃了几下没倒，整个人气疯了朝我冲过来……」

千恩与璇子听得失神，一颗心已经吊在喉咙，紧张到快要跳出来的样子。

「最后，我踢中他四、五脚，但被打中两拳。」艾蜜失望地上拉衣摆，直到胸罩下缘停住，左腹侧整块的紫色瘀青异常骇人，「要是老师知道……一定会笑我是废物的……」

千恩掩嘴惊呼一声，眼角的泪水旋即坠落。

璇子默然无语，但肢体动作中的愤怒无法掩饰。

「我拿出相机脚架要再跟他打，可是附近的人已经架开他了……」艾蜜低头碎碎念着，似乎感到非常懊悔，念到后来，在场已经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顶多勉强能听见「老师会骂」、「没学好」、「为什么只有我会这样」之类无法拼凑的片语。

原本她白净无瑕的身体，现在，一整片刺痛的红疹，再一整片紫红的瘀青。

我没再多看，径自说：「现在你们懂了吧，如果有男人碰触她，就会呈现类似过敏的皮肤病变。」

艾蜜苦着一张脸，虽然约好不讲，但这种情况，就算是千恩也能猜中。

「我们假扮情侣，就是为了降低男人靠近她的机会。或许你们会以为我坐怀不乱，但实际上连有六块腹肌的赤驹都打不赢她。」我很努力忍着不断涌出的酸意，然而从齿缝中泄漏的点滴，就已经足够酸涩，「艾蜜绝对不是公车、不是香炉，因为根本没有男人可以碰她。」

「「……」」千恩与璇子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藉这次机会讲清楚也好，我和艾蜜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她要我帮忙，我要她的摄影相关技术，如此而已。」

「……」艾蜜抬起头，狠狠咬着下唇，瞳孔上流动的……是失望吧。随便，反正我也不想明白了。

「另外，我早说过凡花是个利益团体，每个人都尽自己的责任，每个人就会得到自己的好处。如果艾蜜没有办法尽自己的责任，甚至还像台北动漫祭这样，扯大家后腿……」

「余光磊，你在说什么啊！」璇子很不客气。

「队长，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吧。」千恩直接提醒。

艾蜜见到我不为所动的眼神，立刻就慌了，张张阖阖的嘴巴似乎有好多想解释，最后却仅仅说了声，「学长……对不起……」

「上一次在淡水，你不也是没办法拍吗？反正在人多……不对，是在男人多的地方，你就会忌惮肢体接触，完全丧失功能不是吗？」

「唔……学长……我、我会再努力……」艾蜜不自觉地揪起羽衣。

「算了。」我抬手阻止她再说，「白瑜，就是曾经在淡水纠缠我与千恩的特侦组组长……她发了条私讯给凡花，估计在晚上七点要发布一条新闻，询问我有没有意见。」

「「「……」」」她们大概没想过后续的影响。

「虽然我不在更衣室，但透过西莉娅偷拍的影片，看到不少东西……」我放松地歪歪头，试图碰触左肩，「最一开始，我请摄影同好社的同学帮忙，来拉抬凡花的气势，过程中预计有百分之三十的机率会惹到果果儿，再加上西莉娅的装熟，大概可以拉高到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一半的机会。」

「你的用意……是？」

「当然是希望能激荡出关注度与流量。」我挥挥手，要千恩先别发问，继续说道：「人这种生物很奇怪，只要被激怒，智商立刻降低一半，果果儿就会开始想一些报复手段，比方说，偷拍下千恩生气的样子，拿回去影音编辑，制造出一个社群网站的新人大骂当红网络女神的假象。」

「「……」」千恩与璇子面面相觑，大概是在庆幸当时有忍住果果儿的挑衅。

「于是，我商请西莉娅跟你们走，算是当个见证人防止他们栽赃，没想到她还偷拍了果果儿。」

「她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你应该是要她逃跑吧？」璇子不信。

「西莉娅是那种充满正义感的傲娇女孩，叫她跑，反而会留下来一探究竟。」我再度挥挥手，要璇子先别插嘴，继续说道：「然后我们手上有个西莉娅拍到的绝妙的证据，就等果果儿的影片剪接上传，便能快快乐乐地打脸……」

听我说到这，艾蜜内疚地双肩缩了缩。

「没想到，因为有人打架，上述这些统统没用了。」

「对不起……学长……」

「这不是艾蜜的错。」

「队长，这应该怪赤驹才对吧！」

难得她们同仇敌忾，只是在这近乎失控的局面，我实在是欣喜不起来。更严重的问题是，除了我之外的人，她们都没有搞懂利益团体是怎样的东西。

「我来念念今晚特侦组准备发表的新闻标题，『台北动漫祭激斗！凡花的摄影师不满果果儿，殴打赤驹出气，引八十万粉丝暴怒』……嗯，好烂的标，但应该很有效果，再配上几张赤驹受伤的照片，估计凡花的粉丝团活不过今晚。」

「未免太不公平了……不管怎么看都是赤驹的问题呀。」千恩无法理解。

「因为社群网站就是这么不公平，对网络红人而言，散播力就是战斗力，追踪数越高，散播力越高，战斗力越强，放个屁都比我们死命的叫唤大声。」我用最易懂的说法，再解释一次，「简单说，他们的诬陷会有八十万人看见，我们的澄清只有八万人听见。」

「懂了……但还是超级超级超级不公平啊。」

我耸耸肩，不否认。

「那该怎么办？只能等到七点，让他们毁掉凡花吗？」

我一直耸肩，不表示。

「余光磊，你满肚子的坏水跟贱招呢？」璇子没好气地说。

「……」我翻白眼。

「你们别被他骗了，依我对这家伙的认识，要是情况糟到无可挽回，他哪有可能冷静又臭屁地在这边训话。」

「……」我很不爽，被猜到的感觉真烂。

「他就是要趁机看你们慌乱紧张的模样……有够变态的。」璇子分析得头头是道，「从一开始什么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五十那边我就在怀疑了，他没九成把握绝对不可能去做。」

「……」我双手按住耳朵，抗拒地硬是挑出她有一处猜错。

「余光磊这么肯定果果儿会被激怒，一定是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璇子瞥我一眼，轻视地说：「我说得都对吧？」

「有一个地方错了……」

我定睛在道完歉后就不敢出声的艾蜜身上。

扫视她全身上下，从刻意回避我的眼开始，到难以掩饰的右颈红疹，最后停在她轻按于左腹瘀青的手。

好像整个艾蜜硬是被弄散了，身躯逐渐幻化成四分五裂的样子，而且一直无法拼装回来，不管多努力……始终无法恢复原状，只会越分越细，渐渐跟泡沫一样，被甩在水上无助地漂浮，然后一点一滴被水吞食，直到什么都没剩下。

太熟悉了。

她缓缓失去焦距的瞳孔，以及慢慢失去力气无奈瘫坐的姿态……都带给我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第一次在楼顶见到的那个艾蜜、偌大的校园找不到一个依靠的艾蜜……

就跟眼前患得患失的艾蜜，相同。

璇子大概都猜对，唯独错的一点……

就是我一点都不冷静。

我要果果儿跟她的狗屎男友消失在社群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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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吃，我回一下私讯。」

「……学长，我自己吃就可以，不敢打扰你。」

「没关系，你爱吃什么就拿，反正我请客。」

「不、不要啦，学长，我吃不下……什么都吃不下。」

「总之能吃多少算多少吧。」

「……那我可以买回寝室？」

「不可以。」

「喔……」

我与艾蜜在旭日高中校门对面的超商内。

台湾的超商如果不是宇宙最强，那也至少是地球最强了。复合式的功能，琳琅满目的商品，从雨伞到保险套、从包子到热狗堡无所不卖。

店内还有什么都会的店员，可以把超商当成银行、餐厅、药局、咖啡厅、货运、书局……反正多重的能力，自然吸引多重需求的客人。

下午六点，放学或下班的购物人潮不少，我好不容易抢到一张圆桌，打算让艾蜜坐下。

她去微波了一个便当后，虽然是乖乖坐在我面前了，但嘴巴咬着竹筷迟迟没吃。

一如往常是那套包紧紧还拥有高度防御力的女高中生制服。不过她一直神经兮兮地看向我，彷佛野猫能判断谁是坏蛋、谁是猫奴的那种第六感，在她的脑内发出哔哔哔的警报……想当然，我一定是坏蛋。

「学长……我想先走。」

「五分钟内回完，等一等，先别打扰我。」

我调整呼吸，让放松的手指重新蓄力，接着在三人的一个小群组中输入……

『你们要发出那篇新闻我没办法阻止，但我会发出这段影片，当作离开社群网站之前的全力挣扎。』

打完这串，我就把西莉娅偷偷在更衣室拍到的影片贴给她们看，里面可是清楚录到果果儿泼葡萄汁与吐口香糖于掌心准备下手的精采画面。

可想而知，远在网络另一端的果果儿与白瑜，此刻的表情一定超精采。

『这影片我也能刊登，反正平衡报导是媒体的职责。(♡´౪`♡)』

『你想怎样？而且你一定不是凡花本人，躲在别人的帐号后面又算什么？』

『我相信，一定还有更棒的方式能处理，谁都不希望两败俱伤吧。这种负面新闻不管对错只会伤粉丝的心而已，没有粉丝能接受心中的女神互泼脏水、互相涂粪的丑陋嘴脸……』我的手指飞快地描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能接受喔，呵呵。(^‿^)』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

『我站在广大社群网站使用者那边，维护大家知的权利。(^_-)』

『反正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当然呀，所以我有一个建议，在台北动漫祭产生的纠纷，就用角色扮演的方式解决。以健康、正向、温馨的角度切入，由我们特侦组成为公正第三方，为你们办一场比赛，规则相当简单，十天后的晚上七点，你们各自上传一张相片，展现角色扮演的作品，让全社群网站的人投票，二十四小时后谁的按赞数多，谁就是胜利的一方。(^_^)v』

『喔喔，把抹黑攻讦升华成相互切磋，好正面、好阳光，我喜欢。』

我由衷地微笑，在超商内显得十足怪异，还好有个比我更怪的艾蜜在吃晚餐，一脸心虚得像已经吃一半的便当是偷来的。

『是的，表面上不管输赢都对大家的名声无损，当然私底下的赌注就不用公开啦~(≧∇≦)/』

犹豫超过一分钟的果果儿总算是回应了……

『如果凡花输了，我要你们整个团队，摄影、助手、凡花本人、包括你……统统到我与赤驹面前下跪道歉，然后连发一个月的道歉文。』

『如果你输了，我要你和赤驹……两年内不准更新粉丝团。』

只有三人的对话群组再次陷入寂静，双方的条件都开出来了，各自的盘算自然需要细细衡量。我已经算完，果果儿还在计算，参加这场比赛，可以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相信她在社群网站混这么久的时间，一定很快就有个答案。

另外，我能肯定，她一定会答应。

我说过，在社群网站上，散播力就是战斗力。

这是一场寻常人挑战职业军人、T恤挑战防弹衣、bb枪挑战机关枪的战斗。

她身为职业军人穿着防弹衣、手持机关枪……不可能避战。

毫无疑问，我就是个活生生的肉靶。

她扣扣扳机就可以结束的比赛，更该烦恼的是获胜后要在哪间餐厅大肆庆祝吧。

『我同意。』果果儿送出这三个字。

『我也同意。』我早就同意了，现在不过是形式上的同意，以供大家撷图存证。

『那手上的新闻我先压下来，十天后静待各位的作品啦。这个比赛的流量特侦组就先感激笑纳了，当然我们也有责任宣传与维持比赛公正，请两位放心，专注于拍摄出最棒的照片吧！＼(￣O￣)』

『下了。』

『再见。』

我收起手机，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是从虚拟世界跳回到现实世界。

艾蜜已经吃完晚餐，眉毛垂向两侧，连大气都不敢一喘。

简单把刚刚约定的比赛告知她，我们收拾吃完的便当空盒，一起走出超商。时间已经超过七点，我拿出手机连上社群网站扫几眼，确定特侦组如约没发表任何新闻。

「艾蜜，吃饱了吗？」

「嗯嗯，学长，我、我想回去了……」

「不行。」

「……」

「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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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找到一间皮肤科诊所是由女医生驻诊。

这个时间挂号的民众非常多，我提着塑胶袋待在诊所外的贩卖机旁，静静地等待艾蜜出来。

今晚的月特别皎洁，纵使在满是光害的城市中，整排路灯的小巷内，我依旧能轻松地抬起头看见银闪的星空，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要是人的眼睛能看见3G、4G讯号，那是不是所有的光都会被网络给吞噬，只剩下一种密密麻麻且无所不在的颜色。

没有月、没有星星……

甚至连天空都看不见了。

「学长……」艾蜜从背后怯生生地呼唤，「其实……红疹子只要几天不碰，就会慢慢消失，不需要看医生的。」

「期间你不是会刺痛麻痒吗？」我把手中的塑胶袋给她，「喝吧，仙草茶，消肿、清热解毒。」

她不敢接，干笑道：「嗯，不过忍一忍就好了。」

「拿点药抹不是会好更快吗？」我的手没收回来。

艾蜜不得已接过，一语双关地说：「太浪费钱了……」

「有健保嘛。」

「可是……」

「别说了，继续走吧。」

艾蜜表情不安，尝着仙草茶的些许苦味，整张脸蛋又变得更苦，虽然彷徨，但还是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我们间隔着半步，一个接近平行，却又不算并肩而行的距离。

她时不时会偷瞄我，但一见到我光明正大的视线，立刻就会撇开，接着几秒钟后再度偷瞄……古怪又笨拙的回圈，我真的明显感受到艾蜜在变笨，而且找不到理由。

「你左边肚子，被打的地方还痛吗？」

「嗯，一点点……」

「那再去看医生吧。」我停下脚，准备转向。

「不不……我自己会去看。」她拼命摇头。

「你这么紧张干么？」

「我跟一般的女生不一样，天生比较粗鲁，这点小伤一下子就好了。」艾蜜推着我的背前行。

我疑惑地说：「总觉得你在尿床、换上这套包紧紧装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非常怪。」

「没有，我一切正常。」

「是吗？」

我们继续往旭日高中步行。

踩在路灯的光芒上前进，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偶尔呼啸而过的机车，巧妙地让我们的对话中断，争取到思索的时间，令每一句话都不再是单纯的瞎扯，每个留白都有意义，每个用词或顿挫都有意涵，然后下一辆机车又轰轰地驶过。

「学长，打架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是我错了。」艾蜜再度道歉，是第几次了？我记不得。

「没打烂赤驹的脸，你的确是大错特错。」我不是在说笑。

「和果果儿的比赛，我们能够赢吗？」

「你别担心这种事。」

「喔……」

「比起千恩和璇子，我还是最喜欢跟你聊天了。」我淡淡地说，语调没有特别起伏。

倒是艾蜜像是被仙草茶呛到一样，咳了几声后问：「为、为什么是我？」

「你最早加入凡花团队，我有很多想法对别人来说偏激，你却能理解。」

「喔、嗯……」

「像千恩和璇子是无法搞懂所谓的利益团体该怎么运作，可是你应该能明白，理性永远要在感性之上，我们才能走得长远。」我的脚步没停，已经转进旭日高中的大门。

艾蜜一踏进校区，刻意想放缓速度，但我没给她拖延的机会。

「利益团体最主要的原则就是『亲兄弟明算帐』。大家不讲私情只论利益，当每个人都以自身利益为优先，整个团体自然会越变越强，在这里的自私反而会变成另一种更高层次的无私。」

「……嗯、嗯。」

「当团队内每个成员都知道，努力付出得多，收获的利益也随之变多，然后渐渐变得更贪婪想获得更多的利益，就会更加更加地努力，形成贪得无厌这种良好的竞争风气。到最后我们什么都要，也什么都拿得到。」

「……」

「于是，什么都不要的人最危险，因为他们真正要的往往是大到说不出口的。」

我有感而发，心中满是另一个女孩的身影，赶紧摇摇头试图摆脱。

艾蜜中途就没再言语，当一名敬业的听众，到后来连象征还有在听的嗯嗯，都省略不嗯了。

我们来到了女子宿舍的门口，出外绕了一大圈，终于来到终点。

我拿走艾蜜手中的塑胶袋，把喝完的垃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过程中她都呈现呆滞的状态，似乎进入很疑惑的状况，不解到连怎么发问都不明白的程度。

止步，她不动了。

不管我再怎么往女子宿舍内走。

在特别亮的月光之下，我能看清楚艾蜜的五官，也能看清楚惨白的脸色。

「学长……对不起。」

「我知道，你别道歉了。」

「不，学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再犯错了，绝对，保证……」艾蜜竖起三根手指贴在脸边，非常笨拙地准备发出毒誓。

「停，别这样啦，显得我像混蛋。」

「再给我一次机会，拜托……」她双手握拳，双腿不自觉地夹紧磨蹭，「学长，我会更加努力……不可能再失误了。」

「你在紧张什么啊？」我柔和地轻笑，想安抚她紧张的情绪，「我找了两个朋友来看看，刚刚已经传私讯过来，说有人恶意破坏才导致某些寝室的水电不稳，现在已经修缮完毕。」

「那没有关系的，我不在乎，只是，学长……拜托，你不要……不要……」

「不过，别怕，已经统统能用了。」

「学长……请、请听我说……」

艾蜜完全不听我说的话，依然恐慌得全身颤抖，好像国家地理频道上的鹿遇见狩猎的狼，明亮又圆润的双眼都怕得忘记要眨，把即将吃掉自己的凶手身影深深烙印在瞳孔上，反覆再反覆体验失去一切的恐惧。

或许，艾蜜会用掉一段格外漫长的时间，来感受失去所带来的恐惧。可是，真的一无所有之后，反而没什么好怕了。

我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学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的道歉没半点意义。

「干么要一直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有，我有做错事……绝对有……」

「你没错。」我敛起笑容，再无任何表情，「你只是无能而已。」

「……」艾蜜绝望地掩嘴，双手在颤动。

「老实说……」

「不……学长……」

「我不需要一位不能拍照的摄影师。」

「学长……不要这样对我……」

她脚步不稳地跑到我的面前，急忙想拉住我的手，但严重的后果与限制，又使其收回了手，连忙摸摸两边一共四个口袋，没找到常用的手套，只好焦虑地求饶。

「一定会改善的……我真的能拍的……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拜托……求求你，求求你。」

「我们的约定作罢，从此你不欠我什么了。」

「再给我……再给一次机会……学长呜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艾蜜眼眶含泪双手合十，掌心摩挲地祈求。

「艾蜜，你退出凡花吧。」

第二卷 成神之路‧攻略8 严防对你微笑的同行

第二卷成神之路‧攻略8 严防对你微笑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