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余波

<p>204,450。</p>

<p>203,193。</p>

<p>194,206。</p>

<p>191,139。</p>

<p>190,031……</p>

<p>「按赞数……竟然在倒退。」我们班的狂热果粉大喊，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布幕。</p>

<p>离晚上七点剩下二十几分钟，我站在教室外，一个可以看清一切的角度。</p>

<p>旭日高中的教室区内没剩下多少学生，尤其整排高二教室只有我们班的灯亮，其余都是象征静止的漆黑，一点吵杂的声音都没有。</p>

<p>教室内的果粉们渐渐安静，有一半正拿出手机疯狂搜寻赤驹汁妹事件的发展，并且低声讨论又有几位受害少女站出来、又有多少的料爆出……另一半比较冷静，依然只是观察着按赞数的变化。</p>

<p>「交叉了……凡花赢了。」</p>

<p>某个果粉说出必然的结果，我只要去掉赤驹争取到的女性票，至少就能少掉其四分之一的按赞数。何况现在连赤驹的粉丝团追踪数也在往下掉，过几天说不定就从四十万级降成三十万级的网络男神，更别说还有很多人为了要打击赤驹，特地登入社群网站替凡花按赞。</p>

<p>艾蜜双手握拳，恍惚地定睛在布幕上的按赞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微微轻颤的唇瓣像是忍不住猛烈的狂喜。</p>

<p>璇子修长的腿斜斜靠在一块，手支撑着脸颊，轻松写意的姿态，再任由松开的蓝黑色长发遮住半张脸，自以为这样子就可以遮住得意的笑容。</p>

<p>站在走廊的我有点担心，她们在果果儿粉丝大本营内的行径有点危险，但一想到艾蜜克服了恐男症，而且璇子在班上本来就走恰北北路线，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了。</p>

<p>我漫步走到隔壁班，再隔壁班，再过去、再过去、再过去的隔壁班。</p>

<p>站在更黑的漆黑当中，好像跟阴暗完全融为一体。</p>

<p>耳朵已经听不太到教室传来的声响，眼睛也只剩下大楼外的景色。</p>

<p>刻意把手机留在座位上不带出来，就是为了享受不被网络左右的片刻喘息。</p>

<p>当然，这种放松，事件结束，天下太平的时间并不会维持太久。</p>

<p>只是没想到这么短，我的专属压力源立刻就登场了……</p>

<p>「队长。」千恩喘着气出现在走廊的另一边，恰好身处于自然的月色之中，整个人闪烁着银光，「抱歉、抱歉，今天晚祷的课拖得特别久，要现在才逃得出来。」</p>

<p>她大概是太常摸黑穿越崇高女中与旭日高中的校区，所以练就出一双犀利的眼，才刚刚踏足这个楼层，马上便认出靠在护栏上发呆的我，这种野生动物的适应力相当厉害。</p>

<p>来到我面前的千恩，明知故问：「我们赢了对吧？」</p>

<p>「赢了。」我却相当乐意回答。</p>

<p>「从艾蜜重新归队，大家同心协力拍出最棒的作品，我们就注定会赢了吧？」</p>

<p>这个混浊的世界，不可能像羊这种简单生物想得那么单纯。</p>

<p>但是今天，维持一点单纯，应该不是坏事。</p>

<p>「嗯，艾蜜占大部分的功劳。」</p>

<p>「我就知道！」</p>

<p>千恩欣喜地转了圈，原本是想制造个公主般旋舞裙子飞扬的可爱画面，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肢体太过笨拙，两条腿绊在一起准备自行摔倒。</p>

<p>转瞬之间，我已经在思索要用怎样的词汇嘲讽，她却紧急抓住护栏，一脸惊吓地吐吐舌头，居然没有摔成。</p>

<p>「队长，我可以拥抱你吗？」</p>

<p>「不可以。」</p>

<p>「来不及了喔。」</p>

<p>「……」</p>

<p>千恩如饿羊扑草般从正面抱住我。</p>

<p>在漆黑中，她的额头顶在我的胸口，比想像要娇小的身躯在颤抖，忽然间变得脆弱不堪，似乎不好好抱紧就会被夜风吹碎。</p>

<p>「谢谢……我们能赢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她的说话近乎呢喃，宛若从空难现场第一位救出的乘客般，战栗且不知所云，「我没办……法想像，输，凡花从此消失，那该、是那要怎么办……」</p>

<p>「慢慢说。」我凝视着她的仓皇，以及幸存下来后的残余恐惧。</p>

<p>千恩大口地汲取氧气，逐渐平稳后慢慢地自白：「在班上，我常常说不到五句话，在社群网站上，我一聊就超过五百句；在班上，大家对我敬而远之，在社群网站上，大家对我嘘寒问暖……老实讲，虚拟与现实已经分不出真假了。」</p>

<p>「清醒点就能分出来。」</p>

<p>「后来我才惊觉，凡花早就占据了叶千恩大半的灵魂。」</p>

<p>「网络成瘾症是需要矫正的。」</p>

<p>「如果凡花消失，叶千恩一定也会消失的，与网络成瘾完全不一样。」她不满地用额头撞我几下，然后又抱得更紧。</p>

<p>我摸摸千恩的头，不想再争辩什么。</p>

<p>「队长，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用凡花跟人家打赌喔。」</p>

<p>「不这样，怎么以小搏大？光是比赛期间，凡花的追踪数就多了一万，等到整个话题延烧完，整体估计会破十五万吧，厂商的业配合作会越来越多。」我描绘着未来美好的风景。</p>

<p>千恩坚持道：「不能再用凡花打赌！」</p>

<p>「你管太多了。」</p>

<p>「不能！」</p>

<p>「……」</p>

<p>「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p>

<p>「……好吧。」</p>

<p>「嗯，这样才对嘛。」她一旦得逞就愚蠢地憨笑起来，刚刚那种绝不妥协的气势消失无踪。</p>

<p>「差不多七点了，等等你得发篇谢票文。」</p>

<p>「再等一会……」</p>

<p>千恩与我持续保持着宠物与主人拥抱的善意姿态。</p>

<p>教室忽然传来嘶吼与叫嚣。</p>

<p>太突兀了。</p>

<p>整个寂静的黑暗走廊瞬间被我们班上传出的噪音填满，然而音量很大，我却听不清楚在喊些什么，彷佛就是一种单纯的情绪释放，并非要传达正确的讯息。</p>

<p>怀里的千恩只要不是聋了当然也听到了，她茫然地抬起头，与我一同将视线延伸到唯一的光源，看着交错舞动的人影，突然心脏跳得好快，直觉告诉我有严重的问题发生了……</p>

<p>「学长！」艾蜜冲出教室，左右探望，很快就在黑暗中找到我。</p>

<p>「怎么了吗？」我高声问。</p>

<p>「被、被逆转……被逆转了！」她惊疑不定地喊。</p>

<p>「……」千恩松开拥抱我的手，槁木死灰地后退几步。</p>

<p>我立即冲进教室──现在的时间是晚间七点零一分。</p>

<p>布幕上，凡花输了三百二十七个赞。</p>

<p>怎么可能？</p>

<p>我无法理解不过是几分钟，怎么可能再次被果果儿追上。</p>

<p>「余光磊。」</p>

<p>即便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产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产生效果？</p>

<p>「余光磊？」</p>

<p>更何况我们又不像赤驹在社群网站上混久难免有污点，怎么可能被找到什么把柄？</p>

<p>「余光磊！」</p>

<p>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璇子喊醒了我。</p>

<p>「嗯？」</p>

<p>「是元懿转发了……」</p>

<p>当璇子提到元懿这两个字时，彷佛拿出了以此为名的压缩档，等待着解压缩出一段不值得重温的过去，而且是超过7TG的超大档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