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终章

<p>「好——————————————吃！」</p>

<p>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p>

<p>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p>

<p>「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p>

<p>「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p>

<p>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p>

<p>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p>

<p>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p>

<p>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p>

<p>「这样好吗？」</p>

<p>「指哪样？」</p>

<p>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p>

<p>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p>

<p>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p>

<p>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p>

<p>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p>

<p>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p>

<p>「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p>

<p>「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p>

<p>「现阶段吗？」</p>

<p>「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p>

<p>「哎，你会这样做吧。」</p>

<p>「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p>

<p>「唔，余也不需要。」</p>

<p>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p>

<p>「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p>

<p>「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p>

<p>「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p>

<p>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p>

<p>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p>

<p>就只是如此罢了。</p>

<p>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p>

<p>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p>

<p>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p>

<p>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p>

<p>「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p>

<p>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p>

<p>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p>

<p>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p>

<p>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p>

<p>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p>

<p>「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p>

<p>「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p>

<p>「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p>

<p>「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p>

<p>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p>

<p>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p>

<p>「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p>

<p>「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p>

<p>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p>

<p>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p>

<p>（…………………………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p>

<p>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p>

<p>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p>

<p>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p>

<p>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p>

<p>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p>

<p>还剩下一点点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