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5］性命的数量，正义的顺序

医生望向窗外，四周尽是迷彩的颜色。佛克西欧共和国军的部队占领市镇，监视着前往避难所的居民。城镇外停满了各式主力战车，将安佛列格引以为傲的坚固石墙团团围住。直到今天早上，放眼望去镇上还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纯白景象。现在雪地被履带和军靴蹂躏，变成了满地泥泞。共和国军的主力部队，一口气攻入通往安佛列格的南北向道路。主力部队包围城镇进行监视，连一只小猫都逃不出去，战车行进的主要道路也被封锁了。医生的看法是，这种惊人的包围速度，大概是出动了周围基地的所有战力吧。目前共和国军本部的战力还不到一半，再过一段时间会有更多的增援前来。事先出动的镇立防卫队，如今在共和国军的监视下，执行诱导居民避难的工作。最初镇立防卫队挡住镇上的南北向道路，但敌方的领袖一现身就轻易突破了。不管是军部或镇立的部队，都很难反抗压倒性的权力。面对无力抵抗的人民，共和国军的行动也不敢太嚣张。不过，镇立防卫队胆敢开炮的话，共和国军将解除权力和暴力的限制为所欲为。在镇公所工作的职员和女仆宿舍的女仆，都被方才抵达的共和国部队集中到大厅。他们的手脚没被绑起来，但部队持枪监视的举动也算得上拘捕了。因此，原本镇上领袖用来开会的执务室，也只剩下医生一个人了。医生吩咐贝雅莉洁，完成诱导避难的工作后，记得混进百姓里面逃跑。她没必要回到镇公所束手就擒，镇民都被这个意外事件吓到了，优秀的她一定有办法鼓励大家。医生不想牵连周遭的人……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给大家添不少麻烦了，至少接下来的事情他得独自处理好。立于组织顶点的人，总有必需独自解决问题的时候，医生确信现在就是这种紧要关头。他坐在办公椅上，等待共和国军的领袖现身。作业桌上放著有线电话，线路直通群兔躲藏的地点。事先逃亡的群兔已传来联络，桃乐丝还抱怨「我按照你的说明寻找，结果超难找的啦。」医生提供群兔躲藏的设施，位于安佛列格西南部的广大森林中心。那里是过去安佛列格的镇长，瞒着政府私下建造的庇护所。当时的资料和建设记录都被消除，知道庇护所的只有医生、贝雅莉洁、桃乐丝三人。走廊下的脚步声，听起来十分急促。集中到大厅的职员都被送走了，对方准备好了审问医生的环境，也替医生省下了驱赶闲杂人等的麻烦，这下医生能多争取一些时间了。「——打扰了。」执务室的大门被打开，一位男子身穿装饰华丽的军服走了进来。医生过去同样隶属军队，当然知道这位男子的外貌和姓名，大战中他也听过对方不好的传闻。自从爱丽丝逃到安佛列格后，男子就被列为可能来夺取爱丽丝的警戒对象之一。当然，光是警戒还不够。男子是所有重点观察对象中，最危险的人物。不少人想绑架爱丽丝这个优秀人才……那种人多半是显而易见的恶徒，对恶徒用正面交手的方法就行了。不过，里亚德·沃夫挂着正义的招牌。他敢在光天化日下率领军队进攻，不必偷偷摸摸派遣刺客。另外，他也有能力将爱丽丝打成恶徒，说服民众相信爱丽丝的邪恶，来替自己的蛮横自圆其说。里亚德·沃夫设下了一个不准任何人反抗的情况。「你就是……担任镇长的鲁道夫·哈萨？」「是的，正是在下。」医生从椅子上起身，推着脸上的眼镜。「想不到，你会认识我这种地位低下的人呢……中将阁下。」医生和沃夫慢慢拉近彼此的距离，仿佛两个决斗的人在计算间距一样。沃夫的后方，有两名以标准动作持枪的护卫士兵。右侧的男性士兵，体格丝毫不比沃夫差，而左侧的女性士兵长得也十分标致。二人以如出一辙的动作，跟随他们护卫的中将。本来，他们应该站在护卫对象的前方。不过，光看他们跟在护卫对象后方，就可窥见里亚德·沃夫这个男人的性格。沃夫每踏出一步，胸口上的勋章、枪套里的魔法板和火药手枪、刀鞘里的军刀就会铿锵作响。那些配件闪闪发亮，几乎令人无法直视。这种难以直视的光芒，还有声音中充斥的存在感，显示他在军队里的地位崇高。这个基准大概是全世界都通用的，张狂的人在军队这种组织里总是特别了不起。医生发现了一件事情。现在的沃夫，和他以前当兵时在报纸上看到的容貌相去不远。这种性质究竟是好是坏，每个人各有不同的见解……可是看在医生眼里，总觉得沃夫身上的时间停止流动，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息。医生记得沃夫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相貌却比自己年轻十岁。这件事冷静下来思考，难免有种奇妙的感觉。「阁下，您不该再接近对方了。」右侧的男性士兵介入沃夫和医生之间。他纯粹是忠实履行自己的职务。「谁准你挡住我的视线……？」沃夫的拳头击中赶来护驾的男性士兵颜面。长官出乎意料的举动，令男性士兵狼狈不堪。踉跄的士兵捂住自己嘴巴，鼻子和嘴巴都流出了鲜血。地上转眼多了一滩血泊，里面还混着男性士兵的门牙。眼见自己的拳头沾血，沃夫的右手伸向女性士兵。「弄脏了……帮我处理干净。」「是、遵命！」女士兵颤抖地寻找身上的手帕。不过，这个举动似乎不顺沃夫的意，他用沾血的右手打了慌张的女士兵一个耳光。「咿——」女士兵尖叫一声，脸颊上沾到了同僚的鲜血。「谁要你找手帕了……我是叫你舔干净，你听不懂吗？」「真、真、真的非常抱歉！」女士兵当场跪下，按照指示去舔沃夫的右手。沃夫不满地皱起眉头，医生看出他的表情中带有嗜虐的笑容。「看样子你们的主观和我不一样啊。这个工作结束后，你们得接受再教育。就是有你们这种拒绝唯一解的人，世界统一的目标才难以实现啊！」身心受创的两名护卫，退到了沃夫的后方。沃夫再次凝视着医生。「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你这种地位低下的人是吧……这件事情最大的敌人，既不是爱丽丝·马德卡特本人，也不是在暗处伺机行动的无头群兔，而是你啊。」「你太抬举我了，阁下。」医生装出客套的笑容。沃夫对他的态度嗤之以鼻。「你也不必谦虚啊。过去打倒亚德力欧·马德卡特，以及破坏蒂欧多莱·雷贝麦亚的计划时，你和无头群兔同样活跃啊。再者，你以前身为军医，你和军部的人脉也是一大麻烦。只是，你这次似乎没时间动用这些人脉啊……」沃夫说得没有错。他率领的军队逼近安佛列格以前，医生都没有发现他的侵略行动。哪怕医生拥有些许的军部人脉，遇到这种闪电行动也来不及防范。「……那么请你告诉我，爱丽丝·马德卡特在哪里？」怪了，为何你要警戒守护国民的共和国军呢？因为你一开始就认定我们是敌人。」医生的表情没有动摇。可是，沃夫脸上流露胜券在握的笑容。「你隐匿爱丽丝，连我这种人发动袭击时的对策都想到了。你在危机发生前事先诱导群众避难，以免最坏的情况发生。偏偏你温柔的爱民之心，害你露出了马脚啊。」「你抓爱丽丝，究竟想干什么？」医生本人提出这个质问，反而是沃夫身后的两名护卫紧张得半死。因为他们不知道沃夫会下达怎样的处份，来回覆这个多余的问题。没想到，沃夫没有动手打人、也没有破口大骂。「我倒想问你，你何必如此拒绝我？」沃夫似乎很不能理解。他对医生说了一香大道理。「你就没有理想吗？你不奢望和平吗？没有知识和思考能力的蠢才整天嚷嚷，争端、歧视、贫富差距才永远无法消弭。你不认为人类遵从相同的唯一意识，才是促成世界和平的唯一方法吗？」「……我不这么认为。」「这么说，你宁愿忍受歧视和战争，也要守护个人的愚蠢感情和自私的想法啰？为求自由，有人受伤你也在所不惜？」「不是的。」医生摇头否认。「自由和自私是不一样的，阁下。你却把这两者当成同样的东西，所谓的自由，包含和伙伴聊天的自由、享用食物的自由、爱人的自由等等。不过，压迫别人、使用暴力、伤害自己是称不上自由的。」「你称为自由的东西，也是引发争端的因素啊。意见不同会引起纷争，人类厌恶自己不喜欢的对象，打着大爱的名义发动战争更是时有所闻。自由和自私是一体两面的，光是消除坏的一面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我只否定坏的一面。」沃夫的绝对唯一解，释放异样的压迫感吞噬医生。医生仍旧侃侃而谈。「没有牺牲的解答，才是我们该选择的方向。人类确实会引发争端、歧视别人、无法忍受欲望诱惑，但人类也同样拥有广大的可能性。尤其在我认识无头群兔的成员后……我相信她们一定会用你否定的方法，替世界带来和平。」「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唯一解吗？」医生听了沃夫的说法，终于领悟了一件事情。双方无法达成共识。他很感叹自己无力说服沃夫。沃夫举起右手。两旁的护卫士兵立刻举起手枪。男士兵的伤势尚未止血，半开的口中不断见红。也许是被自己保护的中将殴打一事太过震撼，脸色发青的男士兵浑身发抖，似乎连站着都很难受。沃夫双手插腰、语气嘹亮地说道。「告诉我爱丽丝在哪里，否则我就抓你起来严刑拷打。」医生也顽固不屈。「那你动手吧。反正我告诉你，也同样保不住小命。你要将爱丽丝塑造成恶徒，自然不可能放过和她有关的人。」「你要试看看吗？」「你有时间去试吗，阁下？」沃夫皱起了眉头。两旁的士兵，稍微勾动了持枪的手指。「在你追捕爱丽丝的当下，也有人想排除你。对方是好人或坏人都无所谓，反正这对争取时间的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最近你在奈萨特一带干了不少荒唐事吧，给工人使用破旧的机器，逼他们不分昼夜地拼命赶工……这点小事，连我这种小有人脉的都知道了。」沃夫得以快速晋升中将是有原因的。他确实做了不少善行，包括战后复兴的工作，这个成果本身无法否定。可是，他背地里欺骗和抹杀了许多人，没死的人也丧失了发言权。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快速晋升的。所以，即便他累积了大量善行、获得了大量支持者，终究树立了不少敌人。嫉妒他活跃的竞争对手、讨厌年轻人的老者、失去发言权的复仇者……现在这一刻，是他们拉下沃夫的最大机会。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你要比比看……是我先把你整垮、还是别人先把我整垮吗？原来如此，和你较量也蛮有趣的。」这时，走廊下传来了另一个脚步声。二人转头望向房门，有一个背着枪械的士兵进入执务室里。「看来，我们没有较量的必要了。」蓦然，沃夫的嘴唇勾勒出满足的笑意。对方已失去有利的条件了。医生皱眉问道。「……你想利用人质吗？然而，你明目张胆地出动军队，身为中将的你也没办法伤害老百姓的。」「很遗憾，对方不是平民百姓。」走廊下的某个人发出尖叫声，被士兵丢进执务室里。医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被丢进来的人，是理应和居民一起避难的贝雅莉洁。医生还特地叫她换上便服以防万一，照理说她是不会被抓到的。无奈事实摆在眼前，医生也不得不信了。双手被反绑的贝雅莉洁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沾满雪水和泥巴，所幸没有明显的外伤。可是，看她眼角泛泪的害怕模样，还是令人不忍直视。沃夫怜借地俯视着贝雅莉洁。「鲁道夫·哈萨……你太小看自己了。你有一个值得托付镇务的秘书，这点我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你是一个值得我警戒的威胁啊。」语毕，沃夫拔出腰间的军刀。军刀的尖端，指向贝雅莉洁的喉咙。被绑住的贝雅莉洁扭动身子，想远离军刀的威胁，沃夫用军刀抵住她的喉头。贝雅莉洁惊恐交加，眼角的泪水滑落脸庞。「……对不起，医生。」她的谢罪让医生好心痛。经历上次的世界大战，医生很习惯面对生命威胁。不过，他始终无法习惯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不、这种感情要是习惯了，等于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人性。「我给你、添麻烦了……」贝雅莉洁嘶哑的声音，撼动了医生的心灵。他抓住自己的短发，排解悔恨的心情。「别这么说，贝雅莉洁。是我不好，不是你的错……」医生温言安慰，贝雅莉洁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阶下囚，甚至遭受性命威胁。贝雅莉洁是个优秀的秘书和成熟的大人，但面对生命的危机时，她还是像少女一样哭泣。医生非但无法保护爱丽丝和群兔，连仰慕自己的秘书也保护不了……。沃夫以踩踏烟草的动作，踩着贝雅莉洁的脑袋。「快住手——」医生想阻止沃夫，沃夫将军刀指向医生。刀锋轻刺医生的喉咙，伤口的血液顺着刀身滑落。「你要怎么办呢，鲁道夫·哈萨？我不介意多增加几具尸体喔。」据说，人类在进行重要抉择时，脑海会浮现天平的影像。不同的选择放在左右边，用较重的一方做为结论。不过，现在医生无法将贝雅莉洁的性命放在天平上衡量。「……我知道了，我告诉你情报。所以，请你不要再伤害她了。」沃夫莞尔一笑，不再踩着贝雅莉洁的脑袋。「还有，让那个牙齿断裂的士兵接受治疗吧。身为一个医生，我不能放着伤患不管。」「反正，他也快撑不住了吧……喂、你可以躺下了。」沃夫一下达许可，男士兵当场两眼翻白晕死过去。接着，沃夫对其他士兵下令。「把这两个人带上装甲车，我要在车上审问他们。那个倒地的士兵让他接受治疗吧，等他清醒以后，告诉他别忘了接受再教育。」桃乐丝凭着记忆，带领群兔和爱丽丝前往庇护所。庇护所的位置，比医生的说明更加复杂难。在森林里左右转进的焦虑，加深了爱尔纱抖脚的坏习惯。庇护所位于安佛列格西南方森林的中央，沿途要潜入河川和隐密的通道，随处可见制作者隐匿行迹的用心。众人很担心雪地留下履带的行进轨迹，还好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战兔号的痕迹没多久就消失了。现在户外大雪纷飞，连要打雪战都有困难。桃乐丝决意要带爱丽丝一起逃亡……但她很犹豫该开老旧吉普车、还是失去波动弹的战兔号。最后，考量到必需一战的最坏情况，她选择搭乘战兔号。妮娜光是想像最坏情况，就紧张得浑身发抖。她只能祈祷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庇护所的入口，也设在非常难发现的地方。入口周围有高耸的树丛，中心的通道直达地底。树丛一部分是人工的，路径也足够战兔号通过。只要藏起当作记号的植木，再盖上事先准备好的薄板，通往地下的入口也会被白雪掩埋。即使对方找到庇护所的位置，也还能争取一点时间。「哇啊、这里好宽敞喔。」桃乐丝的脑袋伸出炮塔舱盖，语气显得很佩服。战兔号停下后，群兔和爱丽丝来到车外。森林地底的庇护所，大小可以开一个小型音乐会了。像战兔号这种中战车……至少还能再停两台左右。这是一个钢筋水泥建成的单调空间，但地下空间远比户外温暖。内部还有连接其他房间的大门，墙上挂着『储备仓库』和『休息室』之类的牌子，设备相当充实。桃乐丝率先巡视各式设施。储备仓库有饮水、食物、魔力充电式的魔动收音机、魔力充电式的魔动怀炉、点燃暖炉的煤油、提灯等等……总之，在地下生活的必需品应有尽有。尤其饮水和食物都是新的，看得出医生勤加进行防患未然的准备。「建造这里的前任镇长，也太怕死了吧……」桃乐丝咬着魔动收音机的衔片，开始替收音机充电。「……这里是很宽敞没错，但似乎无法容纳太多人生活呢。」奇奇观察休息室发表感想。事实上，休息室里只有一个上下铺。换言之，这个场所是设计给两个人居住的。那么，为什么要盖成三台战车的空间呢……。爱尔纱找出备用的毛毯，她叹了一口气说。「搞不好是真的要召开音乐会吧？有钱人的想法不是我们能体会的。」「……唔嗯？你是不是没资格这样讲啊？」克儿接下爱尔纱给的毛毯。巡视完设施，大伙动手架设通信配备。她们找出组合式的桌子，在上面放置有线通信机。桃乐丝听医生说过，这座庇护所的通信线路和镇公所的执务室相通。一想到电话线从森林通到遥远的镇上，妮娜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情。通信机设置完成，桃乐丝立刻和医生取得联系。桃乐丝报告，她们已逃到庇护所中，静待事件顺利解决。医生也说他会全力以赴。通话结束前，桃乐丝还抱怨一句——这里的入口也太难找了吧。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现在她们也无事可做。刚才还忙得不可开交，闲下来后反而有股寒意。妮娜将爱尔纱给的毛毯裹在身上，乖乖坐上折叠式的椅子。在简易本部休息的桃乐丝，反覆推敲各式各样的对策。爱尔纱和克儿坐在一起，感情良好地共用一条毛毯。克儿早已进入梦乡，爱尔纱看了很不高兴。她也疲惫地搓揉眼睛，却没办法那样快速入唾。最活泼的莫过于奇奇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刷子，开始清洗战兔号车身上的雪水和泥巴。妮娜也想上去帮忙，奇奇说刷子只有一支，所以婉拒了妮娜的好意。看奇奇清理战兔号的模样很开心，妮娜也只好老实听话了。至于爱丽丝，她一个人缩在房间的角落。她用爱尔纱给的毛毯盖住脑袋，抱着膝盖坐在折叠椅上。搭乘战兔号来这里的路上，她一直闷闷不乐。抵达庇护所后，妮娜等人多次和她攀谈，她也坚决不肯回应。妮娜无法想像爱丽丝有多害伯。这次的对手，是掌握佛克西欧共和国军队的顶尖人物。群兔过去再怎么有名，终究是一介私立战车队，敌人则是为人民奋战的正义之师。如果他们说群兔和爱丽丝是敌人，这个污名很快就会遍及佛克西欧共和国全土。依照桃乐丝的推测，里亚德·沃夫中将是在利用爱丽丝。因此，对方也很清楚爱丽丝不是坏人。除了等待风头过去以外……桃乐丝也在思考是否有方法，来告诉大众谁才是真正的恶徒。要掌握这个机会，目前还是得争取时间才行。敌人不是野战车，群兔没办法随意攻击。再者，敌人的数量也超过百台，尽管这批军队分散各地监视安佛列格，数量仍然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反观战兔号连波动弹也没有。「……比起那几个，这孩子也太悠哉了吧。」爱尔纱俯视着克儿的脸庞。克儿猛然张开眼睛爬起来，撞到爱尔纱的额头。二人摔下椅子，按住额头在地上打滚。桃乐丝看着爱尔纱和克儿，拍打桌子哈哈大笑。被撞到的爱尔纱趴在地上疼痛难当，撞到人的克儿张开嘴巴爬向简易本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克儿按住红肿的额头对桃乐丝说。「地面在摇晃，有什么东西接近这里了。」克儿说得没错，大家很快就感受到摇晃了。大家一听到金属摩擦声和独特的节奏，就知道是战车履带碾过地面的声音。撼动五内的重低音，刺激妮娜等人的心跳加速。这种声音会强迫大家的心灵备战。受过军事训练的爱丽丝，也发现战车接近了。她抬头仰望撼动的天花板，头上的毛毯也掉了下来。她们不是刻意保持沉默。只是，连妮娜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绝不是医生来迎接她们——这种天真的想法早点舍弃比较好。假如是医生前来，通信机会接到联络才对。应该是沃夫派遣的战车在寻找庇护所。那么……医生到底怎么了呢？眼下遭遇危险的，不是只有群兔。贝雅莉洁通知群兔逃到庇护所，之后又回到了安佛列格。小樱昨天参加家政妇协会，不晓得是不是和居民一起逃跑了……或者，她被当成群兔的党羽抓起来了？另外，白鸽和其他战车队的人呢……。所有的不安全部涌上心头。妮娜感觉内脏受到压缩，心脏一带特别痛苦。她望向自己的战车长。群兔的伙伴……还有爱丽丝也凝视着桃乐丝。桃乐丝的发言犹如未卜先知，战车的履带声逐渐远去了。战兔号留下的履带痕迹，也许被激烈的降雪掩盖了吧。气温似乎变冷了，这个地下空间有连接地上的换气口，冷空气应该是从那里进来的。——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通信机发出了尖锐的响铃声。事出突然，大家吓到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妮娜也和爱尔纱她们一样，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误以为地上的战车只是佯装通过，实则在发动炮击攻势。失去冷静后很容易产生草木皆兵的恐惧感，这点是最麻烦的。桃乐丝按下通信机的对话纽。接在外部的大型扩音器，响起了对话的声音。『——位于庇护所的群兔成员，还有爱丽丝·马德卡特。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吧？』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性噪音。『我是里亚德·沃夫，佛克西欧共和国的陆军中将。』妮娜内心很讶异，这个声音和她想像的极为不同。她原本猜想……所谓的年轻中将，也不过是比其他将军稍微年轻点而已。不料扩音器传来沃夫中将的声音，和青年一样刚毅又有活力。「你好啊，中将阁下。在下桃乐丝，私立战车队群兔的战车长。」桃乐丝手持受话器回应。沃夫在通信机的另一端啐了一声。『注意你们的口气，无头群兔。你们是和马德卡特女儿暗通款曲的国贼。』「你、你说谁是国贼啊！？」爱尔纱被沃夫的说法激怒，亟欲冲上去抓住通信机。然而，对机器发脾气也没意义，所以她勉强忍住了。沃夫冷静地道出事实。『鲁道夫·哈萨……也就是你们的镇长，和他的秘书贝雅莉洁·卡克兰德已落入我们手中了。』方才听到战车行进的声音，大家就料到这个可能了。实际听到敌方大将承认，众人不免有种胃部抽痛的讨厌感觉。「正规军利用人质不妥吧？这不是卑鄙之徒的战术吗？」桃乐丝刻意挑衅对方。可是，这次她的语气严谨，和先前失礼的态度不同。『对国贼不需讲究礼仪。只不过，我认为你们多少还有顾及同伴的情谊，所以给你们一个交易的机会。如果你们还有人性，就交出爱丽丝·马德卡特吧，我保证不会伤害那两个人的性命。』「……我拒绝。事后毁约杀人的家伙，一定都是这样讲的。」『你的勇气令人敬佩啊。』沃夫的语气是傻眼，而不是真心的佩服。『打开收音机听听看吧。』桃乐丝依照指示，打开了魔动收音机的电源。调整好电源兼音量旋钮，收音机响起冷淡的国营电台播报声。『——目前，爱丽丝·马德卡特和私立战车队群兔，潜伏在安佛列格西南方的森林，与共和国军持续对峙。共和国军要求爱丽丝·马德卡特和群兔投降，对方却不改抗战到底的决心，交涉陷入了困难的状况……我们收到了最新情报，现场交还给主播。』『是，这里是主播。爱丽丝·马德卡特和她的亲生父亲——亚德力欧·马德卡特不法入侵我国，关于这点共和国军的情报局揭示了最新的资讯。爱丽丝·马德卡特进入我国后，曾在艾坦市近郊的孤儿院生活。有证人表示，当时她操纵野战车攻击人类。另外，她和奥里哈钢事件中恶名昭彰的蒂欧多莱·雷贝麦亚也有关联。』『安佛列格的镇长鲁道夫·哈萨，以及秘书贝雅莉洁·卡克兰德非法藏匿爱丽丝·马德卡特，如今这两个人已被共和国军逮捕。根据专家表示，他们可能看中了爱丽丝·马德卡特的特殊能力，试图将她收为己用。』『私立战车队群兔的成员，在事发时曾和亚德力欧·马德卡特接触。也许是实际交战的经验，使她们醉心于强大的魔力。否则，亚德力欧·马德卡特的小孩……操纵野战车袭击人类的对象，应该是正义的无头群兔捕捉的目标，她们的姑息就是最好的证据。』『世界各地反对魔力炸弹和野战车的团体，疾声呼吁求处爱丽丝·马德卡特死刑。佛克西欧共和国首都车站前，也有类似团体进行连署活动。活动才展开半小时，连署数量已高达四位数——』「——不要再听了！」庇护所回荡着爱丽丝的尖叫声。桃乐丝赶紧关掉电源。「抱歉……」桃乐丝表情阴郁，爱丽丝用力摇摇头。光听广播内容，妮娜也知道没有人支持她们了。沃夫操作舆论抹黑无头群兔，还煽动群众仇视爱丽丝。「为什么……」妮娜不确定，受话器是否有接收到自己的声音。不过，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为什么、你要将爱丽丝小妹当成坏人！？」沃夫似乎听到了，他有些讶异地回应。『你是谁啊？』「我是谁跟这件事没关系！」妮娜跑到通信机旁边，一把抓起受话器大吼。「爱丽丝小妹根本没做任何坏事。而且，她只有在保护别人时，才会动用拜托野战车的力量。你就这么想打倒爱丽丝小妹，甚至不惜说谎骗人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是个无知的愚蠢儿童了，小孩子快点滚吧。』「你连小孩子的问题都回答不了吗？」『是啊，回去问你爸爸妈妈吧。』各种脏话涌上妮娜的心头。头脑不好又怎样？小孩子又怎样？可是，妮娜完全想不到反驳的说词。她是在替爱丽丝打抱不平的，如果因为自己被嘲笑而发怒，那岂不是真成了一个无知的小孩？妮娜不甘心地咬住嘴唇，身旁的奇奇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多亏奇奇，妮娜的怒意沉入内心的黑暗中，头脑也稍微冷静一点了。「那么换我这个大人来说几句吧。」桃乐丝立刻拿起受话器。「欺负小孩子来彰显自己的本事，你的兴趣挺高尚的嘛。你将爱丽丝塑造成恶徒再出兵打倒她……这样就能成为打倒马德卡特继承人的英雄，在军部获得更大的发言权，你真是擅长自导自演呢。」『看来你也是愚不可及啊……我纯粹是帮助民众达成愿望罢了，再问你们一次，照这样下去你们将遗臭万年地死去。只要你们乖乖交出爱丽丝·马德卡特，我就说你们是被她洗脑操控的，你们还有机会度过崭新的人生。』「找这座庇护所很困难是吗？」瞬间，沃夫说不出话来。桃乐丝对受话器坚定宣誓决心。「我们的想法不会改变，就算被全世界的人反对，我们也会战斗到底来证明自己。你说我们是世界公敌？少胡说八道，笨蛋。我就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的世界公敌吧。」沃夫冷笑回应桃乐丝。『镇长和秘书都在我们手上，你有害同伴受伤的觉悟吗？』「我有相信同伴的觉悟。」『你们孤立无援，没有人会救你们的。』「孤立无援的不是我们，是你才对啊。」桃乐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扩音器的声音听得出来，沃夫似乎非常恼火。庇护所内安静得令人胆寒。不过，共和国军的战车履带声，很快打破了这份寂静。仿佛沃夫在提醒她们，她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够了，让这一切结束吧……」最先开口的是爱丽丝。「请你们……不要再为我拼命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披在头上的毛毯也滑落地面。看到爱丽丝隐藏在毛毯下的脸庞，妮娜好难过。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显然她一直在默默哭泣。爱丽丝以冰冷的声音说。「现在还来得及，我一个人出去投降，说不定群兔的各位还有救。我不想害你们受伤，或是死、死、死掉……那样太恐怖了。」妮娜很清楚她想放弃的心情。对手是正义之师，享有全世界的奥援，战车数量更多达百台。我方仅有一台战车，而且还缺乏主武装波动弹，也没有人愿意并肩作战。「何况……我活着也只是受苦罢了。与其和你们一起逃亡，被全世界的人厌恶，最后受尽苦楚死去；我宁可抱着拯救你们的一丝希望牺牲。我去求他不要折磨我，搞不好他会给我一个痛快吧。」爱丽丝走到通信机旁，伸手要拿取受话器。「我这就联络中将，跟他说我要一个人投降。」「——不行！」妮娜想不到打破现状的办法。不过，她立刻抓住爱丽丝的手臂。抓住爱丽丝的不只妮娜，其他的成员也出手了。爱尔纱、克儿、奇奇、桃乐丝都不允许她独自承担不幸，她们绝不认为这是正确的解答。「各位……」爱丽丝泪汪汪地仰望群兔伙伴。奇奇从口袋拿出手帕，替她擦拭脸颊的泪水。爱丽丝肩膀发抖，似乎有点麻痒的感觉。「如果你投降，一定会被杀掉的。」奇奇不改冷静的语气说道。「可是，战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哪怕机率小于百分之一，也终究是有可能的。我们选择的不是送死，而是一条活路。」「说得没错。」爱尔纱也点点头同意。之后，她将拳头抵在左胸……也就是心脏的位置。「不敢赌上骄傲作战，还献出少女的生命摇尾乞怜，这不是贵族该干的事情。我不光是为了你战斗，也是为了我自己战斗的。因此，这点我死也不退让。」「难得我跟爱尔纱有相同意见，这只能说是偶然了。」克儿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没有表现得太意外。她反而有一种安心的表情……她相信爱尔纱肯定会这么说。当然，这件事说出来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我们群兔心念意同，无头群兔不夺取人命，尤其是伙伴的性命。所以，我想战斗……而且非赢不可。」「我也是这么想的！」得知大家的想法相同，妮娜顿时精力充沛。她们不想失去爱丽丝，爱丽丝是活生生的人类，这个世界的许多人没有认清这点。妮娜她们要持续奋战，直到大家了解真正的爱丽丝，她们说什么也不会牺牲她。「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得不抛弃事务所的时候不同。不论对手再强、胜算再少，永不放弃一定有机会的，有机会就有致胜的可能。或许，我是个无知又不成熟的孩子，但我很清楚群兔的伙伴有多坚强、多温柔、多勇敢。」「妮娜小姐……」爱丽丝慢慢缩回抓取受话器的手掌。最后，桃乐丝说——「唔唔、等我一下喔？」她在调整魔动收音机的电源兼音量纽。原来，收音机的电源没有完全关闭，还有很小声的国营广播报导。桃乐丝调整音量，大家又听到了冷漠的播报声。『——继续关心坍方事故。今天上午九点半左右，奈萨特的矿脉E6到E9区域，发生了坍方事故，当局确认至少有两百多名作业员被埋在矿山内部。事发原因尚未明朗，根据周遭居民表示，矿山响起了类似爆炸的声音，随后就发生了坍方事故。』『现在，奈萨特和周边居民也投入救灾，但矿山入口被落石掩埋，还没有人可以进入矿山内部。救援的人手和机器不足，坍方事故的震动也造成山道崩塌，延宕了救援抵达时间，救援活动迟迟无法进行。』『另外，本该最快抵达灾害现场的共和国军，也无法赶往奈萨特地区，原因是安佛列格发生了爱丽丝·马德卡特和无头群兔拒捕的事件。配置在奈萨特附近基地的部队，都随共和国军主力部队集结到安佛列格了。』『奈萨特的作业员正在等待救援，很多人也希望爱丽丝·马德卡特尽快被捕，状况非常混乱。奈萨特附近基地有不少求救的群众，以及要求军方全力逮捕爱丽丝·马德卡特的团体……两方人马蜂拥而至——』听到这个消息，奇奇难得咂嘴。「使用旧式机器固然有很大的问题……但共和国军的处理方式也太荒唐了吧。他们宁可放着活埋的灾民，也要追杀一个小女孩吗？」「报导方式太过份了，完全把爱丽丝当坏人了……」克儿捣住自己的嘴巴，活像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似的。爱尔纱激动抓住收音机，几乎快把收音机弄坏了。「这是怎样啊，再这样下去佛克西欧共和国就变成沃夫的玩物了！被骗的国民脑袋也有问题啦！他们是笨蛋吗！？」妮娜觉得，爱尔纱的怒意也是情有可原的。新闻竟然倒果为因……将无法救灾的错怪在爱丽丝头上。对爱丽丝怀有敌意的人，肯定会相信这则新闻报导。有了打倒爱丽丝的大义名份，沃夫绝对在暗自窃喜吧。再等下去情况将越来越糟，这里早晚会被发现的。众人承受着局促的压力。共和国军若发动炮击，庇护所不晓得还能撑多久。不要放弃就有致胜机会——这句话不仅是用来鼓舞爱丽丝，也是妮娜用来鼓舞自己的。她必需逼迫自己勇敢向前，以免迷失自己、未战先怯。不过，无情的现实接踵而至。桃乐丝赫然说道。「——这是一个机会。」这句话和妮娜感受到的不安、恐惧、焦躁相去甚远。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没有人认为这是机会。桃乐丝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在演讲般豪迈挥手。「我们去拯救被活埋的人吧。」庇护所内的成员，花了好几秒才理解她在说什么。而这几秒也特别漫长。「……这、这、这、这种事、怎么可能呢！？」爱丽丝向后退了几步，她的面色铁青、膝盖也在发抖，仿佛随时都会晕倒，她还能好端端站着简直不可思议。「毕、毕竟，这附近都被共和国军包围了，我们根本无路可逃。而且对方还握有人质，也许人质就快被杀害了。全世界的人也认定我是坏人，我也真的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具有和野战车沟通的能力……」「因为都是真的，才必需这么做啊。」桃乐丝在这种状况下仍有把握，各种困难对她来说就像一吹即散的灰尘。「你是马德卡特的小孩，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男人的错误。你有和野战车沟通的能力，所以才具备拯救人命的力量。」「你说我？」伴，必定会支持我们的。这时候，他们大概在想方设法打破这个困境吧。」「可是，周围都是敌人啊……」「因此我们需要你的力量，请你拜托野战车加入我们吧。野战车和安佛列格的私立战车队联手，势必可以突破共和国军的包围。当然，我们也——」桃乐丝开始讲解今后的方针，以及她们势在必行的作战计划。群兔的伙伴静静倾听桃乐丝说明。爱丽丝想必认为，桃乐丝说的方法荒诞不经、不可能实现吧？但她真正惊讶的，反而是群兔成员一致认定这个方法可行。妮娜温柔劝说目瞪口呆的爱丽丝。「相信桃乐丝小姐的作战吧，爱丽丝小妹。我们的战车长，总是用这样的方法，颠覆绝对没有胜算的战况呢。」「你这样讲我好害羞喔。」桃乐丝腼腆地抓抓头。「反正，我是希望爱丽丝经过这次事件，可以获得幸福啦。当我知道你有特殊的力量，我就一直在思考，如果和你成为朋友，也许可以借助野战车的力量挖温泉吧。」「咦？」眼眶泛泪的爱丽丝，不经意地仰望桃乐丝的脸庞。这景象好比被吓到停止打嗝的反应。「你办得到吧？」「这、这个，我想想看……请它们挖洞或搬运岩石没问题吧，但它们应该不知道哪里有温泉。」爱丽丝愣愣地回答。桃乐丝环视群兔的伙伴说。「大家也有想拜托野战车帮忙的事吧？请它们犯罪当然不行啦，是说想像一下这种情况也不错嘛。」「——那就这么说定了。」爱尔纱率先首肯。「请野战车组织爱尔纱·阿多拉巴鲁特亲卫队，随侍在我的身边吧。成员尽量选一些气派点的。最好和中世纪骑士一样金光闪闪，这么漂亮的机体伤到就糟糕了，所以绝不能让它们战斗喔。」爱尔纱随口说出自己的完美答案。在爱尔纱的想像世界里，她的周围有一群骑士般的帅气战车。克儿傻眼地捣住自己额头说。「那不是贵族，而是公主系的吧……」「女孩子对公主都有憧憬的吧！」话匣子一打开，爱尔纱也兴致勃勃地问克儿。「克儿，你有什么愿望？」「你问我？唔唔唔、这个嘛……最近我看的小说里有个点子，我想麻烦野战车合体变成巨大的移动图书馆。我要搭乘移动图书馆流浪，收集世界上的各式书本。」「听起来很浪漫，其实那根本是家里蹲吧。」「啊啊、我好希望坐在安乐椅上，静静度过余生喔……」克儿的身体逐渐滑落折叠式的椅子。「既然谈到合体，制作航空战车也不错吧。」奇奇的语气跟在讨论模型没两样。「奇怪？飞在空中的交通工具不是做不出来吗？」妮娜在书上看过这个论点，脑袋上也浮现出问号。「我记得……人类无法想像飞行的感觉，所以不知道要在魔法板上刻什么咒语吧？」「唔嗯，人类或许办不到。不过，野战车经过神奇的改造，说不定可以用人类无法想像的方法飞行啊，这个想法挺浪漫的吧。」「本小姐的亲卫队比较实际吧！」「不不、巨大移动图书馆才是王道。」三人各有不同的意见。她们的视线集中在没有发表意见的妮娜身上。老实说，妮娜没想到什么愿望。「那个……野战车和香肠没有关联是吧？」妮娜战战兢兢地问道。哈哈哈——桃乐丝爽快地哈哈大笑。她对困惑的爱丽丝说。「可是，这不只是想像喔。如果你在这一战生存下来，和野战车沟通的能力一定有办法帮助别人，我认为和平的世界才是你的归宿。所以，为了今后幸福的人生，绝不能在这里放弃希望！」妮娜在心中不断反思桃乐丝说的话。幸福的人生……。她想好好努力，期待有朝一日爱丽丝不会再害怕交朋友。低着头的爱丽丝说。「……我这种人，也有机会过上幸福的人生吗？」「当然，每个人都是为了幸福的生活，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桃乐丝搀扶爱丽丝的背部，支撑她欲振乏力的身体。爱丽丝靠在她身上，脸上稍微浮现笑容。那是一种长期在黑暗中踱步，终于看到远方有一小撮光芒的笑容。就算光芒十分微弱，和天上的星辰无异，走近一看也许比月亮和太阳更加璀璨明亮。不要转身逃避——希望就在眼前。「一直胆小如鼠的我，真的可以……」「胆小也没关系，接下来才是胜负的关键时刻。」不晓得结果会如桃乐丝所说，或是完全相反的结局？——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通信机再次发出了声响。户外的飞雪越下越激烈，雪花的颗粒也明显变大。早上顶多是靴子踩在厚雪上的程度，过中午后雪量已掩盖到脚踩了。再加上北方的强烈冷风吹拂，斜吹的暴雪夹带冰心刺骨的寒意，不再只是瑞雪罩顶而已了。立于街角警戒的士兵们，受不了寒意而不停跺脚。他们身上穿着冬季装备，但不是专门防雪的衣装，因此四肢末梢和外露的颜面特别怕冷。话虽如此，现在还不到需要防雪的时期。昨天的气温骤降，军部知道安佛列格已进入严冬了，他们只是没想到降雪会如此激烈。现在本来是小孩子互相打雪战，或医生的女仆努力铲雪的时间。由于镇民到指定的场所避难，户外丝毫没有人烟，镇上反倒充斥着神情严肃的军人。阻止镇民叛乱——尤其是私立战车队的行动。这是留在镇上的士兵肩负的任务。沃夫设下的爱丽丝包围网，其实精神意义大于实质意义。民情和舆论越赞同沃夫，就越没有人敢谴责他擅自出动主力部队。只要多数百姓还支持沃夫——害怕得罪人民而失去地位的高层，就不敢阻止他的荒谬行动。换言之，沃夫必需阻止安佛列格镇的人民叛乱。他知道反对自己的势力，可能会在这里从中作梗，所以预先留下部队看管城镇。下达指示的沃夫本人，目前离开安佛列格镇。他按照医生提供的情报，前往西南方的森林地带。亲手杀死爱丽丝……这是沃夫成为下任英雄的必要条件。要得到超越无头群兔的殊荣，他至少得亲自站上前线。沃夫不能在事件结束后，被当成躲在后方出一张嘴收割的人。有能力发动叛乱的核心人物——医生和贝雅莉洁，被关在镇公所旁边的镇立运动中心。那里是平常用来打棒球或足球的地方，也是不同节庆时举办祭典的场所。不过，现在被当成了共和国军的本部。运动场中央有装甲车坐镇，医生和贝雅莉洁被关在车内。装甲车四周，有手持火药式枪械的步兵固守。另外，士兵外围还配备了四台战车，绝不给予任何人进攻机会。上一层厚冰，可以享受冰上滑雪和挖洞垂钓的乐趣……然而，现在士兵完全没有心情想这些事。再者，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有些士兵开始质疑这场作战的意义。事件的起因，是一个负责装甲车警备的步兵。他是部队里最年轻的成员，到部的时间也不长，周遭的同僚也称呼他菜鸟。那些学长都说——他一定是最先撑不住寒冷的人。不过，害他发抖的不是寒冷的气候。「喂、你怎么了？」最先发现青年异常的，是和他一同负责警戒装甲车的学长。学长的年纪比青年大上一轮，二人隶属于同一个部队，平时也是互相关照的好伙伴。青年异常的发抖状况，引来了周围士兵的注意。他连枪到快拿不稳了，大家想不注意也难。「喂、快派人去找医护兵！」认定事态紧急的部队长，对运动场外围的待机士兵下令。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状况需要医护兵来处理。青年以颤抖的声音，向关心他的学长说。「我、我……我是奈萨特出身的，那里有我的父母、妹妹、还有好多好多亲戚。父亲是在矿山里挖铁的，母亲和妹妹在岩石筛选所上班。他、他们一定被卷入坍方事故了。」「我说你啊……」学长用力叹了一口气。他露出傻眼的表情，却也没有反对呼叫医护兵。那个学长不客气地说。「不顾自身安危、牺牲亲朋好友为国家尽忠，这是我们军队的使命吧？因为自己家人有危险，就优先保护他们，这样军队就失去存在意义了啊？看不惯的话早点申请退伍吧。」「可是……」青年面色如土，早已超越铁青的地步了。暴雪附着在他的鼻头和脸颊，他连拍掉霜雪的力气都没有。「我是想保护家人才从军的。奈萨特有很多古老的矿山，被弃置在那里的机器都变成了野战车。冬天镇上风雪交加，一到春天又有雪崩或野兽下山的麻烦……」方才呼叫医护兵的部队长，也跑来关心青年的状况。青年没注意到这点，还继续说下去。「所以，奈萨特需要共和国军的救助。我加入军队，就是想在坍方事故发生时，能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结果，我们却只顾着追杀一个小孩子——以及一群外行战车队……」「喂喂……」部队长拍拍青年的肩膀。他在这个部队里，是个人品优秀又深获好评的人物。他不会仗着阶级或资历目空一切，对青年这种菜鸟来说也是很好交谈的对象。「那个小孩子，毕竟是马德卡特的女儿。中将阁下不也说了，对方有操纵野战车的能力啊。这也代表她一人就有组织军队的能力，爱丽丝·马德卡特太危险了。」「不过，与其在这里干等，何不派一些人去救灾呢……」青年无法克制感情用事。部队长劝戒他说。「照你这样讲，我家人可被野战车杀了呢。」「……是吗？」「就发生在我从战地回乡途中。我原以为活着回家……就能见到妻子和小孩，不料平安住在内地的家人被野战车杀了。所以，我不觉得救助坍方事故，有比对付野战车重要。军队里很多人一都有同样遭遇。」青年无言以对，只好乖乖闭上嘴巴。受不了尴尬气息的部队长，转而对青年的学长说。「你是怎么想的？」「我啊……」学长先支吾其词，之后一脸歉疚地回答。「我没有你们这么高尚的理由啦，我从军纯粹是讨生活罢了。我老爸是个酒鬼，老妈又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从小就一直赚钱养家，没机会读书所以脑筋也不好，除了从军以外我没有其他选择。」他紧抓着手上的枪械。「我优先考量的是自己的生活。警察抓贼、消防队灭火也不是义务的嘛。我相信他们也有正义感啦，但归根究底还是钱的问题。因此，我愿意遵从上级的命令。上级要我对活埋的人见死不救，我也只有照办。谁叫我孓然一身呢？不过……」学长稍微顿了一下。「怎么了？」他尴尬地转移视线，部队长催促他说下去。「……我比较在意的是无头群兔的事情。在配属到这个部队之前，我和艾坦市发生的奥里哈钢事件也有关联。当时我亲眼看到，几个少女战斗到浑身筋疲力尽，她们的年纪小到可以当我妹妹或女儿了。一群为了别人这么拼命的家伙，怎么可能突然和世界为敌？」「你不是很讨厌违反军规吗？这种话犯忌了吧？」「这种话我只会跟部队长说啦……啊啊、反正钱也存得差不多了，干脆趁这个机会申请退伍，搬到某个没有战乱的国家……」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路上赶来三名医护兵。跑在前头的女士兵，背着医护兵工作用的白色医疗背包。后面的两名男士兵，扛着搬运青年用的担架。「患者呢！？」「就是他，麻烦你们了。他的心理出了点问题，带他下去休息吧。」听部队长这么说，女士兵观察青年的面容。「的确很严重呢，都算不清这是第几个人了……」「其他部队也有同样的情况啊？我们光是待机就这样了，前线士兵承受的压力更是难以想像啊。搞不好，我们也会被叫去前方支援吧。」青年被送上担架，抬出充当本部的运动场。失去战力的只有一人，却是一个足以降低本部士气的不安要素。剩下的士兵不安地讨论现状。有些人和青年一样，亲朋好友都住在奈萨特；也有人和部队长境遇相似，亲人被野战车所杀；疾呼守护纪律的人也所在多有——各式各样的不安在现场交错。照这样下去没问题吗？牺牲被活埋的人，真的能换来和平吗？打倒爱丽丝·马德卡特，大家敢抬头挺胸地歌颂国家和平吗？这种作为大家不后悔吗……或者应该说，军人非得有付出牺牲的觉悟不可吗？「——爱丽丝·马德卡特当真是危险人物吗？」目送学弟离去的士兵嘀咕道。「你啊，真的打算找新工作就对了？」部队长语带调侃，表情却丝毫没有笑意。资深士兵诉说他观察的看法。「如果她真的很危险，干嘛不用镇民当人质、或学她爸搬出巨大兵器啊？这个镇上有安佛列格系统——她若夺取未来预知魔法，不就等于天下无敌了吗？」「说不定我们的奇袭太迅速，她来不及压制这座城镇啊。况且，她终究是马德卡特的孩子……也许她年纪尚轻，还没有改造和操纵野战车的本事，也没有类似的想法，中将是要趁她羽翼未丰之前处理掉吧。唉、无所谓啦……反正杀害她是中将阁下的职责。」「不过，部队长你以前有小孩，你很清楚这是怎样的行为吧？」大家都听得出来，这句话其实并不是一个问句。然而，部队长并没有点头承认。「杀害小孩成为英雄——国民要是容许这种事，那么这个国家也快完蛋了。现在我们做的事情……不就等于杀害那些天真无辜的战灾孤儿，以免他们长大后从军报复吗？」特的百姓，刻意聚集到这个地方。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快要失去付出牺牲的意义了……」「那不然……拯救那个女人总不为过吧？」资深士兵指着运动场外面。持续不断的强风，这时意外平静下来了。路上有一位女性——跑进共和国军用来充当本部的运动场。她穿着现在很少见的女仆装，而且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危险物品。「阿兵哥，救救我啊！求你们救救我啊！」略带口音的阿克西亚语，夹杂着极为害怕的哭腔。随着那位女性走近，大家也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有一头醒目的漂亮黑发和黑眼珠，大概是东方诸国出身的吧。据说安佛列格的镇长鲁道夫·哈萨，雇用了许多生活困苦的女性担任女仆，共和国军的士兵也听过这个情报。「去看看吧。」获得了部队长的许可，资深士兵前去接近女仆。女仆似乎很在意镇公所，她以不可思议的频率观望镇公所的方向。士兵挥手提醒其他同僚注意，在镇立运动场的士兵们也转头注视那里。镇公所早已压制完毕，照理说应该没有人才对。「我、我是负责照顾爱丽丝·马德卡特的人。然后、镇长一听说你们前来，就把我关起来了……」意思是，她是被监禁起来以免透露情报。资深士兵试着思考对策。要在外面交谈也不是不行，但这个少女害怕成这样……带她到安静点的地方再问比较有效率吧。话虽如此，装甲车里又关着监禁她的医生和贝雅莉洁。他带着女仆，回到守卫装甲车的部队长身旁。「报告长官，我找到了一名被监禁的女性，她声称自己握有爱丽丝·马德卡特的情报，我认为应当进行保护和寻问措施。」「……原来如此，该怎么办才好呢？」接获部下的报告后，部队长开始思索这个意外状况。爱丽丝·马德卡特的位置早已明朗，沃夫中将也解说过她的特殊能力。可是，这个人会被监禁，代表她可能知道相当有价值的情报吧。医生和贝雅莉洁在寻问时有所隐瞒，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就在部队长思考到一半时。女仆突然跪倒在地。资深士兵急忙蹲下去观察她的情况。那位女性晕倒了，身上没有衣服破损或外伤，应该不是被远程狙击。也许她和那个青年士兵一样，受不了不安与恐惧的压力，一来到这里就失去意识了吧。……不、现在还不确定到底出了什么事。守卫装甲车的士兵们，特别小心地警戒四周状况。那位资深士兵，发现镇立运动场发生异变。地面的积雪多了一条线，不知是刺绣用的丝线、钓线、还是涂成白色的金属线，在遍地白雪下看不太清楚。那条线从女仆的腰部，一直延伸到运动场外。随后，大家闻到一股异样的臭味。女仆身边的资深士兵，以及装甲车周围的士兵纷纷晕倒了，他们晕倒的方式和女仆一样毫无预兆。共和国军来不及思考对策，装甲车周围再也没有清醒的士兵了。装甲车的驾驶和其他成员，这才注意到事情急转直下。接着，共和国军本部又遭遇了更难解的现象。远方响起了炮火的声音，不是手枪或小型枪械的规模。但以战车的主炮来说，又太过低沉模糊。战车的有效范围内看不到敌人身影，所以大概是杀伤力不大的抛射散弹吧。况且，民间的私立战车队，不可能拥有射程广泛的强大武器。然而，共和国军的士兵还是很紧张。私立战车队不惜发动攻击，共和国军也只好视他们为叛逆了。镇民要是支持战车队，将会发展成内乱规模的暴动。弹雨落入了运动场……奇怪的是，上空降下的是黑色的雨水。这些不单是有颜色的雨水，黑雨黏在装甲车和战车上，覆盖了挡风玻璃、小窗、战车潜望镜等部分。黑雨黏性惊人，雨刷根本清不掉。再加上地面有许多晕倒的士兵，在视野被堵的情况下撤退，有压死自己人的风险。共和国军的战车同时打开舱盖。瞬间，那些战车驾驶也纷纷失去意识。共和国军没有时间理解状况、也没有看到敌人，本部就被压制了。离镇立运动场数个街区的位置——某个隔着林道的空地上，潜伏了一台战车。那台纯白的中战车——是私立战车队白鸽的白鸽号。纯白的车体和激烈的降雪，使白鸽号化为一座小雪山。拿个铲子来挖洞的话，似乎都可以挖出小雪屋了。空地堆放了其他石材和钢筋，形成了其他几个相同大小的雪山。因此，白鸽号才能躲过共和国军的耳目潜伏在这里。「小樱的演技也太好了，共和国军的视线都被她引开了。」「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白鸽号的内部，有战车长莫妮卡和代替辛希雅的炮手——琴在施展视界扩张。今天是新炮手琴第一次参加实战，莫妮卡刻意让她观察现状，以免给她造成太大的精神负担。不过，琴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景象，脑袋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疑问。莫妮卡露出了作战成功的笑容，琴的心境犹如看到了恐怖电影的桥段。当然，对运动场开炮的是她没错，莫妮卡叫她发射弹种·水流弹。她不懂的是……现在都下雪了，干嘛还洒水呢？岂知实际射出的水炮是黑色的，而且还黏在车身和玻璃上，她看得相当惊讶。琴捡起不小心掉下嘴巴的衔片。她对上方的莫妮卡说。「所有人都晕倒了，那种东西没危险吗？群兔的黑发女仆也失去意识了……」「不用担心。」莫妮卡挥挥食指回应。明明事态紧急，她的指甲还是涂了漂亮的指甲油。「我用来剥夺他们意识的，是医疗用的全身麻醉技术。那是一种利用气体，让闻到的人睡着的魔法。不过，有效范围不大就是了。」她指着格纳库里的大型魔法板。那块魔法板，正是莫妮卡用来生成医疗麻醉的东西。大小和战车的主武装波动弹或物理防壁差不多，没办法随心所欲带着跑。目前，战车配线就接在麻醉的魔法板上。分成两条的配线，一条接在供给魔力的动力手衔片上，另一条放到打开的舱盖外面。「小樱把配线缠在腰上，替我们拉到运动场里面。所以，小樱四周全是麻醉气体。」「啊啊……难怪她身上绑着铁线。」小樱搬运的配线前端会产生麻醉气体，原理好比魔法从主炮射出一样。换言之，位于气体中心的小樱晕倒也是不得已的。转念及此，琴也稍微了解状况了。先用类似沥青的水流弹封锁敌人视野，战车里的驾驶势必得探头观察情况。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吸到麻醉气体。因为车内和户外的温度有落差，一打开舱盖的瞬间，冷空气将随着麻醉气体流入车内。「麻醉气体的影响我了解了，黑色水流弹对人体无碍吗？」「开发这个魔法的桃乐丝说，用肥皂就洗得掉了。」莫妮卡解开麻醉气体的配线，连同衔片一起丢到舱盖外面。之后，她对白鸽的伙伴下达指示。莫妮卡和琴持续发动视界扩张，防止我军吸入麻醉气体。等她们抵达运动场，麻醉气体也早被强风吹散了，但慎重一点总是没坏处。动用视界扩张俯视城镇，安佛列格万籁倶寂。几乎所有镇民都遵照医生的指示，逃入了避难所里。敢在镇上明目张胆移动的，也就剩下白鸽号了吧。刚才停止的风势，又再度吹动了。「话说回来，一般来说不会有人配备麻醉气体的魔法吧？」琴好奇地寻问战车长。上方的莫妮卡很干脆地告诉她。「你在说什么呢？我们白鸽是护士战车队喔，配备麻醉有什么好大惊小径的。你每天晚上也有使用啊，没发现吗？」「咦？天啊，你对我做这种事吗？」「骗你的啦。」琴深刻体认到，自己加入了一个很糟糕的战车队。捉弄她的莫妮卡满意地笑了。「本来呢，像我这种程度的护士不能使用啦。不过，打赢这场仗就不算犯法了。」「咦、这是违反法律的！？打输了我们会被抓起来吗！？」「无论如何，打输了我们也是叛国的大罪人，这点小事就别计较了。不晓得今晚会举办热闹的豪华酒会，还是在狱中食用难吃的牢饭……你说呢？」更正。糟糕的不光是白鸽战车队，和这场战斗相关的人都有病。白鸽号开过雪地，进入了镇立运动场。运动场里没有死人，却是一副尸横遍野的模样。由于天降黑雨，四周尽是渗入雪水的黑污。全身染黑的小樱倒地不起，她是这场战斗的无名英雄。白鸽开到装甲车附近，莫妮卡打开炮塔舱盖。「好啦，也该拯救两名俘虏了。另外，记得联络其他战车队，还有叫那些躲到避难所的人，尽量找共和国军的麻烦。等我们夺回镇公所立刻展开反击，知道了吗！」防卫庇护所的钢铁大门横向开启，前方是通往地面的上坡隧道。隐蔽隧道出口的蓝色隔板和积雪，在出口闪耀着蓝白色的光芒。战兔号潜伏在隧道中央，主炮对准掩盖出口的隔板。她们躲在庇护所已好几小时……考量到积雪的程度，用主炮打破是最好的选择。妮娜咬住衔片，将力量集中在第二心脏。她的魔力流入血管，透过牙齿和舌头传导到衔片上，再经由配线储入魔法板。心脏的相反位置——右胸口有股被压迫的感觉。目前，战兔号没有搭载波动弹，配线是接续钻孔弹来打开出口。这种魔法无法击穿千锤百炼的战车装甲，但打破积雪倒是轻而易举。「魔法填充完毕！」感应到魔法板蓄劲完成，妮娜回报上方的桃乐丝。填充了妮娜的魔力，钻孔弹的魔法板产生热能，全体开始绽放淡淡的光芒。妮娜全力抑止填充的魔力，以免大量魔力从魔法板逆流或溢出主炮。她的第二心脏剧烈鼓动，快要满溢的魔力被封在魔法板中。这种炮手独有的焦躁感，据说没当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等不及出动命令的，可不只妮娜一个人。「动力也没问题，战兔号暖车完毕了。」坐在动力手席的克儿，也将魔力填充完毕了。安装在战兔号底盘的机动板，充满了克儿的魔力，和钻孔弹的魔法板一样绽放光热。另外，这次克儿供给机动板和魔动无线电的魔力，以便和其他战车队取得联络。多亏机动板发出的热能，车内不必开暖气了。暖气很耗魔力，因此这份热能特别宝贵。爱尔纱也是蓄势待发的表情，她在操纵手的座位仰望桃乐丝。「我会超越一切障碍物，放心交给我吧。」她手上的操纵杆纯属装饰，但对大多数的操纵手来说，有提升驾驶技术的心理效果。克儿的左手，放在爱尔纱握住操纵杆的右手上。自从马德卡特一战以来，这个动作已经成为她们的习惯了。一开始爱尔纱觉得很害羞（在紧急情况下，明明是她先这么做的），现在却习惯成自然了。「奇奇，麻烦你负责联络。」「了解。」桃乐丝下达指示。她咬住的衔片，连接视界扩张的魔法。要在森林里全速冲刺，宽阔的视野是不可或缺的。这样做比张开物理防壁移动更危险，但总比慢吞吞被敌人包围要好。万一无法躲过共和国军的炮击，到时候桃乐丝也只好请奇奇接续其他魔法了。奇奇对无线电喊话。「这里是群兔战车队，听到请回答。」『——你好啊，这里是白鸽和愉快的伙伴喔。』扬声器传来了莫妮卡的声音。先前无线电第二次响起，是获救的医生打来的。医生和贝雅莉洁恢复自由之身，潜伏在城市内外的私立战车队也一口气展开行动，逃到避难所的镇民也在各地开始鼓噪。共和国军的本部被压制，城内的共和国军也陷入混乱。现在他们弃守安佛列格，搭乘战车和沃夫的本队会合。反击的狼烟点燃了。再来就看她们如何突破庞大的战力差距和包围网。『我们已按照指示全力行动啰。』「我们也要全力行动了，请在预定时间前做好准备。」『交给大姐姐和新安佛列格特别中队吧。』奇奇在结束联络前，表明她们是同年龄的辈份。「爱丽丝，你也准备好了吗？」桃乐丝寻问她，进行最后的确认。爱丽丝在妮娜右边缩起身子。她和管理格纳库的奇奇，正好在炮手两旁的相反位置。她坐的地方比妮娜的位子更矮，脑袋差点碰到妮娜的右肘。那里和奇奇所处的左边不同，原本就没有乘坐的空间，爱丽丝也只好缩起身子了。她抱住妮娜的右脚——几乎是膝枕的状态了。不过，妮娜感觉到……爱丽丝缩起身子不光是空间狭窄的关系。妮娜从双方贴身接触的部分，发现她和小狗一样发抖——呼吸也变得很不规律。幸好和别人接触，多少带给了她力量。爱丽丝抓紧妮娜的大腿，扯开喉咙喊道。「对、对、对、对不起，我、我真的蛮害怕的！以前在假死训练，我体验过无数次驾驶战车死掉的恶梦，其实恶梦和现实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还有大声嚷嚷的精神就没问题啦！」桃乐丝在上方鼓舞她。之后，桃乐丝用力朝前方挥舞右手。「——全力开炮吧，妮娜。钻孔弹，炮击！」妮娜配合指示，往第二心脏注入魔力。瞬间，压抑的魔力爆发，化为魔法射出战兔号炮身。螺旋回转的强力魔法，沿着隧道轰向地面，一举击破被积雪覆盖的隔板。桃乐丝接着发号施令。「战兔号，前进！」「了解——」爱尔纱将操纵杆用力往前推。前方已没有任何遮蔽物，奋力爬坡的战兔号冲入了森林之中，势如飞向海面的导弹。在树丛附近的共和国军战车，茫然目送奔驰的战兔号离去。从共和国军的角度来看，战车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他们来不及反应也情有可原。「第一阶段成功！」，四周的树木非但不会拖累脚步，反而还有防卫攻击的机能。妮娜在潜望镜里看到的景象非常恐怖，逼近眼前的巨木逐一飞向后方，战兔号和那些树木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左右。照这种速度行进，假设撞到树木的话……姑且不论车体是否会凹陷，至少履带和车轴之类的传动机构必会损毁。想追上战兔号要更不怕死才行，共和国军应该没人敢赌命……。「有这种人才奇怪吧。」桃乐丝的额头冒汗，视界扩张的负担越来越重了。后方追逐的战车不是什么威胁。真正麻烦的是在前方埋伏的共和国军。「——两点钟方向有共和国军的中战车！爱丽丝，麻烦你了。」「我、我试试看！」接获桃乐丝的指示，爱丽丝祈祷似地闭起眼睛。战兔号行进的右前方，冲出一台共和国军的中战车。对方也没有正面相撞的打算，但我方转向很可能偏离轨道撞上大树。爱丽丝猛然睁开双眼。「请求成功了！」说时迟那时快，左边冲来一台野战车。外型称得上是推土机吧……那是一台前方有巨大推土板的机体。推土机野战车越过前方，撞上阻挡战兔号的共和国军中战车。推土板挡住中战车，将履带空转的中战车向后推。行进路线确保成功了。战兔号穿越埋伏的共和国军战车，持续向前发进。「野战车真厉害，它们很遵从你的命令呢。」爱尔纱看着小窗，语气显得很佩服。爱丽丝连忙更正道。「那不是命令，是请求喔！我只是拜托它们保护战兔号……顺便，尽量不要伤害共和国的军队。」以新定点F为据点的野战车，陆续集中到隐藏庇护所的西南方森林。它们都是听从爱丽丝的『请求』前来参战的强者。「野战车也很怕被破坏。例如，绝对会坏掉的危险行动，或伙伴相残之类的事情它们就不肯做。所以，这不是命令那么了不起的东西，要好好拜托它们才可以……当然，我的魔力很强大，也许它们是不得以才帮助我的吧。」「才没有这回事呢，爱丽丝小妹！」爱丽丝忍不住自嘲，妮娜不忍心她伤害自己，于是出言反驳。「你常去见森林里的野战车，还收集金属给它们吃。野战车一定是为了温柔的你，才愿意挺身作战的，肯定是这样没错！」「我、我才没有温柔呢……我纯粹是没朋友，很寂寞罢了——啊、不过，我并不讨厌野战车喔。它们肯成为我的朋友，我也蛮喜欢它们的……」也许是感受到妮娜的视线，爱丽丝害羞地撇过头。妮娜抚摸爱丽丝的头发，就像周围的大人平时抚摸妮娜一样。「我相信野战车也是这么想的，它们也当你是好朋友。当它们知道朋友有难，自然会担心地跑来帮忙啊……」「我……」「——不要再妄自菲薄了。」奇奇隔着炮手席，对爱丽丝说道。「只有你能和野战车交朋友，你是它们重要的存在。如果你瞧不起自己，那么重视你的野战车不是很可怜吗？」「当然，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克儿仰望爱丽丝，还竖起了大姆指。「各、各位……」爱丽丝回过头来。战兔号的舱盖没有打开，她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然而，她的视线对准阻止共和国军的推土机野战车。「莱拉——」爱丽丝呼喊着某个人的名字。「莱拉？」妮娜反问那个人是谁，爱丽丝抓住妮娜的大衣说。「其实、呃呃、我偷偷在心里替它们取了名字。只是我很害怕说出来，因此一次也没有那样叫过……」下方的克儿捣住嘴唇，感动得眼眶泛泪。「你、你也太纯情了……总之，你应该称呼它们的名字。」「——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啰！」负责确保战车视野的桃乐丝，对所有人提出警语。群兔甩开了追击的共和国军战车，似乎没人敢用那么疯狂的驾驶方式逼近。或者，敢于尝试的人都撞上树木，或掉进低洼地区也不一定。之后，还有好几台共和国战车意图接触战兔号，全被野战车一一阻止。光是妮娜有印象的数量，短时间内就超过了十台。爱丽丝也感应到这座森林里，聚集了近三十台野战车。不过，也有共和国军的车辆逐渐逼近战兔号了。「右后方来了一台共和国军的吉普车。」咬住衔片的桃乐丝，口齿不清地诉说她看到的景况。她的推测是正确的，敌方在森林里还配置了轻型车辆。轻型车辆可以通过狭窄的地区，最快的行进速度也远胜过战车——有这两项特点的武装吉普车急起直追，终于开到战兔号的侧面了。在武装吉普车后座的士兵，扛起了某种筒状物体对准战兔号。「敌人的武装是——火箭炮！」大家听了桃乐丝的说明都很紧张。妮娜也从群兔的伙伴身上，学到了对战车兵器的知识。火箭筒发射的炮弹，会产生极高的热能集中贯穿战车的装甲，对抗方法是施展耐热防壁的魔法。无奈范围宽阔的防壁，难以抵挡单点攻击的火箭炮，这也是火箭炮被称为对战车兵器的原因。再者，双方并排行进的状况也十分不妙。战车侧面的装甲比正面轻薄，直接受到攻击很可能再也无法行进。妮娜吞了一口口水。共和国军里确实有人遵从沃夫的指示，要拿下我方的性命。桃乐丝立刻开口缓和大家不安的情绪。「放心，这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森林里有很多麻烦的障碍物，除非他们停下来瞄准，否则我们不会被击中的。」「桃乐丝小姐，随时可以替换魔法了！」奇奇在下方报告状况。爱丽丝也对战车长说道。「有一台野战车，往我们这里过来了……但它好像来不及帮我们。」「嗯～……只好祈祷对方的射击技术不要太精湛了。」在她们对话当下，敌人发射了火箭炮。紧接着，火箭炮飞向吉普车的斜前方——在双方之间的大树上轰然爆破，连碎片也没有击中战兔号。障碍物众多和姿势不安定，影响到了射击的精准度。群兔成员都松了一口气。被炮弹击中的大树，倒向了吉普车的方向。再这样下去，吉普车会被大树压扁。刹那间，一台野战车赶来伸出金属吊臂阻挡大树，那是以起重机改良的野战车。附有大铲的金属吊臂撑住了断裂的树木。吉普车趁机离开危险区域，偏离原先的轨道退出战线。其他的吉普车也降低速度确保安全，敌方保持在不会跟丢的距离内，不再勉强和战兔号并排行驶。「凯特真是好孩子！」爱丽丝大力赞赏野战车。目睹这个光景的桃乐丝，明明身负视界扩张的魔法，仍然转头望向后方。出更多有趣的事情。可惜妮娜没时间想像愉快的未来，战兔号又遇上了别的难关。「爱尔纱，十一点钟方向——有战车躲在那里！」桃乐丝大声喊道。共和国军的新敌人，潜伏在森林里的低洼地区。车体就藏在地势较低的场所，上方只露出一个炮塔。那个场所不容易被发现，再加上有积雪掩护，敌人一开始就认定那里是绝佳的狙击位置，刻意躲在那里以逸待劳。桃乐丝发现得太晚，来不及反应的爱尔纱尖叫道。「不行、躲不开了——」奇奇准备替换魔法板。若将视界扩张切换成物理防壁，凭桃乐丝的魔力填充速度和反应，搞不好有办法挡下敌人的炮击。赌命加速或急停也是一个方法，但那样做风险太庞大。战兔号越来越接近潜伏的敌军了。双方的距离剩下十公尺。这时，最快行动的——是聆听爱丽丝的『请求』赶来助阵的野战车。「贝蒂——」爱丽丝呼唤那台野战车的名字。被称为贝蒂的野战车，妮娜也有印象。那是今天早上，爱丽丝喂食小狗型野战车时，羡慕地跑来凑热闹的卡车型野战车。妮娜记得它小型的车体和无人的驾驶座，以及货架上的钢索发射器。卡车型的野战车贝蒂，冲进战兔号和共和国军之间。妮娜在战兔号里，听到某种东西被破坏的声音。是野战车被炮击的声音。妮娜她们不会听错，她们从事破坏野战车的工作，听过无数次相同的声音。所以，她们听到声音立刻领悟了一个事实。贝蒂代替她们牺牲了。爱丽丝说过——野战车也害怕被破坏。就算拜托它们，野战车也不会执行有损坏风险的要求。然而，贝蒂却主动牺牲了。共和国军的战车转动炮塔，准备再次攻击战兔号。幸好贝蒂还没有死去。它射出附有勾子的钢索，缠住对准战兔号的敌方炮身，全力卷动钢索。敌方的车身打滑旋转，炮身也对准了卡车型的野战车贝蒂。贝蒂承受了第二发炮击。桃乐丝看到了什么、爱丽丝又感应到了什么，光看她们阴郁的表情就可略知一二。战兔号趁机摆脱了共和国军的战车。「……情况、怎么样了？」克儿㧑住耳朵不敢接受事实，她怯生生地寻问桃乐丝。表情凝重的桃乐丝，坚强地看着前方回答。「野战车贝蒂代替我们，承受两发共和国军的炮击，车身严重损毁。贝蒂的机动板也被贯穿，再也无法起动了……」「怎么这样……」爱尔纱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肩膀也在不停颤抖。「贝蒂是战车，所以我们才用损毁这个字眼来形容。换成是人类的话，它等于死掉了不是吗？」「没错，因此……」桃乐丝按住自己的胸口说。「我们绝对不可以忘记——在这场战斗中付出生命的野战车。我们不该将它们的牺牲视为理所当然，更不该认为自己有牺牲别人的权利。代替我们死去的贝蒂，无疑是我们大家的伙伴！」选择针锋相对，野战车就是敌人。不过，选择齐头并进，野战车也可以是朋友。妮娜终于发现，野战车和人类也没有不同。「真不可思议……」奇奇嘀咕道。「它们纯粹是机器，没有生命或心灵，我却感觉它们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物。不、应该说我希望是这么回事。」「——我。」爱丽丝也有话想说。她坚定的语气，没有先前妄自菲薄时的软弱了。「这个作战我一定要成功。我要让大家相信，即使赌命参战、受伤损毁……这也是值得我们义无反顾、努力奋斗的事情！」战兔号持续疾驰。途中，前方出现了一条战车足以通过的道路。在苍郁茂密的树林中，竟有这片空旷到很不自然的空间。战兔号冲入这条突然出现的林道，一口气甩开被树林阻挡的后方车辆。不久，一台野战车挡住了林道的入口，那是一台拥有好几层厚重装甲的野战车。它阻挡了试图利用林道追击的共和国军，仿佛知道现在正是自己活跃的时刻。「太了不起了……」看到这个光景，桃乐丝发出了赞叹的声音。和野战车心意相通的爱丽丝，在内心目送野战车离去后，对战车长露出了一个恢复自信的笑容。「这是我拜托那些野战车做的！它们都是第二世代的孩子，比起战斗我认为它们更适合开通道路。」妮娜也从潜望镜里，观察到森林外面的光线了。战兔号行进的西南方森林，是一片南北向的狭长地区。她们目前的所在位置，大约是新定点F的区域。一行人不只通过了群兔的事务所，也穿越了城镇外围的农地。按照原先的计划，战兔号会冲入平原地带，和白鸽等私立战车队会合。平原前方有广大的湖泊，通往奈萨特路途遥远的元凶，正是迂回湖泊的道路。车内响起了无线电的声音。奇奇接起无线电。『——这里是白鸽，听到请回答喔？』「这里是群兔，讯号良好。」森林也快到尽头，无线电里传来莫妮卡清晰的噪音。『等一下我说的这个消息，你们肯定会吓一跳的。有很多战车队说，无头群兔不可能是坏人，大家愿意为了你们对抗共和国军——多亏这些战车队加入，我们这边的军势也有百台以上啰。』「百、百台以上？」妮娜惊讶地大叫。她的叫声传入无线电里，扬声器发出莫妮卡和白鸽成员的笑声。『没错……根据我们接到的消息，艾坦市那边也有援军陆续集结。现在我方的数量超越了普通的作战会合，成功确保通往湖泊的最短路径。是说，这样真的没关系吗？迂回湖泊的路线完全被压制住啰。』这点妮娜也很在意。莫妮卡说得没错，要前往奈萨特必需绕过湖泊。不管是往右或往左行进，都得花上不少的时间。战车足以通过的道路也只有一条，敌方若封锁道路就没戏唱了。虽说我方战力大增，也不能跟共和国军正面开战。这种规模的军势互相攻击，后果绝不是人员受伤就能了事的。群兔的目标是拯救性命，制造伤亡可就本末倒置了。不过，桃乐丝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奇奇简单明了地传达这件事。「放心，我们的战车长很优秀。」『我们知道喔。』无线电中的莫妮卡，语气也很开朗。『送你们到湖泊后，我们就打算举白旗投降了。你们要是在奈萨特失败，身为俘虏的我们也许会受到各种糟糕的对待喔。』桃乐丝对奇奇招手，奇奇将无线电交给桃乐丝。她和莫妮卡一样，用一如往常的语气回应道。「是你们『对』别人做各种糟糕的事情吧？」『这就要看情况啰。你们可别因为这样，就对我们见死不救喔。』「了解。只是，我们会优先救助被活埋的人。」桃乐丝把无线电丢还给奇奇。「挑一些行进速度快的，剩下的放它们离开吧。奈萨特附近有其他野战车据点，等到那里再召集同伴。」爱丽丝点头照办。追逐战兔号的野战车有一半脱离战线。那些脚程快速的野战车，几乎都是运输用的轻巧型机体。桃乐丝也解除了视界扩张。「奇奇，按作战计划替换——」「已经替换完毕了，准备也完成了。」奇奇轻快回覆。桃乐丝立刻准备张开物理防壁。「爱尔纱、克儿，再来前方的道路有积雪，底下不晓得埋了什么东西。没有障碍物的地区也有强烈的横风吹拂，你们两个的努力非常重要喔。」「哼……本小姐乃人中龙凤，你可别被我的操纵技术吓到了。」「我拿出真本事的话，你就得买新的机动板了。」爱尔纱和克儿，也回应了战车长的期待。桃乐丝也对妮娜下达了指示。「主炮预备，开始填充魔力！」「是！」妮娜的工作很单纯。就是相信战车长的作战，射出无与伦比的一击。妮娜忠实执行命令，迅速而强烈地鼓摧第二心脏的魔力。在守护别人的时候，这种胸口被抓住的压迫感，甚至有种舒服的感觉。那些野战车不惜牺牲来护送我方，这一刻大家感受到的沉重压力，想必也夹杂了那些野战车的心意吧。「奇奇，开始倒数计时。」「了解。十、九、八、七——」奇奇对无线电开始读秒。战兔号配合她的倒数计时，奔向森林的出口。「六、五、四——」等倒数完毕的瞬间……。「三、二、一——」奇奇以高亢的嗓音，对集结的伙伴发号施令。『全力发动物理防壁！』战兔号离开了森林地带。前方视野一片雪白，战兔号冲入宽广无垠的雪地上。满天的雪花如散弹般落下，履带辗过雪地的触感蓬松而柔软。刹那间，众人听到撼动大脑的爆破声。那是共和国军的集中炮火。他们开炮攻击的对象是战兔号，但共和国军和战兔号之间，横亘了安佛列格的私立战车队……以及那些赶来帮助群兔的战车队。从森林出口到湖泊的这段距离，他们排成一直线确保战兔号的行进路线。所有战车队全力施展物理防壁。超过百台战车施展的物理防壁，在车体并排的阵势下合为一体，成为一堵超越盾牌的高墙。破坏力不足的抛射攻击，全被耸立的防壁弹开。共和国军对那些私立战车队，发动狂风暴雨般的炮击攻势。波动弹的雨点无情轰向物理防壁，造成激烈的空间震荡。只要有某一点被突破，这片巨大防壁将轻易瓦解，到时候这些私立战车队肯定没命。防壁被攻破的那一刻，所有战车队将灰飞烟减，绝不是被打成蜂窝的程度而已。战兔号在伙伴的守护下奔驰。所经之处，卷起了累积在平原上的雪花。车身朝着湖泊的方向行进。「——野战车发现有吉普车追上来了！」爱丽丝闭目凝神，加强和野战车的交流，她猛然张开双眼报告战况。「速度慢的战车追不上我们，吉普车果然甩不掉，烦死了！」桃乐丝用潜望镜观察后方。追上来的吉普车共有三台，看他们异常的加速方式，显然是在路况不明的雪道上还死命踩油门。不晓得他们是甘冒翻覆的风险，还是忘了可能翻覆的恐惧。瞬间，战兔号遭受到由下往上的冲击。「哇啊啊。」体重最轻的妮娜，甚至弹了起来。克儿也惊讶地抱住爱尔纱。「飘起来了！刚才车身飘起来了！」「这种事我知道啦！应该是撞到岩石了吧ヮ」爱尔纱的推论是正确的。战兔号开过雪地后，地面露出一颗轮胎大小的石头。履带辗过那颗石头，石头也碎成了两块。后方的其中一台吉普车，撞上某样东西飞到半空中，仿佛地面加装弹跳台一样，整整飞起一台车身的高度，最后车头直接撞向地面。那一台吉普车再也动不了了。「他、他们还活着吧？」爱丽丝浑身发抖地问道。桃乐丝激动地眯起眼睛说。「再来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啦！想自爆的家伙我们也管不了！」话一说完，共和国军的炮击越过巨大防壁飞了过来。弹道距离延长的后果，导致炮击失去了原本的破坏力，但也成功落到了战兔号附近。桃乐丝的物理防壁，挡住了爆破的雪块。共和国军放弃突破巨大防壁，改以抛物线的方式攻击。所以他们刻意后退拉开距离，好让炮击越过巨大防壁。然而，我方处在丝毫不能大意的危险状态。敌人的攻击虽是乱枪打鸟，庞大的炮击数量仍旧是一大麻烦。其中一发炮击打中了武装吉普车。吉普车打滑旋转，一名士兵从敞开的窗户掉了出来。承受不住离心力的车身翻覆，脱离了这场严苛的飞车追逐戏码。这件事发生在共和国军拉开战线，准备好全军炮击的时候。共和国军停止了抛射式的炮击。遗憾的是，武装吉普车不像战车有格纳空间。无法使用物理防壁魔法的吉普车被炮火误击势必伤亡惨重。武装吉普车只剩下一台了。最后一台武装吉普车，终于成功逼近战兔号。车上的士兵探出身子，肩上扛着大伙在森林里见识过的火箭炮。这种便宜又无趣的对战车兵器，可以直接贯穿防壁魔法和装甲，毁灭魔动战车的价值和浪漫。奇奇将物理防壁替换成耐热防壁，但这么做顶多是心理安慰。再者，这里是没有障碍物的平原，在这种地方闪躲有打滑的风险，被绕到后方又躲不开敌人的攻击。「这里交给我！」奇奇手持火药手枪攀上炮塔，意图对抗武装吉普车。弹仓里装着『身体被打中会无法动弹的弱化弹药』。奇奇拿出那些子弹，换成『身体被打中会多出一个大洞的强力弹药』。桃乐丝二话不说，身手矫健地和奇奇交换位置。接着，她将耐热防壁的效果全部集中在后方。面对紧急事态，爱尔纱一时望向炮塔。「呐！需要我降低速度吗！？」「不必，我会在他们出手前处理好。」奇奇配戴墙上的护目镜，打开上方的舱盖。舱盖一打开，冰冷的空气立刻灌入车内。在没有障碍物的雪地中心，无时无刻都有冰冷刺骨的寒风肆虐八方。暴风加上战兔号的行进速度，使细小的雪花变得像刀子般锐利。由下往上看，奇奇的背部已积了不少白雪。强风也害她姿势摇晃不稳。桃乐丝随即起身，支撑她的后背。「交给你了，奇奇。」双手持枪的奇奇，寻问身后的桃乐丝。「一发命中的话，你愿意给我什么奖励吗？」「……不然，我们去吃不适合小朋友的美味晩餐吧。」共和国军的吉普车掌握了战兔号的正后方，探出身子的士兵调整好架势，终于要瞄准火箭炮了。反过来说，这也是我方攻击的好机会。「中吧！」奇奇的手指扣下扳机。火药爆破的冲击，传递到奇奇的手臂、肩膀、背部、乃至支撑她的桃乐丝。这一击的威力强大，女性纤细的手臂很可能承受不了冲击而脱臼。子弹击中武装吉普车的左前轮，轮胎破裂的吉普车当场打滑。失去平衡的武装吉普车翻覆后失去了踪迹。敌人情急下发射的火箭炮，也完全没有击中战兔号。确认敌人无力追击后，奇奇终于关上舱盖进入车内，冰冷的寒风将她冻得满脸通红。桃乐丝贴上奇奇的脸颊，想要温暖她的身体。「无与伦比的射击啊，奇奇。」「有桃乐丝小姐的鼓励，任何目标我都打得中。」奇奇佯装冷静，桃乐丝看得出她在偷笑。奇奇回接续手的位置，桃乐丝也回到炮塔内部。现在没有追击的敌兵了。这片看似无尽的雪原，也快要到尽头了。至今空无一物的地平线彼方，出现了广大的湖泊。妮娜在女仆宿舍的课程上学过，这座湖泊的面积足以容纳安佛列格镇。之前去奈萨特的路上，她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大海。到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守护她们东面的私立战车队了。如今四周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看不到共和国军的影子。对方占据了迂回的路线，认定没必要在这里分出胜负吧。广大湖泊近在眼前，桃乐丝问了爱丽丝一个问题。「野战车它们有跟上吗？」爱丽丝闭起眼睛，再次和野战车沟通。「……是的，没问题。」「不愧是爱丽丝挑选的精英啊。你告诉它们——我们要直接穿越了。」「咦？呃呃、要穿越哪里呢？」「前方湖泊啊。」桃乐丝指着遥远的前方。「妮娜，炮击预备。要凝聚到最后一刻喔。」「是！」离开森林至今，妮娜一直在专心填充魔力。战车队的伙伴，也在拼命守护战兔号。爱尔纱和克儿全力以赴，避免高速行进的战兔号翻覆。奇奇也赌命射击，摆脱武装吉普车的威胁。这段过程中，妮娜坚忍不抜、持续灌注魔力。方才桃乐丝宣示这次的作战计划时，妮娜心中浮现了可能失败的恐惧。不过，桃乐丝是相信群兔的伙伴和妮娜，才敢想出这么破天荒的战术。当妮娜接获困难的作战要求，代表伙伴们非常仰赖她的能力。这件事带给妮娜很大的自信。她的实力，会变得比独力奋战时更加强大。因为，她最喜欢的战车长前进的方向，必定有值得信赖的正义。「目标，正前方——水平线的另一端。」魔力填充到极限的魔法板，释放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蓝白光芒。「冰结弹发射！！」妮娜在心中扣下扳机。蓝白色的光芒聚拢收束，化为锐利的闪光射出战兔号主炮。这道清新的蓝色光线，和无机质的波动弹或炽烈的火炎弹完全不同。转眼间，广大的湖泊受到冰结弹影响。整座湖泊——就这么结冰了。被强风吹出波纹的湖面顿时急冻，仿佛时间暂停的光景。战兔号和野战车迅速冲上冰冻的湖水，履带刨过银盘般的水面，碎散的冰粒如钻石般闪闪发光。最后冰粒化为白烟，在半空中留下战车行进的轨迹。「好好好好好好好冷喔！」克儿发出了尖叫声。射出冰结弹后，释放蓝白光芒的战兔号内部急速冷却。众人的头发和衣服沾上冰霜，连呼吸都有白雾。没多久，大伙和刚才的奇奇一样发抖。妮娜牙齿打颤，衔片也从口中滑落。「对对对对对不起！我填充太多魔力，不小心造成逆流了！」「没没没、没关系啦。你你你你、你来看一下。」脸颊抽搐的桃乐丝招手，妮娜凑近潜望镜。她在潜望镜里，看到追逐战兔号的共和国军战车。敌方也想冲过冰冻的湖面，但湖面早已被战兔号和野战车辗碎。共和国军一冲入湖中，冰冻的湖面纷纷沉入水底。失去了追击手段，共和国军也只能望洋兴叹。群兔选择了最短路径，连占据了迂回路线的部队都追不上。靠近安佛列格的湖畔传来了主炮的声音，象征共和国军最后的骚扰。飞来的炮弹只有命中湖面，战兔号脱离了他们的射程范围。「好、接下来主角是爱丽丝了……」桃乐丝朝掌中吹气，搓揉冰冷的手掌。被称为主角的爱丽丝，大概是感受到压力了……她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我、我、我会加油的！我尽量……」爱丽丝回过头来，妮娜和她四目相对。妮娜莞尔一笑，爱丽丝僵硬的面容也柔和不少。在她们离开湖面后，天上的雪忽然停止了，想必她们脱离了降雪的范围。可是，阴暗的乌云依然覆盖天空。不知道再来会放晴，还是继续下起暴风雪。战兔号率领野战车持续行进。如果说先前的逃亡是一场短跑比赛，那么之后的行军就是长跑了。跑完冰冻的湖面后，爱尔纱和克儿已到达极限了。她们起步时狂飙到气喘吁吁，而且以近乎全力冲刺的速度持续奔走，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必需小心驾驶的爱尔纱身心倶疲，魔力耗尽的克儿也快右胸出血了。偶尔，桃乐丝和妮娜会代替她们，但速度和稳定比不上这两个专家。所以，等爱尔纱和克儿呼吸平复后，又重新执掌驾驶战车的工作。通往奈萨特的道路都是上坡，道路狭长蜿蜒，换成人类大概会想用爬的爬上去。走在这种险道上，野战车也毫无怨言地跟着战兔号。沿着城镇的外围行走，前方出现一条九弯十八拐的道路。妮娜和爱丽丝，曾在登山道的展望台看过那条路。走到尽头就是矿山工人的集落。抵达那里后，事故现场就在眼前了。战兔号持续奋勇爬波。不过，比起后方的野战车，战兔号体积非常小。后方有好几台怪手型、推土机型、卡车型、探钻机之类的雄伟机体，每一台的大小都轻易超越中战车。这些野战车排成一列行进，溅起雪水和泥泞的模样很有魄力。新增加的野战车，是在前往奈萨特的路途上加入的。想必是丢弃在封闭矿山的机器，化为野战车重返人间。后方的野战车几乎都是这种机体。不知道矿山的人会如何看待它们……妮娜很担心这个问题，但九弯十八拐的道路上——没有什么人烟或车辆，只有少许车辆和人类通行的痕迹。超过数百人被活埋的事故现场无人往来，这已经不是不可思议，而是极为诡异了，就好比失去鱼群的肮脏大海。「果然，人手和车辆都不足啊……」桃乐丝懊恼地自言自语。这时候，战兔号压到地面的瓦砾，车体剧烈摇晃。漫长的蜿蜒坡道上，到处是坍方事故发生后落下的瓦砾。仔细聆听，可以听到尽头传来人们哭喊的声音。「我们的活跃时间也快结束了吧？」爱尔纱开了一个玩笑。涸，真的睡着了魔力供给会出问题。她们痛苦地㧑住右胸口，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出血，也许是用手掌盖住的关系。二人不想让其他成员看到自己右胸的状况。「爬完坡我就要睡了，剩下的麻烦你们了。」「……我也是，这次实在太累了。」九弯十八拐快到尽头了。在这条漫长坡道的前方，等待她们的是——「救援来了吗！？谁来都无所谓，快点救人啊——」大伙找不出任何辞汇形容眼前的惨状，简直是地狱的光景了。「——你们是共和国军吧？为什么慢吞吞啊！」首先，她们看到许多受伤的人。无数包着绷带和布条的伤患，躺在地面的垫子上。百姓用门板代替担架，不断将伤患抬入附近的民家中。「——我们使用的机器突然坏掉，引发了严重的爆炸……」另外，受伤的不只作业员，也有不少身穿便服参与救援活动的人。从求学的年轻人到手拄拐杖的老人都有，灾害扩大的程度远超出预期。桃乐丝发出沉重的叹息。「果然，老百姓的救助能力有限啊。」「再这样下去可能发生二次灾害，还是得叫共和国军来……」奇奇也沉痛地点点头。混着雪水的地面泥泞一片，很多人在湿滑的道路上来往。有些人背着伤患，或搬运装满土石的竹篓，也有人挑着断掉的十字镐……另一方面，同样有不少人瘫在地上哭泣，还有小孩趴在受伤哀号的家人身上恸哭。根据收音机的播报，坍方事故是发生在E6到E9的区域。矿山的区域共分A到F，入口也各有编号。换言之，事故发生的地点是E区6到9号的入口内部。从集落中央的广场上，可以看到两个堵住的入口。岩石与沙土结实地掩埋着，连缝隙都完全塞住，光靠铲子和十字镐根本挖不开，人类没办法进入内部。垂直开凿的山壁峡谷，以及更上方的坡道也有入口，那些地方也有人频繁出入。只是，现场几乎看不到作业机器。有几台老旧的机器放在一旁，大家根本懒得使用。老旧的机器导致连锁事故，奈萨特的百姓再也不信任那些东西了。起先，也不晓得是谁发现异状的。有人指着战兔号和后方的野战车大叫。「是野战车袭击！快逃啊！」瞬间，聚集在广场上的人没命地逃跑。有人冲进民房或车库里，也有人留下来守护那些受伤的患者。看到那些勇敢善良的人，妮娜稍微松了一口气。爱丽丝传达战车长的指示，让那些野战车停了下来。「——是野战车！野战车来袭了！」「——将方事故加上野战车袭击，怎么办才好啊！」「——喂、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快逃啊！大家快逃啊！」群众开始鼓噪不安。桃乐丝按住太阳穴——早知道战兔号先来就好了。不过，奈萨特的人民开始有不一样的反应。前方的普通战车——战兔号，以及后方的野战车都没有发动攻击。大家感觉那些野战车特别安份，仿佛……在等待奈萨特的百姓冷静下来。「麻烦你了，桃乐丝小姐。」奇奇呼唤上方的战车长，顺便准备手枪以防万一。妮娜也仰望着桃乐丝。状况从一开始就很恶劣。在奈萨特居民眼中，这批野战车军团，是被称为国贼的无头群兔和爱丽丝·马德卡特。她们是威胁世界的存在，更是延迟救灾的元凶。能打破这个逆境的，只有桃乐丝了。妮娜深信，桃乐丝一定有办法帮助爱丽丝的。「桃乐丝小姐，拜托你了！」妮娜祈求她替爱丽丝洗刷冤屈。祈求她拯救活埋的百姓。「妮娜，物理防壁交给你了。」桃乐丝将衔片丢给妮娜，妮娜咬住了衔片。目前这个状态，难保奈萨特的居民会采取什么行动。万一在说服他们之前，被拉下战车可就糟了。「了解！」「很好……那我们出去吧，爱丽丝。」桃乐丝握住爱丽丝的手，爱丽丝缓缓起身。下盘瘫软无力的爱丽丝，几乎是被桃乐丝拉起来的。妮娜也起身扶持爱丽丝的背部。爱丽丝身体的颤抖，顿时缓和了许多。桃乐丝打开舱盖，阳光照入战兔号的内部。阳光穿破天上的乌云，一抹蓝天稍微透出云层之间。一直关在车内的妮娜，觉得那道细小的光芒好耀眼。爱丽丝回头看着妮娜。她用力咬住嘴唇，压抑内心的恐惧。妮娜想说点什么鼓励她，替她加油打气。「我会保护你的，爱丽丝小妹。我绝对会保护你的！」这句话出自妮娜的真心。这个约定对她一个人来说太沉重。不过，如今有大家相伴，她相信不可靠的自己也能达成约定。爱丽丝报以一个柔和的微笑。妮娜从没看过那样的表情，那是爱丽丝最真诚的笑容，不带任何怯懦或谦卑。「有妮娜小姐这句话，我开心得好想四处奔跑。」语毕，爱丽丝和战车长一起爬出炮塔。奈萨特的居民认出这台画有兔子印记的战车——其中几位恢复冷静的居民，终于发现这个战车集固的真面目。操纵野战车的女孩，是马德卡特的女儿——爱丽丝·马德卡特。以及保护爱丽丝，不惜和世界为敌的英雄——私立战车队·无头群兔。人群逐渐走回战兔号旁边。一半是担心被丢下的伤患，一半是好奇群兔和野战车，这些人纷纷说出内心的疑问。「——为什么无头群兔会在奈萨特？」「——你们不是被共和国军包围了吗！？」「——难道，你们要抓我们当人质吗……」不管桃乐丝如何回应，群众也很难接受她们的存在。妮娜之前也有同样的经验。当时她找寻远避战祸的家族，到达深山里的开拓村。为了鼓舞开拓民反抗强盗的压榨，她欠缺考量的草率行动受到村民强烈反对。此外，外面弥漫着战场的气味。过去在定点J发生死伤惨重的激战——就有那种混合火药、泥土、铁块、血液的独特气味。充满这种味道的场所，是不可能有安宁的。「——她们出来了！」百姓在报纸上看过群兔，立刻认出那位成年女性是桃乐丝。那么，少女应该是爱丽丝·马德卡特才对……爱丽丝竭尽全力大吼，来回应众人的疑问。「不、不好意思！我、我我、我叫爱丽丝·马德卡特！」整个聚落变得鸦雀无声。可是，寂静并没有维持太久，群众开始激动地议论纷纷。大家指着爱丽丝大声咒骂，说她是杀戮者的女儿和延迟救灾的原因。此起彼落的叫骂声，充满绝望的哀号声，如泣如诉的哭喊声。看着战车长和爱丽丝受尽千夫所指，妮娜也强忍着想㧑住耳朵的冲动。大家叫她们滚蛋、叫她们去死，妮娜听了好难过。之后，人们捡起泥块和瓦砾砸向战兔号。力相比，这点程度的疼痛不算什么。然而，妮娜忍不住发出了呻吟。「抱歉，没办法和你交换……」奇奇轻抚着妮娜的背部。这个举动缓和了第二心脏受到的冲击。下方的爱尔纱和克儿疲惫不堪，对周遭的叫骂声全无反应。一想到这两位伙伴的牺牲，以及在风雪中奋斗的奇奇，妮娜还有勇气努力下去。「……好、第一阵开始救援！」「了、了解！」桃乐丝下达指示，爱丽丝对野战车发号施令。「呃、呃呃……阿朗，你先去吧！」爱丽丝呼叫的野战车，是一台拥有巨大手臂的怪手型机体。除了怪手外还配备了对人用的机关枪，这点算是很有野战车风格的部分。怪手型的野战车阿朗，舞动怪手回应后开始行进。人群发出尖叫声散开，怪手型的阿朗直接开往人群里。「——停、停下！野战车快停下啊！」大伙抄起铲子和十字镐攻击野战车阿朗，远比攻击战兔号时更加激烈。阿朗没有怕痛或胆怯，也没有用怪手或机枪伤害人类。它笔直开往被堵住的矿坑入口。阿朗用巨大的怪手，逐一清除碍事的瓦砾。一开始，人们以为它是在堵住入口。但随着阿朗身后堆起大量沙石，阻止它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手持铲子的民众，终于不再攻击阿朗。「——这些野战车不会攻击我们！快点趁现在救人！」民众手中的铲子，转而挖向瓦砾准。然而，肯放下成见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还是警戒着群兔和爱丽丝。收音机报导她们是大坏蛋，她们却展现出跑来救人的态度。「——这东西是野战车喔！？让它帮忙没关系吗！」「——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什么啦！」「——我儿子被活埋，现在没时间犹豫了！管它是军人或恶魔，只要肯帮忙都好！」奈萨特的居民开始激烈争执。桃乐丝用整个聚落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喊。「这里的负责人是谁？请来帮忙调度现场的野战车！没有判断状况的负责人，我们就擅自进行调度了！」没有人明确回应桃乐丝，人群如波涛汹涌的海浪般吵杂。桃乐丝双手插腰，意气风发地说。「爱丽丝，动手吧。」「……是、是的！呃呃、那么……兰蒂和迪特，请你们陪阿朗处理右边入口，多米和李克负责左边的入口。有办法搬运瓦砾的孩子……分成两队去山谷和坡道上。」爱丽丝下达指示后，深呼吸一口气。野战车中有一台特别轻巧的机体跑出来，自告奋勇包办这个任务。妮娜没记错的话，那是一台和她们共度冰河的高速野战车。「不对不对，梅利你要留在这里，你有其他的工作。」这里的野战车，多半是越过湖面才召集的。爱丽丝替它们每一台都取了名字，奇妙的是野战车也知道自己叫什么，被点名后各自前往事故现场。群众目送野战车离去，也不再反抗阿朗。「咦？你问我能不能吃路边坏掉的机器——不、不行啦！麻烦你忍耐一下，珊朵拉。之后我再替你准备好吗？」有一台野战车眼巴巴地盯著作业用机器。爱丽丝安抚那台野战车后，完成了阶段性的调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量告诉我不用客气！我会试着拜托那些孩子的！它们可以移开瓦砾，探索人类无法进入的地方，或是载运很多东西！」爱丽丝的意志总算传达给灾民了。围成一圈的灾民中，有个脸上缠着绷带的青年踏出一步。「载运伤患到山脚下的医院好吗！」他的背上，背着一位呼吸困难的少女。少女的年纪和妮娜差不多，她的身体使不出力气，双臂也疲软下垂。衣服的破洞里看得到渗血的绷带。「——喂、你别闹了！」有人试图制止青年。不过他一开口，很多民众也跟着提出要求。许多背着伤患的人中，也有身穿白袍的大夫。他的白袍沾满鲜血和泥巴，显见他在这个灾区吃了不少苦头。「这里没有手术用的设备！我只在意大家能否得救，总之请载运伤患到山脚下吧。求求你了！」爱丽丝答应了那位大夫真切的请托。「对、对不起，桃乐丝小姐，我去去就回。」爱丽丝离开战兔号，她穿越物理防壁，风姿飒爽地跑向对方。没有人朝她投掷石块。看着爱丽丝来到眼前，焦急的大夫瞬间愣住了。大夫的身材普通，爱丽丝比他还矮一颗头。而且爱丽丝始终战战兢兢的，简直就像被迫上台表演的紧张中学生。「呃呃……琴恩，麻烦你了。」爱丽丝呼叫的，是一台带有菱角的客车型野战车。尖锐的装甲十分显眼，但仔细一看车上还附有鲜红的警示灯。「这孩子本来是救护车，患者可以躺在上面前往医院。人类无法操纵它，你们找人坐上驾驶座告诉它怎么走，它会载你们到医院的。这里有很多汽车型的野战车，欢迎重伤的患者搭乘。」「……我知道了，患者的运送顺序我来决定吧。」大夫转身对奈萨特的人下达指示。青年背上的少女，以及伤势特别严重的人，都被送上救护车琴恩。当然，光靠它一台根本不够，剩下的患者也送上了其他四轮型的野战车。某个男子将母亲送上野战车后，在离去前对爱丽丝悄声道谢。爱丽丝笑容满面，回头对战兔号用力挥手。救护车琴恩和其他收容患者的野战车，纷纷开下坡道，上面载运了需要马上急救的人。野战车的数量还相当充足，随时有办法应付矿山里可能出现的伤患。「好……我们也得帮助爱丽丝才行。」桃乐丝也爬下战兔号的炮塔。奇奇从舱盖探出脑袋，对跑向爱丽丝的战车长说。「战兔号在这里也没用，我们先开去一旁。爱尔纱和克儿太疲惫了……」「了解。追兵还要一会才到，你们先休息吧。」妮娜坐立不安，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好。舱盖外的奇奇，对妮娜招招手说。「妮娜，你去陪爱丽丝吧。」「是！」妮娜爽朗回应，也爬出了战兔号。她一跳到沾满雪水和泥巴的地面，溅起了冰冷的泥水。爱尔纱和克儿发挥仅存的魔力，将战兔号开到广场的角落上，犹如激烈冲刺后进行缓和运动一般。缓慢移动的战兔号活像甲壳肮脏的乌龟，早已失去轻快的黑兔风彩。「我负责向镇民解说，奇奇你帮忙应付媒体吧？」「了解，桃乐丝小姐。」桃乐丝一下达指示，周遭的奈萨特居民里，某位身穿大衣的女记者跑向战兔号。奇奇从她背上的魔动无线电，一眼看出她是新闻记者。所谓的魔动无线电，原本是战兔号这种车辆才有的配备。然而，她用的是特制无线电，通信对象仅限于公司的收信机，魔法板的体积也比较小。女记者详细寻问这起事件的始末，包括为何群兔要来拯救活埋的灾民？她们操纵野战车袭击人类是真是假？无头群兔和爱丽丝·马德卡特是何关系？新闻记者的质问和奇奇单方面的回答，透过背负式的无线电传回公司，并以现场直播的方式传送到佛克西欧共和国与全世界。群兔和爱丽丝·马德卡特共同行动的独家探访，势必会引起众人的瞩目。桃乐丝也对奈萨特的居民说明现状。幸好，妮娜看到不少居民愿意相信桃乐丝的解说。最重要的是，遭受怀疑的爱丽丝特别卖力救人。有人想搬开土石，反而被瓦砾活埋；也有人的作业机器损毁，无法帮忙救灾。总之，现在的情况超出了人类……尤其是普通百姓能够应付的领域了。爱丽丝接受众人的要求，拜托野战车努力救人，这样的情况更彰显出灾民的无力。妮娜也是同样的心境。她只是小孩子，没有力气搬运瓦砾和沙石。万一勉强跑去帮忙而受伤，肯定会给大家添麻烦的。眼前这些负伤的居民，全是救人失败才受伤的。现在的情况，和她们当初不得不舍弃事务所时相同。这是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每个人要自保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再艰困的情势也总有突破的希望，就好比爱丽丝的能力可以劝退野战车一样。问题是，光靠爱丽丝和野战车是不够的。群兔还需要和她们敌对的共和国军提供协助——「大型野战车用力开挖，也许会造成坍方。既然如此，呃呃……E7的路克请去那边帮忙吧。是、麻烦你了。」爱丽丝闭目下达指示，通话结束后倒退了一步。妮娜赶紧搀扶她的腰部，以免她跌坐在地上。妮娜发现她的眼神茫然，试着伸手抚摸她的额头。爱丽丝的额头和重感冒发烧一样烫。妮娜很清楚发烧有多难受，毕竟自己前几天才卧病在床。生病时脑袋和身体会变遅钝，什么事都没办法做。「爱丽丝小妹，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妮娜关心爱丽丝，爱丽丝却摇摇头说。「我没事，妮娜小姐。我是第一次和这么多战车沟通，有点不太习惯而已……」「那我去借一张椅子，或是找个可以躺下的地方——」突然间。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山谷内部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大声响。强烈的地动声撼动五脏六腑，最坏的想像掠过众人脑海——难不成坍方事故再次发生了吗？矿山内部发出不祥的声音，奈萨特的人群却一声不吭，整个聚落异常沉默。山谷内有个扛着铲子的男性跑来，仿佛被诡异的声波推着跑一般。他一跑到广场中心，用铲子当拐杖撑住身体。无奈他连站着都有困难，整个人跪在泥泞的地面上。之后他放声大吼，声势直破云霄。「野战车救出被活埋的人了！！」男子抓紧铲子的握柄，努力从地上站起来。「堵住E8入口的瓦砾被搬开了。E8的工人回到入口附近，等待瓦砾被撤除。他们在坍方时受了点伤，但大家都还活着！现在约有三十个人往这边赶来！」后方有卡车型的野战车载运作业员前来，诚如他所言。当中有人泪流满面、也有人笑逐颜开……总之大家都平安无事。有些作业员朝群众挥手致意，也有人手臂受伤进行应急处理。不过，三十多名作业员全数生还。「爸爸——」群众欣喜若狂地跑向作业员搭乘的野战车。有人呼唤自己的父亲、丈夫、兄长，呼唤女性的名字也时有所闻。不少群众和作业员相见后，喜不自胜地握住彼此的手，或是开心得跳起来，现场响起了比瓦砾崩塌声更巨大的拍手声响。「——谢谢你，爱丽丝小姐。」有人对爱丽丝道谢。然而，大家没有找出是谁道谢的，因为道谢的声音在广场各处此起彼落。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连她的头顶和脚边都充斥着鼓励，给予她疲惫的身心支持。爱丽丝害羞地抓抓脸颊说。「总、总觉得、像我这种人……啊、不对，我从来没被道谢过，感觉好害羞喔。」「你会获得更多感谢的！」妮娜握住她的双手，跟在跳舞一样上下挥动。若不是在执行救灾和作战任务，妮娜真的好想跳舞。在她们十指相扣的时候，野战车中有一道细小的身影冲了过来。「……咦？是阿纯吗？」被称为阿纯的小型野战车，是爱丽丝在安佛列格西南方森林喂养的小狗机体。它的脑袋是群兔客厅的时钟，所以妮娜特别有印象。「你是搭乘其他野战车来的吗？」爱丽丝心想……它这么小不可能自己追来吧？那只大型野战车先绕过二人脚边，接着又跑到广场的角落。妮娜和爱丽丝望向角落，民家后方有几个小孩探出小脳袋。大人叫他们乖乖躲起来，小孩就是克制不了好奇心。他们怯生生地看着妮娜等人，活像在看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不过，当阿纯冲到民家后，那些小孩的态度就变了。「——啊！是狗狗耶！」觉得野战车阿纯像狗的，不是只有妮娜她们而已。小孩们和阿纯奔跑、抱着它一起玩，跟在对待普通小狗一样。妮娜很佩服那些小孩，他们比大人更快和野战车打成一片。至今洋溢杀伐气息的广场，稍微重拾日常的安稳时光。大伙看着小孩和阿纯玩，这次又有一个壮年男子从民家跑出来。「山脚下的医院传来联络，说野战车救护团到达医院了——」「赶上了！」最先有反应的，是率先接受爱丽丝帮助的大夫。他从白袍里拿出怀表，慎重确认时间。「……野战车赶上了救难的黄金时间，这下重伤患者也有救了！」爱丽丝似乎也接到了救护型野战车琴恩的通知。她闭起眼睛点点头，一脸开心地挥舞双手。蓦然，妮娜听到一阵耳熟的声音——咕噜噜噜噜。群兔以外的人可能以为是狼在叫，妮娜却很清楚那是爱丽丝的肚皮在哀号。无暇休息的紧张状况接连不断，她们没发现时间已过中午了。大家一直窝在战车里，爱丽丝还得和野战车联络，也难怪她会肚子饿。负责说明的桃乐丝也听到了。她在群众中心，对妮娜她们做了一个打叉的动作。爱丽丝肚子里的野兽，吼出了更大的声音。周围的人群也察觉到了异状，纷纷投以一种和之前不同的奇特眼光。「饥饿和羞愧害我没力气了……」「爱丽丝小妹，你要振作啊！」妮娜也知道，饥饿不是光靠精神力就能解决的。可是，她也只能鼓励爱丽丝了。「——请用。」一个大约五岁的少女，端出比她的小脸更大的篮子。篮子里放了一堆温泉馒头。妮娜和爱丽丝在充斥泥巴和血味的广场上，闻到了温泉馒头的甘甜香气。少女忸怩地鼓起勇气说。「这是大家今天和明天的点心……」爱丽丝寻求战车长的判断。战车长瞄了她们一眼，点点头要她们接受好意。爱丽丝抽着鼻子，拿起一颗温泉馒头。「……对不起，小妹妹。真的很不好意思。」、新闻记者、以及从操纵手舱盖冒出来的爱尔纱和克儿。多亏这位少女的举动，满脑子只想着救人的奈萨特居民，也稍微恢复冷静了。爱丽丝张大嘴巴，一口吞下了温泉馒头。一颗温泉馒头，根本止不住她饥肠辘辘的声音，妮娜把自己的温泉馒头给她。「呐、爱丽丝小妹，我的也给你吧。」「咦、呃、这样不好意思啦……」爱丽丝嘴上婉拒，口水却流出来了，看起来好可爱。在这种性命交关的忙碌环境，妮娜饿着肚子反而有种安心感。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接下妮娜手中的温泉馒头。「……那、那我不客气了。对不起，妮娜小姐，我太贪吃了。」「我肚子不太饿，你不用介意。况且，看你吃得津津有味，我也会充满元气喔。」「我、我会好好品尝的！」爱丽丝笑容满面地享用温泉馒头。看着爱丽丝吃温泉馒头，妮娜再次有了深刻的体认——她果然喜欢食欲旺盛的人。仔细环顾四周，奈萨特的居民也没有狼吞虎咽，民家也飘来了煮饭的味道。妮娜不擅长煮饭，但至少可以帮忙配发食物。她焦急地等着居民煮完伙食。这时，蜿蜒的坡道传来了履带运转的声音。「是琴恩它们吗……？」妮娜回过头来。她想，也许是送完伤患的野战车回来了。一发抛射的魔法炮弹，粉碎了这种天真的幻想。桃乐丝发出嘶哑的吼叫声。「是炮击！大家快退下！！」奈萨特的群众不见得完全了解情况，但桃乐丝大声吼叫绝对事出有因。广场上的人群赶紧躲到掩蔽物里，或远离蜿蜒的坡道，做出了迅速的应对措施。从坡道飞来的扩散弹在广场上空爆破，无数小型的冲击波从天而降。冲击波贯穿民房的屋顶，在泥泞地面轰出肮脏的水柱。幸好扩散弹的有效范围内没有居民。大概是人群对危险变得很敏感，加上桃乐丝即时提出忠告的关系。妮娜和爱丽丝也躲到野战车后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不过，爱丽丝被妮娜拉着跑，不小心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泥水上。「对、对、对不起，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不、是我该道歉才对。没想到，对方敢在可能有百姓的地方开炮……」话才说到一半，妮娜发现自己的见解有误。在攻击无法目视的高地时，用视界扩张确认弹着点是常识。换言之，开炮的人明知广场有普通百姓，却故意射出对人效果优异的扩散弹，来击杀离开战车的爱丽丝、妮娜、桃乐丝。对方是明知故犯的。桃乐丝也绕到资材后方，躲过了扩散弹的袭击。和新闻记者说话的奇奇，连忙爬上战兔号车体上的梯子。坡道下方又传来主炮射击的声音。第二发扩散弹在空中爆破时，共和国军的战车也冲入广场。扩散弹击穿屋顶和地面，施展魔法防壁的共和国军，得以毫发未伤地突击成功。「到此为止了！国贼！！」大批共和国军，包围了被孤立在广场上的群兔和爱丽丝。躲入战兔号的奇奇，关上舱盖挡住了第二发炮击，车内的爱尔纱和克儿应该也没事。和奇奇交谈的记者，则躲在战兔号的后方。共和国军组织拱形战阵，围住了整个广场。负责领军的战车炮塔上，站着一位年轻高大……却又风流倜傥的军人。他的军服有许多装饰，一眼就能看出地位崇高。按状况推断，这个人必定是里亚德·沃夫了。「你来啦，中将。」在资材后方的桃乐丝，神情亢奋地自言自语。「终于不择手段了是吗……」群兔和爱丽丝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和解，但突然遭受炮击的百姓非常混乱。刚才的炮击，无疑也会杀害爱丽丝周围的百姓。入侵广场的共和国军，主炮不只对准战兔号和爱丽丝，无辜的百姓似乎也成了攻击目标。沉重的不安袭上众人心头，一旦逃跑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共和国军是来抓爱丽丝·马德卡特的吧？」「——可是，刚才群兔的战车长说，那个中将错了……」「——爱丽丝小姐救了我们，而且又是个孩子，直接痛下杀手未免太……」「——呐？为什么连我们都遭受炮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伙诉说着恐惧与不安，负面的情感瞬间扩散。妮娜她们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奈萨特的居民没有轻易地将她们交出去。光是这样，先前的努力就没白费了。周围不是只有敌人，也有支持她们的百姓。「——现在先救人啦。反正我们也不知道爱丽丝是不是坏人，审判之类的事情之后再说嘛！」群众纷纷附和这种看法。可是，沃夫一句话粉碎了百姓的心愿。「敬告在场的国民。」他没有使用扩音器，声音却诡异地响彻整座聚落。「我们佛克西欧共和国军的使命，是击毙爱丽丝·马德卡特。这件事的优先顺位远高于其他任务，不管坍方事故的灾害有多严重，这个优先顺位也绝不会改变。」他的发言引起了群众的鼓噪与不满。优先？有什么事比人命更重要啊？原本恢复冷静的妮娜，内心再次燃起了怒意。「阻止野战车救灾不好吧，阁下？」桃乐丝步出资材后方，厉声反驳沃夫的言论。「坍方事故的规模超乎想像，帮忙救人的百姓反而成了伤患。那么矿山内部势必更加危险，说不定里面充满有毒气体，或是被地下水脉淹没……不、复杂的话题姑且不论，这次的救灾行动人手不足，共和国军和野战车齐心协力，才是最好的办法！」现场欢声雷动。奈萨特的居民大声赞同，在身后支持着桃乐丝。「最好的办法？」里亚德·沃夫丝毫不为所动。「向畜牲不如的失败品求救，增加『丢人现眼』的家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有人用这样的方法获救，那种人也称不上国民了。而是贪生怕死——失去骄傲的猪！」广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在沃夫的眼中，也许这座聚落纯粹是巨大的养猪场吧。奈萨特的居民坚定支持群兔，他却慢慢夺走百姓反抗的力量。「击毙爱丽丝·马德卡特——这个问题无论付出多大牺牲，都务必要解决才行。当然，我会尽量把损害降到最低。不过，有人胆敢守护爱丽丝·马德卡特的话，哪怕是国民我也照杀不误。原因是……」沃夫的意思是，你们这些死老百姓什么也不懂。大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指着爱丽丝说。「这家伙的能力太危险了。当初亚德力欧·马德卡特制造的铁人，假如没被打倒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全世界大概会再蒙受类似魔力炸弹的损害吧。爱丽丝·马德卡特就是这么危险的人。我们非得趁这个机会，在此时此刻击毙她才行！」广场上悄然无声，人们仿佛冻僵似地沉默不语。沃夫丢出他的唯一解，将群众冰冻的心灵砸成粉碎。「我们也想马上帮忙救灾。不过……我们是军人。军人就算抛弃家族、朋友、甚至自己的性命，也得守护更多的国民。懂了吗！更多的国民！你们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爱丽丝·马德卡特的存在，会比坍方事故害死更多的人。有时候要拯救更多国民，必需牺牲少数国民。里亚德·沃夫告诉困惑的国民，这个决定是基于常识性的优先顺序——换言之，被活埋的灾民必需牺牲。「你们若不服从我的决定……那代表你们缺乏身为佛克西欧共和国国民的自觉。你们没听过爱国心这句话吗？」桃乐丝不耐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有道理呢……问题是爱丽丝并非恶徒。」「没、没错——」妮娜找到了突破现状的第一步。沃夫确实钳制了奈萨特居民的言论，辩得他们毫无反驳余地。可是，他们没必要听从说谎的人发号施令。人类会说谎，是因为有想要隐瞒的事实。而事实当中又有弱点，所以才要弄假成真。「爱丽丝小妹什么都没做！」妮娜跑出野战车后方，竭尽全力嘶吼。「你没有发言权。」沃夫不屑地回应，像在赶走一只虫子。「先接受最基本的教育再来发表意见吧，蠢才的话语会扰乱视听。」妮娜又被嘲弄了。可是，她不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现在的妮娜，为了爱丽丝而怒火中烧。「爱丽丝小妹根本没有操纵野战车袭击孤儿！她第一次使用那种力量，是要保护孤儿院的小孩。现在也是……她明知会受人忌讳和厌恶，也要帮助被活埋的灾民。你只是想把她当成坏人，才故意说谎的！」「……妮娜小姐。」缩起身子的爱丽丝仰望着妮娜。她捣住自己的胸口，神情看似痛苦，却又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我、我就是爱丽丝·马德卡特……」爱丽丝主动站到沃夫面前。她在身后偷偷握住妮娜的衣服下䙓，不让共和国军看到。「的确，我是投下魔力炸弹的元凶生下的孩子。然而，我的母亲和养父，都、都、都被那个男人杀害了。他逼我和同伴相残、接受人体实验来提升魔力……对我做了很多残酷的事情。」爱丽丝的真心话，不只传入沃夫耳中。还有心灰意冷的奈萨特居民。以及，集结在广场上的共和国军人。「我不是自愿获得和野战车沟通的能力。不过，我一直很害怕自己是马德卡特女儿的身份曝光……偏偏我又忍受不了寂寞，所以和野战车交上了朋友。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别人，这是真的。大家要是讨厌这种力量……我想用这种力量帮助别人，让大家知道这种力量也不见得是坏事——」「这就叫伪善。」沃夫冰冷的声音，如同山上的寒风般扩散开来。「不是的、我……」就在爱丽丝快要无言以对时。「——喂！野战车又找到被活埋的人了！」这次的报告，是从上方坡道的洞口传来的。一位便服男子冲下坡道，背着身穿作业服的年轻人。青年头上流血，发出痛苦的呻吟。「洞里还有很多求救的声音！他们说自己被岩石压住了，非常痛苦啊。不管是军队或野战车都无所谓！拜托快来帮忙救人吧！我们的家人被活埋了，求求你们快帮忙啊！」眼前的人命……再次点燃了人群心中的火焰。热力一口气扩散到全体聚落，好比在一片油海中丢入火种。大伙激动地议论纷纷，完全忘了被战车主炮和对人兵器瞄准的恐惧感。「——善恶判断晚点再讨论会死喔！」「——我给你抓啦，拜托你先拯救被活埋的灾民好不好！」「——未来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啊！」惊天动地的激情撼动了奈萨特，每一个人都在寻求救助。可是，沃夫提示的优先顺序妨碍了他们。事关人命的数量和正义的顺序。妮娜也思考到差点发烧了。这不是靠武力可以解决的问题，所以她们才来到这里。她们要拯救被活埋的灾民——极救爱丽丝的性命。这个行动也关系着她们的命运，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妮娜答应过要保护爱丽丝。「我问你们，你们这些军人又是怎么想的！？」沃夫的身后，排满了共和国军的战车。妮娜对那些面无表情的军人放话。「服从达官贵人，和帮助眼前痛苦的百姓，你们应该很清楚哪一个比较重要。况且，你们也知道爱丽丝小妹不是坏人吧？」沃夫也不回头，直接训斥他的部下。「……你们这些家伙完全不懂。之前我在湖泊前下令开炮，是你们害怕误伤停止射击，才让这些家伙逃过一劫的。你们还不了解，这是等同战争的国家危机吗？想起你们身为军人的责任！」「拜托，请你们拿出勇气！我知道反抗比自己了不起的人，是一件非常非常恐怖的事。不过，正因为这样，大家才更应该同心协力啊！」「不要听她妖言惑众。万一在你们救灾时，野战车从后方偷袭……导致爱丽丝·马德卡特趁机窃国怎么办？到时候倒霉的可不只奈萨特。你们真正该拿出的勇气，是付出必要牺牲的勇气！」妮娜的诉求无效，没有人愿意回应她。广场静悄悄的，仿佛沉入了海底。沃夫率领的共和国战车队，看起来就像他操纵的亡灵兵团。当然，战车是没有表情的，只有散发出冷冰冰的气息。「那好，我们来整理一下状况。」沃夫发表他自己的结论。「有不少人被爱丽丝·马德卡特和私立战车队群兔荼毒了。我判断他们处于洗脑状态，再怎么说服都没用了。既然他们对国家采取反抗态度，那也没有和解余地了。不立刻排除那些人，无法防止灾害扩大。简而言之……」沃夫的表情，阴冷到几乎可以冻死所有人，他语气尖锐地说道。「我干脆把所有人就地正法，没问题吧？」「——我、我、我知道了。」爱丽丝率先开口了。她本来捏住衣服躲在妮娜身后，现在却跑到妮娜前方和沃夫对峙。只是，她抓住自己的裙子下䙓，想缓和没有东西可抓的不安。「你、你、你要杀死我也没关系！」「爱丽丝小妹！」妮娜呼喊爱丽丝，伸手触摸她的肩膀。她的身体像冻僵似地发抖，几乎随时可能瘫软在地。再看她面色铁青，湿润的眼眸几乎快要滴下泪水。然而，她还是努力鼓起勇气，这样的举止也更令人痛心。「不、不过，请你先让我拯救灾民。还有，请放过群兔的成员，就当作她们和我完全无关吧。这样，我、我愿意一死。」「不行、爱丽丝小妹！」再这样下去，爱丽丝真的会失去性命。悲剧又要上演了。在最后一刻微笑的人，又要在妮娜眼前死去了。「主炮预备！！」沃夫搭乘的战车瞄准了爱丽丝。广场上的人群落荒而逃。战车在近距离攻击爱丽丝，势必会波及她身后的百姓。刚才沃夫宣言要杀光所有人，不论军队或百姓他都不会放过。「快逃吧，妮娜小姐——」爱丽丝用力推开妮娜。紧紧抓住爱丽丝的妮娜，无意间被推向野战车后方。妮娜忘记了一件事，爱丽丝非常讨厌战斗，她也绝对无法伤害别人，但她终究有受过战斗训练。「不要，我还是想帮助你啊！」「炮击！！」妮娜的指尖，赶紧伸向爱丽丝的身体。一阵锐利的暴风吹来。震耳欲聋的剧烈声响穿透二人后背。妮娜抱住爱丽丝倒卧地面。冲击波溅起泥水，淋到她们的脑袋上。倒在泥泞上的二人——看到共和国军的波动弹，击碎了崖上掉落的石块。落石在开凿的山壁中央粉碎了。波动弹越过头顶，衣物被冲击波震破，耳朵疼痛失聪，全身也沾满了泥巴……不过她们没有被击中。如果共和国军没有开炮击碎落石，下方的百姓一定会受牵连。妮娜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对、对不起……」被妮娜推倒的爱丽丝，整个背部都沾满了泥巴。她本想推开妮娜，现在却紧抓着妮娜的身体不放。「其、其、其实我不想死……」「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和我一样，都很不擅长说谎呢。」妮娜和爱丽丝温柔地笑看彼此。亲眼目睹奇迹的群众，拍手称赞共和国军的决断。新闻记者的无线电里，其他军人也大力赞赏做出这个判断的炮手。现在最为动摇的——莫过于里亚德·沃夫了。情况完全逆转了。这次轮到他浑身发抖、面色铁青了。「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视我的命令！」『——爱丽丝·马德卡特并不像坏人。』夹杂无线电杂讯的声音，响彻了整座聚落。「是谁在说话！？」沃夫以为自己支配这个地方了。对此深信不疑的他，第一次流露动摇的神情。声音的来源，是新闻记者背上的小型魔动无线电。这台无线电的传送机能仅限于报社，收讯倒是不受限制。共和国军有人用战车无线电，透过新闻记者的无线电通信。而通信并没有中断。『——我们应该请她帮忙才对！』『——我们没办法继续对奈萨特的居民见死不救！』『——你的行动违反军规了，中将！』新闻记者的无线电，接连传来军人们的觉悟——以及他们的勇气。共和国军激烈表达意见，记者将现场情况回报公司。军队在奈萨特下达了怎样的决定……这件事透过电波，传递到全国和世界各地。『——我的父母和妹妹，都在矿山里工作！中将，我是要保护家人才来当兵的。这样也许不像一个军人，总之我不赞成你的意见！』军人们得知了彼此的想法，也更加确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发言也益发踊跃。『——与其遵从中将的意见，我宁可现在辞职不干。你要说我才疏学浅也好，反正我的心意绝对不变！』『——大家都失去过家人，战争也好不容易结束了，为什么还要选择牺牲的结局啊！为什么不能选择没人受伤的结局！？』众人吼出了悲痛的诉求。充满勇气的决定，支持着群兔和爱丽丝。如今，现场的所有人万众一心。收音机前的听众，一定也能理解这份心情。她们感受到支持者的数量，随着声音和电波传导的速度而增加。就在这个当下。「——你没时间了，沃夫中将。」蜿蜒的坡道上，发出了妮娜耳熟的声音。「不、现在该称呼你嫌犯了……」坡道上开来一台军用吉普车，穿过战车的间隙来到广场。开车的是共和国军士兵，副驾驶座的乘客则是医生。妮娜早已知道他平安无事，但亲眼所见还是松了一口气，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吉普车绕到沃夫面前，医生轻快地跳下吉普车。「军部下令要逮捕你了。你已不是军人，而是一介犯罪者了。你把有问题的机器推给奈萨特，强迫他们加速开采作业……包含这件事情在内，今后你必需接受调查审讯。」「该死。」沃夫举起火药手枪。「咦——」乘载他的战车猛然后退，重心失衡的沃夫摔落地面。沃夫的肩部撞到泥地，火药手枪也掉了下来。不死心的沃夫，伸手拿取腰上的魔法板。当他架起魔法板时，吉普车上的士兵已用枪指着他了。「为什么……」沃夫一拳槌向地面。飞溅的泥水，弄脏了他华丽的军服。「你们就不明白，执着眼前的问题有多愚蠢吗！未来有成千上万……甚至好几亿人的生命有危险啊。我们应该趁现在牺牲数百人，守护崇高的未来啊！」在他大声疾呼时，一旁的入口、山谷对面、波道上方不断传来救灾作业的报告。方才被沃夫支配的共和国军，开始依照自身的判断帮忙救灾了。履带移动的声音，盖过了沃夫的疾呼。「为了未来出生的子孙……还有这个城镇、国家、世界，不敢付出牺牲才是错误的！我想造就和平的世界啊！我要消灭邪恶，成就千秋大业，根绝世上所有的不幸——」「如果有不必伤害别人的方法，哪怕可能性再低也不该放弃，这是你想支配的世界所选择的答案。况且，所谓的可能性……只要我们肯努力，也不见得希望薄弱啊。」妮娜发现医生在看着她们。沃夫持续反驳，似乎无法接受这种看法。「也只有你们会思考这种表面上美好的事情！民众选择你们的答案，纯粹是没有付出牺牲的觉悟……只是这样而已。他们无法承受牺牲数百条人命的责难——那些笨蛋选择了毁灭的道路啊！」士兵们抓住沃夫，将体格比他们大上一轮的沃夫带走。「未来得由我统率，多数人才有办法获得幸福！你们选择的是少数人独享自由和财富，而多数人必需忍受痛苦的世界！你们这么想要不幸吗！你们这么想要不幸吗！」「别胡说！」沃夫破口大骂，妮娜斩钉截铁地否定，势如主炮发射。「我们不想牺牲别人来获得幸福。」「没有觉悟牺牲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被激怒的沃夫，出口反驳他根本不着在眼里的妮娜。妮娜正面回应沃夫，丝毫没有退缩。「追求不牺牲任何人的答案，你已经放弃了。但我绝对不会放弃……」「——是我们不会放弃才对喔？」跑到妮娜身旁的桃乐丝，展现一个非常可靠的微笑。「沃夫中将，这就是我们的结论。你就看着你打算牺牲的爱丽丝，和大家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们要和爱丽丝小妹，以及全世界的人一起获得幸福！」妮娜不是孤单一人。她有朋友陪伴，所以才敢信誓旦旦地宣言。「……妮娜小姐，我……」爱丽丝闪躲波动弹后，一直抱着妮娜的身体，她抬头仰望妮娜。沃夫杀气腾腾地瞪视互相依偎的二人。他气到想冲上去攻击她们，无奈没办法挣脱士兵们的拘束。「杀了我！你们立刻杀了我！我不想看到破灭的世界！也不想看到世界被你们这种人玷污！与其看到不符合我理想的世界，我宁可马上去死！杀了我啊——」沃夫的抵抗徒劳无功，最后被送上了军用吉普车的座席。吉普车离开广场，独自开下蜿蜒的坡道。沿途和陆续赶来的援军，还有从山脚医院回来的野战车错身而过。到头来，只有和他对决的群兔目送他离去。桃乐丝沉闷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沃夫中将……所以你不会死的。」另一方面，延迟救灾的原因解决后，奈萨特的人民也欢欣鼓舞。医生用嘹亮的声音，引导那些居民。「接下来，我们要展开真正的救灾活动。共和国军、野战车、连同无头群兔等私立战车队也要参加。爱丽丝·马德卡特的嫌疑，全是里亚德·沃夫捏造出来的东西。军部、政府、还有我们这些了解她的人，都可以保证她的清白。我们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尽量拯救更多性命！」「喔喔～！」大伙齐声高呼，奈萨特居民纷纷投入救灾行动。现场充满活力，和被沃夫压制时完全不同，妮娜还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经历了那样恐怖的事情，人们还是能恢复元气，就好比上战场一样会肚子饿的道理。桃乐丝赶到医生身旁。背着魔动无线电的记者，也追上二人。「妮娜小姐，我……」爱丽丝呼唤妮娜，妮娜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她。而且，她们倒在泥泞的地面上，身体也冻僵了。「呀呀呀、对不起！」妮娜起身后，受不了寒风的吹拂，好想再抱住爱丽丝。她们的肚子没有沾到泥水，抱起来还是很温暖的。「不会不会，我害你沾到泥巴，是我该道歉才对！」「大家都沾到泥巴了啊。」「另外，那个……」爱丽丝放开妮娜，感觉有点拘谨和惶恐。和爱丽丝分开实在太寒冷，妮娜握住了她的手掌。她们的手掌也满是泥巴，奇怪的是黏稠的感觉并不恶心。爱丽丝沾到泥巴的脸颊，滑落了一滴清泪。「你说愿意和我一起获得幸福，我听了好高兴……」妮娜想替爱丽丝拭去泪水，但妮娜的手也很脏。看着哭泣的爱丽丝，想要好好珍惜她的心情也油然而生。泪水洗去泥泞，现出底下淡红色的脸颊。「不过，我没有资格一起获得幸福。所以，请、请、请、请你痛骂我吧！」「啥！？」妮娜不明究理，爱丽丝连珠炮似地说出她的期望。「妮娜小姐一直说要当我的朋友，都怪我不肯坦率接受，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非常对不起！我做了这么多失礼的事情，不接受责骂实在过意不去啊！」「咦、不、等等，这样不好啦……」主动抓住爱丽丝的妮娜，也不好意思往后退开。生性拘谨的爱丽丝，反而主动逼近。「那么，我、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我真的不懂，要如何成为妮娜小姐的朋友——」「——我们已经是朋友啦。」远处传来清晰的嗓音，犹如一记快箭。二人回过头来，是协同医生接受采访的桃乐丝。战兔号也开到妮娜和爱丽丝身旁。奇奇打开炮塔舱盖，探出身子抓抓头说。「没错，爱丽丝。你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你就骂她啊，妮娜。教育新人也是前辈的义务嘛。」爱尔纱也爬出了操纵手的专用舱盖，但长途跋涉的疲劳尚未恢复，只好勉强攀附在车身上面。有点类似喝醉时，撑着桌子起身的模样。克儿也从爱尔纱后面冒出来，她抓住的不是车身，而是爱尔纱。「我很佩服你们高度的信赖关系呢。」「我总觉得呼吸很困难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是你的错觉吧。」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妮娜和爱丽丝面面相觑。爱丽丝愣头愣脑地眨眼。不久，泪水从她眼中潸潸落下。「原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妮娜小姐。」

第三卷 ［5］性命的数量，正义的顺序

第三卷［5］性命的数量，正义的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