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缇欧之章

在大厦顶楼，罗伊德与艾莉靠着栏杆，凝视着夜景。两人之间吹过一阵晚风。一股寒意让艾莉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有点转凉了。到楼下去喝杯热的如何？」说完，罗伊德离开了栏杆。听到他说的，让艾莉露出了小小的微笑。「这个点子不错。」艾莉也离开栏杆旁，走向罗伊德身边。两人直接往顶楼入口走去。特务支援课的大厦虽然位于市区里，不过大门口面对后巷。天色已晚，四下悄然无声。罗伊德与艾莉注意着不要发出太大的脚步声，静悄悄地走下楼梯，来到一楼。走廊上只开了几盏灯，相当昏暗。罗伊德与艾莉正要走到厨房，发现有间房间的灯是亮着的。是导力网路终端的房间。两人四目交接，然后走进这间房间。结果，他们看到缇欧正坐在终端机前敲着键盘。她也跟罗伊德、艾莉一样，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服装。「缇欧？」听到罗伊德的声音，缇欧回过头来。「罗伊德大哥，艾莉姐姐。」艾莉走到缇欧身边，说：「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我要说的。」「哈哈，说的也是。」罗伊德苦笑着答道：「我们只是去吹吹晚风。缇欧，你呢？」「我刚刚在调查克洛斯贝尔警察局最新的案件资料。」目前，克洛斯贝尔警察局都将案件相关资料储存在导力网路上的伺服器。如此一来警方可以共享资讯，比较容易找出与各种案件有所关联的组织或人物。「我想对这次的调查，也许能帮上一点忙。」罗伊德与艾莉面面相觑。「缇欧，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可是……」「现在不是执勤时间，查资料可以等明天再查呀。」「喔。」缇欧有气无力地回答。她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们怎么这样讲呢？「现在是个人的自由时间，缇欧，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罗伊德的关怀，却只让缇欧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没什么其他想做的事……」这次换缇欧让罗伊德与艾莉困惑了。＋＋＋年幼的我小小的手心上，放了一个猫咪的吉祥物吊饰。造型圆滚滚的猫咪，用有些困惑的表情看着我。它的尾巴好长，毛好软，用手指抚摸一下，觉得有点痒痒的。送给我这个吊饰的人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跟我一样高。「喜欢吗？」我用力地点头。因为我真的、真的好喜欢这个吊饰。「是吗，那太好了！」说完，那个人咧嘴而笑。他的笑容就像太阳一样，很不可思议地，带走了我的所有烦恼。大大的手掌，在我的头顶上胡乱摸了一阵。虽然我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但我一点都不觉得讨厌。最后，他拍了拍我的头。然后看着我的眼睛，他说了。「——你放心。」我仍然记得那时候他说的话。「你一定能获得幸福的。」深沉而清澈的双眼。无限温柔的话语。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生命还是有意义的。列曼自治州。正如其名，它跟克洛斯贝尔一样，也是获得自治权的独立州。让导力器普及到整个大陆的幕后功臣「爱普斯泰恩财团」本部就设置在此地。由于财团名称的由来，C·爱普斯泰恩博士的故乡就在这个列曼自治州，出于这个缘分，才会将财团本部设立在这里。因此，也有人称列曼自治州为「导力技术的出生地」。爱普斯泰恩财团，与利贝尔王国的蔡斯中央工房ZCF并称为塞姆利亚大陆的顶级导力器开发商。他们拥有许多先进开发技术，也是唯一开发游击士等人配备的「战术导力器」的制造商。在他们之间，时下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与蔡斯中央工房共同开发的「导力网路」构想。这是借由导力通信网路连接整个大陆，在瞬间交换各种资讯的雄大计划。由于计划需要巨额资金，本来一般认为别说实现，连实验都有困难。然而，代表克洛斯贝尔的大企业IBC出面表示愿意提供资金并协助实地测试，推动了计划的实行。在列曼自治州的爱普斯泰恩财团研究所内也设置了导力网路，每天进行各种实验。现在，在研究所的其中一间房间进行的实验，也是其中之一。房间内部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专为导力网路开发的终端机，并以大量缆线连接在一起。缆线在地板上蜿蜒，就像蛇群在地上爬动。不过，房间中央没有任何缆线，无机而冰冷的地板暴露在外。地板大概比成年人张开双臂再宽广一点。地板中央，站着一名少女。身上穿着以深蓝色为基调的服装，淡蓝色的头发上，配戴着一具猫耳形状的头戴式感应装置。手上握着魔导杖。一名身穿有些肮脏的白衣的研究员，坐在终端机前，对少女说：「那么，缇欧，麻烦你。」「是。」缇欧简短地回答，闭上眼睛。「存取。魔导杖辅助机关『永恒系统』起动。」仿佛呼应着她的声音，头戴式感应装置开始发光，不规则地闪烁。配合着光的闪烁，围绕她身边的终端机各自显示出不同的画面。每台终端机的画面如瀑布般卷动，目不暇给地改变显示的内容。观测终端机荧幕的其中一名研究人员，走向刚才对缇欧说话的研究员，说：「罗伯兹主任，成功了。」罗伯兹听到研究员所言，心满意足地颔首。「竟然这么快，就掌握了借由多维度分析进行的即时控制法……缇欧果然厉害啊——！」看了一眼正在控制资讯的缇欧，罗伯兹眯起了眼睛。至于缇欧则是闭着眼睛，专心控制着资讯。她在脑中想像着「大海」的意象，让自己置身其中，随波逐流。这么多的资讯，一般人别说处理，光是看到脑子就要爆炸了。正如字面所示，会「溺死」在资讯的洪流里。但缇欧在「溺水」之前，先想像出「潜水」的意象，与资讯作接触。不是被资讯所淹没，而是自己主动跳进资讯中。就像拨开海水一样，在其中找寻资讯。人不可能喝干海水，同样地，也不可能阅览导力网路上的所有资讯。既然如此，只要「潜入」深处，找出必要的资讯即可。缇欧就是这样接触资讯的。她想像出的意象，是在控制庞大资讯量时不可或缺的要素，也是爱普斯泰恩财团给予她高度评价的理由之一。在资讯大海中随波逐流的缇欧，一如往常地伸出手，拨开水流。研究员之间毫无重要性的闲聊邮件、空有厚度没有内容的报告书、某某人杂乱的灵感字条。她认知到它们的存在，下一个瞬间就把它们忘了。在海里游泳时，不可能永远记住刚才划过的海水。这是缇欧的看法。有时候，也会混杂一些加密的资讯。按照缇欧的感觉，安全层级越高就会越「沉重」。这种时候她会身子一闪，转换方向。虽然也可以钻进「沉重」的资讯当中，但她不太想这么做，因为太累了。自己没有关系。结果，世界只是在跟自己不相关的地方自行运转。她一边想着一边潜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相当深的地方。作为测试，应该已经留下了充分的成果。上去吧。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似乎看到某个东西闪亮了一下。当然，资料是不会真的发光的。实际上，是缇欧处理的资讯当中，有个令她在意的关键字。她拨开有些沉重的资讯海水，伸手碰触那个东西。那似乎是一份不足为奇的文件。「特务支援课（暂名）成立相关意见书克洛斯贝尔警察局警正赛尔盖·罗」缇欧的胸中发出「噗通」一声。克洛斯贝尔警察局。那个人所在的地方。「本人认为，近年来克洛斯贝尔市区犯罪件数的增加，以及初步搜查阶段落于游击士之后的现状，相当值得我们忧心。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许多市民当案件发生时，宁愿委托游击士协会解决问题而非警方。有监于此，本人提议成立一新组织，目的在于恢复市民对警方的信心，同时能够在第一时间迅速侦办案件。」她试着阅读资料，得知警方似乎有意成立名为特务支援课的新组织，做目前的警察做不到的事情。无意间，那个人说过的话掠过脑海。「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快乐的事，就来克洛斯贝尔玩吧。我会让你遇到一大堆快乐的事，多到令你心烦。」他说这句话时的笑脸，一年一年地在记忆中淡去。要是能让自己的记忆资料化，让图像变得清晰，该有多好。缇欧常常有这种想法。罗伯兹主任是克洛斯贝尔分部的负责人，大多时候都在那边待命。虽然列曼自治州的这所研究所也有他专用的房间，但几乎没在使用，都快变成仓库了。由于罗伯兹很少待在这里，因此分配给他的房间不大。四面是灰色的墙壁，中间放了一张比一般桌子大的办公桌，以及没有实际作用的待客沙发组。比较特别的家具，就只有研究资料塞满一整面墙壁的书架，以及导力网路用的大型终端机。结束永恒系统的实验后，罗伯兹回到了主任室。这时缇欧来找他。罗伯兹是导力网路的技术人员，本来跟缇欧是没什么接触机会的。有一次研究所进行导力网路的压力测试，缇欧来帮忙。刚开始罗伯兹很惊讶缇欧还是个孩子，接着又对缇欧的高度潜能感到讶异。最后，罗伯兹完全被缇欧迷住了，但缇欧对此似乎不怎么高兴，罗伯兹总觉得缇欧似乎在躲着他。而实际上，缇欧也的确在躲罗伯兹。这样的缇欧竟然会特地来房间找自己，这让罗伯兹喜出望外，然而缇欧并不是来这里喝茶聊天的。坐在待客沙发上的缇欧，向罗伯兹提出了一个建议。「派赴……？」罗伯兹正要用桌上的茶壶沏茶，拿着茶叶筒，张着嘴呆住了。「是的。我想派赴到克洛斯贝尔警察局。」「警、警察局！」罗伯兹吓坏了，一不小心把茶叶全洒在桌上。「啊啊啊，这个，该怎么办呢……」缇欧冷眼瞪着罗伯兹的蠢相，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最好先把茶叶清理干净。这样不能静下心谈话。」「啊，啊啊……你说的对，嗯。」罗伯兹用手把桌上的茶叶聚集到一处，再扫到垃圾桶里。他在垃圾桶上拍了两下手，把手上沾到的茶叶拍掉。「主任，辛苦了。」「嗯，谢谢你……不是，缇欧，这不是重点！」看到罗伯兹方寸大乱的样子，缇欧觉得他这个人还真是静不下来。「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想派赴到克洛斯贝尔警察局呢……」「刚才我也说过了。我觉得那里很适合替魔导杖做实战测试。如果是克洛斯贝尔的话，导力网路环境即将铺设完成，那里又有财团分部，跟这所研究所也满容易取得联系的。」「不，可是，你得到上级许可了吗？」「马上就会申请到了。由主任出面。」「我、我吗！」缇欧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罗伯兹吓得只差没当场昏过去。至于缇欧，则是不当一回事地继续说道：「主任是克洛斯贝尔分部的负责人，只要您一句话，上级一定会同意的吧？」「呃，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罗伯兹把拇指抵在太阳穴上烦恼。这是他遇到烦恼时的一个习惯。不过缇欧根本不搭理他，接着说下去。「为了提高魔导杖的性能，实战测试是不可或缺的。」「嗯，是这样没错啦……」「我想，实战测试最好选在能够遭遇各种场面的地点。」「可、可是我说缇欧啊？做测试我们可以拜托游击士协会呀？这样也比较放心……」「委托游击士需要钱。魔导杖开发团队又没有这么多资金。」「呜……这、这个嘛……」即使是研发了最先进导力技术的爱普斯泰恩财团，也不可能挥金如土。再加上缇欧使用的魔导杖是一项新技术，难免需要一再错误尝试，因而耗费了许多原料，有再多米拉都不够花。「这、这样好了！委托费就由我自掏腰包，如何……」「不劳您费心。」「哈呜！」苦思半天的提议被一口回绝，让罗伯兹苦闷不已。看到他的反应，缇欧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如果主任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那我也有别的办法。」「办、办法……」罗伯兹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着缇欧。「我可以入侵克洛斯贝尔警察局，将我的名字写在警察官的录用名册上。」她所谓的入侵，指的是透过导力网路窜改或破坏资料的不正当行为。而现在缇欧不但放话说要入侵，对象竟然还是警方。话虽如此，其实她只是虚张声势。目前还没有一条明确的法令取缔网路入侵。不过，若是被抓到进行这种不正当行为，还是得接受一些处罚的。缇欧没打算冒这么大的风险。她只想让罗伯兹下定决心而已。结果，她的计策奏效了。罗伯兹脸色苍白地连声制止缇欧。「不、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这样做啦，缇欧！要是被抓到你经由导力网路入侵警局……」「我说了，这是最后手段。由财团派我到警局出差，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呜呜……」罗伯兹抱着自己的脑袋。这个动作表示他「投降」了。他呻吟了老半天，然后垂头丧气，一脸疲惫地说：「……我明白了，我去处理程序。魔导杖开发团队那边，我也会去说的。」「谢谢主任。」缇欧低头致谢。虽然手段略嫌强硬，不过缇欧仍然很感谢罗伯兹愿意帮助她。看到缇欧的这种态度，罗伯兹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我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克洛斯贝尔那种人多的地方呢。」缇欧本想解释，又把话吞了回去。思考。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场所，要是听得见所有人的内心，一定会发疯的。所以缇欧住在这间研究所里，不需要与太多人接触，让她在某种程度上能感到安心。不，她只是以为在这里可以安心。——如果真是如此，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去克洛斯贝尔？就在缇欧即将陷入沉思时，罗伯兹神色不安地看着她。「缇欧，你没事吧？」「咦……啊，我没事。」「我还是很不放心呢……欸，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觉得还是委托游击士协会……」「主任，我真的会入侵喔。」罗伯兹发出「咕呜！」一声怪叫，整个头垂了下去。「唉……约纳才刚走，这次换缇欧去克洛斯贝尔啊……研究所的人会很寂寞的。」约纳·赛克里德。这个少年不久之前还待在研究所，是导力网路的专家。再说得明确一点，是电脑入侵的专家。缇欧神色不悦地回答：「我不是像他那样，怕挨骂才落跑的。请不要把我跟他混为一谈，这会让我很不愉快。」约纳原本在这间研究所以工程师的身分做研究，但是在某次研究开发的过程中，天生的淘气性格作祟，在程式里动了一点手脚，只要在特定时间进行特定操作，画面上就会显示具有迷幻风格的图案，并且将资料库内保存的资讯改写得一场糊涂——当然只是做做样子。然而，他想得太天真了。原本程式应该只是假装改写资料，想不到却假戏真做。于是资料库内的资讯被改写得乱七八糟，某项进行了多年的研究就这样泡汤了。这个事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约纳知情之后，就逃出了研究所。他并不是不想赔偿。当然也不是一个人能赔偿的金额，但他落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不想被骂」。被跟这种人相提并论，让缇欧非常不高兴。罗伯兹看到她在生气，赶紧陪笑着说：「哈哈，我、我知道啦，对不起嘛，缇欧。别生气，好吗？」缇欧没好气地瞪着罗伯兹的陪笑脸，说：「我不喜欢主任的这种个性。」斜眼瞪着垂头丧气的罗伯兹，缇欧走出了主任室。当天晚上。研究所附设的员工宿舍里，有一间提供给缇欧的房间。房间里有能够进行简单调理的厨房、简朴的客厅与寝室，虽然称不上大，不过让一名少女独自居住，也算够宽敞了。平常用过晚餐后，缇欧会操作一下放在客厅的导力网路终端机，看看其他城市的资讯，或是搜寻导力技术的相关资料，不过，今天她没有那种心情，用完晚餐后就早早换上睡衣了。寝室的装潢也很朴素，家具除了床铺以外就只有衣柜，以及放了灯具与几个小摆饰的床头桌。室内播放着列曼自治州自古以来受到人们喜爱的民族音乐。音乐声来自床头桌上的一台小型扬声器。这是研究所里样品制作小组的组员出于兴趣，制作的导力式留声机。这个小玩意运用了导力网路使用的资料保存技术，将音乐档案储存在手心大小的记录结晶里。播放的曲子是开发人士测试时储存的档案，缇欧很喜欢它纯朴的音色，偶尔会像这样放来听。缇欧坐在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小小吉祥物吊饰。它是一个猫咪造型的吉祥物，差不多跟拇指尖一样大。困惑的表情令人印象深刻。虽然有点旧了，不过她很小心保存，因此没有坏掉或是破损。猫咪一脸困惑地盯着缇欧看。她的记忆就这样随着悠扬的曲子回溯到过去。在祥和的田园风景中，列车不断向前行。车内受到好天气的影响，充斥着午后佣懒的空气。在车厢里，有一个座位显得格外热闹。一名朝气蓬勃的青年坐在那里。有如火焰摇曳的发型，加上表现出坚强意志的一对粗眉。身高颇为高大，体格也很健壮。这名青年身上穿着卡其灰与白色的双色调外套。外套的背后部分，绣着克洛斯贝尔警察局的徽章。坐在青年对面的，是一个给人如梦似幻印象的少女。一头淡蓝色长发长至背后。莱姆绿的连衣裙强调了她年幼的氛围。肌肤白皙剔透，手臂非常纤细，也许有些人看了，会担心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青年比手画脚，开怀地讲个不停，但少女几乎不做任何反应。话虽如此，她并不是不愿意搭理这名青年。只是本来就对外界的刺激反应淡泊罢了。列车通过一个和缓的弯道，从车窗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脸上。青年见状，中断了刚才的话题。「缇欧，太阳会不会刺眼？」这名少女，就是小时候的缇欧。缇欧点了点头。青年起身，用列车里准备的窗帘把车窗辽起来。「这样就不会亮了。」说完，他一屁股坐回座位上。这时，一本手册从青年的胸前掉了出来。「唉呀。」他急忙要捡。「这要是搞丢了，我就惨了。」青年说着，扮了一个鬼脸。手册掉在地上时摊开了。第一页有一张稍微正襟危坐的青年的脸部照片，下面写着：「在此证明此人，盖伊·班宁斯之克洛斯贝尔警察局搜查官身分。克洛斯贝尔警察局长」这名青年就是罗伊德的哥哥盖伊·班宁斯。盖伊与缇欧，正在前往缇欧的故乡雷米菲利亚公国。盖伊担任护卫，负责将缇欧送还父母亲身边。如果缇欧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就用不着克洛斯贝尔警察局的搜查官专程陪伴了。警方安排专人护送是有原因的。从当时算起大约三年半前，年龄幼小的缇欧遭到某个狂热的宗教团体绑架。该教团为了某个不明目的，将她当作一种「仪式」的对象，进行了各种实验。用药、电击休克、暗示、极度压力——该教团使用了各种方法，提高她的五种感官。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男孩女孩被绑架，但只有她一个人撑到最后。忍受了各种实验的她，获得了……不，应该说是被迫得到了超乎常人的感应能力——能够听见远处的声音，或是解读他人的感情。过了三年之后的某一天。包括盖伊在内，克洛斯贝尔警察局的搜查官与游击士等人突袭教团的设施，救出奄奄一息的缇欧。缇欧被送往自治州内的乌尔斯拉医院，在院内接受了半年的治疗。当缇欧的身体状况恢复稳定，警方立刻决定将她送还雷米菲利亚公国的双亲身边。现在两人搭乘的列车，正开往缇欧位于雷米菲利亚公国的故乡。盖伊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册，收进胸前的口袋。「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说完，盖伊突然皱起了眉头，做出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犯人终于被我逼到绝路！我大叫『乖乖束手就擒吧！』，结果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猜猜看？」缇欧看着盖伊，表示她猜不到。盖伊故作严肃的表情，顿时变成了笑脸。「竟然是一只猫！想不到吧。」「……猫……？」「对，只是只黑猫！被偷走的宝石，还有留在现场的神秘面具，原来都是猫咪搞的鬼。被这样摆了一道，我们专案小组都四肢无力了。」说完，他豪爽地大笑。但缇欧只是一直盯着盖伊看。「哎呀……不好笑吗？奇怪了，这件事我讲给别人听，每次反应都很好啊。」「原来如此，比起我们的白忙一场，你比较在意猫啊。真没面子。」说完，盖伊露出了苦笑。「别担心，当时在警局当服务员的小姐带回去养了。」「喔。」缇欧简短地回答，调整了一下坐姿。「你喜欢猫吗？」缇欧无言地点头回答盖伊。盖伊扬起了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样啊，你喜欢猫啊……好。」盖伊好像明白了什么，自顾自地点头。缇欧不明就里，歪着脑袋。盖伊没有向缇欧做解释，继续说道：「嗯，我已经知道你喜欢猫了。你刚才还稍微笑了一下呢。」缇欧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很惊讶。盖伊继续对她说：「你的确笑了。虽然不太明显就是。」或许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缇欧将小小的手掌贴在脸颊上。「我的搭档也是个扑克脸的家伙。但我看得出来，就算是一点小小的变化，我也不会看漏哦？」盖伊边说边指着缇欧。当缇欧看着盖伊时，他微笑了。「我的搭档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早上总是比谁都早到，为办案做准备—晚上又比谁都留得晚，忙着整理文件。」盖伊大大地挥舞他的双臂，眼睛睁得老大。「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处理这——么多堆积如山的文件耶。连应该由班长处理的都是他在弄喔。啊，班长是我的上司，叫作赛尔盖，那个人可是个老狐狸喔！因为让我跟我的搭档一组的，就是那个赛尔盖先生。」话题瞬息万变，让缇欧有点混乱。盖伊似乎没注意到缇欧的反应，继续说他的。「我跟搭档感情并不是特别好。一开始我甚至还觉得『这小子怎么这么冷淡』。至于他，好像也觉得我『多言而中虚』。什么中虚不中虚的啊，莫名其妙。」讲话讲到一半时语气变得沉稳，应该是在模仿那个「搭档」吧。盖伊又说：「不过，赛尔盖先生是这么说的，『你们要不就是成为最棒的搭档，要不就是成为最糟的二人组』。我觉得满有意思的，于是就跟了这个赌注。看目前的状况，我们虽然冲突不断，但也相处得满好的啦。」缇欧聼着盖伊说话，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这个人对于「搭档」与叫作赛尔盖的人，有一种温暖的感情。幼小的缇欧，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如果问现在的缇欧，她应该会回答，这是一种「信赖」吧。然而当年的她还不认识这个词汇，于是她改用自己知道的词汇，说：「你……『喜欢』……吗？」突如其来的两个字，再度让盖伊惊讶不已。「那两个人……你『喜欢』他们两个吗……？」「嗯——……好直接的问题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搔搔脸。「哎，如果要说是喜欢还是讨厌……我是不讨厌他们啦。」说完，又抓了抓头。盖伊心里暗忖：任何事都瞒不过具有高度感应能力的缇欧啊。但，他不会在缇欧面前说出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说出来对缇欧会有负面影响。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脱口而出：「……不，等等。罗伊德上次好像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搞不好每个小孩子都是这样喔……」又冒出没听过的词汇了。什么是罗伊德？缇欧的疑问似乎显现在脸上了。盖伊向她解释：「罗伊德是我的弟弟。大概比缇欧大五岁……不，也许是四岁？差不多啦。」「他也很爱讲话吗……？」弟弟是不是也跟哥哥一样滔滔不绝？听到缇欧的单纯疑问，盖伊苦笑着回答：「我真的这么爱讲话吗？」缇欧点了点头。「我只是想逗你开心嘛……」盖伊若有所思地将手臂交叉在胸前。「我弟弟不像我这么聒噪。他属于那种说话前会审慎思考的类型。赛尔盖先生曾经笑着说，我们兄弟的个性正好相反。」缇欧觉得很神奇，这么活泼又有点聒噪的人，弟弟竟然不爱说话。「大家都说我这个弟弟个性认真又善良，不过……我倒觉得他有点认真过头了，有点担心。我觉得他不需要那么紧绷啊。像上次也是，主日学的修女请我去一趟，我本来还很高兴，想说『喔喔，他终于学会打架，皮到需要我这个家长出面啦！』。」缇欧听说打架是坏事，不过在盖伊家似乎不是这样。「结果罗伊德这小子，竟然不是跟人打架，而是想劝架，结果遭到池鱼之殃。虽然修女很敬佩地说『有个做警察官的哥哥，家教就是不一样』，但我倒觉得他这样会吃亏，害我好担心。他就是太温柔了。赛西儿也是这么觉得。」赛西儿。又出现了一个没听过的人名。而且只有呼唤这个名字时，缇欧会从盖伊身上感觉到另一种不同的感情波动。那跟叫罗伊德的名字时不一样，有种不可思议的热情。「嗯？啊，抱歉。我弟弟的话题是不是有点无聊？」缇欧摇摇头。虽然盖伊说的话很多她听不懂，但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感情波动非常温暖，让人好舒服。更重要的是，盖伊的笑容对缇欧来说实在太耀眼了。「很有趣吗。那太好了！」说完，他咧嘴而笑。看到盖伊的这种笑容，缇欧就知道他是多么享受每一天，并且是多么「喜欢」身边的人们。「……真好。」她小声地喃喃自语后，不禁用手遮住了嘴。因为她并非有意这样说，而是脱口而出的。看到缇欧的样子，盖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沉重。或许是想起了缇欧在教团设施遭到的非人道待遇吧。盖伊从原本坐着的座位上站起身，膝盖跪在地板上，配合缇欧的视线高度。「从现在开始，缇欧也会遇到很多快乐的事的。多到你讲都讲不完。」「是……这样吗……？」缇欧实在无法相信。在那个设施里，只有自己存活下来。她觉得这只是偶然，而不是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自己现在还活着都很不可思议。实在很难想像这样的自己今后会遇到什么快乐的事。但盖伊却看着缇欧的眼睛，如此断言。「是啊！每天都好开心，让你眼花撩乱。想像看看，一些快乐的事情。」听到他这样说，缇欧试着想像了一下快乐地四处奔跑的自己。但这对不知道「快乐」为何物的缇欧来说，有点太难了。「……我想不到……」她低下头，别开了视线。盖伊温柔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当缇欧抬起头来，她看到了盖伊的笑容。「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快乐的事，就来克洛斯贝尔玩吧。我会让你遇到一大堆快乐的事，多到令你心烦。」盖伊对克洛斯贝尔的印象，从放在肩膀上的手传达到缇欧心里。杂乱无章但活力充沛，与许多心爱人们共处的温暖地方。这个印象比至今她感觉到的任何感情都要强烈。缇欧不由得兴奋起来，双颊微微泛红。「喔，你打起精神了啊。就是应该这样嘛，小孩子一定要有精神！」哈哈哈的快活笑声，与车内广播重叠。广播告诉乘客，再过不久就要抵达缇欧故乡的车站了。缇欧没有哭。她甚至觉得困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亲。她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双亲了。从她有记忆以来，就被教团绑架了，因此她不怎么记得双亲的事。不，也许以前是记得的，但是在设施里身心俱疲，让她忘了一切。所以，双亲对她来说就跟陌生人没两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父母亲身上感受到的感情波动中，并没有对缇欧的拒绝。至少，他们并没有把缇欧当成怪物。与她的双亲相反，在设施里的那些大人只有这两种感情。「真的、真的很感谢各位！」双亲对着盖伊不断鞠躬道谢，至于盖伊则是惶恐地解释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缇欧心不在焉地听着双方的对话。最后双亲向众人道别，打算带着缇欧回家。好想再跟盖伊相处一下喔。正当缇欧这样想的时候。「啊，等等！」盖伊叫住了缇欧。他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袋子是深绿色的，看起来经过长年的使用。缇欧在这趟旅程当中，看过盖伊从袋子里拿出好几种东西。袋子里出现过糖球、可爱图案的OK绷、扑克牌，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嗯——，放哪里去了……啊，找到了！」盖伊从袋子中取出了某个东西。然后，他在缇欧的面前跪下。「缇欧，把手伸出来。」她不懂盖伊的意思，只是乖乖地伸出自己的手。盖伊在她小小的手心上，放了一个东西。「这是……」「很可爱吧？它叫『咪西』。」那是一个困扰表情令人印象深刻，圆滚滚的猫咪型吉祥物吊饰。「这个送给缇欧。」事情发生在不久之前。盖伊想买点礼物送给卧病在床的缇欧，但他完全不知道该买什么才好。「用自己的两条腿找出小女孩会喜欢的礼物买给她」这项任务对盖伊来说比查缉凶恶罪犯还难，迟迟无法选出适当的礼物。盖伊甚至问了警局柜台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咪西吊饰。身为当地代言角色的「咪西」知名度很低，也没什么人喜欢，但盖伊直觉认为缇欧一定会喜欢，就买下来了。盖伊原本打算下次探病的时候送给缇欧，正巧上级指派自己护送她回故乡。盖伊心想既然如此，那就在旅程结束时拿给她，给她一个惊喜吧。「如何？这个令人有点不爽的……呃，我是说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情！我想缇欧一定会喜欢它的。」然而，缇欧没有在听盖伊说话。因为缇欧看着手心里的咪西吊饰看得太专心了。她先是兴味盎然地盯着咪西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尾巴。尾巴的毛皮好柔软，缇欧似乎很中意它的触感，摸个不停。「喜欢吗？」说完，盖伊咧嘴而笑。缇欧的脸变得红通通的，她点了点头。「是吗，那太好了！」盖伊伸出手，在缇欧的头上乱七八糟地摸了一阵。缇欧淡蓝色的头发有点被摸乱了。但缇欧一点都不觉得讨厌，默默地让他摸。最后，盖伊温柔地，但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你一定能获得幸福的。」就像是施展魔法一样。「无论是谁，随时都可以重新来过。不管以前发生过多少难过的事，都只到昨天为止。那些都过去了。」他的语气坚定，仿佛要斩断缇欧痛苦的过去，然后笑着说：「还有未来在等着你。而且是闪亮、耀眼的未来。」看到他的笑容，缇欧用力点点头。「很好。」盖伊满足地点头，站起身。「如果任何原因阻挠了你的未来，随时呼唤我吧。我会把所有造成你不幸的原因通通打飞的！」说完，盖伊握紧了拳头，表示出他的决心。盖伊老是爱要帅的样子，让缇欧觉得很有意思。「呵呵。」缇欧发出声音笑了。笑出来以后，她才想到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地笑了。那个人说过，闪亮而耀眼的未来在等着我。但从结果而论，它并没有成真。一开始，父母亲以温情接纳我。他们对我付出了真爱，也让我去上主日学。然而，在那所设施里被迫提高感应能力的我，实在无法与一般人一起生活。本来不应该听见的声音、不应该看见的事物、不应该感受到的感情。年纪尚小的我，也不懂得隐瞒这一切，不知道什么叫作自制。结果，我得到的待遇跟在设施时没有两样。身边的人都把我看做异类、恐怖的存在。只有父母亲待我依然温柔慈祥，但我的感应能力让我知道，他们的感情不只是亲情，也混杂了些许不安。某天夜里，睡在床上的我，不巧听见了隔了好几面墙之外的双亲对话。——今后我们该怎么跟那孩子相处才好？听到这句话时，我终于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安身之地。我既不感到愤怒也不悲伤，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人明明告诉我，只要来到这里就能获得幸福，事实却正好相反。那么，今后我该何去何从呢？想得到答案的我，有一天偷偷溜出家门，搭上导力列车前往那个地方。前往杂乱无章，但充满活力的城市，克洛斯贝尔。然而，那里也没有我的未来。当我在克洛斯贝尔警察局的柜台报出那个人的名字时，在柜台服务的女警神情悲痛地说：盖伊先生已经过世了——从女警传达给我的巨大悲伤，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就像个迷路的孩子。只记得周遭的嘈杂人声，在空荡荡的脑中回响不已。突然，如雷的拍手声响起，让缇欧猛然回过神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回到过去的意识，被拉回了现实。拍手声来自那台留声机。看来似乎是曲子演奏结束，开始播放观众拍手的部分了。她站起来想操作留声机，正好与表情困扰的咪西吊饰四目交接。我现在是不是也露出了这种表情？忽然，她感到一阵寒意。或许是因为没盖毛毯在床上坐太久了，身体都冷了。看来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缇欧慢吞吞地爬到留声机旁关掉电源，关掉床头灯，然后钻进被窝里。她盖上了毛毯，不过毛毯里还很冷。她不禁缩起了身子。像一只猫那样弓起了背。置身于黑暗当中，会觉得自己即将被黑暗吞没。不过，她并不觉得害怕。她甚至觉得自己就算真的消失了，也是无可奈何的。当缇欧像这样置身于黑暗中，她总是忍不住想：我为什么会活着？我为什么那时候没死？在教团的设施里一同活过，然后离开人世的孩子们。为什么自己不像那些孩子一样死去，还存在于这世上？有人告诉她，把在设施遇到的事情都忘了吧。又有人告诉她，要连同死去孩子们的份努力活下去。这两件事她都做不到。设施三年间的记忆，不可能说忘就忘。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努力活下去。缇欧什么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只要睡着，就可以不用想这么多问题。所以她闭上了眼睛。为了获得一时的安宁。缓地停下来。大量乘客从开启的车门一口气涌进车站，月台上到处挤满了拿着大型行李的旅客。在这些旅客当中，也有着缇欧的身影。她身上穿着深蓝色衣服，发型也跟平时一样是双马尾。只有发箍型的头戴式感应装置因为不需要所以没戴。自从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找那个人以来，就没有在克洛斯贝尔车站下过车了。她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转头环视车站内部。才经过了几年，车站内部就因为扩大工程等等而大幅改变了其样貌。这时，缇欧身后跟来了一个拿着旅行包的男人。「缇、缇欧——，等等我嘛——」罗伯兹主任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他跟平常一样穿着皱巴巴的衬衫，以及老旧的休闲裤。不过不像在研究所时穿着白袍，而是灰色大衣。缇欧冷眼瞪着好不容易才跟上来的罗伯兹。「主任不是常常来这个车站吗？为什么还会迷路？」身为爱普斯泰恩财团克洛斯贝尔分部的负责人，罗伯兹经常于列曼自治州与克洛斯贝尔两地之间来回。他总是从这个车站出发，再回到这个车站。然而，罗伯兹却像个没见过大都市的乡巴佬，一副不习惯旅行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实在很怕人挤人的。不管来几次就是不习惯……」看到罗伯兹比平常还要狼狈不堪的样子，缇欧说：「主任长途跋涉一定很累了，我看克洛斯贝尔警察局就我一个人去吧。」「不不不！今后要拜托人家照顾缇欧，我作为克洛斯贝尔分部的负责人，怎么可以不亲自登门拜访呢！」缇欧说要自己去克洛斯贝尔警察局，但罗伯兹说什么就是要跟。缇欧也不怕罗伯兹看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到了克洛斯贝尔警察局，对方请缇欧与罗伯兹在会议室稍待，过了一会儿。见罗伯兹坐立不安的样子，缇欧正要请他冷静一点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两位久等了。」一名男子一边道歉，一边走进会议室。从脸部五官看来，年纪大约三十岁后半吧。眼角多少有些黑眼圈，看得出来此人已经不年轻了。他的眼睛尖细，锐利的眼神令人难忘。下颚蓄着胡须，让他的年龄与本人显得一致。高大的身材，穿着有些穿旧了的衬衫。袖子卷到上臂。粗壮的颈项显示出此人可能有格斗技的经验。脖子上紧紧系着胭脂色的领带，黑色裤子用吊裤带吊着。此人就是今后即将成立的特务支援课的创办人，同时也是课长候补人选的赛尔盖·罗。但赛尔盖走进会议室，一看到缇欧的脸就眯起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看到缇欧，赛尔盖内心十分讶异。同时，他也明白到这个提案会转到自己手边，都是命运安排好的。当爱普斯泰恩财团提出要求，希望能请警方协助魔导杖的测试时，克洛斯贝尔警察局内部引起了一阵困惑的声浪。拥有导力最尖端技术的爱普斯泰恩财团，与克洛斯贝尔警察局可以说是毫无关联性。虽然克洛斯贝尔警察局也引进了导力网路，但那是因为全克洛斯贝尔市都在参加导力网路的设施实验，并不是警方跟爱普斯泰恩财团之间有什么深厚的关系。至于爱普斯泰恩财团，则是跟游击士协会一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导力技术能够普及大陆各地，有一部分必须感谢游击士协会的鼎力相助，才能将导力技术「传导」到遥远的边境之地。换句话说，爱普斯泰恩财团如果想测试新技术，应该会找游击士协会，而不是克洛斯贝尔警察局。所以警方才会感到困惑，而将这个问题全权交给在组织内立场复杂的赛尔盖。然而，赛尔盖却偶然与这个问题产生了关联性。与他产生关联的不是爱普斯泰恩财团，而是缇欧·普拉托这名少女。缇欧·普拉托是过去赛尔盖负责的案件的受害人，后来得到警方的保护。虽然她是案情的重要人证，不过因为她年纪尚小，又考虑到她被迫接受的实验与带来的精神刺激，警方最后决定将她送回家人身边。那名少女现在已经长大，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要是盖伊也在这里，不晓得他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想到这里，赛尔盖不禁暗自苦笑。想也知道盖伊根本不会多想，只会真挚地为重逢而喜悦，将她紧紧拥抱入怀吧。见赛尔盖默不吭声，缇欧决定先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您好，我叫缇欧·普拉托。」「赛尔盖·罗。其实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不过你不记得也是没办法的。」缇欧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她立刻就明白了，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您就是盖伊先生曾经提到的『赛尔盖先生』吧。」赛尔盖抓了抓头，然后重新与缇欧面对面，说：「很高兴你别来无恙。」「谢谢。」缇欧只稍微表示了谢意，就没再多讲了。她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叙旧，而是要谈关于魔导杖测试的事。大概是察觉了缇欧的想法，赛尔盖也没再多说。只有罗伯兹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个人在那边费疑猜。缇欧见状，对罗伯兹说：「主任。请您说明这次测试的宗旨。」「咦？啊，好。」在缇欧的催促下，罗伯兹开始说明关于魔导杖测试的概要。「我是爱普斯泰恩财团的研究员，我叫罗伯兹。我想您应该已经收到相关资料的导力邮件……」「我都看过一遍了。所以您简单说明就好。」听赛尔盖这么说，罗伯兹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不太擅长跟别人解释事情，能够省略说明，对他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那么，关于魔导杖的具体说明，这边就不赘述了。我们财团希望能在多种场面中使用魔导杖以累积数据。因此，我们才会想到请每天解决各种案件的克洛斯贝尔警察局提供协助。」「那么，实际上派赴我方的人员是……」赛尔盖边说边将视线移到缇欧身上。「是的，就是我。有什么问题吗？」缇欧说完，也看着赛尔盖。赛尔盖眯起两眼，似乎在思索某件事情。「我就直说了，以我方的立场来讲，爱普斯泰恩财团的委托是一个特例。加上派赴的人员又这么年轻，完全超乎了我们的预料。」听到赛尔盖所言，让罗伯兹慌了手脚。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真正听到克洛斯贝尔警察的人这样讲，让他变得不知所措。「那、那么……」赛尔盖刻意无视于狼狈不堪的罗伯兹，对缇欧说：「普拉托小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根据你的回答，也许我得拒绝两位的要求。」缇欧也看着赛尔盖说：「叫我缇欧就可以了。您请说吧。」赛尔盖眯细的双眼变得更细了。「你为什么会想来克洛斯贝尔警察局？」缇欧有些不高兴地回答道：「刚才主任也说过了，这是为了魔导杖的实地测试……」赛尔盖轻轻摇了摇头，打断缇欧的话。「那是爱普斯泰恩财团的事情。」缇欧不明白赛尔盖的意思，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到她的表情，赛尔盖不疾不徐，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我是说你来到这里的理由。如果还是不够清楚，那我这么说吧。你想在这里做什么？」「我……」话说到一半，缇欧就接不下去了。我是为了魔导杖的测试而来。因为我从初期阶段就参与魔导杖的开发过程，所以由我来测试是理所当然的。——不对，这不是他要问的。魔导杖的测试，以及选择克洛斯贝尔警察局作为测试地点，都是自己决定的。那么，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我想在这里做什么？——我不知道。更何况，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缇欧沉默了。她的脸上带有些许悲伤的色彩。罗伯兹见状，急忙出声关心缇欧：「缇欧，你、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事……」缇欧虽然回答了罗伯兹的话，但心中仍然在思考。赛尔盖见她这样，心想果不其然。「我好像问了奇怪的问题了。抱歉。」赛尔盖故意大声地说，借以将缇欧的意识拉回现实。缇欧猛然回过神来，只回了一句「不会」，就别开了视线。两人间产生了一阵尴尬的沉默。罗伯兹试着想打圆场，提高了音量说：「不好意思……听您刚才所言，当局似乎还没准备好接受我们的请求，我想这件事也许应该暂缓，日后再做商榷……」罗伯兹说的话让缇欧大吃一惊。都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当她正想反驳的时候。「哪里的话，我非常欢迎缇欧加入我们的行列。」这次换成赛尔盖说的话让她吓一跳。赛尔盖对着跟缇欧一样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罗伯兹说：「我们警方在导力网路方面受到爱普斯泰恩财团的许多帮助。请您务必让警方为财团尽一点心力。况且我们即将成立一个新组织，正需要熟悉导力相关技术的人才。这项提案我们是求之不得啊。」「可是，缇欧对您刚才的问题……」「没什么，那只是个小玩笑罢了。」「小、小玩笑？」「我只是在想，如果缇欧回答『我想抓到一大堰坏人』一定很好笑，所以才会那样间。抱歉，玩笑有点开得太过火了。」赛尔盖说完，抓了抓头。「这样啊……」「总而言之，请允许我们警方对爱普斯泰恩财团以及缇欧提供协助。」「可是……」罗伯兹本来想提出异议，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一开始是自己请警方协助测试魔导杖的。总不能现在又因为自己的理由而收回吧。如果对方兴趣缺缺也就算了，既然人家都说十分欢迎了，那就更不能反悔了。罗伯兹呻吟了半天，最后才垂头丧气地说：「……那就请您对缇欧多多关照了。」「好的。」缇欧冷眼瞪着罗伯兹，低声说：「都是主任多嘴，差点以为这件事要告吹了呢。」「呜呜……真没面子。」看到这样的缇欧，赛尔盖心想：她还没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愿。应该已经回到父母亲身边的她，是在什么样的机缘下进入爱普斯泰恩财团的，赛尔盖并不清楚。不过可以猜想，她过得一定不算幸福。如果她真的过得幸福，就不会来到这座城市了，甚至不会产生一点兴趣。也许她正在烦恼，烦恼该怎么「活下去」。

第一卷 第四章 缇欧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