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章狮子退场，戏曲开幕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回去？」在学生会教室中，面对身穿大红色美丽礼服的露蒂洛，希斯的语气充满了疑虑。忧心忡忡的人并非希斯而已，举凡妹妹玛那、成为队员与大家一起行动的艾莉娜、以及加入小队的资历尚浅，却已经多次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的席露维，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复杂。尤其是卡塔莉娜副会长为了压抑内心的激动，几乎已经忍到面无表情。艾丝堤尔这个伙伴虽然不在场，但想必也不会欣然接受露蒂洛的提议。原因并非只是单纯的不安。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露蒂洛即将背负起前所未有的沉重使命。——国王遭到刺杀——希斯等人是在三天前接获这项消息。而且杀手竟然还是这个国家地位最崇高的骑士，无疑替国内的局势带来了足以致命的混乱。毕竟历经名为剑刻战争的内战，牺牲了无数的骑士与士兵之后，这个国家的人民早已深受不安与惶恐之苦。为了调养自身的伤势，露蒂洛无法在此刻离开学园，偏偏其他的王子过于稚弱。身兼王室的公主，以及最后的圆桌骑士身分，露蒂洛必须返回王城安定人心，解决眼前的混乱局面。——然而王城中的人们未必都站在露蒂洛这一边。虽然是为了不在剑刻战争结束之后留下任何后遗症的权宜之计，身为王室公主的露蒂洛却不得不受人冷落。除了极少数的骑士与贵族之外，大家都对国王的用心良苦一无所知。要露蒂洛只身前往王宫，无疑是眼睁睁看着她深入敌营。「我们是露蒂洛的小队，应该要跟她一起去才对……」学生会特别任务小队——这支由露蒂洛所成立的特务小队，向来以捍卫艾丝堤尔以及露蒂洛的人身安全为使命。然而露蒂洛却摇了摇头说：「陛下突然驾崩，短时间之内我势必无法离开王城。」「既然如此——」「——不，正是因为如此。」露蒂洛的语气真挚，让希斯缩了一下。「你们必须代替无法离开王城的我完成一项使命。希斯……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吧？」玛那和爱莉娜闻言，不禁轻咬嘴唇。不明白来龙去脉的席露维也低头不语，似乎略为察觉众人之间的气氛有异。希斯将双拳紧握得喀喀作响，缓缓开口——「搜集剩下的三个《剑刻》……？」露蒂洛点点头，表情十分严肃。「特务小队不只是单纯的学生部队，无论是两度拯救王都的银乙女艾丝堤尔、单枪匹马击杀了战胜银乙女之皇祸的枪使希斯、身为骑士公主的我，以及如今成为《剑刻》持有人的爱莉娜，个个都威名显赫。」半个月前与大型刻魔交手的那一战，似乎让爱莉娜的存在浮上台面。席露维深谙与这个国家的〈占刻师〉不同系统的魔法，迟早也会崭露头角。特务小队当中尚未闯出一番名号的成员，大概只剩下并非《剑刻》持有人的玛那。「我们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但是剑刻战争的英雄，也是大名鼎鼎的《剑刻》持有者。如今艾丝堤尔消失无踪，我也被召回王宫，在这个小队战力四分五裂的情况下，无疑是其他的《剑刻》持有人抢夺《剑刻》的大好时机。」只要得到《剑刻》，就等于获得了莫大的力量。没理由不趁现在袭击战力锐减的希斯他们。而且外界盛传搜集所有的《剑刻》之后，就会得到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贤者刻印》，更是强化了《剑刻》持有人夺取更多《剑刻》的欲望。——过去争夺《剑刻》的行动之所以并未浮现台面的原因，在于国王陛下掌握了其中一个《剑刻》。如今回想起来，国王的避不见面，在某种程度上发挥了抑制的效果。——不过换个角度来思考，如今等于是《剑刻》主动找上门来。而且希斯心里十分清楚，不得不下达这项命令的露蒂洛比任何人都不好受。——露蒂洛所承担的压力，不是我们能够想像的。露蒂洛表面上虽然豪气万千，但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却逃不过希斯的眼睛。小队的成员当中，最爱护伙伴的人非露蒂洛莫属。如今露蒂洛却必须命令伙伴冒着生命危险充当诱饵，这教她怎么平静得下来？然而身为小队的指挥官，露蒂洛只能毅然面对。于是希斯点了点头，明确地回答：「我明白。只要搜集所有的《剑刻》，就可以终结这场剑刻战争，这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事件的终点总算是映入了眼帘。国王也为了平息内乱而奉献生命。说什么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脚步。听见希斯的回应之后，露蒂洛仿佛忍耐不了般低下头说：「……对不起，不得不让你们——唔？」不等露蒂洛把话说完，希斯突然用食指轻触她的双唇阻止道：「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跟我们开口就是了，没什么好顾忌的。」要希斯等人什么也别做，就这样躲在学园的保护网之中，无疑是一大侮辱。露蒂洛向希斯等人做出了只有他们才办得到的请求——即使再怎么危险，希斯也会单纯地为这件事感到开心。「希、希斯？」席露维忍不住抓着希斯的手臂往后拉。「再怎么说露蒂洛都贵为公主，这种行为太失礼了……」在席露维的责备之下，希斯这才发现露蒂洛已经羞红了双颊。这也难怪，毕竟她被异性碰触了双唇。「哇、哇哇！抱、抱歉！」大惊失色的希斯试图抽手，想不到露蒂洛却紧抓着希斯的手臂不放，整个人甚至还贴了上来。她丰满浑圆的两座山峰紧贴手臂的感觉，让希斯更是慌得六神无主。「露、露蒂洛？」「……别动，暂时保持这个姿势好吗？」察觉这是露蒂洛化解自己不安出方法之后，希斯也不再多说什么。——最近露蒂洛好像变得常常跟我撒娇……露蒂洛坚定可靠的领导者性格固然令人尊敬，她宛如少女一般的娇羞模样也实在惹人怜爱。不过露蒂洛显然并未忘记在场的不只希斯一个人。抱了几秒之后，她就放开希斯的手臂。爱莉娜酸溜溜地开口：「最近露蒂洛公主的作风似乎有点太开放了呢？」平常的露蒂洛多半会为了这种揶揄羞得蹲下来，此时此刻的她却报以胜利的微笑：「接下来好一阵子见不到面，稍微撒娇一下也是应该的。」说完又直指爱莉娜的胸口道：「爱莉娜，我就暂时把希斯交给你们了。这段期间你应该达成什么目标，自己应该很清楚吧？」面对露蒂洛的反击，爱莉娜顿时哑口无言。「慢着慢着，爱莉娜有什么使命吗？」希斯完全没听过这件事。然而这个问题非但令露蒂洛气馁，玛那和席露维也面露失望，甚或责备般叹了一口气。至于爱莉娜本人，更是差点哭了出来。只见露蒂洛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以近乎悲壮的语气颤抖着回答之后，玛那和席露维连忙出言安慰她。——还是搞不太懂，不过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如果是跟《剑刻》有关的事，露蒂洛和爱莉娜也没有隐瞒希斯的必要。「总、总而言之，我们这边不成问题，倒是你可要提高警觉才好喔，露蒂洛。」「嗯，尽管放心吧。王宫中的贵族都是聪明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杀了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换个角度来思考，我反而是躲在这个国家之中最安全的地方呢。」国王在内乱之中遭到刺杀，剑刻战争的勃发让国家失丢了民心。就算因此而走上亡国之路，也一点都不足为奇。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所谓王宫中的贵族，自然不能失去被全国民众视为英雄的露蒂洛。「我打算找出希涅堤殿下的行踪，厘清陛下遭到刺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希涅堤俨然成为刺杀国王的凶手。但希斯等人对这种说法抱持着存疑的态度。然而希涅堤是国王的支持者，说不定这也是计画的一部分。如果是预定中的计画，该如何收拾善后？若是计画之外的偶发事件，又是谁的杰作？这不是希斯等人能够探究的真相。所以露蒂洛只能一肩扛下。——假使「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事情可就非常麻烦了。在场的众人心里全都隐隐有数，只是并未主动开口。这时露蒂洛轻戳希斯的胸口，她似乎看透了大家的心思。「必要的时候，你一定得挺身而出。这是我的要求，知道了吗？」「知道。我对自己的本领颇有自知之明，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露蒂洛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只见她摇了摇头，望向玛那说：「玛那，你是小队之中唯一的〈占刻师〉，所以我把这个交给你。」露蒂洛拔下一枚戒指，递给了玛那。「咦，咦咦！这、这不是〈圆桌骑士〉吗？」「相信你一定可以运用自如的。」「我做不到啦……」玛那的惊慌并不是没有原因。露蒂洛操纵十二把〈圆桌骑士〉的手法可说是极其自然，容易令人遗忘这是〈占刻〉最强奥义的事实。能够操纵半数的〈圆桌骑士〉，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占刻师〉了，光凭玛那学徒等级的实力，恐怕连启动一把都有困难。「我第一次启动〈圆桌骑士〉的时候，刚好跟你现在的年纪一样。你比当时的我累积了更多的经验，一定办得到的。」既然承蒙骑士公主如此器重，玛那也不便继续推辞。「明、明白了，我一定不负殿下的期望！」露蒂洛向玛那报以微笑之后，凝视着席露维说：「席露维，除了《剑刻》持有人之外，你还有另一个容易成为敌人下手目标的因素，到时候千万要紧紧跟在希斯等人的身边。」「请不要太小看我了，露蒂洛公主。我不远千里来到北地，可不是为了当大家的负担。」「哦，倒是很有自信呢。既然如此，可以拜托你保护大家吧？」「咦？呃……我也不是万能的……」眼见席露维突然慌了手脚，露蒂洛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继艾丝堤尔和爱莉娜之后，终于连露蒂洛也开始欺负席露维……不过这也是露蒂洛独特的激励方式吧。席露维拥有足以对抗刻魔的杀手锏〈楔〉，与艾丝堤尔的〈门〉并列为《剑刻》的两大封印。过去常常因此遭到奸人的陷害，迄今仍让他们记忆犹新。露蒂洛的视线，最后落在卡塔莉娜的身上。「副会长，拜托你留守了。」「遵命，艾弗纳儿大人。」这是两人在出发之际必定交换的对话。露蒂洛的态度就跟过去出任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让卡塔莉娜紧绷的神情终于缓和了许多。「恭候您的平安归来。」这就是众人与露蒂洛的道别。露蒂洛搭上来自王城的马车，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般绝尘而去。*「——呃，希斯，我有话想跟你说。」露蒂洛离去之后的第二天，爱莉娜叫住正打算前往学生会教室的希斯。虽然是在室内，走廊上的冷风还是吹得人微微发寒。或许是因为有点凉，也可能是由于穿上裙子有点不太习惯，只见爱莉娜忸忸怩怩地玩弄裙摆，仰望希斯的眼神流露出些许的难色。——呜哇……她换上有女人味的装扮之后，真的好可爱呢。被爱莉娜往上盯着看，希斯清楚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有、有什么事吗？爱莉娜？」「嗯，我们是不是必须找出其他《剑刻》持有人才行？」「没、没错。」「所以我有个想法。露蒂洛公主虽然表示特务小队的成员都是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其实真正有名气的人不过就是艾丝堤尔、露蒂洛公主和你而已。」爱莉娜的话题严肃得超乎想像，希斯顿时一脸正经地点点头。这时爱莉娜示意希斯边走边谈，似乎想起了这里是校内学生人来人往的走廊。换上女装……不对，穿着女生制服的爱莉娜，只能纵我见犹怜来形容。一想到自己正跟一名秀丽脱俗的美少女并肩而行，希斯只感到一颗心跳得飞快。——如果她是平常的打扮，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或许是受到艾丝堤尔等人的揶揄，自从上个星期开始，爱莉娜就换回了女装。希斯对爱莉娜的信任虽然并未因此有所改变，然而好朋友突然变成了美少女——虽然原本就是少女无误——还是令希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察觉了希斯的视线，爱莉娜把玩着浅蓝色的发尾，视线也游移不定。「……可以继续谈先前的话题吗？」「嗯、嗯。」「总而言之，我认为目前小队中最引人注目的成员就是你。」「会吗？我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外表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眼见希斯露出认真怀疑的神情，爱莉娜不禁为之无言。「真是的，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呃？抱、抱歉……？」希斯被吓了一大跳，爱莉娜似乎才恢复了理智。只见她轻咳数声，试图化解现场的尴尬。「反正就是这样！所以我有个提议……」于是爱莉娜压低音量，脸庞凑近希斯的耳边。她纤细的小手附在嘴边的模样格外讨人喜爱，希斯只感到心中一紧，几乎喘不过气。然而这种感觉，却被爱莉娜接下来的窃窃私语破坏无遗。「你、你不是说真的吧，爱莉娜？」「当然是真的。这个计画一定会成功，你觉得呢？」希斯沉吟片刻后说道：「可是对你来说，不会太危险了吗？」爱莉娜眨了眨眼睛，似乎大感意外。接着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希斯，你该不会忘了吧？我是皇……不，应该说我拥有跟艾丝堤尔不相上下的力量才对。」爱莉娜含糊其词，大概是担心被其他学生在无意中听见吧。没错，爱莉娜是皇祸，而且体内还寄宿着死去的兄长——亦即耶里欧特的魔力。再加上艾丝堤尔也将部分的力量转移至爱莉娜的身上，就战斗力而言，现在的爱莉娜恐怕还凌驾艾丝堤尔。事实上爱莉娜也宣称，她将代替死去的兄长成为南方大地的魔王。可是——「这不是重点，你是女孩子耶！」希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爱莉娜顿时睁大双眸，眼角泛起泪光。「咦？啊？抱、抱歉，我没有骂人的意思！」这下子希斯可慌了手脚。只见爱莉娜以食指拭去泪水，摇了摇头说：「不、不是啦，你误会了……——我只是好久没被当成女孩子了，所以……」希斯只感到心中像被刀刺中般一痛。——她、她受伤了……不对，应该说她没感到心灵受伤才奇怪。——原来你是个女孩子。抱歉，我都忘了。希斯再怎么说，也忘不了自己前几天对爱莉娜脱口而出的差劲话语。——不过眼前的状况好像有点麻烦耶？有女学生被自己弄哭了。惊觉不妙的希斯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周遭的其他学生全都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脸色发青的希斯狼狈地呆立原地，爱莉娜也总算察觉了这件事，两人连忙快步冲进学生会教室。*「——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学生会教室里，席露维啜饮杯中热气腾腾的饮品之后开口。她杯中的饮品似乎是热巧克力。「……这个季节的埃斯特拉还真冷呢。」她说话的同时，脸上露出畏寒的神情。突然被找来的玛那也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教室里面除了忙着处理公务的卡塔莉娜之外，没有其他人。「我们必须找到剩下的三个《剑刻》。根据露蒂洛公主的说法，利用显眼的特务小队为诱饵吸引其他《剑刻》持有人，这个方法似乎可行。」众人对这一点没有异议，纷纷点头表示赞成。「不过毫无头绪地四处游荡，反而容易遭致外界的怀疑，难以吸引真正的目标。因此在艾丝堤尔和露蒂洛公主相继脱队的情况下，特务小队之中最引人注意的人物当然就是希斯了。」爱莉娜的论点固然大出希斯的意料之外，却同暗获得席露维和玛那的点头同意，甚至连本该忙着处理公务的卡塔莉娜也出言附和。于是爱莉娜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以坚定的语气道出内心的计画——「所以要请希斯当诱饵，定时在城市中行走。」席露维闻言，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不要开玩笑了。《剑刻》持有人锁定的目标，未必只限于其他《剑刻》持有人吧？那让希斯独自在街道上行走，跟叫他去送死有什么差别？」玛那拉了拉席露维的衣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席露维亚，先把话听完再说嘛……爱莉娜学姊，请继续。」爱莉娜和玛那都曾经多次跟着小队一同出生入死，两人的心中早已培育出共同的默契，深知特务小队不可能拟定让特定成员独自涉险的作战计画。席露维脸上虽然露出无法接受的神情，还是依言乖乖回座。「当然不可能让希斯独自行动，这样子反而会引起外界的怀疑……《剑刻》持有人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吧？」特务小队过去总是集体行动，很少出现落单的情况。若小队成员独自在外头闲晃，不被当作刻意的圈套才奇怪。「不过爱莉娜学姊，小队的成员都有或多或少的知名度，目前的战力虽然锐减，但如果大家聚集在一起，敌人应该比较不容易下手吧？」剑刻战争爆发迄今已经过了半年左右的时间，而《剑刻》持有人在有所动作时也转趋谨慎。如果选择单独行动，多半会被视为陷阱，就算是集体行动，也会引起敌人的戒心。只见爱莉娜微微一笑，玛那的意见似乎正中她的下怀。「在小队整体战力锐减一半的情况下，你会采取什么措施？」「当然是招募新人……——啊！」玛那不禁提高音量，显然听出了爱莉娜的弦外之音。「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希斯若以训练的名义带着新人四处闲晃，不是再自然不过了吗？」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席露维身上。席露维是特务小队当中资历最浅的新人，外界对她也还不怎么熟悉。「我、我吗？如、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当然很乐意——」「——我反对。」以冰冷的语气否决这项提议的人，正是卡塔莉娜。「席露维亚·亚夏，你是来自布雷吉拉的贵客，据说也曾经受到小丑的攻击。如果是艾弗纳儿大人或是艾丝堤尔·诺恩·修特伦尚未离去的时候也就罢了，然而你跟希斯·贝尔格拉诺两人的力量有限，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万一，又有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卡塔莉娜的言语虽然无情，希斯却能够了解她并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充当诱饵的希斯，确实难以在行动之际保障席露维的人身安全。万一小丑趁虚而入，恐怕真的无法抵抗。「那、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你打算自己来吗？」席露维直指眼前的卡塔莉娜，副会长却摇了摇头说：「艾弗纳儿只身返回王城的现在，我更是不可能离开学园。而且我的任务向来以辅佐为主，一旦面对《剑刻》持有人，未必占得了什么上风。」特务小队之所以能在外面自由行动，留守学园的卡塔莉娜可说是居功厥伟，不过这也代表了她无法跟小队共同行动。具备对抗《剑刻》的知识是一回事，但能否将知识运用于实战，又是另一回事。「而且除了特务小队之外，放眼学园找不到比我更优秀的学生，也是原因之一。」此话虽然狂妄了些，却是不争的事实。若单论比拚长剑，学园之中恐怕没有人能够胜过卡塔莉娜。席露维和爱莉娜未必是卡塔莉娜的对手，希斯就算是使用长枪，胜率大概也只有六、七成——卡塔莉娜的剑术就是这么高强。然而就算是剑术高强的卡塔莉娜，也无法在随时可能遇见敌人的街上到处闲晃。因此卡塔莉娜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爱莉娜开口：「爱莉娜莉艾·葛利特，说出你真正的想法吧。」稍微调匀呼吸之后，爱莉娜点了点头说：「新进人员的角色，还是让我来扮演吧。」「「咦……？」」玛那和席露维同时轻呼一声，似乎大感诧异。「请、请等一下，爱莉娜学姊。学姊是小队成立之际的元老队员，不太适合扮演新人的角色吧？」「……这例也未必。」爱莉娜摇摇头否定，流露出莫名悲怆的神情。只见她双肩低垂，幽幽地开口：「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只有希斯忘了我是个女人……不过就只是换上洋装，居然连天天见面的园丁多拉特先生都认不出我来……」面对爱莉娜沉痛的告白，玛那、席露维和卡塔莉娜不约而同地掩面无语。「只要换上女装，就可以隐瞒身分。连向来有数面之缘的人都认不出来了，从未见过我本人的无知路人更不可能察觉真相……」这就是希斯以危险为由表示反对的原因。——爱莉娜是皇祸。就算真的遇到了危急情况，也还有《剑刻》可用。然而这并不代表她的肉体结构异于常人。虽然她不需要武器也能够跟敌人搏斗，但万一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遭遇突袭，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失去力量之前的艾丝堤尔可说是最强的皇祸，到头来却也伤在小小的箭矢之下，实力不如艾丝堤尔的爱莉娜又怎能幸免于难？眼见希斯面有难色，爱莉娜开口：「对方是可以沟通的人类，未必会演变成非战不可的局面。」若一心只想以武力抢夺《剑刻》，确实跟其他的掠夺者没什么两样。既然《剑刻》持有人一定是人类，理论上还是有交涉谈判的空间。……只是这个道理很难适用于掠夺者吧。爱莉娜说到这里之后，轻轻地吐了口气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过我们的时间有限，恐怕无法从长计议。」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玛那率先举手说：「我赞成学姊的提议……不过有个附带条件。」「说来听听？」「到时候必须由我跟席露维亚负责后方支援。」这下子轮到席露维大吃一惊了。「我？真的可以吗？」玛那亮出戴在食指上的〈占刻〉说道：「露蒂洛学姊交给我的这个〈占刻〉，在街上也能发挥应有的效果。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提供哥哥和爱莉娜学姊必要的支援。不过我是〈占刻师〉，需要有人在前面充当盾牌。」无论如何都应该贯彻集体行动，这就是玛那的言下之意。——确实，席露维是《剑刻》持有人，跟玛那之间的默契也不错。特务小队是露蒂洛一手拉拔起来的，一直待在露蒂洛身边的希斯当然知道〈占刻师〉在小队行动之际所能发挥的效用。相较于希斯与爱莉娜两人的独自行动，玛那的加入无疑帮了大忙。不过这么做并非毫无风险。〈占刻师〉是魔术师，防御力偏低，无法承受来自敌人的直接攻击。露蒂洛透过〈圆桌骑士〉的魔术毫不客气地克服了〈占刻师〉天生的弱点，因此才获得了足以跟皇祸一对一决斗的压倒性实力。席露维本身也是被敌人锁定的目标，她真的能够在战场上维护玛那的人身安全吗？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只见席露维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歉疚的神情说：「玛那，承蒙你看得起我，不过你并不是《剑刻》持有人吧？风险大大了。」相信席露维在开口之前已经有所斟酌，然而她说的话还是让在场众人为之愕然。毕竟席露维的发言完全划错了重点。一段时间之后，爱莉娜这才恍然大悟地轻叹一声：「我懂了……席露维从未见识过玛那在战场上的表现啊。」两人的初次相遇是在一场讨伐大型刻魔的任务之中，当时两人基本上是分头行动，并未聚在一起。至于前几天与另一个皇祸——亦即弗蓝交手的时候，玛那也并未站上前线。卡塔莉娜也点头表示同意。「席露维亚·亚夏，你的顾虑是多余的。玛那·贝尔格拉诺是学园之中最优秀的〈占刻师〉，仅次于艾芙纳儿大人。」「即使再怎么优秀，还是有可能死在战场上，这就是剑刻战争的可怕之处。我不能坐视朋友暴露在危险之中。」眼见双方的对话没有交集，卡塔莉娜神经质般地轻触镜框。每当她感到焦躁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习惯动作。——惨了，席露维一定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不只希斯，连爱莉娜都绷紧了神经。席露维正面承受卡塔莉娜锐利的视线，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席露维亚·亚夏，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怎、怎样……」这时玛那婉转地插嘴道：「——相信席露维亚一定会保护我的。席露维亚，我可以相信你吧？」「那、那当然。」面对笑脸盈盈的玛那，面红耳赤的席露维挺起了胸膛。玛那打了圆场，让卡塔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推荐你担任艾芙纳儿大人的副官。」「呜呜……对不起，我太多事了。」眼见玛那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卡塔莉娜不禁微微苦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兄妹，多少对自己的行为有点信心吧。这样的话，想必大家就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你们……」不知为何，卡塔莉娜突然瞪了希斯一眼。「那作战计画就这么决定了。」「是——对了，我还想再说个提议。」玛那再度举手。爱莉娜点点头，示意她没问题。「建议学姊在行动的时候，穿先前的那套洋装比较好喔。」这句话，让爱莉娜瞬间石化。*第二天是个无风的日子，气温稍稍回暖，诱饵作战计画正式于午后展开。「非、非得穿成这样不可吗？」眼见爱莉娜羞得面红耳赤，玛那顿时乐不可支地点点头说：「这样子很好看呀，爱莉娜学姊。露蒂洛学姊指定的作业，也要好好加油喔！」满脸通红的爱莉娜全身上下微微颤抖，几乎快要哭了出来。「慢着慢着！遇上紧要关头的时候，这身打扮可能有点危险……」之前穿上这身洋装的爱莉娜试图施展踢击的时候，差点因为鞋子穿不习惯而跌个四脚朝天。今天虽然舍弃当时的女用凉鞋，改穿高跟的皮靴，但一样不是平时熟悉的鞋款。——而且她穿这样实在太可爱了，令人无法集中精神……！话说希斯虽然并未穿着盔甲，却将长枪带在身上。用意在于提升自身的辨识度，让目标人物更容易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然而希斯的疑虑却遭到卡塔莉娜无情地否定：「她这身装扮经过审核，绝对不成问题。而且就情境而言，无疑是相当自然的穿着。」「自然？哪里自然了？」卡塔莉娜用不以为然的眼神……严格说来，应该是用注视着垃圾一般的冰冷视线打量着希斯。看了一阵之后，又转而望向席露维。「席露维亚·亚夏，如果你跟心仪的对象一起出门逛街，通常都会特别注意哪些地方？」「呜呜？怎、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啊啊！」席露维瞬间羞红了双颊。眼角更是噙着泪水，不过当她见到希斯的表情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地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有一种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无奈之余，席露维只好将理由清晰地说出来：「自身的穿着打扮是最基本的。当然不可能穿制服或礼服，总之就是要尽量妆点自己的门面，展现出美丽或是可爱的一面。」「真不愧是布雷吉拉的皇女殿下，果然回答得无懈可击。」卡塔莉娜极为罕见地大大褒奖了席露维一番之后，再度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希斯说道：「希斯·贝尔格拉诺，爱莉娜莉艾·葛利特在这次的任务当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敌人对我的长相最熟悉。」卡塔莉娜皱起眉头，似乎对希斯的回答大为不满。「这种烂答案连三十分都不到，看来你似乎有接受课后辅导的必要？」「呜呜——因、因为我是继露蒂洛和艾丝堤尔之后的风云人物，相当于特务小队的门面！」希斯连忙挺直腰杆提高音量，卡塔莉娜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算了，勉强及格。既然是加入英雄小队的新人，多少也会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刻意装扮自己，藉以博取英雄人物的好感，不是吗？」「……我、我明白了。」气喘吁吁之余，希斯面有难色地开口：「我已经充分理解自己在小队之中的地位了，但我本来就只是一个看门的守卫，来自一般庶民的家庭。如今突然在一夕之间被当成英雄人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成为英雄吧。成为终结剑刻战争、拯救美丽公主（露蒂洛）的英雄——连国王陛下都对希斯抱持着如此大的期待，希斯再怎么迟钝，多少也明白自己的立场已经改变了。——可是在几个月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卫而已啊。卡塔莉娜也无奈地点点头说：「的确，我并非无法理解你的心路历程。若你真的摆起了英雄人物的派头，恐怕也只会令人感到啼笑皆非、不忍卒睹。」「到底要我怎么做啦？」希斯忍不住高声抗议，却意外换来卡塔莉娜的微微一笑。冷若冰霜的副会长竟然露出笑容，让希斯不禁紧张地咽了口唾液。「你就继续做你自己就好。不过身边的环境未必能够容许你维持现状，这点还请铭记在心。」「……是。」她严厉之中带着一丝温情的话语回荡在内心深处，令希斯感到些许的暧意。——学姊还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关心着我……就在希斯大为感动之际，卡塔莉娜稍微调整眼镜的位置，再度变回冷若冰霜的学生会副会长。「……只是你对城门守卫抱持的美学意识，依然非常令人难以理解。」这名少女就是不肯毫无顾忌地贯彻温柔态度。之后卡塔莉娜转眼望向玛那说：「玛那·贝尔格拉诺，你也要特别小心。集团战之中，〈占刻师〉往往是敌人优先歼灭的目标。」「是。不过席露维也跟在身边，不会有问题的。」话虽如此，玛那的表情还是闪过一抹阴霾。这个小小的变化，当然逃不过希斯的眼睛。趁着卡塔莉娜转而向爱莉娜交代事宜的空档，希斯低声询问自己的妹妹：（玛那，你真的不会太勉强吗？）意识到脸上的表情暴露出心事之后，玛那连忙摇了摇头说：「啊……跟作战计画没有关系啦。只是最近听到〈占刻〉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吗？」玛那低头俯视脚边说：「……不知道法拉穆特先生最近过得好不好。」「法拉穆特先生？之前雇用你担任店员的占刻屋老板吗？」「是的。之后我来不及跟他打声招呼，就这样辞去了店员的工作。」——事情发生在约三个月之前。当时成为《剑刻》持有人的希斯决定加入露蒂洛的阵营，条件是让妹妹玛那进入学园就读。由于遭遇敌人偷袭的风险逐渐升高，玛那只能待在学园之中无法外出。对于之前工作的占刻屋，也只是形式上跟老板口头请辞，从此未曾造访。之后虽然有几次离开学园进入市镇的机会，却几乎都是基于作战任务的需要，腾不出时间到店里走走。「在学园之中接受教育，对〈占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之后，这才明白法拉穆特先生确实是一位相当高明的〈占刻技师〉。」当初将〈占刻〉使用方法传授给玛那的人物，正是占刻屋的老板法拉穆特。——现在回想起来，露蒂洛确实称赞过玛那在这方面有相当程度的概念……如今玛那成为特务小队的成员，具备足以独当一面的战斗力，法拉穆特的教诲绝对是功不可没。历经先前的刻魔讨伐以及之后一连串的作战任务，身为〈占刻师〉的意念逐渐在玛那的心中萌芽。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想起昔日的恩师。玛那继续开口：「而且达芙妮的身体一向不太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达芙妮？是其他的店员吗？」希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玛那不禁轻掩嘴角反问：「哥哥没见过她吗？她是老师的女儿，偶尔会帮忙看店。刚开始在店里工作的时候，达芙妮的身体就不太好，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从玛那的口气来判断，达芙妮的状况似乎在她辞去工作的时候渐趋稳定。不过这场剑刻战争惹得大家杀气腾腾，说不定达芙妮的健康又亮起了红灯。于是希斯轻抚玛那的头顶说：「既然这次的作战计画是在街上散步，不如就找个机会回店里看看吧。」「……谢谢你，哥哥。」妹妹的脸上再度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希斯也自然而然报以温和的微笑。*「——哇哇！」才刚来到街上，爱莉娜顿时脚下一个踉跄。「没事吧？」希斯伸手一扶，爱莉娜连忙抓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形。「我知道这是基于任务需要，不过换上平常的鞋子会不会比较妥当？」「没、没关系，鞋子不是重点，倒是这身衣服有点过于通风，感觉不太自在……」经爱莉娜这么一提，希斯才注意到这阵子她总是玩着自己的裙摆。或许是发现自己正倚靠在希斯身上吧，只见爱莉娜微微一惊，连忙拉开跟希斯之间的距离。然而她还是对脚上的鞋子十分在意，走起路来令人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希斯见状，只好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说：「接下来还得警戒四周，可以的话你还是扶着我吧。」如此一来，或许可以分散爱莉娜的注意力。「嗯……」于是爱莉娜轻轻握住希斯的手。——好软……也对，爱莉娜的攻击模式以踢技为主，很少使用双手。她对剑术虽然也有相当程度的造诣，掌心却没有任何厚茧。再加上平时很少挥拳，更是突显出她玉手的纤柔。希斯强烈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于尴尬的气氛之中再度迈开脚步。「对、对了，关于今天早上的讨论，少了她们两个之后，的确不容易达成共识。」「就、就是说啊，过去一向都是由露蒂洛公主自然地统整所有人的意见……」小队的行动，向来是由露蒂洛作主。就算有任何的疑问或是不满，在露蒂洛的处理之下，也能获得圆满的解决。就拿今天早上席露维的反弹来说好了，如果露蒂洛在场，一定可以用最好的方法，让整件事顺利落幕。提到露蒂洛之后，两人也恢复了平常心。「少了小队长之后，真得很吃不消，看来我们需要一个临时的领导者。」计画。只要她一开口，总是有办法让大家心悦诚服。露蒂洛一向将小队的成员当成对等的伙伴，而不是自己的部下，这也是她受到爱戴的最大原因。身为小队的核心骨干，露蒂洛总是替全体队员带来安全感。——如今艾丝堤尔也不在了，能够填补这个位子的人就只剩下……希斯将视线落在爱莉娜的身上说：「……我认为应该由你来当我们的领导者。」面对希斯突如其来的告白，爱莉娜不禁睁大了双眼。「这次的作战计画是你拟定的，而且就各方面而言，你处理事情的手法比我灵活许多对吧？」爱莉娜好歹也是学园最顶尖的优等生之一，平常只是被露蒂洛的光环所掩盖罢了。然而爱莉娜却面有难色地摇摇头回答：「这次只是运气好罢了，其实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而且又欠缺凝聚向心力的人格特质，不适合担任领导者。」爱莉娜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心里面倒是有位适合的人选。希斯，你觉得呢？」「唔……」希斯你才是最适合的领导者——这并不是爱莉娜的话中含意。沉吟片刻之后，希斯叹了口气道：「你也有同感？」「就身分与地位而言，『她』担任领导者绝对是众望所归。而且以消去法来做筛选，『她』也是唯一的答案。诚如先前所言，我不适合担任领导人，而你虽然具备凝聚向心力的特质，却容易冲动行事，欠缺领导者应有的宽阔视野。」经过三个月待在同一小队的相处之后，大家都对彼此的优缺点了若指掌。爱莉娜无奈地耸耸肩膀说：「话虽如此，我还是不忍心让学妹肩负起这个重责大任……她的确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也是。」眼见希斯露出一副苦瓜脸，爱莉娜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照这个情况看来，现在也只能靠我们两个努力了。反正我们两个能够截长补短，互相辅助。」「说得也是，毕竟我们两个向来都是小队的前锋嘛。」听见希斯的回答之后，爱莉娜顿时发出银铃般的嘻嘻笑声。「怎、怎么了？」「没什么……昨天露蒂洛公主不是要你学着怎么去依赖他人吗？」「嗯……」遇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希斯应该会寻求露蒂洛的协助吧。毕竟露蒂洛已经提出了忠告，不希望希斯为了自己的面子纠结于这种事。「不过你平时最常依赖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呜呜……抱、抱歉。」心生愧疚的希斯立刻表示歉意，爱莉娜却摇了摇头回答：「不要误会了。就像你乐于被露蒂洛公主所依赖一样，我也很乐于接受你的依赖。这应该不需要道歉吧？」说到这里，爱莉娜突然像要对他说教般，闭上双眼竖起食指：「只是你一直不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待，有点可恶就是了。」「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真的吗？」「……嗯。」「呵呵呵……好，那今天就饶了你。」点点头之后，希斯忍不住别过视线————可是我若真不把你当成女孩子看待，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此时此刻的希斯正跟一名身穿清爽的洋装，以温柔的微笑抬起头来仰望自己的美少女手牵着手漫步街头。希斯只感到自己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几乎忘了他正在执行作战任务。*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进入了闹区。——记得第二次遇见艾丝堤尔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这附近……大马路的里面交织着好几条小巷，当初希斯就是在小巷中再度遇见正在逃命的艾丝堤尔与玛那。如今为了抄近路的当地居民穿梭于小巷之中，还有好几个游民直接躺在路边呼呼大睡，代表当地的治安已经逐渐好转。希斯一边惦念着行踪不明的少女，一边物色着适合的店家。「既然要请你担任前锋，就必须先选购一些防具。」「希望能找到适合的呢……」「嗯。先请店家丈量尺寸，再挑选合身的——」眼见附近的行人愈来愈多，希斯和爱莉娜依照先前套好的招数，开始上演诱敌的戏码。爱莉娜扮演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希斯的角色则是指导新人的护花使者。——这种角色扮演起来还真是要命……毕竟小队之中什么都不懂的人正是希斯，如今却要他扮演博学多闻的向导，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不要紧张，我想一定可以的。）在爱莉娜的低声鼓励之下，希斯开始假装在店内挑选防具。——但爱莉娜确实需要一组防具……由于过去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爱莉娜是《剑刻》的持有者，为了确保行动之际的敏捷性，爱莉娜平常并不会穿上盔甲。如今敌人已经知道爱莉娜的存在，迟早会将她跟希斯和露蒂洛一起列入攻击名单中。目前虽然还可以透过穿着打扮掩饰身分，但毕竟只适用于执行任务的这段期间，并非长久之计。因此爱莉娜的确需要适合的防具。专门从事盔甲买卖的这间店里，同时出现了好几组客人。这里是骑士公主推荐的名店，出入其中的客人个个都光鲜亮丽，很明显不是家世显赫的贵族，就是贵族身边的管家。这也代表了陈列于店面的防具全都是高档货。众多客人之中，就属唯一一位女性最引人注目。她的腰间插着短剑，身上穿着略为斑驳的轻便盔甲，似乎是个佣兵。不过从长相看来，年纪应该跟希斯等人相仿。那身日晒造成的小麦色肌肤以及一头活泼俏丽的红色短发，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既然敢走进这家商店，代表她应该有两把刷子。佣兵的收入不稳定，多半都是透过最平价的商店或是中古批发商选购商品。王都之中也不乏锁定佣兵为客源，专门以适合他们的价格提供各式装备的店家。红发少女突然回过头来，似乎是察觉到希斯的视线。「咦？这里应该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会来约会的地方吧？」少女似乎将身穿制服的希斯以及打扮入时的爱莉娜当成好人家的子弟，言语之中流露出明显的嘲讽。——这教我怎么拿出英雄人物应有的架势……无奈之余，希斯只能摇了摇头回答：「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希斯突然觉得执行任务的藉口似乎过于牵强。可是若回答课业所需，说不定反而会激怒对方。就在希斯沉吟不语的时候，其中一名客人连忙赶来插嘴道：「别这样，朵儿赛。这家伙……不，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长枪手！」这位客人看来应该是和红发少女——朵儿赛同行。朵儿赛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说道：「给我注意自己的用字遣词，大笨蛋！我在两个月前的事件当中见过他，之后也在其他战场上跟他有过数面之缘，绝对错不了的！」看来传言似乎有被夸大的倾向。不过希斯总是站在最前线，见过他的人应该不在少数。那名男子将哑口无言的朵儿赛一把拉到身后，脸上堆起了笑容。他看起来应该是快四十岁的壮年男子。身上穿着高级的盔甲，就算自称为骑士，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我的朋友有所得罪，请多多包涵。其实我们才刚来到这座城镇，对于此地的资讯还不是很熟悉……」「哪里，是我们先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爱莉娜是个姿色出众的美少女。带着爱莉娜走进高级防具店的希斯就算被当成轻浮的大少爷，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叫作贝尼特，跟朵赛尔一样都是浪迹天涯的佣兵。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长枪手贝尔格拉诺殿下吧？」希斯还是第一次接受这种尊敬的对待，顿时慌了手脚。「正、正是在下，不过传言似乎夸张了些……」「哈哈哈！年纪轻轻就如此谦虚，实在难得！」——我只是陈述事实！希斯并未打倒一百个罪祸，也从未让皇祸俯首称臣。这时自称为贝尼特的佣兵看向希斯身旁的爱莉娜说：「至于这位……应该不是大名鼎鼎的银乙女吧？」爱莉娜的头发由于阳光角度的关系，看起来确实有点接远银色，不过还是蓝色的。既然贝尼特曾经多次目击希斯等人，只要仔细观察，理应不会将爱莉娜误认为艾丝堤尔才对。——换个角度来看，这就代表他似乎并未察觉爱莉娜的真实身分。希斯松了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回答：「嗯，她是隶属于我们小队的新人——」「我叫作玛莉。」报上姓名之后，爱莉娜向对方低头致意。贝尼特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看来外界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呢。」「传言……？愿闻其详。」「外界盛传，骑士公主大人和银乙女于王都发生动乱之后联袂返回王城。」看来大家似乎认定，行踪成谜的艾丝堤尔跟露蒂洛一同行动。——抑或是刻意操纵舆论的结果？相较于以魔王的身分返回北方大地，这种说法毕竟比较有说服力。于是希斯尽力装出为难的神情说道：「请不要在公共场合说这么大声……」「哎呀，这就是我的不对了。佣兵向来对各种情报十分敏感，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眼见贝尼特深深低头致歉，希斯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交谈之际，躲在贝尼特身后的朵儿赛探出头来说：「咦，他还真的是那个长枪手啊？……看起来不怎么样嘛。」「朵儿赛！」贝尼特忍不住大声斥责，希斯委婉地出声劝道：「虽然我现在的情况有点微妙，但其实我本来也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罢了，朵儿赛会出现这种反应也不奇怪。」朵儿赛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既狡猞又俏皮的微笑。「贝尔格拉诺，这把长枪就是……那个吗？」看来她并没有冒失到会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说出《剑刻》两个字。「不，这只是把普通的长枪……」「是哦？不过传说中的『那个』不是一种徽章吗？难道跟你的长枪不是同一个东西？」外界只知道《剑刻》是传递力量的媒介，一般人可能很难理解将《剑刻》当成武器的概念。就在朵儿赛小脑袋一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之际，贝尼特立刻出言制止：「问那么多做什么？给我收敛一点，朵儿赛。」「是是是，我不问就是了。」朵儿赛只好乖乖退下。「不好意思，我们先告辞了。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天晓得我的伙伴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掰掰啰，贝尔格拉诺。呃，你叫梅莉是吧？」「玛莉啦！」贝尼特捶了一下咯咯而笑的少女脑袋之后，两名佣兵便离开店面。「跟他们两个交谈，还真是有点累人……」「就是说啊……」希斯和爱莉娜同时叹了口气。*丈量完盔甲的尺寸之后，希斯相爱莉娜就准备返回学园。——第一天果然毫无斩获……两人在离去之前，还刻意营造出明天还会再来一趟的气氛。他们特别向老板订制盔甲，也是诱饵作战的手法之一。若当时店里面的顾客有人注意到希斯的存在，应该知道他们会在交货当天再度现身。从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重头戏。爱莉娜打算直接回去学园，却被希斯留了下来。「玛莉，我还想到另一个地方逛逛，可以陪我一起去吗？」明知是任务所需，但以假名称呼好友的感觉还真是奇怪。爱莉娜点点头，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回答：「当然可以。今天你特地陪我出来逛街，现在轮到我陪你去其他地方逛逛了。」话才刚说完，爱莉娜便一脸娇羞地轻捏自己的裙摆。就算是在演戏，也是可爱得不得了。希斯强忍着双颊不禁产生的火热感，动身前往曾经雇用玛那的占刻屋。市镇的广场突然爆出阵阵的欢呼声。「怎么回事？」爱莉娜睁大眼睛环视四周。「马戏团……原来如此，那些卖艺丑角全都回来了啊。」「回来？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他们都是集体行动？」看着爱莉娜疑惑的神情，希斯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解释不够完整。「倒也不是……该怎么说才好呢？这座广场原本就是让卖艺丑角和吟游诗人表演才艺或是展现歌喉的地方。」「真的吗？完全没注意过呢……」爱莉娜大感意外，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因为两、三个月前接连发生的事件当中，王都遭到严重的破坏……」「啊……」爱莉娜垂首不语，神情十分黯然。三个月之前，刻魔突然现身于王都的中心地带。之后虽然在包括露蒂洛在内的骑士团，以及艾丝堤尔的努力之下击退了刻魔，王都却因此遭受重大的破坏。当初露蒂洛的《剑刻》在建筑物表面所留下的伤痕，迄今依然没有消失。然而真正让王都蒙受毁灭性打击的事件，正是发生于两个月之前的皇祸耶里欧特之乱。艾丝堤尔在当时的战斗中丧失皇祸的魔力，爱莉娜甚至曾失去生命。最后耶里欧特虽然败于希斯之手，艾丝堤尔的力量却让皇祸完全失控，摧毁了王都最知名的象征钟塔以及城墙。连续经历两次毁灭性的动乱之后，王都的居民不但失去了身家财产，也失去了休闲娱乐的闲情逸致。于是赚不到钱的卖艺丑角们纷纷离开王都另谋生计。——艾丝堤尔已经消失三天了……再度目睹卖艺丑角们的身影，令希斯不禁忆起了艾丝堤尔。或许是察觉了希斯的情绪，爱莉娜环抱着他的手臂以示鼓励。娇小的一对山丘紧贴了上来，让希斯的一双眼睛顿时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既然他们都回来了，不就代表王都的居民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吗？」「……是、是啊，说得也是呢。」或许这场剑刻战争也渐渐迎向落幕。希斯点了点头，爱莉娜这才舒展了双眉。「啊……」她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搂着希斯的手臂。于是爱莉娜飞也似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从广场往南走一小段路，很快就找到了玛那曾经担任店员的占刻屋。希斯推开店门，油脂和革制品特有的气味顿时扑鼻而来。大多数的〈占刻〉都采用装饰品的外型，弥漫于店面的加工气味当然跟武嚣以及防具店大不相同。「欢迎光临。」这么迎接两人的店员，并不是法拉穆特。——这孩子应该就是达芙妮吧……？她是一名年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女，比玛那稚嫩了许多。于是希斯向少女开口询问：「请问老板法拉穆特先生在吗？」「在，请稍待片刻。」坐在柜台后方的少女吆喝了一声，从椅子上爬了下来。稍嫌夸张的大动作，顿时引起了希斯的注意。——她不良于行吗？少女拄着拐杖，走到商店的最内侧。希斯依稀听见少女不知道跟谁说了两三句话，之后一名神情不悦的中年男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好久不见了。」「你是……希斯？真是吓我一跳！」老板睁大双眼，似乎还记得希斯。「舍妹承蒙您的照顾。」「哦，你是说玛那啊？她最近还好吧？」希斯描述了一下玛那的近况，法拉穆特顿时安心地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嗯，没事就好。再怎么说，当时你突然消失，玛那也被好几个骑士带走。他们说你跟玛那被学园收留，以后不会再来了，我甚至还一度怀疑你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呢。」「对、对不起，我们不能随便外出，所以……」「别这么说，我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多少也有苦衷吧。」「……多谢您的体谅。」希斯再度低头致意，法拉穆特顿时露出愉悦的笑容。「不过……埃斯特拉学园啊……我也是〈占刻〉科的毕业生呢。」「真的吗？」「当然。旧校舍还在吗？当时我们每年都在那里举行试胆大会呢。」旧校舍依然健在，别说举行试胆大赛，现在甚至还住着真正的巨龙呢……法拉穆特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说道：「想不到之前在店里帮忙的玛那竟然进入学园就读，而且还成为骑士公主的副官，真的是世事难料啊。」「舍妹一直很感谢法拉穆特先生。她说没有您的倾囊相授，就没有现在的她。」法拉穆特连忙摇摇手，示意他别再说了。「玛那很有天分，也幸运获得了一展长才的机会。会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她本身的努力所换来的结果。」就在法拉穆特谦让推辞的时候，先前的少女店员又从里面蹒跚地走了出来。「达芙妮，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到后面去休息吧。」「可是……」「不要逞强，多休息吧。」于是少女依言走了回去。老板对待少女的态度，显然与面对玛那和希斯的时候大为不同，希斯心念一动，提出内心的疑惑：「法拉穆特先生，这位难道是……」「嗯？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这位是小女达芙妮，你跟她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她的脚受伤了吗？」「嗯，算是吧。」希斯只听说过老板的女儿体弱多病，没想到竟然不良于行，老板内心的操烦自然是不难想像。从老板回答之际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来，似乎另有隐情。只见法拉穆特微微一笑，轻松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最近还能抽出时间过来一趟吗？」「如果只有一趟，或许还可以安排一下，不过经常造访可能就有点难度了……」如今希斯等人已经成为《剑刻》的持有者，随时可能被有心人士盯上。万一被发现法拉穆特跟希斯过从甚密，难保不会让他受到牵连。「来一次就够了。两三天之后再过来一趟吧，有个东西要交给你。」「有东西要交给我？」希斯面露疑色，老板则是没好气地转过头去说：「过去的学生飞黄腾达，当老师的总得做些什么吧？」希斯闻言，连忙低头致意。「感谢您的厚意。」先前的无故离职想必替老板添了不少麻烦，想不到他依然将玛那当成自己的学生。面对如此疼爱妹妹的人，希斯又怎能拒绝他的好意。——不过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简单的寒暄之后，希斯准备离开店面，却被法拉穆特叫了回来。「对了，希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什么问题？」法拉穆特的视线落在爱莉娜身上。「这位美女是你的女朋友吗？也对，你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当、当然不是！」希斯提高了音量。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希斯察觉到身旁的爱莉娜轻叹了一声。「她是小队的新人，名字叫爱莉——」「——您好，我叫玛莉，目前是受到希斯照顾的新人。」眼见希斯差点说出自己的本名，爱莉娜连忙抢先发话。——任务尚未结束……或许是因为见到久未谋面的故友，令紧绷的心情大为松懈。希斯已经忘了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从什么人的口中听到类似的说法——一句无心的失言，往往是任务失败的导火线。老板愉快地大笑。「抱歉抱歉，开个玩笑罢了。说得也是，谅你也没那种胆子。」——这句话更伤人好吗！看到希斯垂头丧气的模样，法拉穆特顿时露出复杂的神情。「当初听到你的名字，我还觉得不可能是这样。原来如此……你们都是骑士公主的部下。」之后，法拉穆特一副难以启齿地继续说：「所以……你所持有的『那个东西』，应该不会交给骑士或是其他人吧？」希斯摇了摇头。「当初确实有那种打算，不过这三个月以来我认识了许多人，也经历了许多事情，如今这已经成为我自己的问题了。」「这样啊……」老板的双肩低垂，声音微微颤抖。「好好保护玛那。她是个天赋异禀的好女孩，不要让她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之中，出任何意外。」希斯十分明白，这番肺腑之言是出自于老板对玛那的关心。「我了解了。小队之中多得是比我更厉害的伙伴，玛那很安全的。」「希斯，你也一样。一定要活着见证玛那的婚礼。」「婚、婚礼？到底是哪个家伙想要娶我妹——」「希斯，冷静一点。」听到妹妹的婚礼，希斯顿时失去平常心，爱莉娜委婉地出言安抚。「我们另有任务，就此告辞了。」于是希斯和爱莉娜离开了占刻屋。*「玛莉，刚刚真是多谢了。」「刚刚……是指哪件事？」这么说来，爱莉娜先前确实在希斯多次失言之际出手搭救。「就是在介绍你的时候……」爱莉娜点点头，一副理解的模样。「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那句话，任谁都会慌了手脚。」说到这里，爱莉娜突然露出欣喜的微笑。「不过既然会慌了手脚，就可以解读成你确实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吧？」「……？哪件事？」希斯面露疑色，爱莉娜的表情顿时一沉。「呃、啊……我、我又说错什么——」希斯话还没说完，爱莉娜忽然眯起双眼。迟了片刻之后，希斯也有所察觉。「希斯。」「……嗯。」——被跟踪了。他们当然不会笨到立刻回头。只见两人若无其事地打量着附近的店家，利用映在玻璃橱窗上的影像判断身后的情况。——大概有……五个人吧？这是透过感受到的视线，以及身在后方、眼神凶恶的人影，所得出的结论。对方的人数并不多，只有零星数人。希斯和爱莉娜离开大马路，钻入附近的小巷。一般来说，应该要混入人群，摆脱敌人的跟踪，不过这次两人的目的在于引诱对方跟上来，必须让对方认为自己依然维持平时的警戒模式。——他们确实地跟过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晚希斯和爱莉娜一步，在小巷中响起。两人快步前进，却被站在前面的一名男子挡住去路。男子身上带着长剑，但防具只有皮革手套和简易的胸挡。他按剑而立的姿势相当生硬，一看就知道不是佣兵就是山贼……不，顶多只是手中拿着武器的街头混混罢了。这时身后的脚步声也追了上来。「嘿、嘿嘿！我们知道你就是长枪手贝尔格拉诺，乖乖地把《圆桌剑刻》交出来吧！」挡在前面的男子似乎是这群人的老大。从背后追上来的几名男子甚至连防具都没有。——他们该不会……搞错对象了吧？在偶然的机会之中取得《剑刻》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不过通常这种人为了向旁人炫耀自己的力量，多半都会立刻以《剑刻》发动攻击。希斯挡在爱莉挪前面，直接面对这群人的老大。心生怯意的爱莉娜紧紧抓着希斯的衣袖，只能说她的演技确实相当到位。男子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猥亵的笑容。「几位的胆子倒是不小。别以为你们做了这种事之后，事情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在场男子闻言，不约而同地发出卑劣的讪笑声，仿佛将希斯的警告当成了笑话。事实上就连希斯本身也感到好笑。——这句话万一被露蒂洛听见，她一定会睁大双眼说不出话来吧。在希斯出言警告他们前，这些人满脑子只想夺取在眼前、名为《剑刻》的宝物。他们完全无法想像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哪些事。就算这群人的老大真的夺取了《剑刻》，之后或最迟到明天晚上之前，应该也会被其中一名部下夺走。即使有所察觉的士兵或是骑士试图搭救，恐怕也来不及。所谓的取得《剑刻》，就是这么回事。如果夺走《剑刻》的人能够继续活上好几个月，代表他是个行事谨慎的老狐狸。希斯和爱莉娜试图引诱的目标，就是这种人物。「听说你是个非常厉害的长枪手，不过在狭窄的暗巷之中被我们团团围住，再厉害的长枪也是——咕哇！」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希斯立刻举起长枪，枪尾奋力向前一刺。「长枪可不只是挥来挥去的道具。」枪尾准确命中男子的心窝，他顿时露出痛苦的神情，无力地软瘫在地。希斯以厌烦的语气纠正对方的错误之后，牵起爱莉娜的手往后一拉。「玛莉，找个地方躲起来！」两人互换位置之后，希斯高举长枪转了半圈，枪尖面向前方。身后的五名男子呆立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可恶！」一段时间之后，大梦初醒的五名男子这才舞助长剑冲上前来。不过正如他们的老大所言，这里是狭窄的小巷。五名男子的身体互相碰撞，最前排的两人稍稍停下了脚步。「嘎啊！」「咕喔！」希斯好整以暇地以枪尾轻松摆平他们。事实上长枪是擅长突刺的中距离武器。突刺是直线运动，只要身后没有墙壁，都能够以最短距离贯穿对方的身体。狭窄的暗巷就像是突刺的练习场。面对受限于空间无法动弹，抑或虽然能够动弹，却只能一个接一个轮流上前的对手，只是个单调的作业。直到希斯瞬间撂倒了半数的敌人之后，几名男子这才发现小巷中的地理环境对自己大为不利。「呜哇，快逃！」「咿呀！」幸存的男子同时调头就跑。「所以说，不要同时行动，否则……」果然，几名男子撞在一起，跌个四脚朝天。只有排在最后面的男子幸免于难，朝着大马路飞奔而去。——应该追上去吗？目标人物说不定正在附近观察局势。若让对方产生自己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的错觉，难保不会造成反效果。偏偏倒在脚边的几名男子相当碍事。就算踩在他们身上强行突破，逃走的那名男子恐怕已经到达大马路了。——不妙，追不上了。希斯不想让目标人物对自己的能力产生疑虑，然而追上前，导致街上发生斗殴骚动，也不太恰当。毕竟这是「跟平常不一样」的行事风格。就在希斯这么判断的时候……「——咕哇！」逃走的男子突然飞上半空中。「贝尔格拉诺居然还要别人帮你收尾？」少女的声音，似乎曾经在哪听过。「朵儿赛？」挡在巷口的短发少女举起拳头朝向天空的身影，映入希斯的眼帘。*「哼，好好感谢我吧。若不是我刚好在场，你早就被——好痛！」一记铁拳正中头心。「别太得意，朵儿赛！」原来是贝尼特。——难怪我无法讨厌他们，因为两人的组合就跟艾丝堤尔和弗蓝一样！弗蓝是希斯之前在北方大地遇见的皇祸少女。平时的艾丝堤尔是个我行我素的人物，在弗蓝面前却摇身一变，成为骂起人来从不嘴软的角色。甚至连出拳殴打弗蓝的画面，都跟这两个人如出一辙。「两位怎么会在这里？」贝尼特耸耸肩膀。「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注意到你们被人跟踪，打算出手相助……不过看起来似乎没这个必要。」贝尼特朝着横七竖八倒在小巷中的几名男子瞥了一眼，这时爱莉娜也刻意避开倒在地上的几名男子，从小巷中走了出来。的神情。「当初说卖个人情给大英雄才能吃上一顿好料的人不就是你吗，贝尼特！」「笨、笨蛋！你少说两句！」贝尼特连忙捂住朵儿赛的嘴巴，却已经迟了一步。面对希斯和爱莉娜狐疑的眼神，贝尼特只好轻咳一声。「两、两位请别误会，总而言之，就是……呃……」贝尼特试图提出合理的解释，但怎么也找不到适当的藉口。最后只能高举双手表示投降。「不瞒两位，如果因此而结识了你这个大英雄，对我们这两个佣兵来说大有帮助。你虽然自称为一般的平民百姓，可是应该很快就会成为骑士了吧？」「咦？可是比起骑士，我比较想做城门守……」被爱莉娜瞪了一眼之后，希斯聪明地立刻闭上嘴巴。之后，希斯一脸困惑地搔了搔头。「不过我还是很意外。」「喂喂喂，我也会帮助他人的好吗？虽然另有图谋啦……」看来这才是贝尼特真正的说话方式。用亲切语调说话的贝尼特微微苦笑，希斯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常常遭遇敌人的袭击，很少受到他人的协助。」毕竟周围的人全都有可能与自己为敌，随时都会受到攻击。所以才需要集结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伙伴，组成特务小队。贝尼特不禁睁大双眼。「该怎么说呢……从小孩子身上夺取《剑刻》，本来就比较容易。」他也未免太坦白了。——不过这也代表他是个心口如一的人。这时将双手靠在后脑的朵儿赛哼了一声。「这跟《剑刻》无关吧？我也常常在战场上成为敌人下手的目标，本来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你这个大笨蛋，战场上还是有自己人吧？他们可是连互相帮忙的自己人都没有。」眼见被斥责一顿的朵儿赛绷着一张脸，希斯委婉地为她辩解。「其实我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害者啦。而且我们的战场只限于街上，平时还是有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下的避风港。反倒是朵儿赛身边的战友全都是大人，应该满辛苦的吧？」朵儿赛闻言，眉尖顿时往上一挑。「哼……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唔……」看来她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这时爱莉娜突然插了进来，仿佛要从露齿而笑的少女手中，将希斯藏起。「你刚刚徒手打倒那个男的，是用格斗技吗？」对话突然遭到打断，朵儿赛一脸不悦地观察爱莉娜。「我是佣兵嘛。为了讨口饭吃，多少也得学些格斗技才行……你看起来似乎也是个中老手。」「那当然，我可是埃斯特拉骑士学园的学生。」朵儿赛搔搔头发，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是哦，我倒是没听说过……原本以为可以见到碧蓝的葛利特，事情似乎没那么容易。」继「长枪」成为希斯的象征之后，爱莉娜似乎也被赋予了「碧蓝」的代名词。虽然这代表自己的真实身分并未曝光，但爱莉娜的心情还是相当复杂。「碧蓝的葛利特……？我的头发也是水蓝色的。」朵儿赛闻言，顿时露出诧异的神情。「碧蓝的葛利特可是装备光彩夺目的碧蓝脚甲，上战场的时候完全不需携带长剑，光靠格斗技就可以摆平敌人的大英雄呢！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弱不禁风的软脚虾？」「说、说得也是！」或许是因为传言中并没有涉及性别的情报，所以爱莉娜的声音再度恢复元气。然而朵儿赛接下来的说词，彻底粉碎了爱莉娜片刻的安宁。「而且大家都说，碧蓝的葛利特是个高大魁梧的肌肉男呢！」爱莉娜的表情顿时冻结。「据说他在上个星期对付大型罪祸的时候，光靠足踢就将壮得跟小山一样的罪祸踢得老远！除此之外，他还独自抱起巨大的岩石并投掷出去；跟罪祸比拚力气的时候，甚至将脚下的地面踏出又长又深的裂缝。到底要有怎么样的腹肌，才能做到这种事啊？」对外发布消息的时候并未公开刻魔的名字，而是以特殊的罪祸称之。但是，在讨论性别等问题前，光是外表的形容根本就已经大错特错了吧。——太悲惨了……爱莉娜伸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希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样都是格斗家，我对碧蓝的葛利特相当有兴趣！我原本以为既然贝尔格拉诺出现，碧蓝的葛利特应该也会在附近，结果显然是我想太多了。」「……嗯，说得也是。」双眸黯淡无光的爱莉娜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刻魔的存在象征《剑刻》的黑暗面，上头下达了封口令，绝对不可以在外人的面前提起。表面上刻魔并不存在，而被当成特殊的罪祸处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外界才会对逐渐打响名号的爱莉娜产生如此严重的误解。真正的她明明就是个楚楚可怜的少女……突然陷入沮丧的爱莉娜令贝尼特感到困惑，不过他还是豪迈地笑了。「你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不过往后应该会遇上不少为了跟你攀上关系而出手相助的家伙。一个人出名之后，也未必都是坏事呢。」对于向来将「成为公众人物」与「惹来杀身之祸」画上等号的希斯来说，这倒是非常具有冲击性的说法。——这也不失为一种看法。其实所谓的英雄人物，本来就是如此。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希斯却从没这样想过。或许是因为过去所面临的局势过于险恶，无暇产生这种过于乐观的念头吧。「我们打算在这座城镇待上一段时间，往后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

第五卷 第一章 狮子退场，戏曲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