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龙园之祭终章

「喔喔——你醒来了啊。」我一睁开双眼，立刻就看到夏洛特学园长的脸。我一边移动目光，确认状况，一边追溯失去意识前的记忆。「这里是病房吗？」看到白色房间里摆放有显示心电图的机器和不知用途的精密器具，我向学园长这么问道。「与其说是病房，正确来说应该是加护病房。话虽如此，你不必担心，你的伤几乎都愈合了。」「欸……怎么可能——」记得我是被尤克特拉希尔的树枝贯穿腹部，应该是因为疼痛和失血而昏倒的才对。那么严重的伤势，不可能很快就痊愈吧。但是即使用右手触摸伤口处，也没有疼痛感。我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坐起上半身，掀开病人服确认伤口。然而那里只有一大块结痂。「我睡了多久呢？」想到自己该不会睡了数周吧，我不禁慌了起来。「大概三个小时。」可是得到的答案，却远比我想的要短。「什么……三小时？」「是啊。虽然因为你们的努力，成功击破了尤克特拉希尔的终端，但是为了收拾善后和对来宾说明等等，遥她们还在忙得不可开交呢。伊莉丝·芙蕾雅使用了巴西利斯克的能力也造成骚动，不过因为已经有你和物部深月的前例，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问题。」学园长平淡地说明现状。然而如果只经过三小时的话，我的状况就矛盾了。「可、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伤口不可能会愈合啊。」「——一般来说是这样啦。只不过对于你，我已经不需要隐藏身分，因此我就使用支配力，促进你的治愈速度了。」「学园长的能力连那种事都可以做到啊……」我感佩地说道。「我的支配是将自己的体液，送入对方的体内，让对方与我的精神和身体机能同调才会成立。只要舔伤口，用唾液濡湿的话，我那接近不老不死的治愈力，就能短暂停留在你身上。」「唾液……那么为了阻止我而咬我的左手时也是——」「对，那是从伤口送入唾液。话说——你对我不老不死这个部分不会惊讶吗？」学园长似乎感到不可思议，侧着头表示疑惑。那个举动格外地孩子气，让人感觉很可爱。「不……先前听说学园长的前一代是吸血鬼的原种，所以我想说本来就是那样吧。」听到吸血鬼会想像到的，就是喜好处女活血的非人魔物。虽然有日光、十字架和大蒜等弱点，不过基本上是不死身的存在。因此就算她说自己是不老不死，我倒是意外地能够接受。「你啊，我说过吸血鬼传说是经过许多加油添醋的吧。你把『灰』之吸血鬼和吸血鬼混为一谈，我可是会很困扰的。说明白一点，实际上两者完全不同啊。」学园长带着不满的表情瞪着我。「但您不喜爱日光吧？不论何时去学园长室，窗帘都是拉得密不透风，而且又阴暗……」「那是我身体的适应力和恢复力太过优秀，一出去外面就会马上晒黑，隔天又会恢复原本的肤色。我只是因为那样显得太不自然，所以才会小心不被日光晒到。」「原来还有这种理由啊……」不老不死的身体也很麻烦呢，我得知了学园长意外的辛苦之处。「咦——不过，如果是不老不死，为何学园长的前一代……」我突然想到便随口说出，随即我发觉学园长露出寂寞的表情。「啊……对不起，我不该过问个人隐私的。」「——没关系，关于那件事，如果有机会我迟早会告诉你。但现在有比那更重要的事。」学园长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重要的……事？」「貌似尤克特拉希尔的大树在日本出现了。」「什么——」我们打倒的尤克特拉希尔，只不过是由小终端巨大化而成。就算打倒那个，我也不认为尤克特拉希尔会毁灭。但是它会突然出现在日本，这是完全出乎预料。「自那之后，它对你的干涉力也在增强，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与我的支配相抗衡。如果可能的话，应该立刻消灭尤克特拉希尔，但……」学园长说到一半打住，露出阴郁的表情。「怎么了吗？」「——我现在支配你体内尤克特拉希尔的一部分，借此压抑着它。而因为支配的关系，我理解了尤克特拉希尔是怎样的存在。」学园长用僵硬的语气，继续这样说道：「要消灭尤克特拉希尔是办不到的，不……是不能消灭它。因为若要打倒它——必须把地球上全部的植物都消去。」与学园长冲击性的谈话结束之后，我从加护病房被移送到一般病房。伤口虽然几乎都愈合了，但毕竟要跟别人说自己已经完全康复还是太勉强，因此我得住院几天了。今后要怎么办才好呢？我从病房的窗户，眺望染成暗红色的天空。可是不管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答案，时间就这样经过，天上入夜后的第一颗星星在闪耀着。——叩叩。这时候，房间响起了敲门声。「哥哥，你已经可以起床了吗？」进入病房的是以深月为首的布伦希尔德教室的成员，还有丽莎的双亲马克伯父和琳达伯母。马克伯父他们的头上和手臂都绑着绷带，或许是在这病房大楼接受包扎的吧。同样被尤克特拉希尔抓住的伊莉丝、菲莉尔、莲所受的伤势并没有他们严重。只不过——独自从尤克特拉希尔手中逃脱、把情报传达给我们的艾列拉，因为当时是相当勉强地战斗，手臂还打着石膏。「是啊，伤势似乎比想像中轻。虽然因为流了很多血而惊慌，不过好像没有伤到要害。」我随便说了个借口，对深月露出笑容。或许是从我的表情中，看出我真的是没有问题了吧，深月松了一口气。「是这样啊……那我就安心了。」「悠没有死掉真是太好了……」蒂亚泪眼汪汪地说道，而在她旁边的菲莉尔则是抱住她，朝我瞪了一眼。「物部同学，希望你不要太让人担心呀，我也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呢。」「你还是老样子，太过逞强了啦。」「嗯！」艾列拉和莲也点头同意菲莉尔。「各位……抱歉。」我一道歉，手叉着腰的丽莎立刻走上前。「不管道歉多少次都不够！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吗——你绝对不会明白的！」丽莎用哭红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也为我哭过了。看到丽莎举起手，我做好被打的觉悟——但是她的手却是轻轻贴在我的脸颊上。「不过……不过……谢谢你。对于你救了我父亲和母亲……我是真心感谢你。」丽莎用颤抖的声音向我道谢，接着马克伯父和琳达伯母也走上前，深深低头行礼。「我打从心底感谢你救了我们。」「真的谢谢你。」他男人，不过……看来我的女儿确实有看男人的眼光。」马克伯父过意不去地苦笑道。「欸？」丽莎听到他说的话，脸上浮现惊讶的神情。「我可以重新请教你的名字吗？」马克伯父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是——我的名字叫物部悠。」「谢谢你，今后也请你多照顾丽莎了，悠先生。对还年轻的你说这种话，或许是我太心急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认真考虑和我们家丽莎的将来。」「将来……？」听到这意外之语，我不禁哑然失声。「父、父亲！你突然说什么——」只见丽莎红着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到女儿那样的反应，马克伯父露出柔和的微笑。「我会在远处祈祷，希望丽莎能得到好的人生伴侣。」马克伯父拍了拍丽莎的肩膀，视线移向琳达伯母。「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走吧。」「是。」「啊，等、等一下！」看到两人要离开房间，丽莎也慌张地追上去。他们离开病房后，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哥、哥哥，这要怎么办！伯父认同你是丽莎同学的结婚对象了！？」深月回过神来，惊声尖叫道。「刚才果然是那样的意思吗？」跟不上话题的我，愣愣地这么问道。「不过感觉起来，伯父的意思是尊重物部同学的意愿吧。既然没有强制的话，我认为没什么问题吧。」「嗯。」莲也点头赞同艾列拉的说法。「可是……这样一来，如果丽莎认真起来的话……而且物部同学好像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菲莉尔这么喃喃说完的瞬间，病房内的气氛突然紧绷起来。「哥哥，假装恋人单纯只是演戏对吧？」深月像是确认一般地问道。「悠！结婚的话要和蒂亚啦！」蒂亚也蹦蹦跳跳地主张。「大、大家冷静一点。」这样下去伊莉丝也会误解的，我看向站在众人身后的她。「……！」一和她对上眼，伊莉丝肩膀震了一下。这么说来，伊莉丝从刚才就一言不发，她的眼中浮现出微微的畏惧之色。「那个……物部，我、我……」伊莉丝战战兢兢地走向前来，声音颤抖地和我说话。「伊莉丝……？」我不知她是怎么了，于是叫了她的名字。「真的对不起……物部。」「咦？」看到伊莉丝深深低头道歉，我不禁发出困惑的声音。其他人也是感到疑惑地面面相觑。在这样的情况下，伊莉丝来到我的病床旁，反覆地向我道歉。「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受那么重的伤，对不起……对不起，一定非常痛吧……」伊莉丝大概一直在找道歉的时机吧。我因为庇护她而受伤，她一定对此感到强烈的罪恶感吧。可是她害怕我会出现的反应，所以迟迟不敢来和我说话。任谁在这样的情况，都会害怕被骂、被讨厌。只要立场对调思考一下，就十分能体会伊莉丝的心情。没有马上注意到她的样子，令我非常地后悔。「不，伊莉丝完全没有错，所以你不必如此自责。」会发生这次事件，是因为我被尤克特拉希尔利用的关系，所以伊莉丝完全没有必要道歉。「可是……可是……」「而且伊莉丝还救了我，所以——谢谢你，伊莉丝。」就像丽莎对我做的那样，我将手贴在伊莉丝的脸颊上，向她道谢。「物部……」伊莉丝紧紧握住我的手，然后才好像终于安心似地，露出小小的微笑。看着她那样的表情，我回想起来——要消灭尤克特拉希尔是办不到的，不……是不能消灭它——我想起学园长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事。我向学园长报告，伊莉丝没透过上位元素就生成出红色光芒。我得到的回答是——不可能。那也是当然的吧。学园长一开始也说，伊莉丝使用巴西利斯克的能力，这件事并不会造成什么大问题。那是因为有我和深月这样的前例。我们能使用上位元素，重现过去那些龙的能力——反物质和反重力物质。没错……我们虽说可以模仿龙的能力，但那纯粹是利用上位元素生成能力才得以重现。然而，伊莉丝做的却是完全不同次元的事。不透过上位元素而能使用巴西利斯克的力量，那代表伊莉丝得到的能力，是直接生成那道红光本身。那种事情不曾有过前例。那只是我看错，或是误会，这样想还比较自然。我想学园长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情吧。学园长在经过漫长的沉默后，才终于开口。「假如你说的话是真的」——她先用了这样的开头，然后说出某个可能性。那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话语。「怎么了吗？物部？」当我在沉思的时候，伊莉丝惊讶地注视着我的脸，侧着头提出疑问。

第五卷 龙园之祭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