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章

结果艾尔兹只搞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事情越来越伤脑筋了。明明去拜访诺亚机关前，杰斯特马克上还只有两名人员，回程时不知道为什么却变成了三个。「请、请问……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米奈用小到快要听不见的音量问道。挤在小小驾驶舱里的第三位乘客，现在就坐在艾尔兹身旁。至于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体拚命往墙边贴，或许是因为就算只有几公分也好，跟艾尔兹保持一点距离会让她比较安心吧。「拜托，别把人家说的跟绑架犯一样好不好？我们又没有绑架你。」「绑架？要把米奈绑在架子上吗？」「……如果你是故意要说冷笑话也就算了，偏偏你又没有那个意思……」由于艾尔兹这句话害得身为动力来源的那雪分心，导致滑行速度突然慢了下来。这一煞车使得驾驶舱开始激烈摇晃，使得没安全带可系的米奈受到冲击影响——「呀！？」结果米奈禁不起这一震，整个人扑到了艾尔兹身上。「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会不会痛！？」「不要紧。米奈的身体很柔软，所以我完全没受到冲击。」听见艾尔兹这么说，那雪不知为何满脸通红地慌了起来。「啥！？你、你说柔软……！？胸部？你该不会是指那对大胸部吧！？」从后座探出上半身的那雪一把抓住米奈衣领，把她给拎了起来。米奈似乎从未体验过被吊在空中的感觉，只见她着急地瞪大双眼。「咦？咦？不、不要！好可怕！拜托放我下来～！」然后不断挣扎的米奈，就这么被那雪丢进了后座与墙壁之间的空隙。「哇！？呜呜……这里好挤喔……」「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们的目的地是东京都心。如果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旧人类遗迹吧？总之马上就到了，你先忍耐一下。」「好、好的，我知道了……可是胸前被挤成这样，实、实在有点难过……」「有点难过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跟我炫耀吗！？啊——气死人了！」虽然那雪那声调高到刺耳的怒吼声不断从背后传来，不过艾尔兹却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原来如此。因为有米奈加入，我才有机会看到这样的那雪呢。」没想到有新成员加入会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艾尔兹的表情不自觉地和缓了起来。没多久，一行人回到了杰斯特马克专用的机库。将杰斯特马克停进大门敞开的机库后，那雪启动了地面的回转台；只见机体回转一八○度之后，便被纳进整备区当中。「把大门关起来以后，接着是……哎呀？」那雪在操纵面板上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大门的升降机能坏了……而且回溯系统也行不通。这下连我也得举双手投降啦。」「毕竟这里从三百年前开始就没有保养过，会变成这样也是在所难免。我反倒觉得杰斯特马克能正常动作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听见艾尔兹的率直感想，那雪不禁洋洋得意了起来。「那当然！杰斯特可是我们人类所有技术的结晶，不要说三百年，我敢保证再过三万年它一样照动不误！」接着那雪打开了驾驶舱门。「唉，既然坏掉的话就没办法了。反正其他机能没事，住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住起来……原来如此，这里同时具有机库跟居住区的功能吗？」艾尔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搭上杰斯特马克的时候。当时两人从发现那雪的房间移动到驾驶舱的过程的确没花上多少时间，现在回想起来，那里恐怕也是将机库与居住区一体化之后的设施吧。这点在要塞都市中也一样，驾驶员住得离机体越近，在紧急状况时就能越早反应过来。「一点也没错。好啦，我们赶快开始吧。」「……开始什么？」「这还用说，当然是帮你们两个特训啦。」只见那雪咧嘴一笑，念动力的热气逐渐从她身上传了出来。三人移动到屋外展开训练。完全热中于训练上的艾尔兹，已经忘我到连头跟肩膀上的雪都忘记拨掉了。（启动装置……输出功率，10％，20％……）那雪给艾尔兹的第一个课题，就是学会怎么操纵手上那具和那雪相同类型的念动力辅助装置；换句话说，就是基础中的基础。艾尔兹开始将全副精神放在默念命令上。虽然熟练者能够做到在无意识之间瞬间启动装置，不过对初学者来说，照顺序一步一步默念命令还是最确实的学习法。能量从装置内的雪中被抽出，进入了艾尔兹的意志。当念动力渗透到全身后，身体不但会从内侧开始发热，还会长时间带着些微的飘浮感。发动念动力的准备工作到此才算全部完成。（想像，想像……）根据那雪的说明，要想将念动力运用自如，最重要的就是想像力。只要对不存在的事物投以强烈信任，就能够化不可能为可能。艾尔兹将双手「啪」地一拍，接着一面想像热度在体内移动的模样一面缓缓打开双手，将念动力集中在双手之间。那雪示范的时候轻松做出了一个人头大的能量球体，但艾尔兹却怎么试也试不成功，念动力总是没两下就消散在空气里。「还是不行吗……果然很不简单。」艾尔兹低声说道。这时从他身旁传来了一阵似乎要让空气燃烧起来的尖锐声音。「没错！就是这样！先不管控制技巧实在差得恐怖……不过火力已经有水准以上了！为什么你就是没办法保持下去呢！？」不管控制技巧真的没问题吗——艾尔兹暗自想着。从刚才开始，那雪就片刻不离地跟在米奈身边，亲自指导她如何操纵念动力。两人现在正用那雪的枪在进行射击训练。虽然她们前方摆着从机库拿出来的射击训练用靶，不过米奈刚刚射穿的却是跟她本人成90度角的废墟。「可、可是我会怕嘛……这种连房子都能打穿的力量，要是不小心暴走的话……」「所——以——啦！就是为了不让力量暴定，我才叫你要更坚定自己的意志不是吗！」「不行，我办不到！啊啊……我有一天一定会被自己发出的子弹给打死的～」突然，跪在雪地上的米奈「啊」了一声，接着双手一拍——只见她打开的双手之间出现了一个由念动力构成的红色箱子。米奈就这么把头钻进箱子，开心地摇起屁股来。「哈——这样我就安心了。」「你——你这个蠢徒弟！」「呀！？」砰的一声，一道白影在米奈臀部上炸裂——那是那雪把雪捏成一团后作出来的雪球。「居然用念动力把想像投影出来固定化！？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达到白银新生的境界了！？明明我什么都还没开始教，为什么你已经有办法做出这种高等技术了啊！？」「啊呜！不要啊，不要一直丢我的屁股～」「啊，可恶！不准挡！」只是此举反倒让那雪更加不满，制造雪球的速度也随着怒气而不断上升。——也因此，在她被击中之前，完全没注意到侧面有颗雪球正缓缓朝自己飞来。「居、居然打中……了？」艾尔兹原本以为那雪能轻松闪过攻击，没想到结果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只见那雪缓缓转过头——下一瞬间，一道白色冲击立刻夺走了艾尔兹的视野。「你搞什么！？想打吗！？看来你也很想被我教训一场是吧！？」「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不过那雪既然会这么做，就代表这应该是训练的噗！？」第二次冲击。这次运气不太好，话才说到一半，嘴巴就被雪球打个正着。「训练！？好啊，这么喜欢训练的话我就来帮你练个够！从现在开始，只要被打中一下就罚十次兔子跳！」「先等一下，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兔子噗哇！？」「训练完我自然会告诉你！」已经被打中两次的艾尔兹虽然还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他也知道继续挨打下去不会有好下场。可惜艾尔兹的动向早就被那雪看穿，才一起跑就被雪球K个正着。这是他第三次被打中了。「原来如此，我懂了！这的确是相当不错的回避训练！别客气，尽管来吧！」「说的好！接我这招机关枪投法！」当两人展开激烈攻防的同时，一旁置身事外的米奈却只顾着在自己做出来的铜城铁壁里露出安心的傻笑。「啊啊，这样一来我就能随时躲进箱子里……真是太好了。」这位杰诺人女孩虽然资质高到连那雪都吓一跳，只可惜她却把资质全都发挥在跟战意完全相反的地方上了。* * *这里是机库内部的居住区。而现在，艾尔兹正整个人累瘫在地板上。「这种叫兔子的生物，想必应该很强劲吧……」结果被弹数高达四十七次。四百七十次的原地蹲跳，让艾尔兹双腿累积了前所未有的疲劳。夏世界生物日常的运动量，实在令艾尔兹感到惊叹不已。「你想太多了啦，兔子顶多只能算是被猎食的目标而已。不过它们逃跑的速度倒还满快的就是了。」「原来如此，这就是日常的训练成果吗？的确值得好好仿效。」「你还真喜欢鸡同鸭讲……算了，总之你们要不要先洗个澡？看你们满身大汗的，应该很不舒服吧？」说完，那雪挥手叫出了一片由念动力构成的平板。看她用手指操控平板的模样，可以推测出那似乎是用来控制这座设施的装置。「先打开浴室的自动清扫功能……水温定在40℃上下就够了吧。」「那雪，我有个疑问。洗个澡是什么意思？」只见那雪瞪大眼睛，接着一脸厌恶地跟艾尔兹保持起距离。「难道你从来没洗过澡？打从出生开始？米奈你该不会也一样吧？」好奇地在室内四处张望的米奈被那雪突然一问，先是吓一跳似的「咦！？」了一声，接着才用紧张的声音回答道：「那个，我记得这是夏世界的习惯，首先要脱光衣服，然后用水来清洁身体……虽然我有看过资料，不过从来没体验过就是了……」这时她似乎了解到那雪视线中所含的意味，不由得开始泪眼汪汪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夏世界人的眼中我一定脏得要命吧，全身上下都是脏东西的我还是赶快消失好了！」明明才刚学没多久，米奈用念动力生出箱子躲起来的技术却已经莫名熟练了。而一旁勉强驱使酸痛双腿站起身来的艾尔兹，也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起头来。「了解。只要脱光衣服，用水清洁身体就可以了吧。」「你、你们两个都给我等一下！米奈你不要一有什么事就躲到箱子里！艾尔兹你也不准在这里脱衣服！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在一连串怒吼之后，那雪开始喘起大气。虽然好不容易才阻止艾尔兹继续脱衣服，不过米奈却早已经全身塞进了箱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来。「呜呜……那我该怎么办……？我听说旧人类在洗澡的时候，不是会因为意外死掉吗？」「你说什么！？那雪，这是真的吗？没想到清洁身体对旧人类来说居然是这么危险的行为……」「啊——嗯，偶尔是会发生滑倒撞到头的事故没错啦……」「要是我学他们去洗澡的话，一定也会因为瞳到头而死的……撞到头应该很痛吧，而且还会流好多血……」大概是因为想像起那副景象的缘故，只见米奈的身体抖个不停。「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干么老是往消极的地方想啊？」那雪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来似乎很头痛。「真拿你没办法。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跟你一起洗好了。只要有人可以在你要跌倒的时候扶着你，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吧？」「啊……是、是的，这样的话应该不要紧。」「既然如此，轮到我的时候也可以麻烦你吗？毕竟我对洗澡这个行为还不太了解，加上又有发生事故的危险性，在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一个人行动。」「什、什么！？你不要趁乱做这种无理的要求好不好！？当然不可以！」「可是——」艾尔兹的提案让那雪变得满脸通红。虽然在艾尔兹的记忆中，那雪每次一陷入这个状态，言行举止就会变得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他依旧没有要撤回提案的意思。虽然艾尔兹本人没有自觉，不过米奈的一席话让他也跟着开始往消极的方向思考起来。「没什么好可是的！这种丢死人的事情谁办得到啊！」经那雪这么一说，艾尔兹才想起旧人类很少会将肌肤暴露在他人面前。但这样一来，那雪的话就产生了矛盾。「无法理解。为什么米奈可以，我却不行？」「男女之间差别可大了！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懂吗！？」「……？」艾尔兹跟米奈同时歪起头来。「……咦？你们两个真的都不懂？不会吧？」两人同时表示肯定。接着米奈开始向那雪解释：「之所以会存在男女两种性别，是由于人类过去必须藉由性交来繁衍子孙的缘故，我们是这样被教育的。不过有关这种行为的资料却几乎没有流传下来……请问，性交到底是什么样的行为呢？」「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听到没！」那雪掩着耳朵拚命摇头，硬是将话题打断。「好了，我们快定吧！米奈你也赶快站起来！」「是、是的……咦，哎呀？对、对不起，我站不起来……腰好像使不太上「你该不会是想像到自己在浴室里跌倒的模样，吓得站不起来吧？」那雪顿时感到全身无力。「……总觉得快被你们给累死了……艾尔兹，你去拉米奈一把。」「不要紧吧？我来帮你。」「啊呜呜……不好意思，谢谢你。」已，无法当作施力点。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艾尔兹只好忍住腰部跟双腿的酸痛，用普通的方式将米奈抱了起来。「嗯？你怎么了？」只见那雪一只手指着艾尔兹，嘴巴开开合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当艾尔兹走向那雪，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的时候，那雪却往后跳了一大步。「不、不不不准靠近我！你这个变态杰诺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抓住女生的……还有米奈也是！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冷静！？」「就算你问我为什么……艾尔兹先生只不过是帮我站起来而已，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就是他的帮法大有问题，我才会——」话说到一半，那雪突然转过身去，然后抱着头开始念念有词起来。「对、对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男女有什么差别，所以才没有害羞的感情……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其实跟幼儿没两样。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个傻瓜一样在那害羞半天……？」「那雪……？」艾尔兹一出声，那雪便猛地站起身来。站起来的那雪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不过眼神却四处飘个不停，表情十分僵硬。「我、我知道了啦。」「……你说的知道是指？」「就是，那个……我是说，我可以陪你们俩一起洗澡啦！」这座居住区其实是个半成品。当初这里原本是要设计成能够收容数十名人员的防空建筑，不过由于计划中断的缘故，所以最后只完成了必要人员——也就是那雪和留美两人用的生活区域而已。也因此，其中的构造只能用奇异来形容而已。那雪的房间与那雪进行人工冬眠的房间在最上层的四楼，除此之外的其他设施通通都在一楼。中间虽然还隔了两个楼层，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这让必须在这里生活的那雪感到相当不满。「必须优先重视从房间抵达杰斯特马克的效率这点我还可以理解，但浴厕跟房间至少该放在同一层楼吧？」嘴里念念有词的那雪定上电梯往一楼出发。当电梯抵达一楼后，三人在那雪的带领下穿过走廊来到了一张画有谜样图案的门前。那是椭圆形上面插着三条曲线的图形。定在前头的那雪打开门后，米奈跟着定进室内，再来是艾尔兹——只是艾尔兹还没踏出步伐，门就砰地一声关了起来。「为什么要关门？你不是说要跟我们两个一起洗澡吗？」「洗澡前还有很多准备啦！总之在我说可以前，绝对不准进来，听到没！」听见门后的那雪发出严厉警告，艾尔兹只好待在门前一边跟谜样图形相看两瞪眼，一边静静等待着两人。（……来推测看看这个形状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好了。）当艾尔兹沉浸在思考之海当中的同时，门后传来了更衣间里两人的对话声。「呜哇……我知道你是很丰满没错，没想到居然比我想像的还……」「这、这样果然很奇怪吗？老实说，这样实在又重又不方便……我大概是得了什么怪病才会这样吧……」「放心，绝对没那回事……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你分一点给我呢。」「是这样的吗？不过那雪小姐的胸部的确不太——」「少、少罗嗦！别再提这个了，把两手举起来！」「呀！好痒喔～」「啊——真是的！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也不要动来动去！这样我要怎么帮你围浴巾啦！」（……这个形状，难道是！）「这样就行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再说一次，绝对不可以在艾尔兹面前解开浴巾，知道没？」「知、知道了。不管是男性女性都不可以在异性面前裸体，对不对？」「一点也没错……接着再把我自己也包起来……」过了一会，那雪把门打开一个缝偷偷看向外头——接着又马上把门关了起来。从再度被关上的门后，可以听见米奈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那个，请问你怎么了？」「我真的是一点也搞不懂他……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去问问那个呆瓜到底在干么……？」「咦？啊，好的。」这次开门的是米奈。卷在她身上的白色物体，应该就是那雪刚刚说的浴巾吧。而当米奈看见艾尔兹之后——「啊哈哈！好、好奇怪的动作！这是在做什么呀！」便开始抱着肚子大笑起来。这是因为艾尔兹在米奈眼前举着两手不断扭动身体的缘故。「洗澡的时候不是要摆出跟这个图案一样的姿势吗？」「……这算哪门子的会错意啊，真是……这是用来代表入浴设施——浴室的记号啦！」艾尔兹自行推理出来的答案，与那雪所公布的解答可以说是天差地远。那雪现在身上围着一条和米奈相同的白色浴巾，只见她两手交抱在胸前，双腿也呈现不自然的内八状态，总之就是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模样。而在艾尔兹停止自己错误理解的行动后，米奈的笑意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啊——真有趣……肚子好痛……」「没事吧？要不是我，你的腹部也不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反倒觉得这样也不错。」艾尔兹厌到相当不可思议。为别人带来苦痛的行为明明应该受到责难不是吗？「……原来如此，我懂了。大概是因为米奈第一次露出笑容的缘故吧。」「说的也是。至少比摆着一张苦瓜脸好太多了。」「是、是吗……？不过像我这种人应该没资格笑吧……」面对表情再度黯淡下来的米奈，那雪粗鲁地揉了揉她的头。「够了够了。俗话说洗澡是对生命的洗涤，快点去洗个澡把身心都洗干净吧。艾尔兹你也别老站在外面，快点进来啊。」催促艾尔兹进更衣间之后，那雪指着地上的数个容器开始说明起来。「那我们就先进去罗。脱下来的衣服放进这个空篮子里，然后记得围上毛巾。还有，你的毛巾只要围在腰上就好了，知道吗？」「了解。我要等到看不见你们以后才能脱衣服对吧？」「正确答案。」当那雪打开门，艾尔兹这才发现那雪走进的房间中充满着白色雾气，空气很明显跟自己所在之处不同。那里想必就是所谓的浴室吧。照着那雪的指示，艾尔兹等到两人身影完全消失在门的另一边之后才开始脱衣报。将衣服陆续丢进容器后，艾尔兹拿起叫作毛巾的布料——然后对它的触感大大吃了一惊。围在腰间的感觉更是舒适得不可思议。「好柔软……这到底是用什么素材作的？」冬世界的衣物多是由ENO的表皮加工而成，虽然这种质料拥有隔绝寒风的功能与绝大的保暖性，但触感本身却是又冷又硬又粗糙，穿在身上的感觉绝对称不上良好。但夏世界的衣物似乎不同。艾尔兹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隔壁的容器中，那里面就装着那雪的衣服。如果说这些衣服也跟这条毛巾用的是一样材质，穿起来想必十分舒适吧。——心中一浮现这个想法，艾尔兹就再也没办法阻止自己的好奇心。只见他将手伸向那雪摺好并放在容器里的黑色衣服，然后打开，穿上。了其他衣服想要尝试——那是件外型相当奇特的衣服。有如将两片三角型合在一起的形状，白色布料上面还画着某种物体。那跟在居住区里看过的，会发出「喵——」声的毛茸茸物体十分相似。「真不可思议的形状。而且还带着一点温度……这也是衣服的一种吗？可是这么小一件——喔，好强的伸缩性。原来如此，这样要穿在身上就没问题了。」这时，浴室中传来了那雪的叫声。「艾尔兹？你毛巾围好了没？」将毛巾围在腰问的行动已经完成——当艾尔兹如此回答后，那雪便打开了浴室的门。「因为隔了三百年，所以沐浴乳都乾掉不能、用……了？」那雪的动作仿佛遭到冻结般定在原地，只有脸变得越来越红。「刚好，我也有件事想要问你。关于这件白色衣服——」「你、你这个变态杰诺人！」用超高速接近艾尔兹的那雪一举起巴掌，下个瞬间艾尔兹的视野就被满天星星给埋没了。接着那雪从艾尔兹手上一把抢过白色衣服，慎重地放回了容器底部。「视线真的一刻都不能离开你身上……告诉你，这东西对女孩子来说，被看到的害羞程度可是仅次于裸体耶！可是你居然……居然看得那么津津有味……」「原来是这样，抱歉。」「还有！以后不准随便穿我的衣服！会松掉！」「了解。下次穿之前我会先取得你的许可。」「谁会准你穿我的衣服啊！？你该不会真的有这种变态嗜好吧！？」被骂了一顿。虽然很想把理由问清楚，不过再问下去大概也只会挨揍而已，于是艾尔兹决定乖乖闭嘴。当艾尔兹将衣服还给那雪，并再度为未经许可的试穿一事道歉后，那雪才总算稍微平静下来。「真是的……不知道你泡进浴缸以后，是不是也会跟那孩子一样变得比较安静？」那雪朝着大开的门望去，在她的视线前方——「哈呼——」不只是脸，连全身肌肉都呈现松弛状态的米奈就在那里。她的脖子以下现在正泡在装满液体的容器当中，而她悠闲地伸展手脚的模样，给人一种就快融化在液体里的感觉。「原来夏世界有这么舒服的地方～我决定以后都要住在这间浴室里了～」米奈懒散的声音随着奇特的反响一同传进耳朵。「很高兴你能喜欢，不过泡太久对身体不好喔。要是不听话泡昏头，到时我可不管你。」「咦——？那要泡多久才不会泡昏头～？」「数到一百就差不多该起来了啦。」「知道了～我现在就开始数～」米奈照那雪的吩咐开始数起数来，而那雪本人则是打开镜子底下的收纳箱不知道在找什么。「还好放在这里的沐浴乳还能用。好啦，既然米奈正在乖乖泡澡，趁现在我先教你怎么洗身体。」拿出一瓶巴掌大的容器后，那雪重新走进了浴室，而艾尔兹也跟在后头。「这是……」清水的香味弥漫在全身上下，看来这些气体中似乎充满了水分。突然间一股芳香扑鼻而来，艾尔兹很快就发现这阵香味来自某种带有黏性的液体。只见液体从那雪拿进来的容器中，随着挤压声一同被排出来。接着，许多像白云一样的物体开始从液体中不断跑出来——「首先把沐浴乳挤在用热水浸湿的毛巾上，搓出泡泡以后就可以用它来擦身体了。很简单吧？」你试试看——那雪这么说完，便把毛巾递给丫艾尔兹。不过艾尔兹却只是盯着手上那堆叫作泡泡的东西直瞧。这东西不但没有重量，也没有形体，就好像真的把白云拿在手上一样。「很稀奇吗？那你们应该也没看过这个吧？」那雪将黏性液体挤在手上，双手搓出许多泡泡后——呼地吹了一口气。只见许多透明，且不断反射出光辉的无数球体飞向空中后，一个接一个破裂开来。艾尔兹只是着迷地望着这副光景，甚至连话都忘了说。当所有球体都消失在空中之后，艾尔兹将手伸向了容器。「我也想试试，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吧？」「啊，笨蛋！不可以挤那么多——」「怎、怎么回事！？怎么会一直膨胀！？」「啊哈哈～轻飘飘的耶～」三人的声音不断回响在浴室中，而这也是艾尔兹第一个经验到的夏世界文化。* * *洗完澡后，三人来到了居住区一楼的食堂。食堂里除了桌椅之外，还摆放着许多艾尔兹从来没看过的器具。而艾尔兹现在喝的水，正是从一个叫作冰箱的箱子里拿出来的。「真惊人。我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冰水而已，没想到对放松身体这么有效。」「牛奶的效果会更好就是了。只不过就算有真空处理，三百年前的牛奶还是有点……」「牛奶……？」「唉，你不知道就算了。总之，洗完澡来杯饮料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啦。」「呼喵～暖烘烘又冷冰冰的，哗——」还沉浸在余韵里的米奈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冰水，佣懒地趴在桌上。「这就是洗澡啊……浸在高温液体里的感觉的确很舒适，也难怪米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不过，只有洗发精我怎么样都没办法习惯。」洗发精跑进眼睛所带来的激痛，比艾尔兹至今体验过的所有疼痛都还要难受。「就算这样也不准偷懒不洗头。那么大一个人还跟小孩子一样任性……」「不听话就没饭吃——不过你们的食物在外面要多少有多少，这句话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用就是了。」「你这么说不太对。就算是杰诺人，也只吃加工过的雪而已。」杰诺人的食用雪是经过洗净，注入帮助吸收的酵素后再压缩成小块的雪。「直接吃雪的话，每日所需的摄取量就得以公斤单位来计算，这样效率太差了。」「这样啊？听起来就跟我们把米煮熟来吃是一样的道理嘛。」「米……？」「日本人的主食，而且是充满灵魂的食材哟。先不管这个……所以说还得想办法帮你们弄来加工过的食用雪罗……不知道丽莎那儿有没有办法加工？」听见那雪的话，米奈「有」一声举起手来。「可以呀，而且丽莎姊也有在从事米的栽培工作喔！」「对喔，听说你们那里为了研究，有在尝试重现夏世界的食物……不过在这种冰天雪地下种得出来吗？」「嗯——我记得她用的方式好像叫室内栽培的样子。因为冬世界的日光比夏世外要少得多，所以必须在墙壁上加工，让光线能够集中在一点——丽莎姊是这么说的。」或许是脑袋重新开始运转的缘故，米奈的举止开始慢慢回复正常。「简单来说就是加装放大镜的温室罗？原来如此，只要有设施就能在冬世界栽培植物的意思吗？」那雪将手摆在嘴边沉思一会儿后，眼睛朝米奈的方向瞄去。「……可以分给我们一点吗？」「应该没问题吧。老实说我跟丽莎姊两个人根本吃不完呢。」也有办法摄取那种叫作米的食物吗？」这时艾尔兹突然探头过来，把那雪吓得身子往后一缩。「咦？怎、怎么了，干么突然眼睛亮成这样……？」「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办法摄取。你知道吗？」「你、你问我我问谁啊！」见到那雪求助的眼神，米奈点了点头。「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只要慢慢习惯的话——」「了解。那我们快点出发到丽莎那里去吧。」虽然米奈的话好像还有后续，不过艾尔兹没等她说完就迳自往外定去。「等一下啦！你到底是怎么了，干么急成这样？」「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清楚。」「……啊？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要吃雪？夏世界的食物明明十分多样化，但过去的教育却不断告诉我们这些食物营养效率十分低落：我也知道我们杰诺人只需要一点点雪就能轻松摄取到必要的营养素，可是我……」「……也就是说，只吃雪没办法满足你这个爱吃鬼杰诺人罗。」「爱吃鬼……？」「就是一天到晚肚子饿的意思啦。」冬世界并下存在饥饿这种现象，所以艾尔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只不过，现在浮现在他心中的感情——毫无疑问的正是食欲没错。两人带着米奈再度回到了诺亚机关。由于事前已经用从丽莎那儿拿到的联络用结晶说明事情原委，所以当他们抵达的时候，丽莎已经做好迎接三人的准备了。「我已经恭候多时了。两位需要的白米都准备在里面，想要多少请尽管拿去，不用客气。」丽莎与米奈，艾尔兹对这两位诺亚机关的成员莫名抱着一股不可思议的亲密感。除了跟自己一样差点在选别测验中受到处分之外，她们两个也都抱着想要和旧人类看齐的想法。特别是丽莎，在「成为旧人类」这条路上她所走过的距离，比还在摸索的艾尔兹可以说超越了好几个马身。而且她甚至还懂得艺术这种艾尔兹完全无法理解的观念。虽然艾尔兹暗自决定总有一天一定要来跟她请教，不过现在他的心中可以说几乎被食欲所占据了。「抱歉，突然拜托你这种事。」「请不用介意。我原本还以为米奈小姐又闯了什么祸，让两位决定要把她送回来呢……这下我总算可以安心了。」「关于米奈，说不定没有想像中的棘手喔。至少她刚才泡在澡盆里的时候，那个胡思乱想的坏习惯完全没有跑出来就是了。」听完那雪的报告，丽莎双手合在胸前露出了笑容。「这是真的吗？不愧是那雪小姐，真是太令我佩服了。今后也请您多多照顾那孩子。」「那、那个，丽莎姊真的不跟我们一起来吗……？我还是不想跟丽莎姊分开……」完全变回平时胆小模样的米奈，不安地哀求着丽莎。听见米奈的哀求，丽莎摆出和刚刚截然不同的表情说道：「不可以，米奈小姐。几个小时前我不是也说过了吗？我在这里还有调查记录的工作要做。」「呜呜……可是……」「再说这也是个好机会，你必须坚强起来，至少得让自己能够一个人活下去才行。这次是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命，但是你敢保证下次还能有一样的运气吗？」「……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你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没错，要是我们的存在被握有选别测验执行权的大人物——佐特司令发现的话，百分之百会没命的。」「什么……！？父亲他……！？」「您说父亲……难道说，艾尔兹先生您是佐特司令的儿子！？」双方都被吓得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最后是丽莎率先开口：「佐特司令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杰诺人冷酷的象征。在他眼中，所有无法对都市防卫行动作出贡献的事物都必须被排除。当然，他想必不可能容许都市里出现我们这样的存在吧。」「啊啊，这点我很清楚……毕竟我也一样差点遭到废弃处分。」「居然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多么残酷的人啊。」发现双方都有相同的见解，艾尔兹再度体会到丽莎果然和自己是同类。而在一旁将来龙去脉都听在耳里的那雪，也同意似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事情我大致了解了，我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的……虽然我大概不会有跟其他杰诺人对话的机会就是了。」「这对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非常感谢您的理解。」接着丽莎双手一拍，「好了，令人忧郁的话题就先到这边打住吧。那雪小姐，可以请您看看这个吗？」当丽莎启动手上的结晶后，空气中的水分子立刻凝结成一片冰之萤幕出现在半空中。当那雪看了当中显示的影像之后——「这是什么？难道是……书法？看起来好像写的不怎么样——啊C：」这下惨了——发现自己说错话的那雪连忙用手掩住嘴巴。只见双眼亮得像是能射出光线般的丽莎立刻凑了上来。「我的技术果然还不行吗？那么具体来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进步呢？还请那雪小姐您指点一二！」「这、这个嘛……真是的，我知道了啦！既然你这么想学，我就让你彻底学个够！第一点！书法不可以用手写，要用心来写！」——看着接下来恐怕有得忙的那雪，已经一刻也待不下去的艾尔兹迳自朝向建筑物内部走去。「米奈，麻烦你带我到保管米的场所去，我们先把米搬上机体吧。」「啊，请、请等一下！米又不会跑掉，不需要这么急啦，」——时间来到现在。回到机库居住区的三人坐在桌前，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盛在半球状容器中一粒粒光泽饱满，富含水分与营养的白米。（啊啊，不会错的。这就是真正的、食物——）和无味无臭的雪不同，眼前食物的香味随着因热度而汽化的水分钻进鼻腔，连带让口中也分泌出唾液来。当艾尔兹忍不住将手伸向容器的同时——却看见隔壁的那雪只是静静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动作十分不可思议。「我开动了。」「……『我开动了』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成为食物的生命，还有辛苦为我们生产食物的人们表达感谢的一句话。」「生命……米是会活动的生命体吗？」「植物虽然不会动，不过它们一样会繁殖后代、也一样有寿命的存在，当然跟我们一样都是生命罗。」「这样、啊……可是，既然是生命的话，把它们吃下去真的没问题吗……？」「所以才要感谢它们啊。它们贡献出自己的生命让我们能够继续活下去，而为了报答这些生命，我们必须好好活到人生的最后一刻才行。」「原来如此，这就是『我开动了』的意义……」不只艾尔兹，那雪这句话同时也是对米奈说的。而现在在那雪视线前方，米奈正用一副奇异的表情看着眼前自己已经吃过许多次的白米。「我完全不知道……原来是它们一直把生命分给我……」两根短棍、艾尔兹跟米奈用汤匙，各自将散发着白色光辉的生命结晶送进嘴里。瞬间，充满喜悦的热气在口腔中扩散，让身上每个细胞仿佛都受到撼动。每咀嚼一口，舌头就像是要融化一般。——这就是生命的滋味。突然间，一道液体从艾尔兹脸上流下。见到此景的那雪惊讶地瞪大双眼。「咦……怎、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我也不知道。这个液体流下来的现象就叫做哭吗？可是，为什么……？那雪，你知道这种液体在什么时候才会分泌吗？」「什么时候……除了高兴跟悲伤，还有……感动的时候吧。当心中的感情快要满出来的时候，眼泪就会像这样自然而然的流下来。」「……原来如此。可是我现在完全弄不懂充满在我心中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每个人在哭的时候都是这样啦。总之趁饭还热的时候赶快吃吧，记得要细嚼慢咽，好好品尝味道喔。」「知道了，我会照着做。」随着不断流下的眼泪，艾尔兹重新开始将米饭送进嘴里。心的确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东西，艾尔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搞不懂自己的一天。不过有一点他十分确信。无论自己将来品尝到多少食物，只有今天这碗饭的味道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第一卷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