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一章 Chapter:01

艾尔兹等人正在机库内部一间空旷房间中进行着日常训练。训练内容是熟练如何运用藏在驾驶服手套里，用来控制念动力的增幅装置。「启动装置，输出功率固定为10％。」装置发出的红色光芒逐渐包围艾尔兹全身。而那雪帮艾尔兹订下的目标，就是必须在一瞬间完成这个步骤。另一方面，隔壁的莉丝缇与米奈正在进行别项训练。莉丝缇与米奈眼前躺着两尊全长约十公分的人偶，而人偶身上的缆线就接在两人的辅助装置上。「念动力障壁，移动开始。捕捉对象。」接收到莉丝缇的命令，人偶的手脚轻轻震动了一下，接着便开始试图站起身。只不过——和莉丝缇连结在一起的人偶双手一滑，就这么重新趴倒在地上。「看到没！莉丝缇对念动力障壁的调整还不够熟练！你必须把机体当成另一个身体，用移动自己手脚的感觉去驱动它！」双手抱在胸前的那雪立刻对莉丝缇投以严厉的斥责。杰斯特马克拥有两种不同的驱动系统。一种是利用念动力来驱动汽缸与齿轮等驱动装置的内部系统，而另一种则是利用念动力障壁包覆机体，并且靠着变化障壁形状来移动机体的外部系统。虽然构造简单的内部系统输出功率较高，不过能够平均移动机体全身的外部系统在控制机体姿势上反而略胜一筹。杰斯特马克的惊人运动性能，就是在这两种驱动系统的相辅相成下才得以实现的。而这项人偶操纵训练，其实就是一种让驾驶员练习如何操纵机体的综合训练。「……！」莉丝缇瞪了那雪一眼，似乎在嫌她太啰嗦的样子。不过莉丝缇的视线只在那雪身上停留了一瞬间，随即又转回艾尔兹身上。只见她一边在口中念着「这都是为了哥哥，这都是为了哥哥……」一边重新展开训练，不过似乎还是成果不彰。至于一旁的米奈则是轻轻松松就让人偶站了起来，连那雪也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不愧是米奈，在念动力障壁的控制上已经没人能赢你了呢……好，下一课！让人偶交互蹲跳绕房间一圈！」「好、好的！」和米奈连接在一起的人偶蹲下身子，靠着膝关节的力量跳了起来。……可惜，人偶的跳跃不仅软弱无力，前进的速度也不怎么样。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的莉丝缇人偶很快就轻松超越了米奈人偶。「哼哼～看来在这方面还是我比较拿手呢。」只不过，莉丝缇操纵的人偶跳跃力优秀归优秀，在操纵技术上还是比米奈逊色太多了。只见米奈人偶没多久就又再度追上跌跌撞撞的莉丝缇人偶。见到两人的极端表现，那雪不禁耸了耸肩。「简直就是龟兔赛跑嘛……要是你们两个的能力可以加起来除以二就好了。」这时，房里突然响起了警报声。「ENO来袭……！？」这座机库的各部区域都由念动力所构成的区域网路所连结，随时可以用辅助装置管理和阅览情报。那雪一挥手，空中立刻出现一片泛着红光的荧幕。而艾尔兹等人也中断训练，看向那雪开启的外部监视器影像。只是，荧幕上显示出来的并不是ENO，而是——「黄色的杰诺·疾行者？难道是库拉……！？」变形成滑行型态的机体前方搭载了一箱搬运物资用的货柜，可见对方有很大的机率不是为战斗而来。「为什么要特地跑到离要塞都市这么远的地方来……？」艾尔兹脸上写满了讶异。曾打算将莉丝缇当做实验品的要塞都市『晓』上级机士长，库拉……虽然他似乎没有打算与艾尔兹等人为敌，不过依旧是个不得不小心提防的人物。那雪透过外部扩音器叫住了正往机库不断接近的机体。「停下来！那箱货柜是什么！？」「事态非常紧急。」机体中传来的低沉嗓音确实是库拉的声音没有错，艾尔兹等人顿时陷入一阵紧张。不等他们回答，库拉随即又继续说道：「佐特司令开始肃清拥有感情的杰诺人了，再这样下去会有将近千人遭到处分。这毫无疑问的是一场——屠杀行动。」※※※指示库拉将机体开进机库后，货柜门在众人眼前缓缓开启。在里面的是——诺亚机关的职员们，人数大约有十名左右。艾尔兹跟那雪虽然没跟他们直接接触过，不过在机关里多少还是打过几次照面。这些人的脸上充满了恐惧的神色，而在听完走下机体的面具男·库拉解释之后，艾尔兹才终于把握住现状。「怎么会这样……拥有感情的杰诺人居然会遭到同胞追捕……」艾尔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要塞都市居然会真的实行。「还不只如此而已。」在愤慨不已的艾尔兹面前，库拉又接着说下去：「被抓住的杰诺人连接受选别测验的机会都没有，马上就会被强制处分掉。我们在这里谈话的同时，恐怕有许多杰诺人已经……」听了这句话，米奈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只见她露出空虚眼神，双手抱住肩膀不断颤抖着。「不、不要……不要处分我……我不想死，好恐怖……」现在她的双眼注视的并不是现在——而是过去。诺亚机关的成员全都是过去因为感情觉醒而差点遭到废弃处分，最后被库拉给救出来的人。米奈也是其中的一员。艾尔兹蹲到米奈面前，看向她的双眼。「不要紧。我们会好好保护米奈，所以没什么好怕的。」「咦……艾、艾尔兹，先生……？」米奈双眼的焦点逐渐对上艾尔兹的脸。「哎呀？对、对不起，我怎么……」「别在意。站得起来吗？」「啊，是。」牵着艾尔兹的手，米奈站起身来。「强制处分啊……」侧眼看着两人的那雪轻声说道，接着又将视线投向库拉。「所以你才带他们来这里避难吧……倒是丽莎呢？怎么没看到她人？」「身为诺亚机关所长兼兵器开发负责人的丽莎算得上是我的左右手，所以我让她留在都市里帮我的忙。只要动用上级机士长的权限，要藏匿一个人轻而易举。」面对库拉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那雪只是哼了一声。「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在这种状况下，你不也是处分的目标之一吗？」「都市的判断基准虽然冷酷，不过却非常单纯。拥有感情的人无法操纵结晶机构……反过来说，只要能操纵结晶机构的话，就不会被当成拥有感情的人。」「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了，为什么你有办法操纵那台机体？」「我的脑神经构造似乎比其他人要来得有弹性，可以只在操纵结晶机构的时候空出脑容量来当作运算空间。」「……真不得了。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办得到吗？」过这都是为了拯救更多——」「我一点也不在意。」这是段似曾相识的辩解。莉丝缇打断了库拉的辩解，眯起双眼盯着他不放。「只要是为了保护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但如果有任何人想要伤害哥哥的话——就算那个人是你，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库拉上级机士长。」莉丝缇在这么说的同时拔出大腿旁的短剑，才一眨眼覆盖着念动力光芒的刀尖就指向库拉眼前。「……原来如此，我会记住的。」大概是因为察觉到莉丝缇是来真的，库拉的嘴角看来似乎有些僵硬。对库拉的面具盯了整整五秒后——莉丝缇才终于收起手中的短剑。接着她一反刚才的险恶态度，用十分温和的声音向艾尔兹问道：「哥哥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哥哥是怎么看库拉上级机士长的？」「我……」艾尔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不只莉丝缇，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其中又属那雪的眼神最为特别，仿佛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她的内心在想什么似的。——交给你决定吧。艾尔兹并不知道那雪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不过，艾尔兹对那雪点头之后——那雪也用同样的动作回应了艾尔兹。「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把莉丝缇当成实验品。」艾尔兹看向库拉的假面，毫不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不过当莉丝缇正要准备冲向前时，却被艾尔兹伸手制止。「哥哥……？」面对露出疑惑表情的莉丝缇，艾尔兹短短说了声「抱歉」之后便继续说下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从母亲身上学到了生命就是希望的道理，所以我不能容许有人做出这种大量掠夺生命的行为。」艾尔兹的母亲，也是那雪的导师兼战友——箕轮留美，在二十年前从人工冬眠中醒来，并且用最壮烈的方式走完了一生。而她的希望，就寄托在艾尔兹身上。拯救世界、拯救生命的希望。她的谆谆教诲，在艾尔兹心中点起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火。「所以……库拉，我需要你的力量。如果想要拯救更多生命，光靠我们几个是不够的。」「母亲的教诲、吗……」库拉露出微笑，用没人听见的音量低喃道。「其实我原本就想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没想到反被抢先一步了呢。」接着又举起双手，表现出欢迎的意思。「被抓住的杰诺人都被监禁在再生处理设施里面。救援行动由我来执行，麻烦你们驾驶杰斯特马克帮我引开警卫的注意力。」「了解……不过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别担心，单论小规模救援作战的话，至今我已经有过多次成功经验了……没错吧，米奈？」「是、是的。要是没有库拉机士长的话，我跟丽莎姐恐怕都……」「……嗯，说到丽莎，我这里有她的留言。」库拉拿出一个六角形装置，并且举到米奈眼前——是结晶。「咦？请、请问……」「这是丽莎托我交给你的，收下吧。」出现在半空中的冰制荧幕让米奈不知该往哪摆的视线集中在一点——也就是荧幕当中映出的人影。『米奈、还有各位。我想大家可能都很担心我的安危，不过请放心，我没事。』「丽莎姐……！」出现在荧幕上的，是个留着一头显眼金发的女性。丽莎·玛夏儿。她不仅是诺亚机关的所长，对米奈来说也是有如大姐一般的存在。荧幕上的丽莎轻轻行了个礼，接着用充满坚定意志的眼神望向「荧幕的另一边」。「我也要拜托各位务必配合库拉大人的行动，现在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佐特司令的非人道行为才行。请各位把力量借给我们吧……！」影像纪录就到这里结束。只见那雪耸耸肩膀，瞪了库拉一眼。「受不了……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准备周到还是心机重。你该不会是打算一被拒绝，就搬丽莎出来说服吧？」「结果证明我并不需要这么做。」「连否认都不否认啊……没想到会有人脸皮厚成这样。」那雪叹着气，看了艾尔兹与大家一眼——然后大力拍了一下手。「既然决定了就快点行动吧！杰斯特马克，准备出动！把驾驶舱跟所有房间之间的扶梯通通卸掉，我们直接从整备区进驾驶舱！」那雪一发号施令，艾尔兹跟米奈立刻拔腿冲了出去。而莉丝缇虽然迟疑了一下，不过也随即追在艾尔兹的背后奔向机体。当那雪正打算追上三人的时候，库拉突然出声叫住她。「刚刚我就觉得很奇怪了……那台灰色的机体难不成就是杰斯特马克？」「是啊。虽然我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不过杰斯特跟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啰。」原本一片漆黑的杰斯特马克机身在历经由黑转红，接着又由红转银的变化过程后变成了灰色。见到自己的爱机变成一副耗尽能源的模样，那雪差点没哭出来；不过在发现机体颜色会随着主驱动员不同而变化之后——「……既然可以变回原本的黑色，那就算了……」虽然还是不太情愿，不过那雪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有一点也让那雪很在意，那就是杰斯特马克的内部构造。利用念动力从外部驱动机体的优点，就是可以减少机体内的驱动器数量，简化驱动系统。过去，杰斯特马克的驾驶舱四周有坚固的装甲保护着，连带提高了驾驶员的生存机率；但是在艾尔兹把杰斯特马克改造成四人用的同时，驾驶舱本身的防御力也随之受到削减。获得强大力量的代价——这么说或许是夸张了些，不过缺点就是缺点。「老实说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确定那个白色状态——我们暂时叫它能量全开模式（Fulldrive Mode）的状态似乎是暂时性的，而且大概是因为全速运作带来的消耗过高，所以能维持的时间也有限。」但是，除此之外的事一概不明，只知道这是由艾尔兹所引起的变化而已。虽然还不清楚这些变化跟艾尔兹是人类与杰诺人的混血儿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不过白银色的念动力确实是史无前例的现象。虽然艾尔兹等人之后为了击退被杰斯特马克的热量吸引而来的ENO又出动过好几次，不过白银念动力自从那次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喔？原来能量全开状态的维持时间有限是吗？这真是个好消息。」库拉扬起了面具底下唯一露出的嘴角。这样的态度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对劲。那雪吞了口口水，回过身来面向库拉。「……你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别在意。」库拉强硬地打断话题后，便回到自己的机体上。看着他的背影，那雪露出了严肃的神情。「糟糕，好像说溜嘴了……」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就好……那雪像是在祈祷般地轻声说道。为了准备救援作战，库拉没多久就离开了机库。忙从手上的辅助装置拉出缆线，接上操纵板。「那么先让米奈担任主驱动员吧。她的滑行速度在我们当中是最快的。」艾尔兹的手离开操纵杆，放到了座位旁的武装切换杆上。现在，艾尔兹背后的座位顺序从左开始依序是米奈、那雪与莉丝缇。当艾尔兹一拉切换杆，米奈与那雪便连人带座位一同交换了位置，变成那雪在左，米奈在中央。位于后座中央座位上的人就是主驱动员，专门负责控制机体。「拜托你了，米奈。」「好、好的！念动力障壁，捕捉机体！」得到米奈的力量，杰斯特马克的机体从灰转红，连武装都随着她的念动力特性而产生变化。——白银新生。靠着燃烧天外之雪得来的能量，让物质无中生有的奇迹。一对由许多喷射推进器所组成的大型平衡翼从杰斯特马克背上出现，和装备在脚部的主推进器一同燃起红色光芒。同时，机体用巨大手腕拔出了腰间的辅助推进器，只见变形成雪杖模式的辅助推进器喷射口同样闪现出念动力的磷光。出动准备十分万全。而当米奈专注在释放念动力的时候，旁边的两人也忙着监控有关机体状况的各种数值。只是在见到机体传回的结果后，莉丝缇不禁担心地望向米奈。「……能源消耗量太大了，储雪库里的雪量已经消耗掉两成啰。」「啊呜……对、对不起，我对这方面的控制实在很不拿手……」受到莉丝缇冷静指正，米奈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这点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啦。雪不够用的话，只要停下来补给不就得了。」正如那雪所言，敞开的机库闸门外现在正不断飘着雪花。只要这里还是冬世界一天，就不需担心燃料用尽的问题。艾尔兹接在自信满满的那雪后说道：「那雪说得没错。再说我们也得尽快赶到要塞都市去才行。」「好吧，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虽然莉丝缇还是不太服气，不过她看起来并没有要反对艾尔兹的意思。艾尔兹踩下脚边的踏板后，机体脚部的尖锐装甲立刻往前后倒下，并且展开两侧露出了内部的溶雪板。这片溶雪板能够让雪溶化成水来减轻摩擦，让机体能在雪地上顺利滑行。「——我们走！杰斯特马克，出击！！」最终安全装置一解除，机体立刻借着弹射台的加速力冲出机库。掀起大片雪烟之后，以要塞都市为目标的鲜红杰斯特马克就这么投身于白银色的冬世界中。※※※「……真的不要紧吗？哥哥？贮雪库存量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喔。」莉丝缇突然开口。天外之雪拥有不断吸热的特性。而为了从天外之雪的结晶核中抽取能源转换成动力源，杰斯特马克平时会用机体脚底的扇翼将雪吸进腰部的贮雪库贮藏。但这个动作在滑行中并没有办法实行，这是因为溶雪板会把脚底下的雪全都溶化的缘故。而在现在这种紧急状态下，他们并没有时间停下来补充雪——也就是说，能源现在是只减不增的状态。莉丝缇担心的似乎就是这件事。「考虑到白银新生的消耗量，这样的数值实在不得不叫人担心呢。」「没问题啦，白银新生状态下的杰斯特可以直接从机体外补充能源，不一定全得靠贮雪库维持动力啊。」「但这样一来，势必会消耗掉周围一带所有的雪。」同时也等于陷入失去所有补给来源的重大危机。「在状况千变万化的战场上，一旦失去补给来源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自己不也说过，这架机体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该怎么运用它呢？」「……多谢你直截了当的感言。不过杰斯特就是杰斯特，我才是最了解它的人。」「……我就是在提醒你过度自信会影响判断力，这么想死的话可不可以拜托你自己一个人去死，不要连累哥哥？」「啊！？你这人实在是……！！居然对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说这种话——！？」「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吵了起来。「艾、艾尔兹先生……现在该怎么办……？」座位夹在两人中间的米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朝艾尔兹寻求援助。「这个嘛……」艾尔兹沉思了一会儿。虽然两人的意见都很有道理，不过现在——「计划不变，我们继续往都市前进。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也好，只要我们早点抵达都市的话，说不定就能拯救出更多生命。可以吧，莉丝缇？」「哥、哥哥……我……」听了这番话，莉丝缇沮丧地垂下头，像是要将所有意见吞回肚子里似地紧紧咬住下唇。见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连那雪都不禁讶异地瞪大双眼。「啊……那、那个，用不着难过成这样嘛，莉丝缇……？」「…………」莉丝缇没有回答。驾驶舱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机体滑行在雪上的轻快摩擦声与机身的沉重驱动声不断震动着四人的耳膜。两人刚刚的论战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似的。正、侧面荧幕上仍然映着一成不变的洁白雪景，丝毫看不到要塞都市的踪影。现场还是一片沉默。虽然状况跟刚才不同，但米奈还是只能不知所措地望着邻座的两人。「呃，那个……呜呜……这个感觉好不自在喔……」「嗯？怎么了？」这时艾尔兹才终于发现后座三人的异状。「那、那个，艾尔兹，这是因为……」答不出个所以然的那雪只能不断搔着脸颊。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对、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虽然对那雪慌张的语气感到有点疑惑，不过艾尔兹还是一口答应了那雪。「啊，嗯。你想问什么？」「库拉要我们帮他引开卫哨，可是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出动杰斯特吗？我们应该只是要去分散警卫人员的注意力而已吧？」听完那雪的问题，艾尔兹顿时露出忧虑的表情。「……不，到时我们恐怕必须与一支大规模的杰诺·疾行者部队为敌。」「跟大规模机动兵器部队为敌！？为什么！？」「……我先从再生处理设施开始说明起吧。」在瞪大双眼的那雪面前，艾尔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以前我应该有说过，杰诺人是从细胞培养装置里出生的吧？」「是啊。所以你们才会完全不了解……那个，男女之间的差异对不对？」「没错……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艾尔兹打断话题，因为重点不在这里。「所谓的再生处理设施，其实就是细胞培养装置及杰诺人处分场的总称。遭受处分的杰诺人会被分解成蛋白质，重新还原到用来培养杰诺人新生儿的培养液里。」话说出口的同时，心底涌上的厌恶感让艾尔兹不禁皱起眉头。——失败的作品必须毁掉重作。耳边仿佛响起佐特司令的冷酷嗓音。大概是看出艾尔兹在想什么，那雪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他们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受不了，杰诺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而要塞都市之所以会在那部署大批部队的理由——是因为这座设施是要塞都市中仅存的少数夏世界遗产。」「……原来如此，我懂了。依靠科学技术运作的工厂或多或少都会产生热能，所以遭到ENO袭击的可能性也特别高对不对？」「没错。所以每次再生处理设施要运作时，都市一定会派遣大规模的ENO迎击部队前往防卫。我想这次一定也……！」当艾尔兹正要说出结论的瞬间——从刚刚就没有说话的莉丝缇似乎发现了什么。「捕捉到敌机反应！前方约两公里——要塞都市周围出现多数机体！」「果然来了吗！不过，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战斗！那雪！」「OK！洒出威吓弹幕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引过来吧！」不愧是那雪，马上就察觉了艾尔兹的话中涵义。「——好，作战开始！」艾尔兹将武装切换杆切到那雪的名字旁。这次轮到那雪表现了。只见机体不断吸收由周遭的雪所化成的红光，并且变化成新的模样。以破竹之势滑行于无人雪原上的杰斯特马克，在它的所经之处完全见不到一片积雪，只有原本被埋在白雪底下的荒芜大地而已。接着，从红光中出现的是一台背负着巨大长枪——救世加农炮，机身漆黑的炮战型杰斯特马克。举起左右两支变型成射击型态的战杖，杰斯特马克开始一面扫射一面往敌阵突击。虽然枪口喷出的光弹完全没伤到敌机一根寒毛，不过艾尔兹等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命中对方的意思，扰乱要塞都市的部队才是他们的目的。落在雪原上的光弹掀起大量雪烟，而在烟幕的另一端，数架察觉到敌机存在的杰诺·疾行者立刻散开队型，对杰斯特马克展开包围行动。「看过来看过来！不想当鬼的话就来抓我们啊！」「鬼？那不是鬼，是杰诺·疾行者——」「我知道我知道。」艾尔兹才指正到一半就被那雪给打断。「这是夏世界的游戏啦！事情解决以后我再教你怎么玩！」「游戏……就是大家一起得到乐趣的行为对吧？我会期待的。」露出微笑的艾尔兹将操纵杆一推。机体立刻变换行进方向，在雪原留下了一道弧线。为了闪避疾行者部队的炮火攻击，杰斯特马克在行进间不断地左右转换方向，以免进入敌人射线。脱离疾行者部队的包围网之后，杰斯特马克打开脚部推进器并弯起双脚膝关节，将驱动装置功率提高到临界点——接着一口气解放出来。只见机体高高跃起，一下就越过了都市防壁。「……呜！」驾驶舱因为着地时的冲击而剧烈摇晃，不过艾尔兹咬紧牙根忍住了这阵冲击。接着，荧幕上显示出周围的光景……「外围地区还是一样被放着不管吗……」艾尔兹感到一阵心痛。那是一片空旷到令人看不出是都市一部分的荒土。这一带所有建筑物早在日前艾尔兹等人与类人级——ENO化的留美展开激战时，就已经被杰斯特马克所发出的白银之光给转换成能源了。虽然当时没时间去在意太多，不过冷静下来重新审视眼前的光景后，艾尔兹才发现自己与同伴们对都市——对世界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因为杰斯特马克的念动力而产生感情的杰诺人们，当然也是其中之一。或许是因为想到同样一件事，米奈落寞地说道：「不晓得那些植物幼苗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在这么严重的积雪下，恐怕……」由于白银之光（念动力）的影响，原本再也无法孕育自然的大地上居然重新冒出了新芽。但这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现象而已。在冬世界的严峻气候中诞生的这些珍贵新生命，最终恐怕还是逃不过枯萎的命运吧。——枯萎的绿芽，以及即将受到处分的杰诺人们。两者在艾尔兹的脑海中重叠在一起。（如果说这是我们的行动所带来的结果……那么我就必须把这些人拯救出来才行！）艾尔兹立下新的决心，并且重新握紧操纵杆。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在都市中响起。《——贝塔级紧急警报，不明机体入侵都市，第15小队请立刻前往迎击——》艾尔兹看向荧幕，发现从尖塔顶端出动的杰诺·疾行者部队纷纷朝着杰斯特马克跳跃而来。敌人总数十八架，而且还分成六架一组共三组的队形，准备从三方向包围住杰斯特马克。「那雪！」艾尔兹刻不容缓地叩下双边扳机，后座的那雪也立刻回答：「了解！默示录闪光，齐射！」那雪的斗志化为念动力，让杰斯特马克双肩的机关炮放出无数弹雨。「虽然说锁定功能已经事先解除了……这样还被打到的话，只能怪你们自己运气不好啰！」正如那雪所言，虽然大部分的光弹都落到地上，不过还是有数架疾行者中弹。只是因中弹而停止动作的机体都还维持着原型，所以应该不用担心里面的驾驶员。「很好！我们一口气突破重围！」弹幕掀起大量雪烟，让敌方部队无法抓住杰斯特马克的踪影。趁着这个空档，杰斯特马克加速穿过机体之间，接着突破雪烟赶向位于都市的中央的再生处理设施。这场救援作战能否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杰斯特马克能够引开多少目标设施周围的警卫。为此艾尔兹他们必须想办法先接近设施，这样才有办法吸引到最多敌人。「艾尔兹先生小心！是敌人的攻击！」担任副驱动员的米奈慌忙大叫。由于杰斯特马克在搜敌时必须将念动力调整成圆形平面，所以驱动员对念动力形状变化熟不熟练会直接影响到搜敌有效范围的大小。而刚刚要不是有对这方面最拿手的米奈在，恐怕没人能够察觉到这记超长距离射击吧。「啧！」艾尔兹操纵机体一个转身，让机体滑进了尖塔的死角。就在这个瞬间，一颗压缩雪弹擦过了杰斯特马克的头部。要是艾尔兹再晚一瞬间回避的话，恐怕头部已经受到直击了吧。「这个正确无比的射击技术——」在艾尔兹皱起眉头的同时，那个人物的声音也响彻都市所有角落。《——敬告以管理号码CDIP·043，艾尔兹·吉欧弗罗斯特为首的杰斯特马克驾驶员，再生处理设施运作时，本都市将会进入对ENO戒严态势，请尽速撤离此处——》「佐特司令！可以的话我实在不想跟他正面交锋……！」艾尔兹忿忿地说道。这时，莉丝缇传来了战斗资料的解析结果。「根据敌方弹道推断，敌人有可能位于目标设施正面……哥哥，该怎么办？」情势陷入最糟糕的状况。要是有佐特司令这个强敌在，恐怕就算是库拉也没办法轻举妄动。「……没办法了！能找出遮蔽物比较多的迂回路线吗？」「知道了，哥哥你等一下。」没多久，要塞都市的地图与迂回路线便先后显示于荧幕上。而且路线还有三条。「我个人推荐C路线，这条路线的风险与距离比算是比较平均的。」「太好了，那就照莉丝缇的提案行动吧。」战术分析是莉丝缇的得意领域，她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伙伴之间互相信赖、互相帮助，这正是杰斯特马克的最大武器。「……嗯，谢谢你，哥哥。」莉丝缇露出满足的神情，不过下一瞬间又立刻用锐利的眼神瞪向那雪。「引诱敌人的射击点由我来指示，没有意见吧？」她的口气十分强硬，恐怕是出击前那场能源效率论争的疙瘩还留在她的心里吧。见到莉丝缇这个态度，那雪只是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傻瓜，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指令我当然会遵守——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得说在前头。」「……什么事？」「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对伤到对手跟建筑物……不然你的行动方式实在叫人看了很不安。」「我也要拜托你。我们这次并不是来打倒敌人的。」「……好吧，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莉丝缇点点头，看来是达成共识了。众人将视线转回荧幕，这才发现刚刚甩掉的疾行者部队已经再度追了上来，要行动的话只能趁现在。艾尔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双脚踩上踏板。「……好，我们上！」离开尖塔阴影后，杰斯特马克开始穿梭在建筑物与建筑物当中。在城巷战里，机体大小是左右战况的一大因素。要塞都市的建筑物高度顶多只到杰斯特马克的腰部而已，所以敌人一眼就能看出艾尔兹等人的位置；相对的，杰诺·疾行者的大小只有杰斯特马克一半左右，要藏身在建筑物当中可说是轻而易举，根本没办法抓住它们的正确位置。所以非得先打破这个不利情况不可。「哥哥，用三连发模式做一发点放！攻击位置在——这里！」荧幕上随即显示出建筑物遭到击毁的模样。而当建筑物崩坏殆尽，视野开始变辽阔的瞬间——莉丝缇所计算出的预测敌人位置也显示在荧幕上。从正在进行高速滑行的机体当中，想要用视觉捕捉一闪即逝的敌人身影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只能依照战斗资料来推断敌人的位置并展开行动。杰斯特马克将天神光弹枪的火力压到最小，连续射出三发光弹。但是，光弹似乎没有命中敌人。「没中！？」「没关系，这样就够了。」这时，对面建筑物的阴影下突然掀起了雪烟。而且还不是一阵而已，是好几阵。——那是敌人的滑行痕迹。抵达十字路口后，杰斯特马克一个九十度转弯，开始往敌人逼进。下一瞬间，荧幕上闪过了一个指尖大小的白色身影。虽然身影在一瞬间就躲进建筑物背后，不过机体很快地就将记录下来的图像放大成能够判别的大小。即使只能隐约看见轮廓，不过那肯定是佐特司令的白色疾行者没有错。这时艾尔兹才终于理解到莉丝缇的意图。「原来如此，先把敌人从设施中引出来吗？」「接着只要保持一定距离，对敌人进行扰乱射击的话——」目的就算达成了。莉丝缇应该是想这么说没错。只不过，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来自机体脚部的冲击。处于滑行状态中的机体一下失去平衡，开始往前倒去。「呜……！？」幸好驾驶服的背面与腰部能够固定在驾驶座上，所以艾尔兹等人才不至于摔下座位。但即使如此，这股威力波及整个驾驶舱的震动还是免不了地把他们震得东倒西歪。被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晕头转向的莉丝缇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随即往坐在隔壁的主调整员一瞪。「跌得还真难看呢，那雪。亏你平常老是说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我看你的控制技术也没好到哪里去嘛。」「少、少啰嗦！刚刚我是被偷袭的好不好！」像是在逃避责备的视线似的，那雪转头朝坐在另一侧的米奈问道：「米奈！知道刚刚的攻击来自哪里吗？」「请等一下！呃——……我想应该是这里！」荧幕上显示出要塞都市的地画与米奈的预测射线。确认过内容后，莉丝缇讶异地瞪大双眼。「……真不敢相信，居然有办法从这么窄的建筑物缝隙间进行攻击……」战术机动辅助杖发射出的压缩雪弹口径为20公分，但佐特司令瞄准的缝隙宽度却只有30公分而已。不容许丝毫误差的超精密射击。连那雪都不禁冒出冷汗。「而且瞄的还是装甲最脆弱的关节部位……这下左脚恐怕是报销了。」「怎么可能……杰斯特马克居然这么简单就……？」艾尔兹震惊到连嘴巴都阖不起来。单就机体性能来说，杰斯特马克应该占了压倒性优势才对；但即使如此还是没办法伤到司令一根寒毛——只能说驾驶员技术相差实在太大了。「……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哥哥。我们实在太过小看佐特司令的战斗能力，作战失败了。」「莉丝缇！？可是这样的话——」「我不在乎。我只要哥哥能够平安无事就够了……撤退吧。」那是十分清澈、温柔的嗓音。不论是谁都听得出她是打从心底担心艾尔兹的安危。事实上，艾尔兹内心的某个角落其实是赞同莉丝缇的。其中冷静的部分不断对艾尔兹强调作战成功率过低，脆弱的部分也不断催促艾尔兹赶快逃离这里。但是……「……抱歉，我办不到。」「为什么！？我不希望哥哥死在这里啊！哥哥是我的一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半失控的莉丝缇从座位上探出身子，抓住了艾尔兹的肩膀。但是艾尔兹却用他的宽大手掌轻轻覆盖住了莉丝缇细致、白皙的手。「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生命，同时，我们也必须为我们自己带来的变化所负责。」要是现在丢下受念动力影响而产生感情的杰诺人不管，就等于是在逃避自己的行动所造成的后果。这样一来，自己要拿什么脸去面对在天国看着自己的父母？而这点对那雪来说也是一样的。「艾尔兹说得没错！就算被打倒再多次，我跟杰斯特都绝对不会放弃！无论几次我们都一定会重新爬起来！」包覆在那雪全身的念动力开始发出耀眼光芒。像是在呼应她的斗志般，杰斯特马克撑起一边膝盖，重新站了起来。覆盖在巨大身躯上的积雪在落到地面前便纷纷化作红色光粒，集中在中弹的左脚上。同时，大地上的积雪也不断化成念动力被吸收进机体里。不够用来修复机体。结果，机体为了白银新生不得不动用到贮雪库内部的雪，修复所消耗掉的能源远超过在战斗中用掉的量。不过，那雪却没有露出半点动摇的神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风险什么的，只要把它当成胜利的催化剂就好啦！」「……！什么跟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说的话！」「无法理解吗？那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人的心是怎么燃烧的！」那雪露出自信的笑容，对艾尔兹说道：「艾尔兹！我们的目的只是要帮库拉争取时间对吧！？那就别管道路跟建筑物了，就这样一直线冲过去封锁住敌人的行动！」「一直线！？这样的计划真的可行吗！？」「不是可行不可行的问题，我们一定要成功！！」那雪用充满力量的声音回答。这个「力量」和音量大小无关，而是指她的声音里那股能够为人们斩断迷惘、带来勇气的魔力。「……知道了，我相信你！」「很好！米奈，支援就麻烦你啰！」「好、好的！我现在让敌人的预测位置显示出来！」在充满活力的驾驶舱中——只有莉丝缇一个人低头不语。「哥哥……为什么……」但是艾尔兹只顾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注意到莉丝缇的反应。「好，我们上吧！」艾尔兹在扳下操纵杆的同时踩住踏板，接着机体就在那雪的控制之下——跳了起来。只见杰斯特马克用强韧的双脚向地面一蹬，巨大的身躯立刻跃上空中。「杰斯特的吸雪风扇还有这种用途喔！」当那雪大喊的同时，杰斯特马克的脚底下也发出了激烈的风声。这是因为机体脚底的扇翼开始逆向旋转的缘故。并不是为了吸收脚底下的雪，而是为了喷出大量空气。借由风压减轻重量的机体着陆在某栋建筑的屋顶上，让上面的积雪在空中飞舞成同心圆状。接着杰斯特马克又重复几次跳跃，在一瞬间就拉近了和佐特机之间的距离。漆黑的巨神在一片纯白的街道上空飞舞。当驾驶舱的主荧幕终于捕捉到白色疾行者的身影时——「——看到了！是佐特司令！」「很好！我们就这样撞过去！」杰斯特马克开始朝着佐特机奔去。对手似乎没料到这记跳跃，导致反应完全慢了一拍。不过佐特司令毕竟是佐特司令，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有办法举枪反击。可惜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虽然佐特司令的攻击打穿了杰斯特马克的肩甲，不过却没办法让冲向自己的机体减速。一阵剧烈撞击。两架机体在地上滚成一团，直到撞上机库外壁才停止。「抓到你了！」杰斯特马克刻不容缓地压制住佐特机。由于两架机体的体格有如大人与小孩，所以只要像这样把对手压住，体积较小的杰诺·疾行者几乎是挣脱不了的。除此之外，周围所有机体更是纷纷为了营救司令而开始集中到两架机体的所在之处。诱饵战术可以说是相当成功。接下来就只要等库拉展开行动就行了。「艾尔兹，我要求你说明这个行动的意图。」佐特提出的问题十分耳熟。过去，艾尔兹驾驶杰斯特马克冲进受到类人级的精神攻击影响、而开始自相残杀的杰诺人之间挡下所有攻击时，佐特也曾经提出过同样的问题。而艾尔兹也做出和当时同样的回答。「我在那时就已经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一条生命被夺走！！你又为什么要处分拥有感情的杰诺人呢，司令！！」「我了解了，你们的目的是再生处理设施吗？」「没错！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有必要夺走他们的性命吗！！」「你错了，他们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什么都不能做。所以对这座都市来说，他们成了不需要的存在。」他的语气十分冷酷。即使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佐特依旧不改自己的态度。「为了维持要塞都市的正常运作与当中三万名人员的正常生活，这是最合理的选择。我们在对类人级一战中受到太多损害，没有必要再留下千余名无用人员。」——所以必须杀了这些人，重新制作。他仿佛听见佐特正在这么说。艾尔兹没办法使用压缩言语，也没办法理解佐特压缩在单字中的所有思考。即使如此，现在他依然能够完全理解佐特的主张。周围的疾行者部队发射出的无数弹雨不断降在杰斯特马克身上，在驾驶舱因为机身中弹而剧烈摇晃的同时，艾尔兹开口大喊：「既然如此，那我就用杰斯特马克去守护那些失去力量的人！」听完这句话，佐特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吐出了一句「……毫无意义」后静静地开始说道：「露美艾儿也和你做过相同的事。直到现在，我还是不了解她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二十年前，艾尔兹的母亲——箕轮留美在接受要塞都市保护时所得到的别名。「你知道母亲的事！？」当艾尔兹发现的时候，问题早已脱口而出。就算脑子里很清楚现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也一样。「回答我！为什么我会被当成司令的孩子养育？」藏在杰斯特马克里，记录着留美遗言的结晶。因为有它，艾尔兹才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是杰诺人理希特与旧人类留美的混血儿。但是，艾尔兹自从懂事开始就一直以佐特司令之子的身分待在要塞都市，即使他们两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由于结晶上的不明故障，事情真相到现在一直都还是谜。「因为那是露美艾儿的愿望。」佐特这句话让艾尔兹跟那雪同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母亲她……！？」「你是说留美姐把艾尔兹托付给你！？」根据过去纪录，留美应该是司令追捕的对象才对。难道这两人并不是敌对关系吗？「这是怎么回事！？司令跟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那是——」这时，随着一阵破碎声传来，远方掀起了一大片雪烟。疾行者部队立刻停火，开始寻找异状的原因。不过，杰斯特马克的外部监视器却早它们一步捕捉到了再生处理设施的影像。在烟雾弥漫的影像当中，艾尔兹发现有人逃了出来。「救援作战……成功了吗！」艾尔兹的注意力一分散，佐特机立刻趁机挣脱杰斯特马克的拘束，并且变形成滑行型态。莫非他想要去追捕那些逃出来的杰诺人——「等等！他们的安全由我来保护——」下个瞬间。《——贝塔级紧急情报。重复一次，贝塔级紧急情报——》「状况改变了，艾尔兹……是ENO入侵。」尖锐的警报声一响起，佐特与他带领的部队立刻调头赶往都市外部。「……艾尔兹，走吧。」那雪用告诫语气对艾尔兹说道，而艾尔兹也默默点头同意。「啊啊，我们也去迎击ENO。」语毕，艾尔兹随即操纵机体回头，准备追上佐特。要紧，绝对没问题的。对吧，那雪？」「那还用说！看来你也开始了解我的战斗方针了嘛！」那雪露出雪白牙齿，对着艾尔兹嫣然一笑。就算没说出口，两人似乎也已经互相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了。「…………」莉丝缇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久，杰斯特马克跃过了都市防壁，降落在雪原上。迎面而来的，是有如雪崩一般的大量雪烟。三角龙级——在要塞都市周边属于最常见的一种ENO。三角龙级的身高与杰诺·疾行者相差不远，锐利的大型尖角与背上有如荆棘的尖刺是它们最大的特征。它们的体表由坚硬的六角形结晶所构成，而覆盖在关节等可动部位的可伸缩性皮肤，则能够当作防寒服等物资的原料。由于遭遇频率相当高的缘故，对应方式在战技手册中记载得相当详细。但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改变它具有强大威胁性的事实，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群聚出现的时候了。撼动雪原的轰声不断接近。一对对泛着诡异光芒的六角形眼睛，现在全都盯着一点——要塞都市不放。「捕捉到敌人踪影！是30只三角龙级！」接到米奈的报告，那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有30只啊，数量还不少呢……艾尔兹！」「了解！要用那招对吧！」艾尔兹马上了解那雪的意图，扣下了双手操纵杆的扳机。只见机体从脚底打出固定姿势用的固定桩，并且用强韧的手腕拔出背上的兵器。兵器在一瞬间展开、延长，逐渐取回它原本的威容。没多久，雄伟的黑色巨人手上便出现了一把犹如力量象征的巨大射击兵器。「吸雪机能起动！能源充填开始！」机体后脚跟的扇形翼开始发出轰声。被吸进机体的雪纷纷化作念动力，让机体身上的红色光芒越来越强烈。莉丝缇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能够一边吸雪一边进行攻击就是定点炮击的优势……」「我不是说了吗！没人比我更了解杰斯特的特性！」那雪笑道。除了经验的差异之外，两人对机体的信赖程度更是天差地远。武装在没有消耗到任何内部燃料的状况下完成装填。炮口开始发出红光。「准备完成！随时都可以发射！」「好，发射！」艾尔兹再度扣下扳机。接着，两人的叫声与斗志重叠在一起——『无限救世加农！！』——闪光。炮口放出的火线在一瞬间扫过眼前的三角龙级大军，将敌人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消殆尽。救世兵器杰斯特马克——这就是诞生自人类心灵的奇迹之力。※※※和诺亚机关的职员们相同，被救出的杰诺人们同样是待在货柜里由杰诺·疾行者运送过来的。从都市逃出来的杰诺人一共有五十人左右，分别容纳在三个货柜里。而这些杰诺人现在正一个接一个通过杰斯特马克的机库大门往内部移动中。虽然没人命令就会自动整队这点的确很有杰诺人风格，不过他们脸上不知所措的神色倒是令人感到了些许人味。「只有这些？之前你说的人数应该不只这样才对吧？」那雪皱着眉头问道，但库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很可惜，遭到捕获的杰诺人在我们抵达时大多已经被处分完毕了。」「也就是说，我们太晚展开行动了吗……」艾尔兹垂头丧气地说道，站在隔壁的那雪也同样垂下头——不过却马上又抬了起来。「虽然很不甘心……不过现在也只能庆幸还能救出五十条命了。」「说得……也是。」再说要不是有库拉告知的话，恐怕连这五十个人都没办法得救。这次艾尔兹等人可以说是欠了库拉一份人情。「话说回来，你背后那两个人是……？」这时艾尔兹才注意到，站在库拉背后的那对男女就是刚刚操纵机体将杰诺人们运送过来的人。应该是库拉的同伴吧。「啊啊，他们是我的部下，在救援行动中帮了我不少忙。」虽然跟预想有些出入，不过他们的确是库拉的关系人没错。那么，他们应该也拥有感情才对。这么想的艾尔兹用友好态度朝两人搭话。「多亏有你们的帮忙，这些人才能得救。谢谢你们。」「…………」但是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当艾尔兹以为对方没听见，正想再道一次谢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对方空洞的眼神压根没有看着自己。就算是没有感情的杰诺人，只要出声叫住他们一样会有反应；但是眼前这两个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名的恐惧化作一阵寒意，袭上艾尔兹的背脊。「他们两个到底是……？」「——他们是失败的实验品。」库拉面不改色地说道。「失败的实验品……！？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是念动力与结晶的连动机构——i理论的受验者。但当时理论还建构得不够完整，导致他们在实验中不仅完全失去心灵，连脑部的思考领域都受到损伤。」只见库拉一弹手指，两人立刻注视着库拉的方向。「各员回到自己的机体上待命。」他们立刻执行了库拉的命令。由于他们在接收命令的过程中省略了理解命令这道步骤，所以执行速度当然不是杰诺人比得上的。放弃自我意志的杰诺人或许无法称作人类。但要是没有命令就无法行动的话——恐怕连生物都算不上了吧。「……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以『部下』来说，他们可以称得上是相当忠实。」「你这个人还是一样叫人恶心。什么部下嘛，这样子跟人偶有什么两样！」那雪怒声说道。至于艾尔兹——他光是要忍着不冲上去给库拉一拳就已经很勉强了。「你刚刚说了实验失败，没错吧……！？这么说，莉丝缇有可能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这你就错了，艾尔兹。格玛尔嘉德是基于已经完成的理论所建构出来的机体，因为有我这些部下的牺牲——机体的安全性才得以受到保障。」「你说牺牲！？」艾尔兹简直被怒气冲昏了头。「结果你也跟佐特司令一样，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嗯，至少我并没有要夺走他们性命的意思。不过这可伤脑筋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不太方便开口提出要求呢。」「……要求？总之先说来听听吧。」得到那雪的许可，库拉不慌不忙地开口：「多谢。那么请你们从今天救出的杰诺人当中，提供几位出来当作量产型格玛尔嘉德的实验驾驶员——」那雪瞬间拔出腰间的手枪朝库拉开了一枪，不容许他再说下去。念动力的光擦过库拉的身体，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些许焦痕。「……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麻烦你回去吧，我不会把这里任何一个杰诺人交给你的。」在那雪的威胁下，库拉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迟早会出现需要我的人。」「什么意思？你自以为是预言者啊？」「这不是预言，是已经确定的未来观测结果。」库拉就这么带着微笑离开了现场。那雪叉着腰，目送着杰诺·疾行者离开机库。「嗯——我想想，这时候应该怎么说……对了，盐！得快点洒盐在门口才行！（注1）」（注1日本的一种驱邪习俗。）大概是因为正在气头上，那雪不断对着空气大骂。「东京湾是在哪个方向啊？得去装点海水回来晒盐才行——嗯？艾尔兹？」过了好一会，她才发现艾尔兹正站在自己旁边。「谢谢你，那雪。」「咦？谢、谢什么……？」「谢谢你愿意保护杰诺人，我真的很高兴。」见到艾尔兹露出微笑，那雪脸上开始微微泛红。「……没、没什么啦，我只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毕竟谁听了那种话都会生气嘛……对不对？」「即使如此，能够遇见愿意认同我这份感情的那雪，对我来说一样是很大的救赎。我希望你能把这份温柔也传达给大家。」「什、什么温柔，我只不过是……！」那雪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最后她终于受不了地走了出去。「好、好啦！不然我们来办个欢迎派对如何？选几个可以许多人一起玩的游戏好好同乐一番，让大家知道我们想要跟他们打成一片！」「原来如此。那么，你愿意让我们见识一下你刚刚在战斗中提到的游戏吗？」追上那雪的艾尔兹如此问道。「……你还记得真清楚。」

第二卷 第一章 Chapter: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