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章 Chapter:03

要塞都市的杰诺人救援行动与欢迎会结束后过了数日。在机库里受保护的一部分杰诺人很快便适应团体生活，并且开始会跟艾尔兹他们攀谈。只不过，这些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前诺亚机关的职员，而且数量也不多。而大多数的杰诺人至今都还对未来一片迷惘，只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已。其中甚至有一些人对芙兰的主张持赞同意见，完全不肯与其他人交流。「虽然很令人难过，不过芙兰其实说对了一件事。」那雪垂着眼帘感叹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的……」那副模样仿佛像是在回忆过去夏世界的生活一般。而那个男人——库拉偏偏就在这时候前来造访。见到外部监视器传回来的影像，艾尔兹内心顿时卷起一阵不安。这次库拉只载了一箱货柜过来，不过却是大到必须动用三架杰诺·疾行者才有办法搬运的巨大货柜。难道……艾尔兹立刻发现他的来意，而那雪似乎也跟艾尔兹想到一样的结论，二话不说立刻打算赶他回去。当然，艾尔兹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但是很稀奇的——「那、那个……我想，如果只是听听他的话，应该没关系吧……」态度一向消极的米奈居然主动插嘴。虽然她的头在途中开始越垂越低，音量也越来越小，不过这次米奈的确是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意见。艾尔兹感到十分惊讶，但那雪的反应更是出乎他的预料。「……好吧，让他进来。」只见她盯着米奈的双眼看了好一阵子——接着满足地露出微笑。「那雪……这样好吗？」「当然。默默看着徒弟成长也是师傅的责任之一嘛。」艾尔兹还是一点也搞不懂。「……什么意思？」「呵，看来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呢。」那雪给了艾尔兹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举动让艾尔兹百思不得其解。「我想你们看到实物以后说不定会改变心意，所以才带了我之前说过的改良型格玛尔嘉德过来。」库拉走进机库的第一句话和艾尔兹的想像相去不远。这次他也是来寻找格玛尔嘉德的驾驶员的。为了以防万一，艾尔兹他们事先吩咐过杰诺人们绝对不可以踏出房门。所以不用担心会发生像过去，莉丝缇被佐特司令强行带走一样的情形。但是——「……居然就这样大剌剌地跑过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原来脸皮这么厚……不，还是你只是不懂得看状况？总而言之，我已经懒得生气跟惊讶，都想颁奖给你了。」「我不过是忠于自己的想法而已。至于你的称赞，我就不客气接受了。」「连挖苦也对他没用啊……」那雪嘟囔道。「再说我对自己观测到的未来还挺有自信的。」也不知道那雪的话有没有传进他耳里，库拉自顾自地继续开口：「……在我送过来的杰诺人当中，应该已经出现和你们持不同主张的人了对吧？」「这、这个……」被库拉这么一点明，艾尔兹心里的动摇全都写在脸上了。库拉在上回离去前曾经说过——「总有一天，这里会出现需要我的人」。「艾尔兹……你也未免太诚实了吧……」那雪盖住双眼叹了口气。见到两人反应的库拉扬起嘴角，似乎是得到了确信的情报。「看来再度造访这里是对的。现在应该会有人愿意听我的话了吧？」「等等！我绝不容许你把他们当作实验品！」库拉迈开大步，一副理所当然似地朝机库深处——杰诺人们的居住区前进，艾尔兹见状立刻张开双手挡住库拉的去路。「麻烦让个路吧，艾尔兹。」但库拉却只是用冷静的视线望向艾尔兹，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样子。「对和你们意见不合的人来说，我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新希望。你想在他们面前践踏这份希望吗？」「呜……」艾尔兹无言以对。对人体实验这回事丝毫不抱罪恶感的库拉，居然有可能是这座机库里某个人的希望。即使艾尔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思想——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想法。「芙兰想要驾驶它！！」库拉期盼已久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是芙兰。一直躲在杰斯特马克的维修物料底下的芙兰，这时毫不犹豫地现身在众人眼前。「只要搭上那台机体，芙兰就能重新回到战场上吗？如果是真的，芙兰愿意帮你的忙。」「芙兰，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出房间吗！？」「那种命令芙兰才不屑听。」芙兰刘海底下的眼眸淡淡地盯着艾尔兹，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芙兰想要力量……能够不依赖任何人，独自活下去的力量。」「所以你打算参加库拉的实验吗……！？你的心，还有刚萌生的感情很有可能会被破坏殆尽啊！！」「芙兰才不要什么心跟感情。与其抱着这种东西继续活下去，不如……！」芙兰望着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站在库拉背后的两名杰诺人说道。在他们的脸庞底下不要说心灵与感情——甚至连生者应该有的意志都不存在。「拜托你，芙兰想要驾驶那架机体。」「当然没问题。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听完芙兰的恳求，库拉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新的机体。」这时，那雪突然叫住准备带着芙兰走出机库的库拉。「等一下，库拉……答应我一件事。」「嗯，说吧。」库拉回过头来，而那雪也用严厉眼神相向。「答应我你会保障芙兰的安全。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吧？」不过——她却肯定了芙兰的行动。这句话让艾尔兹意外不已。事实上，他一直以为那雪会反对到底。「那雪，这样真的好吗……？」「怎么可能……我当然也想阻止她干傻事啊。」那雪的口气十分冷静。但是艾尔兹很清楚她冷静的口气背后到底藏着多少感情。「可是，像她这样的孩子是绝对听不进别人的忠告的。这种时候，我们也只能让她一个人不断苦恼、不断失败，带着满身疮痍去抓住属于自己的答案而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想法——当然，那雪也一样。虽然只是隐约感觉到而已，不过艾尔兹依然能够了解这点。「母亲她曾经说过，失败能够比成功学到更多的东西。」「不愧是留美姐，说得真好。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啦。」艾尔兹跟那雪互相交换了一个微笑，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看来两位已经得到结论了。」两人转过身对库拉点了点头，接着库拉又继续说道：就是说，我想请你们驾驶杰斯特马克和我带来的量产型格玛尔嘉德进行一场模拟战。」「什……！？」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艾尔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然，也得先征得当事人的同意才行……你觉得如何？」「芙兰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如果要打的话——」芙兰的视线锁定在一脸不感兴趣的无表情少女上。「芙兰想指定莉丝缇当对手。虽然芙兰在要塞都市的模拟战当中从来没赢过莉丝缇，不过现在的话……」被芙兰这么一挑拨，莉丝缇也回以对方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这么说，你有自信打赢现在的我啰？」「芙兰不觉得自己会输给现在这个可笑的莉丝缇。」「……这是你第二次否定我的爱了。也好，那我就接受你的挑战吧。」见到两人擅自答应，那雪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办法阻止她们两个了……那，模拟战的规则呢？我看你八成早就想好了吧？」「当然。只要其中一方的头部或驾驶舱受到致命打击就算分出胜负，而我会事先让双方机体的F·C·S（武器管制系统）连线，模拟战会在驾驶员完成致命攻击的操作瞬间自动结束——也就是说，机体并不会实际受到攻击。」「规则本身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真的有办法连上杰斯特的F·C·S吗？虽然你说得一派轻松，杰斯特的系统跟你们的机体可是完全不一样喔？」「这点你大可不用担心，以前我在调查杰斯特马克构造时就已经解析过它的系统了。」杰斯特马克初次造访要塞都市的时候，的确有接受过库拉的调查。但光用数小时就能将杰斯特马克的系统解析完毕，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事。那雪额上浮现出一道冷汗。「才花那么一点时间……？杰斯特马克里可是有连我们都分析不了的黑盒子耶……你到底是什么人？」「住在没有『谎言』概念存在的要塞都市其实还挺方便的，毕竟夏世界所谓的监察机关在那里并不存在。」库拉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技术、人才、物资……只要稍微窜改一下纪录，没有什么是我调不到的。诺亚机关就是我一个人在不断研究、开发的过程中留下的其中一项成果。」「把整个组织当成自己的东西为所欲为……你这个上级机士长还真了不起嘛？」「为了目的，我并没有选择手段的余裕。」库拉的目的。艾尔兹开始搜寻起过去的记忆——「我记得以前好像听你说过……你的目的是要打倒佐特司令，帮助杰诺人重新取回感情是吗？」「你说得没有错，不过——」库拉一度肯定了艾尔兹的话，不过又随即摇了摇头：「那也只不过是手段之一罢了。我的目的在更长远的地方。」「更长远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想知道的话，就先努力打赢这场模拟战再说。」丢下这句令人玩味的台词后，库拉便转身准备离去。在离去之前他对艾尔兹说道：「尽管拿出全力吧，不需要手下留情。」仿佛不想接受任何疑问似的，库拉就这么走出了机库。而芙兰也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面。莉丝缇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没问题，我会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爱到底有多强。」念动力在大气中掀起了一阵热风。那就像是在预言不久后的模拟战会有多激烈一般，让艾尔兹的内心隐约浮现一丝不安。※※※芙兰躺进了仰躺在地的机体胸口的驾驶舱。到目前为止，这架机体与杰诺·强袭者的差异，除了外观与驾驶舱位置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就连操作介面也是芙兰十分熟悉的系统。「可是为什么找不到生成荧幕用的结晶？还有这个又是……？」驾驶舱的天花板吊着一个搭载了结晶的圆环——脑波侦测装置。当芙兰一拿起装置，她不禁皱了皱眉头。「重量完全不同……」手上传来重量感十足的触感。而搭载在圆环上的东西虽然也是六角形，不过它似乎是跟结晶截然不同的东西。而且仔细一看，驾驶舱内部几乎都是由跟六角形物体相同的材质所构成的。「这个材质……跟那座机库还有杰斯特马克一样……？」「没错，你现在搭乘的机体内外全都镀了一层这种叫做金属的材质。」库拉的声音突然响起，同时驾驶舱正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芙兰吓了一跳，不过在看见货柜内部的情景与显示在角落的库拉后，她才终于理解到眼前的物体正是这架机体的主荧幕。杰诺·疾行者的荧幕是由结晶所生成的冰制平板。而现在芙兰眼前的装置对她来说是从未见过的——不，不对。她隐约记得在机库里好像看过类似的物体。「金、属……？为什么要采用这种物质？」自从受到艾尔兹他们保护以来，芙兰就时常在机库里见到这种所谓金属的物质。「金属唯一的优点就只有硬度高而已，有必要把这种缺乏多样性的物质用在机体上吗？」「虽然这架机体同时采用了念动力跟结晶做为动力，不过机体本身几乎都是沿用杰诺·疾行者的雪制零件，所以才必须镀上金属来防止零件溶化。」「念动力……！你要芙兰用跟艾尔兹他们一样的力量去战斗吗……！？」芙兰不甘心地咬着牙。难道非得使用来自感情的力量，才有办法证明被感情玩弄的人类是愚蠢的吗？正当芙兰为了理论破绽与思考回圈而苦恼不已时——「你知道人脑的进化历史吗？」库拉突然丢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为什么问这个？」「或者也可以说是生物的进化历史。过去，这个世界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生物。虽然当中只有人类拥有特别高度的感情……不过这并不代表感情就不存在于人类以外的生物身上。」「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先听我把话说完。你认为人类以外的生物会拥有什么样的感情？」「……不知道。芙兰对感情这种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么你最好记住——恐怖是生物最原始的感情。在面临危机的时候，生物会本能性地感到恐怖，并做出自我保护的行为。」「自我、保护……！」芙兰低下头，抱着自己的肩膀发起抖来。「负面感情和生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是因为人活在世上，是不可能不对死亡感到恐惧的。」——「所以芙兰才不要什么感情」。这是芙兰之前在艾尔兹他们面前所说过的话。正当芙兰开始对库拉的话感到兴趣的时候。「不过……」库拉在这里下了一个转折，接着扬起嘴角。「如果我们能把大脑调整成感受不到负面感情，你不觉得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吗？」「你是说，芙兰以后再也不会遇见令人讨厌的事了……！？可是，这真的有可能办到吗？」「那当然，i理论就是为此而存在的。」说完，库拉又立刻回问芙兰：「芙兰，你为何而战？」芙兰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库拉的问题。「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证明芙兰才是对的！！」「很好。那么现在戴上脑波侦测器，把你现在的心情灌注到机体里吧。」「……知道了。」戴上侦测器之后，芙兰开始在心里祈祷起来：（拜托你……！芙兰必须证明自己是对的才行！！）瞬间，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冲上脑海。——好热。脑海深处好像要被烧到麻痹一样。『真的只有这样吗？』芙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头盖骨里回响，但是她根本就没有开口。「这、这声音是怎么回事……！？」『顺从你的欲望，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全部解放出来吧。』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自己正在说话一般。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芙兰觉得那道声音十分地有说服力。「内心深处……芙兰的心里真的有那种东西吗？」『让芙兰来告诉你吧。芙兰讨厌艾尔兹，憎恨艾尔兹跟他的伙伴们。』「啊……那、那是……」『都是因为杰斯特马克，才会害芙兰现在必须为感情所苦。要是没有艾尔兹他们存在的话，芙兰就不会遇见《那种事》了！』「……敏特……」芙兰叫着某个人的名字，像是在忍受什么似地抱住了双肩。『可是艾尔兹他们却一天到晚把同伴挂在嘴边，根本不知道芙兰被同伴害得多惨……！』另一个芙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芙兰马上了解到——这就是愤怒。这就是一直沉淀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没有错……芙兰讨厌他们！芙兰恨他们！」自己的声音、感情逐渐和另一个芙兰重叠在一起。「芙兰绝对不能输给像艾尔兹那些笨到会去相信同伴的人！要是没有打赢他们，证明芙兰是对的……芙兰就再也没办法当芙兰了！！」将感情化作言语一吐为快后，芙兰感到大脑里的热度越来越高，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非赢不可』、『非赢不可』、『非赢不可』。声音的数量越来越多，从左边，从右边，接着是前后，上下，最后四面八方都充满了自己的声音。「啊、啊、啊……」就连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也逐渐被埋没在其中。脑中的麻痹感仿佛蔓延到视神经一般，让视野闪烁不已。最后，意识只剩下一片空白——「……芙兰非赢不可。」这次又是谁的声音？不用说，当然是自己的——芙兰·狄可本人的意志。「现在感觉如何，芙兰？」耳边传来库拉的声音。驾驶舱里十分安静，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脑海深处还残留着些许炽热感……不过那并不是令人感到不快的感觉，反倒让情绪更加高扬。「……思绪变得好清晰。可是，芙兰的脑海里现在突然充满了想要战胜艾尔兹的感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芙兰的问题，库拉扬起了嘴角。「看来i理论运作得挺正常的。现在你的意识已经跟机体主系统连结在一起了，首先试着用思考程式操作结晶打开舱门看看。」「知道了。」芙兰照着搭乘疾行者的要领，将脑中组好的程式输进机体里。【main(){int ary[][2]={10,100,1000,1000}——】只见闸门开始朝左右两边打开，不断吐着雪花的阴郁天空顿时填满了整张荧幕。接着视野开始逐渐往下，映出了旧人类遗迹与杰斯特马克机库的模样。因为原本仰躺在地上的量产型格玛尔嘉德现在正连同整备台一同被竖立起来。——成功了。自从脑内萌生出感情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成功启动结晶。当机体完全立起来之后，芙兰感到背上多出一股重力，原本积在脑部的血液也一口气流回了全身。即使如此，脑内的热度依旧没有下降，反倒还不断继续上升。「……好了，快点出来吧。让你们见识一下芙兰到底有多厉害！」芙兰舔了舔嘴唇。眼前的机库大门敞开，可以看见呈待机状态的灰色杰斯特马克就在里面。快要按耐不住性子的芙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景象，这时荧幕上突然列出一份资料，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杰斯特马克的战斗资料？」「现在格玛尔嘉德和杰斯特马克两架机体正在建构连线，所以……你懂吧。」也就是说，这些是未经许可偷出来的资料。「就算没有这些资料，芙兰也能获胜……不过，既然要做的话，那就做得彻底点吧。多谢你的资料了。」「很好。那就祝你武运昌隆了。」说完这句话后，库拉就结束了通讯。在一片寂静的驾驶舱中，芙兰默默地读着库拉传来的纪录。思考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在解读杰斯特马克战斗模式的同时，相对应的战术也一个接一个浮现在芙兰的脑海里。另一方面，芙兰心中想要获胜的感情已经高昂到近乎失控。胸前的鼓动越来越激烈，显示在荧幕上的机体能力值更是随着时间经过不断上升。——找不到任何败北的要素。不知不觉间，芙兰的嘴角开始上扬，藏在刘海底下的双眼也逐渐布满红色血丝。「看见了……不管是杰斯特马克等等的行动，还是芙兰获胜的未来！芙兰全都看得见！」眼球忙碌地追着荧幕上的情报。不知是处理速度超越人体极限的反动，还是身体因为眨眼次数过少而产生的防卫反应；总之感应到异常的眼球开始分泌保护液——最后，保护液化作水滴，在芙兰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水痕。※※※「真的没问题吗？莉丝缇？虽然只是模拟战，但对手毕竟是过去的同伴……」坐在杰斯特马克前方座席的艾尔兹一面检查操纵系统一面问道。而坐在他斜后方的莉丝缇则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回答：「没问题。不论对手是谁，我都只为了守护哥哥而战。」「……我知道了。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艾尔兹将武装切换杆推到莉丝缇的位置，后方座席立刻切换成以莉丝缇为中央的配置。由于芙兰指名莉丝缇当对手，所以在这场模拟战中杰斯特马克的主驱动员必须固定由莉丝缇担任，其他两人只能负责搜敌等支援工作。这是此场模拟战规则。「知道了，哥哥。念动力障壁，捕捉机体。」被莉丝缇的念动力包覆起来后，杰斯特马克的外型开始逐渐改变。接着一阵红色光芒闪过，腕部和长剑一体化的巨人便现身在整备台上。冷冽的青色机体——莉丝缇型杰斯特马克缓缓踏出脚步，朝着已经开启的闸门走去。在数道间隔固定的震动声与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后，杰斯特马克走出机库来到了雪地。模拟战的对手是一台以淡灰色为底，其中一部分涂装成蓝色的机体——量产型格玛尔嘉德。和过去莉丝缇搭乘的机体比起来轮廓变得圆滑许多，想必应该是机构简化下的成果吧。！？」让艾尔兹吓得叫出声来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一个是荧幕突然传出芙兰声音的缘故。不过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现在两架机体的系统正处于连线状态，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而另外一个原因……就在芙兰的表情上。为何芙兰会做出这种表情，艾尔兹完全无法理解。「眼泪！？为什么？是因为难过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脸上还带着笑容！？」『你在说什么？比起那种事，还是快点开始吧！芙兰已经等不及要享受胜利的愉悦了！』不断落着泪的芙兰近乎疯狂地大喊。「那孩子还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常吗……！？难道说，她的心已经……！？」那雪用悲痛的神情看着荧幕。不过莉丝缇却轻轻摇头说道：「不，这是机体运作时的正常现象。」「对了，你曾经驾驶过那台机体的试作型……！」艾尔兹转过头，发现莉丝缇正透过荧幕不断盯着芙兰。「i理论的原理是将存在于大脑内的感情调整到只剩一种，借此空出大脑领域来进行结晶的演算。过去我在搭乘格玛尔嘉德的时候，脑中剩下的感情就是对哥哥的爱……不过当时的我几乎不具备其他感情就是了。」莉丝缇的说明让那雪显得有些尴尬。「所以说，就是，那个……当时你除了对艾尔兹的，呃……爱以外不存在其他感情的意思啰？话说回来，还真亏你每次都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那当然。我的心里除了对哥哥的爱以外既没有，也不需要其他感情……总之，多亏了这点我才有办法立刻适应格玛尔嘉德的系统。不过芙兰似乎跟我不太一样，大脑调整对她所造成的负担恐怕比当时的我要高上好几倍吧。」「你是说……芙兰要驾驶那架机体还太勉强了？」「没错。就算还不到会让心灵崩坏的程度，长期搭乘下来即使出现什么副作用也不奇怪。」「……了解。既然这样就不用手下留情了，一口气分出胜负吧！」艾尔兹重新面向荧幕，并且握紧手上的操纵杆。「芙兰！我们开始吧！」『终于肯认命了吗？芙兰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模拟战，开始。杰斯特马克张开脚下的滑雪板，朝着量产型格玛尔嘉德奔驰而去。「我们一面采取回避态势一面接近对手！莉丝缇，机体平衡就拜托你了！」「嗯，交给我吧！」艾尔兹利用操纵杆与踏板来操纵机体行动，而莉丝缇则负责从旁辅助。将辅助推进器变形成战杖模式后，机体开始一面蛇行一面拉近与量产型格玛尔嘉德的距离。在模拟战当中，一旦头部或驾驶舱遭到锁定就等于败北。要怎么行动才能避开敌人的射线——移动手腕将会成为左右胜负的关键。『果然是采用正统战术吗？既然如此……芙兰就用这招来对抗！』相对的，芙兰则是选择后退。量产型格玛尔嘉德在视野没有离开杰斯特马克的情况下向后一个大跳跃，接着从腰间拔出辅助推进器，让它变形成长枪模式后对准杰斯特马克。「才刚开始就采取攻击行动！？难道说她有自信能打中我们吗！？」「没问题！只要我们继续移动的话——」但是下一刻发生的光景不但打断了那雪的话，也让驾驶舱里的空气顿时降到冰点——因为对手的长枪枪口居然射出了红色光弹。光弹擦过杰斯特马克的头部，高热让大气产生火花的声音透过装甲，传进了驾驶舱内。「不会吧！？为什么会有子弹飞过来！？库拉！这是怎么回事！？」规则上，模拟战会在其中一方锁定敌人的致命部位并扣下扳机的同时自动结束，并不会实际做出攻击行为。这也是为何要让双方机体的F·C·S连线的最大理由。面具男很快地现身在荧幕上，回答了那雪的问题。『抱歉，看来双方机体间的连线似乎还不够完全。那么，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想重新来过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没问题！芙兰还可以继续打！』『……你们也听到了吧。对我来说这不失为一个收集资料的好机会，你们可以尽管打到满足为止。』见到库拉露出满足的笑容，那雪不禁咂舌。「你……该不会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种鬼主意吧？」『鬼主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么我就不妨碍你们战斗，先告辞了。』「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不等艾尔兹阻止，库拉便径自切断了通讯。于是艾尔兹转而对芙兰喊话：「战斗中止！现在的情况已经脱离模拟战，属于实战范围了！」『所以呢？芙兰不觉得这对胜负有什么影响。』「什么！？你根本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拼上性命啊！！」芙兰并没有回应这句话，而她的机体也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而已。大概是芙兰终于愿意听自己说话了——这么想的艾尔兹松了一口气，收回杰斯特马克的滑雪板让机体停止动作。「太好了，你总算肯了解了吗？」『——样——艾尔兹。』画面另一端的芙兰低着头，用小到必须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的音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芙兰？」『就是因为这样，芙兰才讨厌艾尔兹！！』画面另一端的芙兰突然抬起头，艾尔兹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充满了愤怒的红潮。涨红的脸颊、充血的双眼，以及被咬到出血的下唇。见到如此激动的芙兰，艾尔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什……芙、芙兰？你怎么了……？」『这种小事！？艾尔兹居然把这场战斗叫作小事！？这可是……这可是芙兰唯一剩下的一条路，你连这条路都想否定吗！！』「否定……！？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战斗而已——可是看到现在的芙兰，艾尔兹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这句话。「……我们就如她所愿吧。」「那雪！？可是……！」「对那孩子来说……这场战斗背后恐怕存在着某些我们不知道的重大意义，而且很有可能跟她内心的根干……也就是芙兰之所以能够用芙兰这个身分存在的理由有关。」存在理由。对艾尔兹来说，他的存在理由就是在和那雪的相处过程中逐渐增长的对旧人类的兴趣，以及从父母身上继承过来的尊贵意志。但是芙兰的存在理由不可能和艾尔兹相同。就跟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道理。「……我知道了。如果说这是芙兰的意志——那么我就在这场战斗中接纳她的意志吧。」艾尔兹踩下踏板，让杰斯特马克再度展开滑雪板向前滑去。『就是这样！来吧！给芙兰一个活下去的意义吧！！』芙兰大喊的同时，量产型格玛尔嘉德手上的战杖也喷出火光。当艾尔兹正想操纵机体回避的时候——「哥哥！继续！」——天神战剑。切换成白兵战模式的战杖一闪，击落了所有飞向机体的光弹。机体在毫无减速的情况下成功防御住对方的攻击——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啊哈哈！芙兰早就预料到你们的行动了！』就在芙兰发出哄笑声的同时，米奈瞪大了双眼。「脚下出现热源！请、请快点回避！」「糟了……！」艾尔兹将操纵杆扳到底，试图让机体转向。莉丝缇型杰斯特马克的滑雪板比起一般型态要来得短，所以拥有更高的回转性能——即使如此，杰斯特马克还是没能躲开这次攻击。只见一道红光在机体左脚的滑雪板底下炸裂。身为主驱动员的莉丝缇很快就察觉到机体的异状。「怎么会！？滑雪板……居然断了！？」机体因为失去平衡而不得不停止前进，加上视界又被周围掀起的雪烟染成一片白——这下机动力完全被封住了。众人还来不及思考对策，无数道红光已经穿过纯白烟幕朝杰斯特马克飞来。「呜……！？」机体中弹。莉丝缇的苦闷呻吟在激烈晃动的驾驶舱中响起。「莉丝缇！没事吧！？」「呃、嗯……这点伤害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再这样下去的话……！米奈！有办法预测敌弹路线吗！？」「我、我试试看——啊，侦测到第二波攻击！我现在就把敌弹方位显示出来！」荧幕立刻显示出数个预测落点。下个瞬间，对手的攻击马上分毫不差地飞了过来。「既然知道会从哪里来……！」艾尔兹用熟练的手法瞄准接踵而来的光弹，并且扣下扳机。只见接收到命令的杰斯特马克立刻用两手的战剑将飞来的光弹一一击落。「捕捉到敌机踪影！敌机正在朝这里接近，大约五秒后就会进入白兵战间距！」「了解，准备迎击！」听完米奈的报告，艾尔兹绷紧全身神经准备应战。只不过——「咦！？敌机数量增加，而且同时从左右两边接近中！」「怎么可能……！？」艾尔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应该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才对。对手只有一个，所以攻击必定只会来自其中一方。艾尔兹在情急之下决定迎击右方敌机。但从烟幕当中现身的却是——「机体！？不对，这是……！？」「特大号汽球！？」那雪惊讶地大喊，而众人眼前的巨大人形气球也在任务完成的同时爆裂开来。足以撼动内脏的剧烈声响让艾尔兹他们都忍不住捂起耳朵。「诱饵吗！」即使如此，莉丝缇的反应还是十分精准。当她比所有人早一步将注意力转向后方的同时，通讯画面上的芙兰也扬起了嘴角。『上当了吧！』从背后急袭而来的敌机，朝着杰斯特马克挥下了手中切换成白兵战型态的战杖。「别想得逞！」金属与金属相撞的刺耳杂音响彻四周，只见双方的战杖短兵相接，各不相让。『居然能挡下这一击，看来莉丝缇的危机回避能力又比以前进步了呢。』「我一定会保护哥哥……！」『不过——这就是莉丝缇最大的弱点。』「弱点？你是什么意思？」听见莉丝缇这么问，芙兰立刻操纵机体向后做出数次轨道不一的大跳跃。『如果是以前的莉丝缇，在这种状况下绝对会选择进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防守。只会防守是没办法打胜仗的喔？』「才没、那回事……」『想反驳的话就过来抓芙兰啊。不过，现在杰斯特马克的四周可是埋满地雷——也就是刚刚炸断你们滑雪板的兵器喔。』「……不会吧？什么时候埋的？」那雪的声音中充满紧张。而米奈在看见侦测数值后也不禁叫出声来。「是、是真的！而且数量多到没有落脚的空隙……」「不过刚刚芙兰后退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沿着同一条路线……！」艾尔兹很快就发现了对策。只是芙兰见状，却反而愉快地笑了出来。『芙兰可是清楚得很……莉丝缇对维持那台机体的平衡非常不拿手！』「……！」听见自己的弱点被说个正着，莉丝缇不由得发出不成声的呻吟。见到莉丝缇低头不语，芙兰又再度开口：『不甘心吗？不甘心的话就过来找芙兰啊。但要是莉丝缇一个不小心在地雷原上跌倒，让地雷在机体胸前爆发的话，驾驶舱是绝对不可能没事的。莉丝缇的一点小失误，很有可能让最爱的艾尔兹因此而死喔！！』芙兰一面挑拨，一面将枪口指向杰斯特马克。『给你们一点时间选择吧。看你们到底是要站在原地当靶子，还是要冲进眼前的地雷阵中！』「哥、哥哥……我……」听见莉丝缇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艾尔兹缓缓地转过身去。「莉丝缇——没问题的。」接着对她露出了微笑。「可、可是！要是失败的话……！」「那种事等到真的失败时再来想吧。反正再这样下去也只是变成对手的活靶而已。」这时，米奈突然畏畏缩缩地举起手来。「请、请问……不能让我或那雪小姐来担任主驱动员吗？现在这种情况，好像已经顾不得什么规则了……」「……这样是没有意义的，米奈。换人担任主驱动员或许可以让我们脱离现在这个困境，但芙兰可是特地指名莉丝缇当对手啊。」艾尔兹看向荧幕上的芙兰——她的表情中充满为了获胜可以不惜一切的悲壮执念。「我的目的并不是打赢芙兰，而是让这场模拟战成为我们与芙兰相互理解、接纳的第一步。所以……对手不是莉丝缇的话是不行的。」「艾尔兹先生……」「抱歉，我也不敢保证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不过我还是想这么做。」艾尔兹愧疚地低下头。不过米奈却摇着头说道：「不，我可以理解艾尔兹先生的想法。所以……我愿意尊重艾尔兹先生的意见。」「嗯，我也赞成艾尔兹的做法。」「米奈！那雪！怎么连你们两个都……！？」对此感到讶异不已的莉丝缇猛然站起身，交互看着坐在左右的两人——但是那雪的眼神制止了她。「听我说，莉丝缇。芙兰说的没错，你除了控制机体平衡的工夫还不到家之外，也把艾尔兹的安全看得太重要了。这两点确实是你现在最需要改进的地方。」听了那雪的批评，莉丝缇眼光一变。「……你也跟芙兰一样，觉得我这样很可笑吗？」「我承认你的技术的确很不错……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你在驾驶格玛尔嘉德的时候的确强到不行。」。想必是因为被那雪真挚的态度给打动吧，莉丝缇在接受那雪的指正后，低下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是……我怎么可以让哥哥暴露在危险当中……！」「我很高兴你愿意这样保护我……不过，其实我更想跟莉丝缇一起战斗。」「跟哥哥、一起……？」「没错。一旦坐上杰斯特马克的驾驶舱，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命运共同体。」艾尔兹看向自己的伙伴们。「不只是你一个人而已，还有那雪、米奈……我们四个人共用的这条命，现在就交给你了。」「可是……我的战斗方式会害哥哥背上不必要的风险喔？就算这样哥哥也愿意原谅我吗……？」「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从一开始我就打算接受莉丝缇的一切了。」「——哥哥！」只见莉丝缇从座位上站起身，接着扑进艾尔兹怀里把他抱得紧紧的。「谢谢你，哥哥……！就算在战场上，我们也要一直在一起喔！」「当然。今后也要麻烦你继续借我力量了。」正当这对兄妹身子贴在一起心心相印的时候——脸上微微泛红的那雪突然从旁咳了一声。「……觉悟做好了吗？做好的话就麻烦你快点回座位，我们的对手好像已经开始不耐烦啰。」那雪用视线要两人看看荧幕，而荧幕另一端的芙兰也在这时对众人下了最后通牒。『时间到。好了，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艾尔兹跟莉丝缇交换了一个视线，接着互相点头。「那还用说吗？莉丝缇！」「正面突破！这就是我的——我跟哥哥的战法！」莉丝缇跳上后部座席，而包覆在她身旁的念动力障壁似乎也比平常要来得明亮许多。『原来如此，打算自取灭亡是吗？有趣的选择！既然如此你们就乖乖陈尸在这里吧！』芙兰的讪笑声在驾驶舱中响起。但莉丝缇似乎并没有把对方的嘲笑放在心上，只是静静盯着米奈分析出的对手足迹位置——也是唯一的行进路线。「我准备好了，哥哥。」「了解……我们上！」杰斯特马克弯起巨大的膝关节……然后用尽全力往地面一蹬。「呜……！」莉丝缇发出痛苦的呻吟，而跃上空中的机体也随之失去平衡。「莉丝缇！这样子着地机体一定撑不住的！把脚踩的角度向右修正5度！」「知道了！」靠着那雪的建议，莉丝缇好不容易才让机体成功着地。紧接着是第二次跳跃。但这次失去平衡的程度却远比刚才严重，再这样下去恐怕没办法照预定计划着地。「莉丝缇小姐，右手！用右手的摆动把重心拉回来！」「我试试看！」多亏有米奈指示，着地点才不至于偏离原定地点。只是着地姿势仍旧太过勉强，导致机身开始大幅倾斜。「莉丝缇！我相信你的力量！！」「哥哥……！哥哥————！！」——四周顿时被鲜红色的闪光所笼罩。量产型格玛尔嘉德的荧幕上映出地雷接二连三爆炸的景象。芙兰迫切地盯着杰斯特马克消失在爆风中的模样，以及因断讯而转暗的通讯画面不放。「啊哈哈哈哈！赢了！芙兰赢了！！」这样一来就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只有弱者才会去依赖他人。像艾尔兹他们这样的弱者就算聚集在一起也改变不了什么——不，甚至反而会让情况更恶化。一旦所有人都支持领导者有勇无谋的决策，下场只有全军覆没。要是只有一个人，说不定就不会受到感情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迷惑，更不会落得在战场上丧命的结局。自己在「那个时候」学到的事情果然是对的。「这就是相信什么伙伴的下场！！居然自取灭亡，真是愚蠢到了——」话说到一半，芙兰突然安静了下来。随着红光与雪烟逐渐消散，地上的爆炸痕迹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可见。只是，原本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杰斯特马克残骸却出奇的少。就算再怎么乐观估计，地上的残骸数量恐怕也凑不满一只手。「难道是机体化成碎片，被爆风吹散了吗……」芙兰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上的残骸——当她发现残骸的真面目，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战杖！？怎么会只有战杖的残骸！？」杰斯特马克的本体到哪去了？芙兰连忙组织起思考程式开始搜敌。——发现机体反应。杰斯特马克的位置在——「上面！？怎么会！？」机体一抬头，摄影机捕捉到的影像立刻显示在荧幕上。背着阴郁天色，朝着自己一直线落下的青色杰斯特马克手中并没有战杖的影子。受到i理论影响而冷静无比的思考，马上就厘清了其中的因果关系。「难、难道……」这时通讯画面突然回复。『好好见识一下吧！这就是——我跟伙伴们的力量！』在画面的另一端，绿色头发的少年——艾尔兹正用有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眼神不断盯着自己，还有他背后那位双眼充满生气的青发少女也一样。『哥哥！』『啊啊！我们上，莉丝缇！』两人的声音合而为一。『灾难魔剑（Disaster Blade）！！』和手腕一体化的剑刃轨迹将视野一分为二。当芙兰终于发现量产型格玛尔嘉德的头部已经被破坏，是在驾驶舱陷入黑暗后好一会儿的事了。※※※——赢了。不过能高兴的时间也只有一瞬，艾尔兹立刻回想起芙兰的状况。「希望芙兰的心没有被i理论带来的负荷压垮……」量产型格玛尔嘉德仰躺在地，任由杰斯特马克的手扳开驾驶舱门。接着艾尔兹降下机体，立刻冲向量产型格玛尔嘉德。「芙兰！没事吧！？」「啊、呜……」芙兰整个人瘫在座位上，脸色十分憔悴。她的头发因为汗水黏在额头上，露出了底下无神的双眼。「记忆、好模糊……虽然只记得一点点，不过……芙兰输了，对吧……？」发现机体的感情调整已经失效，艾尔兹稍稍松了一口气。「嗯，你说得没错。不过芙兰确实很强，这场模拟战不论谁赢都不奇怪。」「可是这样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和刚才被系统控制时不同，那是打从心底感到愤怒与悔恨的声音。「要是没办法用胜利证明芙兰是正确的……芙兰会……！！」「你错了，胜败根本不是问题。我只是想要跟芙兰——」艾尔兹想要拉起芙兰，芙兰却甩开了他的手。「别用你的手碰芙兰！！芙兰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库拉……！」艾尔兹不禁警戒起来。只不过，原本在他身后的那雪这时却突然大步走到库拉面前：「居然让她在这种状况下进行模拟战，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说，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种鬼主意？」「我只能说你想太多了，刚刚那个状况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就当作是这样吧。话说回来，那些武装又是怎么回事！？气球诱饵也就算了，居然连地雷都有……规则不是讲明了必须攻击头部跟驾驶舱才能获胜吗？那你把这些派不上用场的武器装在机体上又是什么意思？」「量产型格玛尔嘉德是为了对抗要塞都市的杰诺·疾行者而制造出来的机体，会配备大量对机动兵器用的武装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要怎么运用，那就是驾驶员的自由了。」「又在跟我们打迷糊仗……！所以你到底想用那架机体对要塞都市做什么？别说你忘了只要打输我们就必须说出真正目的的约定喔！！」「嗯，我们的确是做过这样的约定……好吧。」库拉调整了一下脸上面具的位置。仅仅只是一个小动作，就让现场陷入一片紧张。感到自己正面临一件重大事实的艾尔兹也不禁重新站好姿势。接着——「我真正的目的是拯救这个冬世界。」库拉不疾不徐地用宣布结果般的口气说道。「什……！」「你说什么……！」库拉毫不在乎众人的眼光，只是仰望着青色巨人的身影。「救世兵器·杰斯特马克的力量确实不凡……但光靠这份力量是没有办法拯救世界的。我说得没错吧，来自夏世界的少女？」这句话让那雪肩头微微一震，脸上也似乎失去了些许血色。「……你想说什么？」「不想提起，是吗……也罢。但无论如何，旧人类败在ENO手上的这个事实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说完，库拉用鼻子轻轻笑了笑。这个举动让那雪气得眼角倒吊。「还没呢！只要我跟继承了留美姐血统和意志的艾尔兹还活着一天，我们就不会认输！」「说起来好听，但你们也没有获胜的手段吧？」「唔……！」那雪反驳不了，只能发出悔恨的闷哼。「我相信那雪。」这时，艾尔兹像是要袒护那雪——以及伙伴们似地站到库拉面前。「只要有这群伙伴跟杰斯特马克的力量，我们绝对没有打不赢的对手。」这是他心中无可动摇的信念。接着艾尔兹回过头，对着那雪露出了微笑。「……没错吧，那雪？」「艾尔兹……嗯，你说得没错。」那雪坚决地点点头，回以艾尔兹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见到这一幕，库拉伸手指向艾尔兹。「那么我问你，你真的认为只要打倒所有来袭的ENO就能拯救冬世界吗？」「这个……只要我们坚持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恐怕很难吧。ENO原本是进化速度相当惊人的一种生物，所以就算有一天出现比杰斯特马克还要强劲的ENO也不奇怪。」「你说什么……！？比杰斯特马克还要强劲的ENO……！？」「…………」这句话给了艾尔兹相当大的冲击。但那雪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等着库拉继续说下去。「也难怪你想像不了。近三百年来ENO的进化之所以会完全停滞，都是因为要塞都市和杰诺人和ENO之间形成一种均衡的共生生态之故。事实上，杰诺人可以说是为此而诞生的生物。」——这下子一切都明了了。为什么直到那雪说明之前，艾尔兹都不知道ENO会进化？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么回事。「我好像能够了解你在说什么……要塞都市除了迎击与讨伐都市周边的ENO外，从来就不会主动出击……过去我也曾经对这个方针感到不小的疑问。」「不是为了打败ENO，而是为了从ENO手中活下去……杰诺人其实就是为了『停止进化』而进化出来的新人类。借着跟ENO维持一进一退的攻防战，他们才有办法建筑起绝妙的生态平衡。」库拉将指尖从艾尔兹移向那雪。「但是杰斯特马克与旧人类一苏醒，这份平衡马上就被打破了。想想之前出现的类人级吧。ENO的进化速度永远超乎我们的想像，能够适应任何状况的柔软性正是它们最大的武器。」「……所以？你要打算怎么从ENO手中拯救世界？」那雪抱着双手看向库拉。这时艾尔兹才终于感到疑问——如果说ENO有一天会超越杰斯特马克，那么库拉到底打算怎么拯救冬世界？「除非你们愿意协助我，否则我没办法告诉你们详细计划。」看来库拉还是不打算说出重点。那雪不禁咂舌：「……到头来你还是不想说嘛。」说完，又偷偷对艾尔兹使了一个眼神。看来她似乎不晓得该怎么办。只是这点艾尔兹也一样。库拉的行为的确不可原谅，可是如果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拯救世界呢？在ENO这个双方共通的强大敌人面前，或许和他联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正当艾尔兹犹豫到一半，突然有个人影从他身旁走过。人影的主人不是那雪，而是——「米奈……？」或许是因为紧张，站在众人眼前的米奈双腿不断发抖。「啊……」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过程后——「不、不可以！请你现在立刻跟我们说明一切！」米奈居然会这么激动。不只艾尔兹和那雪，连莉丝缇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米奈？」就连库拉都不得不为此感到愕然。「我相信库拉先生的为人。所以，请你别再隐瞒我们了好吗？」真诚的眼神、与真诚的话语。米奈轻轻将手放在胸前。「我非常感激库拉先生的救命之恩，也很感谢库拉先生愿意送我生日礼物。所以当你说出自己的目的是拯救世界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还以为是真心想要帮助大家的……可是……」米奈不再微笑，转而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库拉。「为什么不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们呢？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背着我们做坏事的……对不对？」「米奈……我只是……」库拉撇开脸避开米奈的视线，接着就这么往外走去。「不，没什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啊！请等一下，库拉先生！」虽然米奈急忙叫住想要离开的库拉，但他却头也不回地跟着两名部下一起坐进自己的机体。——艾尔兹呆然地望着这幅情景，完全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库拉他怎么了……？」「是因为平时一向消极的米奈突然站出来让他吓到了吗……？看起来也不像啊。」那雪轻轻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库拉的机体就这么抱着所有真相，消失在纷飞的雪花当中。

第二卷 第三章 Chapter: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