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终幕

『百手姬』与『女王蜂』前所未闻的对决，以前者的胜利告终。而数日后——至今『大奥』依然对卷入这场斗争的复杂阴谋与各种谜团，还有『百手姬』奇异的胜利、大幅震撼榜位的排名变动，以及关乎未来的发展讨论得沸沸扬扬，难以平息。当然，『大奥』的骚动并不会传到玻璃墙的另一面。在大阪城的城下町，『信天翁』于某处屋子里苏醒过来。那是个狭隘的房间，除了自己所躺的卧榻外空无一物，空气中还充斥着代表清洁的药水味。是医院吗？窗边的风车正悠哉地转动。隐藏真面目的面具已经被拿掉了，当然也不可能身处在『女王蜂』的体内，『信天翁』露出她原本的面貌。身上的伤都已妥善治疗，缠上了大量绷带。最外头则被套上病患服。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这了不起的治疗手法她有印象。难不成是『水蛇』？不可能吧……都已经跟那个人诀别了。犯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自己根本没理由被救活。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自己算了……「你醒了吗，『信天翁』？」房门打开，一身『鸦』打扮的秀影现身。他摆出一副名符其实的不中用模样，笨拙地削着苹果皮。「对了，因为你的名字是『信天翁』——」『鸦』坐在旁边给探病的客人用的椅子上。「不管是『水鸟』、『蜂鸟』，还是『女王蜂』，都是只能在『大奥』内通行的名字。这次做为你的惩罚，以后不许你再踏入『大奥』一步了。你必须以『信天翁』这个名字，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在这城下町继续生活。」「不，『信天翁』这个名字不行吧，普通人哪会取这个。」「那你随便想个名字好了。」似乎觉得很麻烦吧，秀影把苹果放在一边继续说道：「你让许多人不幸，过度杀戮——不过，在『大奥』内发生的事一律都当做意外处理。所以麻烦的是，外面的法律无法对你进行处罚。但取代他人这种事毕竟还是违反规则，所以把你逐出『大奥』。」太轻松了吧。从原本以为能得到一切的战场中，随随便便地被解放。还变成一个平凡的女子，事到如今……「但，我个人还是想惩罚你。」秀影这番话令『信天翁』的背脊震了一下。没错，自己一直在欺骗对方。为了利用他，才试图接近他。甚至想杀害他心爱的人——「今后，你的能力会被限制使用。你要像『水蛇』一样，只可用于治疗行为。这间医院已经安排好了，等你能活动以后就担任这里的医师，相关资料通通都备齐了。以后若是再将能力用于危险的用途，就真的要你下地狱喔。」『信天翁』知道自己被对方严正警告了，不过比起警告，她更无法理解的是——「我、我当医师？太愚蠢了吧，我的能力怎么能——我的能力又不像『水蛇』姊那样。况且，我这么血腥的双手……」「只要努力就好了。你的时间很充足——此外，就是因为你的双手满是鲜血，才要去治疗病人，拯救生命。那是对你的惩罚，也是赎罪的方式。不过，这只是我擅自做的判断，不知道好不好。」对方这么问，『信天翁』也很难回答。『信天翁』泪眼汪汪，不知该摆出哪种表情才好。「我、我骗了好多人，背叛他们——所以，像、像这样……」应该不能被原谅，不能被救赎，不能把罪孽一笔勾销才对。「你曾拉了丧失生存意义的我一把，帮了我一个大忙。托你的福，我才能活下去。你救了将军的继承者一命，所以这算特别恩赦你。」那时候，『信天翁』实在看不下去失魂落魄的『鸦』明明自己是那么努力，你却有气无力地坐着不动，真教人无法原谅。就是出于这种幼稚的心态——『信天翁』才说出那句如今被他原封不动奉还的话。「你要活下去。」听了这句话，居然开心到自己都觉得很蠢的地步。「我自己也会努力活下去的——姊姊。」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事物，就在这里。☆　☆　☆大阪城的顶点——天守阁，其内部就是将军的起居室。这个国家最高建筑物的最高层，的确跟人上人的住处很相称。几乎到了空气稀薄，让人呼吸困难的程度，此外空间还很狭隘。或许是担心被狙击，所以这里没有窗子，而是以坚固到惊人的防护墙围绕起来，简直就在象征这个房间的主人有多么胆小谨慎一样。就在这房间的一隅。正背倚墙壁、把棉被盖在头上发抖的人，就是那位闻名天下的大将军·丰臣吉刳。他从刚才起就像受了欺负的小孩一样，固执地拒绝一切并抱膝而坐。从正面注视着他的黑姬感到疲惫不堪。抵达这里必须通过无数次身体检查与认证，几乎花上一天的时间。不管怎么看都太超脱常轨了，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病态的表现。然而，不论多么麻烦，只要被他召见，自己还是得来才行。对方可是这个国家像神一样的存在，是绝对的权力者。「你来了啊。」突然，自黑姬背后，有个人的气息冒了出来。那就像是在嘲笑一直处于紧张、警戒状态的黑姬一样，来得不知不觉。那是一名令人不快的女子，乍看下年纪跟黑姬相仿或稍长一点，也算是一名少女。她身穿黑白装束，戴着蜘蛛图案的眼罩。在端坐的黑姬背后，对方如人偶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脸上露出微笑。「你能遵守约定赴约，我真高兴。」在『百手姬』与『女王蜂』的对战要分出胜负的前一刻——黑姬跟这个女人立下约定。今天她就是来履约的。「那么接着要给你惩罚。」那个阴郁的少女——『大奥』排名第一，也是这个国家最强的女人『丝妃』，咧嘴笑道。「你跟秀影殿下，还有与『百手姬』的碰面都被监视并加以记录了。当中的内容——有关于你想违逆将军的危险言论。」黑姬忍住想咂舌的冲动。居然被发现了。没错，那时顺着当下的话题，自己的确说了「打倒将军」之类的话。坐在旁边的将军震了一下，把棉被包得更紧了……「更何况，你担任曾企图谋反的『银狼』一千人等的出资者，并提供协助，这一点也很不妙啊。你的目的昭然若揭，只要最喜欢的兄长所深爱的少女樱不断获胜，那她必然会成为将军宠幸的对象——」没错。成为樱的出资者，并非出自对她的好意，而是刚好相反。是为了让她成为将军的妾，并把这件事告诉兄长，使兄长对那女人幻灭……「哟嘻嘻，女人真是可怕，可怕。」对不怀好意笑着的『丝妃』，黑姬只能这么解释。「我、我怎么可能敢反抗父王，也没有复仇的打算——」「我明白啰，可爱的孩子……但，即便你是将军的千金，做出可疑之事还是得受罚，以昭公信嘛。不过呢，你可以放心哟？惩罚的内容你也很清楚，倒不如说是对你的恩赏——」言语在这里中断，『丝妃』似乎很愉悦的样子。「丰臣黑姬，不对——『腐死蝶』，我在此授予你排行第三的位阶。」这样了。你不会有任何危险，只会平自得到权力。比这次击败『女王蜂』升到第十的『百手姬』地位更高哟。」听完说明，黑姬暗自品味着这股喜悦，同时又充满了活力。是呀，搞不好还有机会逆转。透过卑鄙的阴谋贬低樱，只会让兄长不幸，还是罢手吧。这么说来，现在自己总算站上了起跑线。这之后才要决胜负，要在争夺兄长的恋爱战争中竞争，权力当然愈多愈好——「万、万般感谢，没齿难……」才刚深深低下头，黑姬就立刻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哎，既然给了你权力，当然也要尽义务啰。」「咦……」「你应该很清楚吧？黑仔是个聪明的孩子——排名前三的人，就会正式成为丰臣将军的侧室，被将军宠幸。对女人而言，那是最高的荣誉了，对吧？」「可是……怎么可以，黑、黑跟将军是，父、父女……」黑姬不敢相信这般现实，声音不断地颤抖着。她拼命摇头，试图往后倒退，不过不知为何身体动不了。叽哩哩哩哩——只听见宛如丝线被拉紧的异样声响。「近亲通婚又不稀奇，各地的公主也都做着一样的事，为了维持血统纯正、保留超能力，才必须调整成这样的方式，诞生后代——你只不过是做类似的事罢了，呐？你不是还期盼着跟兄长结合吗？那又算什么，还不是类似的行为。不管从常识或法律、伦理来判断，那都不成问题哟♪」同时间。棉被突然掀开，吉刳站了起来。那是跟天下大将军之名毫不相衬、宛如骸骨般瘦削的男人。不，他比自己以前从远处观察时更为衰弱了。理论上应该还很年轻，但外表却像快临终的老人一样。只有双眼瞪得特大，发出异样的光芒。他那缺乏理性的血盆大口中流出唾液。吉刳一边激烈喘着气，一边缓缓靠过来。「噫——！」黑姬感觉背上一阵恶寒，就像有无数的虫子正在爬窜。吉刳的模样明显很异常。「黑仔、黑仔，你有听过这样的谣言吗？」『丝妃』开心地动着指尖说道。「最近将军的样子有点怪异。『大奥』里有少女行踪不明，消失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你觉得那些女孩们都去了哪里呢……？」难不成——「我的能力，还不算完全成熟啊——必须做各种实验。神经跟血管在哪里，怎么让对方动作才能巧妙地操纵，这些都要实际确认。那个躲在『女王蜂』里的人，也做了类似的事吧？」是这家伙，把失踪的少女们……「所以呀，原本是打算把那个叫『信天翁』的女孩给拉到第三名，接着把她召来这里拷问——啊，不对，应该是和她聊聊天才是。不过，这样好像搞错对象了吧？那应该是黑仔支持『百手姬』的错才对吧，那么黑仔不就要负起责任了？」同时迫近到眼前的吉刳，以只剩一把骨头的手臂，轻易揪起黑姬和服的衣襟，将她纤细的身躯推倒。那股力量比外表上看起来更恐怖。「附带一提。」『丝妃』好像很高兴。「如今亲爱的他脑袋被我弄得一团乱，不管对方是亲生女儿还是猿猴什么的，他都无所谓了哟♪」「噫呀啊啊啊啊——！」一种仿佛要被动物捕食般的恐惧，令黑姬扭动身体。「为什么，要这样——呀啊！？」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已经被『丝妃』控制住了。尽管黑姬也拥有超能力，但如今根本无法发动。对稳坐『大奥』顶点的『丝妃』来说，黑姬只是没有抵抗能力的婴儿。「因为觉得有趣才一直放着不管，但眼看『银狼』、『百手姬』还有秀影殿下……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出手了。我可不想发现连你也擅自行动，跟他们联手起来干扰我哟。」『丝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你痛过一次，你以后就再也不敢违抗我了吧？对不对，黑仔——如果像这样被亲生父亲好好宠幸过，以后就会做个乖孩子了吧？」黑姬哑口无言。她大大的双眸中浮现泪光。不过，那还不是最糟糕的事。「你放心吧。黑仔要是自暴自弃，或者被玩坏了我也会很困扰——我会好好让你享受享受。之后我就会将黑仔的脑子也弄得一团乱，让你把眼前的人当做你最喜爱的兄长大人。呐，开心吧？可以跟最爱的兄长结合哟？」「啊、呜、呜呜、啊唔啊——」黑姬的双目模糊了，她无法再想像任何事。讨厌，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怎么看都是兄长。不要，好讨厌，她一直想像的场面、希望能美梦成真的场面。总有一天要跟兄长结合，那淡淡的恋慕之情……「不要，不要——这家伙不是兄长大人，父王——不对，兄长大人？欸嘿、嘿嘿嘿，兄长大人，终于还是选择了黑吗……不是樱，而是黑，不对，是因为这家伙是兄长大人，黑一直最喜欢温柔的兄长大人——」黑姬用最后一点点理性，朝『丝妃』伸出手。「不、要……这种事——过分，快住手……」『大奥』排行第一的『丝妃』。同时也就代表，她是丰臣将军的正室。所以——「母、亲大人……」黑姬对那位并不承认生出自己、但确实有血缘的亲生母亲哀求。『丝妃』深深点了点头，双手盖住眼角，简直就像是在哭泣一样。「呜呜，黑姬——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竟然做出这么过分的事，让你如此痛苦。不过，你——你总算叫我母亲了吧？啊啊，黑姬，黑姬……你呀，真的——」『丝妃』笑了。「——是个笨孩子呢♪」她刻薄的表情，让黑姬瞬间绝望起来。「既然这样，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哟。」对着脑袋被任意摆布，仿佛像人偶般被操控的黑姬，『丝妃』就像真正的母亲一样抱住她……「乖孩子黑姬，可爱的黑姬。要听妈妈的话了吧？妈妈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哟——」☆　☆　☆「我回来了。」这里是位于『大奥』一隅的『银狼长屋』。虽说位置偏僻不便，但已经习惯了。秀影对自己能轻易说出「我回来了」这句话感到有些惊讶，他推开起居室的门，结果樱刚好在换衣服。他轻轻地颔首，并充满慈爱地打量着朝这边转过头后全身僵硬、脸颊愈来愈红、试图遮住可爱胸口与圆点图样内衣裤的樱。「我没有恶意。」秀影义正辞严地说道。「我爱你。」「别以为说了那个就什么都能被原谅……！」樱气得发抖，不过或许是她对秀影的好感度比以前更高了吧，她并没有施放毒气，而是迅速把制服换成室内的便服；她才刚刚放学回来。「秀影大人，在那边坐好。」「遵命，是回到家的迎接之吻吗？请不要让我太难受，小樱。」「明明就隔着玻璃墙！一段日子不见，秀影人人就这么变态——不对，应该以前就是这样吧……咦，怪了？在记忆中我好像把这家伙美化过头？」很高，所以看不见这道阻隔。「那个，秀影大人。」「什么事，小樱？」「呃，你在死听教室对我——该怎么说，关于刚才也说过的那个，呃，当时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搞不好是我听错了。所以，那个……秀影大人。」她满脸通红，不过好像下定了决心，用没有缠上皮带的手敲敲地板。「你真的要，跟我、跟我结……」「我回来了。」「唔　为何会有　好像　很好玩　的气氛？」『水蛇』跟『银狼』双手提着装满零食的塑胶袋进来。似乎察觉出面对面端坐的两人气氛独特，『水蛇』用手掩住口。「哎呀，打扰到你们了吗？」「没那回事——唔唔，都是秀影大人的错，自己不赶快说出来。像这种时候，应该要又快又明确……」「小樱，我们结婚吧。」「你都不看场合啊！那件事待、待会儿再说！」尽管这么回答，但樱却有点开心地红了脸，她将手伸向摊开在包袱巾上的零食。今天算是击败『女王蜂』的庆祝以及慰劳大会。最爱吃零食的『银狼』两眼发亮，『水蛇』则露出苦笑。「算了，虽说还不能这么悠哉——但放松一天应该没关系。」「是的，因为我排名升到了第十，事实上有可能跟『大奥』中的任何人战斗，进入了『大奥』最强一群的射程范围。『丝妃』、『赫龙』、『金狮子』……最近还谣传『腐死蝶』爬上了地狱的第三名。」樱很严肃地泡着茶。隔着玻璃墙，只能忍受令人食指大动的甜美香气，对秀影来说几乎是一种虐待了，他只好继续忍耐。「在尚未被那些怪物盯上，被杀得落花流水之前——我想重新展开因败给『女王蜂』而延后的计划。」「嗯。」『银狼』端正坐姿，如此宣言道：「决心　发起　政变。」「为了不让人再被无辜残杀，我们要打倒现有的政权，清除侵蚀这个国家的大恶人，并将这扭曲的女人们的战国——『大奥』关闭。」樱这么说，并朝这里望过来。「至于结婚，就等那之后。等你当上将军吧。在那以前，我绝不能放松戒备。一定要比以前更加理性，不可任意屈服于安逸的欲望，还要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望着听了这番话后露出悲痛表情的秀影，樱假咳了几声。「……不过那样你也有点可怜，所以特别将这个房间的玻璃墙拆掉。是拜托『银狼』姊这么做的，花了一整个晚上。」「……」『银狼』正在吃金平糖，不知为何发出「噗」的一声，把头撇到一边。「所以意思是——」『鸦』不由得将身子弯向前，伸出手。「可以摸你了吗？可以抱你了吗？然后更进一步的事也……」「什么『更进一步』，你明明对那个毫无常识。哼，不过，老实说是想跟你卿卿我我啦……你也算稍微努力过了，所以这是一点奖励。嘿嘿嘿，这么一来就能每天跟秀影大人在一起……相互抱着睡觉了——」对着真心话完全曝光的樱，『鸦』感慨至极地喊着「小樱啊啊啊！」并跳了起来。樱也主动伸出手，宛如要接受对方的拥抱般冲向前——咚☆双方的脸都狠狠撞上了玻璃墙，直接后仰倒下。「为、为什么……？」大概是连樱也没有预期到吧，她用被背叛的表情看着『银狼』。只有这时候『银狼』才摆出师父的身段，用极其严肃的口吻道：「恋爱　让人　堕落……」「在这要紧的时候让你为恋爱昏头那可就糟糕了。况且，再次破坏玻璃墙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可是……可是……」望着似乎无法接受的樱，『水蛇』隐约露出羡慕的模样。「不过，即便无法触碰对方，还是可以传达心意吧？」「啊——」听了这番话，虽说表情还是有点苦闷——不过樱却重新坐正。「就是说呀。物理距离什么的，对如今的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没错，只要获胜就好了。将制造这玻璃墙的嚣张家伙们，全都彻底打倒，届时就能光明正大……」「唔嗯。跟我结婚吧，小樱。」「我、我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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