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

<p>「你不觉得这样很狡猾吗？」</p><p>游泳大会结束后过了一周，私立莺谷学园高中部学生会办公室里。</p><p>杏奈的手撑在桌子上，托着她那张有些不悦的脸。似乎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无法接受游泳大会的最后结果。</p><p>「你当上MVP这件事，真的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选MVP时，大家一般都会选在最前线表现活跃，最引人瞩目的人不是吗？结果为什么最后却是你这个第二线人员获选啊？匪夷所思耶。」</p><p>「你这么说也没用啊。」</p><p>在一旁处理文书作业的我露出苦笑说：</p><p>「毕竟任何人都有成为M V P的资格，是大家原本就知道的事情。所以由我获选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在前阵子的大会中，我自认也表现得相当活跃啊。当杏奈和鸠子一心一意想分出彼此高下的时候，后方的工作基本上都是由我在负责。而且泳装选美比赛的时候，我也以主持人的身份站上了舞台，所以在最前线的表现也很活跃吧？」</p><p>「是这样没错……」</p><p>「在整场游泳大会之中，泳装选美比赛作为最后的压轴，原本就是最能在观众心中加分的活动。而我在该活动中透过诱导的方式，让包括杏奈在内的参赛者们表现出自己可爱的一面，再加上又发生了鸠子泳装松开这个，不幸。的意外，所以成功获得观众们的青睐。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我将后方工作打理得有条不紊的基础上。说到这里，我甚至觉得自己获选M V P的资格其实根本相当充分耶。」</p><p>「唔唔唔……」</p><p>杏奈听了我的说辞，嘴巴不服气地噘了起来：</p><p>「可是，那场泳装选美比赛是平和岛在我们不知情的状况下，擅自企画出来的活动啊，你这样根本是自导自演！」</p><p>「是啊，因为我也想成为MVP啰。为了这个目的，我拼命地进行事前筹划，甚至自导自演地上了场，最后也因此为许多人带来欢乐。所以我反而觉得，你应该赞扬一番我工作上的完美表现。」</p><p>「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你想成为M V P的事情啊。」</p><p>「我当然不会提啰，因为我很清楚只要说出这件事，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特别关注，所以当然要小心隐瞒。况且我要是与你和鸠子两人正面对抗，情况明显会对我不利。」</p><p>「才不止呢。我后来听人家说，你为了让情况有利于自己，还四处找人帮忙对吧？就在我和鸠子两人一心一意参加各种比赛的时候。千鹤和太一事后都有提到这件事，另外千寻老师也这么表示。」</p><p>「是啦，可是透过人脉寻求众人的协助，是件极为正当的事情吧。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去拜托许多人。」</p><p>「还有就是在选美比赛之前，你让们我吃了那么多东西，绝对是蓄意的吧？」</p><p>「嗯，那的确是蓄意犯罪，但那个小手段最后没产生什么效果就是了。就算小腹微微突出来，你和鸠子的超人气也不见下滑。而且说真的，对我这个节目主持人而言，比赛时我只能尽量引导出你们的魅力，但引导得太成功又会让你们赢得比赛……嗯，所以中间的拿捏实在很让人伤脑筋。幸好最后的结果没有偏离我原先的计划。」</p><p>「唔唔唔喔喔喔喔……」</p><p>杏奈发出奇妙的呻吟，以表示对我的抗议。</p><p>思，我可以理解。我要是和她立场对调，应该也会很难释怀吧。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卑鄙，但我蓄意设法赢得胜利这件事的确是事实。</p><p>就在这个时候——</p><p>「我回来了。」</p><p>外出办事的鸠子回到办公室里。</p><p>她抱着一叠厚重的资料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轻吁一口气。我等她做完上游动作后才开口问：</p><p>「鸠子，你回来啦。事情办得怎么样？」</p><p>「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p><p>「是吗？嗯，辛苦你了。」</p><p>附带一提，她刚刚前往老师办公室和风纪委员会那边，只是办一些学生会的日常例行公事。能短短不到十分钟就回来，只能说她的办事效率实在令人佩服。可以说鸠子的才干不管放到哪个位置都能得到发挥。</p><p>「——呵。」</p><p>这是杏奈的冷笑。</p><p>她一改先前的臭脸，挂着满面笑容，以心情好到诡异的口吻说：</p><p>「辛苦了，鸠子。你事情办得不错，很好很好。」</p><p>「不，我只是将被分派的工作做好而已。」</p><p>「嗯嗯，这样啊『你说得对，被分派的工作』的确是要好好办妥才可以~嗯嗯。」</p><p>「你讲话有点拐弯抹角呢。如果有话想说，就直接清楚明白地讲出来如何？」</p><p>「咦咦咦~？我并没有拐弯抹角啊，我只是觉得做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情，实在很辛苦而已。」</p><p>杏奈笑意满满，整个乐开怀。</p><p>她挂着那张会让人不禁想弹她额头的笑脸，凑向鸠子面前说：</p><p>「不过，这对鸠子来说应该是很好的经验吧？我觉得你的人生应该很需要偶尔屈居人下，好好尝一下辛苦劳动的滋味。你说对不对啊，『学生会副会长平和岛鸠子』?」</p><p>「…………」</p><p>鸠子似乎开始觉得杏奈很烦，选择彻底的不予理会。她摊开带回来的资料，开始进行下一项工作。</p><p>即便如此，杏奈还是毫不介怀，仍维持着她的大好心情…</p><p>「不过你这种情况，真的就是所谓的骄者不恒长吧？即便是当年荣华至极的平家，最后也没落到销声匿迹。啊——真是太愉快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神清气爽了~」</p><p>「…………」</p><p>「之前你当学生会会长的时候，我们学生会真的是被搞得一团乌烟瘴气，甚至根本就像处于独裁政权底下，有一种不见天日的感觉，但现在已经拨云见日了。毕竟蛮横不讲理的独裁者现在已经失势，整个气氛真的是通风清爽了许多。」</p><p>「…………」</p><p>「不过鸠子，你可以不用担心，即便你现在已经遭到贬职，我还是会好好敬重你。当然，我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什么事都乖乖地言听计从，不过我对你还是会抱持一定程度的敬意的，另外——」</p><p>「杏奈。」</p><p>我觉得杏奈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所以唤了她一声。</p><p>毕竟她要是继续过分下去，最后可能会遭遇血光之灾啰。我得好好管控一下部属才行。</p><p>「我突然想到，先前给予我们很多赞助的那家OO公司，你向他们答谢过了吗？」</p><p>「……？嗯，早就答谢过了啊，那家公司可是大赞助商，所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道谢，讲到他们都快觉得有完没完的地步了。」</p><p>「是吗，你做得真好。不过他们给我们的赞助额度真的很高，若是为了明年的游泳大会做打算，我觉得我们应该更用力地奉承他们一下。」</p><p>「你说得是没错，可是那边的人脉我都仔细打理过一遍，应该不需要担心了吧？」</p><p>「嗯，这部分我对你非常有信心，不过我这个人胆子其实很小，所以这件事一直挂在我心上，徘徊不去。」</p><p>「平和岛，你真的很爱操心耶，你以前就这样吗？」</p><p>「算是吧，尤其最近立场也变了，感觉好像更严重一点。所以对我而言，要是可以的话，会希望能更无后顾之忧。说真的，这种事情我也只能拜托你，再者我也很看重你的能力，所以想恳请你帮帮忙……好不好？」<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学生会会长』的请托，我也只得遵从啰！」</p><p>「嗯，那就麻烦你了。」</p><p>「包在我身上！我出发啰——」</p><p>杏奈挥挥手，斗志高昂地离开学生会办公室。</p><p>哎呀哎呀。</p><p>杏奈这丫头，神经真的是有够大条耶。鸠子现在的确是学生会副会长，可是杏奈自己现在担任的职务是学生会书记，地位根本没有高于鸠子啊。甚至可以说，她自己其实也被降职了。再者，不管是泳装选美比赛还是M V P的票选活动，她的成绩都劣于鸠子。话说回来，这种少一根筋的地方也是杏奈的特色啦。</p><p>好了。</p><p>现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鸠子两个人了。</p><p>「嗯，鸠子。」</p><p>「什么事？」</p><p>「你现在的心情该不会不好吧？」</p><p>「不，没这回事。」</p><p>鸠子虽然这样说，可是她的反应很冷淡，视线也没有要离开眼前资料的意思。</p><p>「嗯——这样啊，没不愉快就好。」</p><p>「少爷觉得有什么事情可能导致我现在不愉快吗？」</p><p>「这个嘛，多少有吧？像是杏奈刚才那样放肆的态度啦，游泳大会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啦，又或者最后我坐上学生会会长这个位子之类的。」</p><p>「凤杏奈的事姑且不论，少爷你能坐上这位子，凭的也是合理的暗中筹划与实力。既然如此，我认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p><p>「是吗？你肯这么想就好了。」</p><p>「况且生而为人，本来就无法在人生的所有场景始终获得成功与胜利。就连拿破仑、凯撒、亚瑟王等名震一时的英雄，也常与败北、挫折形影不离。所以对我这样的小女子来说，常胜不败的光环、未尝一败的神话都远在我伸手不及的天边，与我实在无缘。因此我的情绪还不致于会为区区一时的屈辱而起伏。」</p><p>「这样啊，你的视野还真是辽阔无边……」</p><p>「不过现在也算是个好机会，我想趁此向少爷请教几个我的疑问，不晓得方便可否？」</p><p>语毕，她的视线从资料移起，笔直注视着我。</p><p>她的姿态摆得很低，但使用的视线与口吻都几近于一种命令。不过我当然是乐于回答，毕竟这可是美人的请求。</p><p>「嗯，当然方便啰，你尽管问。」</p><p>「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从哪个时点开始筹划这次的谋权篡位？我想从这边开始进行了解。」</p><p>「谋权篡位啊，你说得对。」</p><p>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禁佩服了起来。</p><p>这个说法很传神，甚至还有点隐隐呼应到杏奈先前提出的游泳大会概念「大舰巨炮主义」。不过话说回来，我个人当初并没有太强烈的谋权篡位意识就是了。</p><p>「这个啊，老实说，这次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都靠当场的随机应变。事前根本没有什么精细的筹谋或计划。要是你没有找杏奈一分高下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演变成现在的状况吧。」</p><p>「原来如此，所以这件事对少爷来说，算是一次本能寺之变了？」</p><p>「是啊，要是你没有露出那样的破绽，我应该是不会展开行动。啊，不过补充一下，我和光秀有一点不同，就是我并未对你心怀怨恨。」</p><p>「泳装选美比赛的时候，会场里有几名来宾颇懂得煽动群众之道，那也是少爷安排的吗？」</p><p>「你的观察真敏锐耶。我的确是拜托太一帮我放几个帮得上忙的人进去。活动还没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晓得效果到底如何，不过最后进行得颇为顺利就是了。」</p><p>「MVP的票选活动，你也有动一些手脚吧？」</p><p>「不，这个倒是没有，不过我有在各个方面拼命宣传。」</p><p>「宣传？」</p><p>「宣传说我这个人也有参加M V P票选比赛。毕竟和你与杏奈相比，我实在不太醒目，再加上这次活动中，我从事的大多是幕后工作。如果事前没有好好的宣传，我根本无法成为大家投票的对象嘛。所以啰，在不让你和杏奈察觉的情况下，我算是在台面上和私底下都接触不少人。」</p><p>「原来如此，所以佐藤千鹤和上连雀千寻老师都被你利用在这件事情上了。」</p><p>「不过除此之外，这一切靠的还是我自己的实力吧？尤其是选美比赛的主持人工作，我可是卯足了全力去做，因为那是我可以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的唯一机会。」</p><p>「扒掉我的泳衣，利用我炒热比赛的气氛也是你当主持人的目的之一吧？」</p><p>「关于这点，你要我向你下跪道歉几次都没问题，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赢得这次的票选。真的很对不起。」</p><p>「……好，最后一个问题。」</p><p>鸠子叹了微乎其微的一口小气后说：</p><p>「你的动机为何？我说的是你在游泳大会赢得M V P，再以获得的奖赏换来学生会会长的位子，背后的动机为何？」</p><p>「答案很简单，就是我想在你面前表现一番。」</p><p>我笑着说：</p><p>「对于我这个财团见习继承人而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我认为我必须先让你了解，这一点小计谋我还是玩得出来，否则我根本不晓得哪天会被你烫下没资格继承财团的烙印。不过一方面也是我很肯定，你不会只因为被我赢了这么一次，就对我怀恨在心，做出不利于我的判断。」</p><p>「……好吧。」</p><p>鸠子轻轻点头，并将视线移回资料上。</p><p>「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今后我对你不会进行任何的追究行为，敬请放心。毕竟追根究底，也是我还不成熟，才招致如今这样的事态。」</p><p>「啊，真的吗？这样对我来说是满好的。」</p><p>「另外想必你也知道，我此刻仍是少爷的教育者兼监察人，今后也会继续行使该职权。至于学生会这边，我会听从少爷的指示。当然，少爷身为学生会会长有什么表现，同样在我审查的范围内，请务必不要忘了这一点。」</p><p>「是，我会小心谨慎。」</p><p>我坐在学生会会长的位子上，态度端正地行了一礼。</p><p>「那么鸠子，我也可以问个问题吗？」</p><p>「什么问题？」</p><p>「你为什么拼成那样子，也要将杏奈击败？」</p><p>没错。</p><p>只有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想确认。</p><p>「这次的活动中，鸠子基本上眼里只有杏奈吧？如果是平常的你，应该会在某个时点发现我私底下的小动作才对，然而直到最后你也没注意到。总之……我强烈觉得这样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p><p>听了我这个问题——</p><p>鸠子照旧翻阅着手头的资料，只给我一个很简洁的回答：</p><p>「无可奉告。」</p><p>「是吗，那我说一下我的推测。」</p><p>我将手肘靠在桌上，以手掌撑着下巴表示：</p><p>「我认为你会这个样子，八成是因为你非常非常在意杏奈的关系。毕竟能让你变得那么带刺的人，大概只有杏奈一个了。这点我没说错吧？」</p><p>「无可奉告。」</p><p>「可是你会这样将杏奈视为眼中钉的理由，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杏奈喜欢我，并且与我之间订有婚约的关系。这部分我说得对吗？」</p><p>「无可奉告。」</p><p>我露出苦笑：<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色最好演而已。毕竟这场选美举办得那么突然，你根本没什么时间准备，所以应该没空编排一些详细的角色设定才是。」</p><p>「…………」</p><p>「可是针对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样的角色最好演来深思，我心中自然而然浮现一个答案。那就是，如果十年前的鸠子成长过程中没什么变化，现在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吧——再进一步深入思考的话，『说不定那个人格才是鸠子真正的人格』这个假设似乎也能成立。你觉得呢？」</p><p>「…………」</p><p>鸠子先是沉默。</p><p>接着一句——</p><p>「无可奉告。」</p><p>彻底斩断我的试探。</p><p>鸠子翻阅手头资料的速度，丝毫没慢上任何一毫米。</p><p>哎呀。</p><p>她都说成这样，我也无法再试探她的内心想法——我随即放弃继续追问下去，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发掘所有事实的真相。我的理想仍在十分遥远的彼方，因为一时的心急而将事情搞砸，不是明智的选择。</p><p>更重要的是—</p><p>事情发展到现在，杏奈碰巧不在学生会办公室，所以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p><p>我就趁现在来实行我当上学生会会长以后，心里想了很久的一件事。</p><p>「那么，鸠子……」</p><p>我先是摊开双手，示意刚才的问题我不会继续追问。</p><p>然后露出一个较之前更为愉快的笑容，开口说：</p><p>「我现在有一件事想以私立莺谷学园学生会会长的名义拜托你，你愿意帮忙吗？」</p><p>「如果是工作方面的请托……」</p><p>鸠子的视线没有自手上的资料移开，只是淡淡地回答：</p><p>「你可以尽管吩咐。」</p><p>「这个啊，真要说的话也能算是工作吧。对我而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篡位成功，所以也想做点上位者才能做的事。况且对于期许能站上财团巅峰的人而言，这是一个必修课目。为此我无论如何都需要鸠子你的帮忙。从这角度来说，这件事要纳入工作的范围完全没有问题，嗯。」</p><p>「你的开场白很长，请简洁点。」</p><p>「嗯，也是，那我就听从你的建议。」<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