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天才／天才的真名

郡武人是个【天才】。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这还真是惊人哪。」武人跟在一名教职员身后，走在一条漫长的走廊上。或许是因为还没到早自习的时间，学校里到处都充满了学生的身影；武人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们正用希罕而好奇的眼光仔细打量着自己。「像你这种受到特例许可入学的学生，恐怕已经有好几年……不，搞不好有十年以上没出现过了，所以才会显得这么希罕。」「我了解。」不过武人却完全不以为意，他一边回答着，一边继续将视线停留在手中书本的字里行间；那本书封面上用英文写成的书名是【君主论】。「套句俗话来说，这间学校——【私立千阵学园】——的转学考试【简直比把大象塞过针孔还难】……我看到的所有简介上面都是这么写的。」「是……是这样啊！」「为此，在准备考试时，我还特别下功夫念了比平常多两倍以上的书。结果根本没有那么夸张，那种题目只需要一半的用功程度就绰绰有余了。」他翻动手上的书页，轻描淡写地说着，完全没有骄傲自夸的感觉。「……这么说起来，同学……你是不是有在最后一关面试的时候，对面试官说过什么很宏伟的梦想啊？」「只是番不足挂齿的话罢了。而且那不是梦想，是我的目标。」知性脸庞上的肌肉连一丝颤动都没有，武人以手指将镜架扶正继续说着。「从这所学校毕业后，我打算从政，最后担任这个国家管理阶层最中心的职务——我只是这么告诉他们而已。」「……意思是，你想要【成为首相】吗？」「您要这么解释也可以。」武人从余光瞄到那名教师转头对自己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度把注意力移回正在阅读的文章上。「……你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呢。」「我这人不爱开玩笑。」两人沉默地伫立了好一会儿，教师这才点了好几次头，继续往前走。「……噢……对了。我们这所干阵学园创办的理念有点特殊，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您指的是【人才不分贵贱】这句标语吗？」「嗯嗯，没错。」和煦的阳光照进窗户，武人稍微往窗外望了一眼。占地辽阔的操场大得畿乎模糊了地平线的轮廓，而现在那上面站满了正在练习的学生。他们进行的活动也各不相同，其中不但包括了棒球、足球、田径等广为人知的运动，也有一般大众比较不熟悉的冷门项目。此外，在庭院的一隅，貌似戏剧社团的成员正在进行发声练习；一大群像是美术社团的学生，则是以眼前的校园为主题挥毫创作着。「本学园为了让各种领域的优秀人才都能获得成长茁壮的空间，从全国各地广泛招募小学到高中的优秀学生，并且为此筹备了良好的环境、最新颖的硬设备和教学系统。就实际成绩来看，本校毕业的学生有很多都进入东大、哈佛大学、剑桥大学等名校，也诞生了不少奥运选手。当然，本校不仅着重于运动与学术，对于在艺术方面有出色天赋的学生也会给予充实的指导。另外，虽然审核条件稍微严苛了点，但我们也接受学生举办自行筹措的活动，让他们藉由实际演练的方式提升自身的能力。毕业之后，发挥在本校吸收到的学艺，活跃于国际舞台上的校友也不少。所以说呢，入学考试也比一般困难……不过相对的，学校绝对不会吝于回馈努力通过测验的学生喔。」讲到这里，教师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最后，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跟你说清楚。」「……请说。」「你知道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学生，总人数有多少吗？」「没记错的话，有十几……」「没错，有【十几万】名学生。」教师或许是不希望问题被简单地回答出来，只见他有点慌张地抢在武人之前公布答案。他并没有多加驳斥，只是点点头，大概是想照着对方的步调继续说下去吧。「坐拥数量如此庞大的学生的学校，在日本应该找不到第二间了吧。会发生这种情形，也是为了顺应学园的宗旨——对于身怀才华的学生来者不拒——的关系。但也因为如此，衍生出了一个问题。」「您是指——由于教职员数量严重不足，导致无法充分规范学生的事吗？」「……唔嗯，你说的没错。」大概是因为自己想说的话被一针见血地预测到，教师脸上露出些许不悦的神情。「诚如你所说的，籼学生数量柑比之卜，我们的教师人数呈现绝对性的不足；但是，这绝对不会对培育学生能力造成任何问题。不过，除此之外……比方说在维持风纪秩序方面，实在无法全面控管整个学园的情形。于是，我们便想出了一套配套措施——」「【由学生主导的，完全自治制度】——」武人这次插话并没有影响到教师的心情，因为这件事是千阵学园最大的特色，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没错。换句话说，这套措施就是【以学生为主体，为学生而执行，专属于学生的政治】……本校因为实际采用这套办法，让学生们彼此得以产生密切的关系；这么一来，也能让你们在踏入社会之前，早一步学会自律自主与共事协调之道，可说是非常有价值的系统。」「简单的说，就是由最优秀的学生站在金字塔顶端，以支配者的立场管理其他人是吧？」「是的。由优秀的学生们选出的几位代表集结成一个组织，他们享有校方赋予的独立权限，得以行动来维护校内的和平。」也就是说，事实上校方容许学生们自行运作没有教师插手其中的【校内统治】。根据见解不同，这可以被解释成相当欠缺考虑的做法；但是以现状而书，千阵学园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问题，所以这个配套措施或许是正确的选择也说不定。「请问，那个组织的成员到底是些怎样的学生呢？」「嗯，关于这点嘛……」说到这里，教师突然停下脚步。武人见状阖起书本，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背对着他的教师又接着说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到，现在刚好是早上巡逻的时间。你亲眼看看，应该会比听我说来得快。」教师缓缓地指向前方。「你看吧。」只见原本三五成群地聚在走廊匕的学生们，此时已经整齐地分成左右两边列队站好。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姿势端正地伫立着，仿佛在等着迎接统治者莅临一样。「她们就是这所【私立千阵学园】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组威风凛凛的人马；她们昂首阔步地行进，泰然自若的态度就像是受到神的指引，通过分裂的海洋时的摩西似的。「——本校的【学生会】。」她们的人数只有寥寥三人。小少女，看起来年纪比武人还要小。蓬乱的头发像是随便剪出来的，涣散的眼神感觉似乎有点爱困。不知为何，少女给人的印象非常稀薄，像是在场又像是不在一样。武人忍不住想着，假如自己在路上遇见她，应该过不了几秒就会把她的长相忘得差不多了吧。至于队伍右后方的女学生，看起来则是个非常正经八百的人。她把一头长发扎在侧面，眼角微微上勾定定地直视着前方，神情之中没有丝毫的迷惘。少女的容貌并没有什么缺点，反而算是长得很清丽端正，不过却散发出一股严肃的氛围，让人觉得很难亲近。看到最后那名【学生会】成员时，武人不由得讶异地眨了眨眼。（那是……）就在这个时候，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尖锐的喊叫声，打断了武人的思绪。「你们这群混账，给我站住！」只见一名男学生神情狰狞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的身体颤抖着，眼球布满血丝，精神状态很明显地已经脱离常轨。【学生会】的成员们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面对他。领头的女学生用平静的语调开口说道：「……有什么事吗？」「刚刚有个臭老师告诉我我被退学了！到底是怎么同事！」男学生气喘吁吁，彷佛随时会扑上去攻击她们般恶狠狠地质问一行人。面对这种状况，女学生还是维持一贯的沉着语气。「高中部普通科2—A，山内幸平……被开除学籍的理由，是因为学力不足以及操行过度不良等原因。勒令即刻退学的通知应该已经交给你了，难道你没有确认过内容吗？」「少啰唆！给我闭上你的狗嘴！我……我爸可是总经理耶！他应该花了不少钱援助这所学校吧！」少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是呀，你说得没错。」不过，接下来她非常直接了当地反问对方。「那么……你刚才说的，籼这次的处分又有何关联呢？」「你……你说什么……？！」少女用近乎微笑的表情同答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说——请问令尊和你本身的愚昧行为，到底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连这点程度的语言理解能力都没有吗？」女学生畅所欲言，毫不避讳地嘲讽对方。「……你！你这臭婆娘……！」山内气得咬牙切齿，接着伸手探进口袋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用刀尖指着少女。学生们见状，不禁尖叫出声。「看、看我杀了你！」话还没说完，已被情绪冲昏头的山内便胡乱挥舞着小刀冲上前去。「……没办法了。」面对这样的情形，少女依然面不改色，只是微微揭开制服的衣襬。只见衣襬底下藏着某种黑色的棒状物体，上面缠绕着细绳，且镶缀着好几道v字形饰物，还有一轮铁制的圆冠。（那是……刀柄？）武人一边猜想，一边皱起眉头。不过在女学生取出那样物品之前，另外一名人物已经抢先一步站在她的身前。「报告【副会长】，这里请交给我来处理。」挺身而出的是原本在她右后方待命，看起来一脸正经的少女。听到这番话，【副会长】瞬间沉吟了一下，接着便点头表示同意。「……也好，对扰乱风纪的败类加制裁本来就是你的职务。那就拜托你了，朱音。名叫朱音的少女微微行了个礼，随即转身与山内展开对峙。「闪开！统统都给我闪开！」男学生已经完全被发狂的情绪控制，他手上的利刃尺寸虽然不大，却明显地表露出想要伤害对方的意思。但是朱音也和【副会长】一样，以和她年纪不符的沉着态度冷静面对眼前的局势。「臭婆娘！再不让开的话，我就先杀了你这个蠢货——！」眼看山内的小刀已经迫在眉睫，霎那问—「骂人的台词倒是挺犀利的嘛。」朱音的身边刮起了一阵风。她先用一记回旋踢划破空气，将山内手上的小刀弹飞到半空中，再伸手往后一采，取出某种固定在背上的【硬物】。「唔呜……哇！」「……给我乖乖趴倒在地上吧，Loser。」喂喂喂——武人不禁在心中吐槽道。（这玩笑会不会开得太过火了点啊？）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想，是因为朱音抵在山内身上的那个黑色筒状物体，再怎么看都是一种枪炮——而且还是被称作【散弹枪】的玩意儿。「咿、咿呀啊啊……！等、等一下……！」只见朱音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残酷笑容。「Fu fool the Bad!（闭嘴，你这头蠢猪！）」她扣动扳机，子弹瞬间随着轰然巨响射向山内。眨眼间，山内就被击飞到好几公尺外，后脑勺狠狠地撞在地上，接着还顺势在走廊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最后吭也吭不出声地沉默了。「……任务结束。之后我们会来【回收】这名学生，请保持现场原状。」按照现场没有血浆四溅的状况来分析，刚刚使用的应该是镇暴用的橡胶弹；而且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把枪的做工虽然几可乱真，但应该是仿制品。话说回来，能够发挥那么强大的威力，想必一定是经过相当程度的改造——不管怎么说，这种状况实在太不寻常了。但是武人发现全程目睹这一切的教师，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动摇的神色。或许在这所学园里，刚刚发生的状况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日常琐事罢了。（……原来如此，有意思。）在各种意义上，千阵学园都和武人目前为止就读过的学校有着很大的差异。即便如此，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向前迈出一步。「郡同学？你怎么了？」某个人物对教师脱口而出的话起了反应，她把手上的枪械收好，转头望向这边，然后——「……武人？」少女一脸惊讶地叫道。「好久不见了，朱音。」武人轻轻扬起手打招呼，走向这名自己很熟悉的女学生——【室伏朱音】，并且在她面前站定。「才一阵子不见，你居然变成这么爱逞凶斗狠的女孩啦？」「咦……唔，这个嘛……」朱音身上的冷静从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显表现出动摇的神情。但是没过多久，她便稍微恢复原本的姿态，瞪着武人。「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在开学典礼上没看到你呀！」「嗯……碍于种种个人因素。我是透过转学考进到这所学校的。」「什么？！转学考……你是说我们学校的吗？！」朱音的表情诉说着她对这件天方夜谭感到多么不可置信，但是既然武人现身于此，就是事实最好的左证。她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浮动的情绪，将双手抆在胸前深深叹了口气。「这、这样啊……那真是恭喜你啰。」「对啊。这么一来，我终于可以和你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了。」「就算没有你在身边，我也没差喔。」「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不要看我这样，我对这件事可是期待了很久喔。」「……唔。」听到这句话，朱音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她把视线稍微移开，用余光偷偷瞄着武人。说着。「所以说，我刚刚的话都是认真的。」「唔！笨——」朱音的脸颊一口气涨得通红，大声地叫道：「你这个大笨蛋！」「……奇怪，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需要挨骂的地方吗？」武人不解地露出疑惑的神情。朱音似乎也发现自己脱口说了一番莫名奇妙的话，惊愕之余赶紧恢复理智，对着因为看到自己失态的举止而骚动不已的学生们干咳了一声，摆出原本的严肃姿态设法含糊带过整件事。「朱卉，这位是？」这时候，副会长开口提问了。朱音连忙慌张地转身对她行了个礼。「非……非常抱歉，我一时疏匆忘了先跟您介绍。」她往后退开一步，开始说明。「他是郡武人。我从小时候开始就跟他很熟，他是我的……呃……好朋友。」「喔喔……原来就是你呀。」副会长缓了缓严肃的嘴角，绽放出任谁看了都会卸下心防的温柔笑容。「常常听朱音提起你的事呢。我的名字是千早静香，担任这所千阵学园【学生会】的【副会长】一职，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不敢当，我也要请你多多关照。」说完，两人互相握手致意。静香开口对握着自己手的武人说道：「……话说回来，你的表现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呢。」「你的意思是？」「郡武人同学，听说你在本校长年以来一直被称为难关的转学考试上——【所有的科目都得了满分】是吗？」此话一出，武人感觉到周遭包括朱音在内的所有学生全都愣住了。也难怪了，这可能是千阵学园创办以来头一遭发生的事。为了网罗有才华的人，并从中筛选出更具才华的菁英，势必得再将筛选过程的考试水平往上拉高才行；而且转学考试更被视为特例处理，只有发挥充分实力，被校方评估为【其价值让本校不惜改变原则也想招揽的秀逸人才】才有办法及格。因此，试题的内容自然也和一般转学考有着天壤之别。不仅困难艰涩，还牵扯到许多不同的领域，其中也不乏好几道设计巧妙的陷阱题。光是把知识塞进脑袋的话，不要说及格了，就连想拿到二位数字的分数也比登天还要难。「……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被拿出来赞扬的事。」没想到，武人非但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沾沾自喜或得意忘形，反而一副很理所当然地淡淡说了一句大书不惭的话。「因为我是【天才】。」「……原来如此。」静香眯起眼睛望了望武人，接着离开他身边。「我很期待看到你今后在本校的精采表现唷。」说完，她把手放在一直在身后待命的少女肩膀上。「她的名字是伊佐奈神乐，在【学生会】担任【书记委员】的职务。」神乐注视着武人，用极小的幅度垂直点了点头，随即便一副失去兴致似地把脸转开：从静香对于她的举动没有加以责怪这点看来，神乐平常应该就足这种感觉吧。接下来，静香伸手揽住朱音的手臂继续说道：「我应该不用再帮你们介绍了吧？她是室伏朱音——在【学生会】担任【会计委员】的职务，以后我们就请你多多指教啰。」「……请多指教。」朱音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久未谋面的青梅竹马，只得用含糊暧昧的立场搔搔睑颊如此回答。「在场的是副会长、书记委员和会计委员……」武人点点头，有点疑惑地出声询问：「……请问会长没有和各位同行吗？」「会长的职务相当繁忙，所以无法频繁地外出。」「……原来如此。」武人闻言，默默地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抱歉，不知道可否耽搁你们一点时间呢？」「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在执行晨间巡逻的任务，下次有机会再奉陪可以吗？」「我明白了，那么就下次吧。」静香动作优雅地行了个礼，说完「再见」之后便静静地迈步前进。神乐也踏着静悄悄的脚步紧跟在她后面，朱音仅管有点依依不舍地一边望向武人，后来也跟上两位成员。「……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静香蓦地驻足，开口说道：「郡同学，我有一个小小的忠告想要告诉你。」「请说？」「这个学园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些爱好和平、个性温厚的人。但是……在这当中，也存在着像刚刚那个山内一样，有点伤脑筋的败类。」「我想，当人聚集在一个地方团体生活的时候，无可避免地都会遇上这个问题吧。」「你说得没错……但是，唯独某个人物的行径已经过度逾矩，让我们无法纵容不管。」「……原来还有这回事啊。」「是的。我们学生会也对那号人物感到非常头痛，请你务必要小心防范。」她在离开之前，再度语带强调地嘱咐。「——要是你和那家伙搭上边，在学园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啰。」

第一卷 第一章 天才／天才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