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最终章面向大海，启程回家

暑假结束了，同时，每天往返于学校的日常又开始了。开学典礼的早上，真宫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确认了钟表和日历，重新确认了今天是开学的日子，然后想到“到底怎么样才算暑假结束呢？”。暑假最后一天，也就是昨天，关上灯盖上被子入睡是暑假的终结吗？还是说如今刚刚醒来，准备重启上学的日常才算是暑假的终结呢？毕竟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就像玻色子一样非常暧昧，所以无法划清一个明确的界线。真要这么说的话，今天和明天的界线也一样是暧昧不清的。真宫就这么傻站着思考着这些，他就这么挠着脑袋，无论是暑假结束，还是新学期开始，他都毫无实感。话说这种实感到底存在吗？明明是八月下旬，但是蝉鸣仍然毫不停歇从早响到晚。在这一尘不变的蝉鸣中，想分辨出开始和终结是很困难的，暑假结束了，但是夏天还没结束，周围的一切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改变，在这几乎不变的日常中，在这持续的日常中，一切只是在不断地重复。在这些细微的改变中，自己非常期待与朋友的碰面和互动，只要重复着这些，自己就无比快乐。真宫就这样一如往常开始了晨跑。这是春季开学以来的第一个长假，经过了一个月的休假，去学校总有些兴致缺缺。休息的时候早晨总是充满了余韵，但是现在却久违地手忙脚乱了起来。顶着与暑假相同的酷热走到车站，坐上拥挤的电车，然后从车站走到学校。这些事情非常麻烦，假期的时候因为是牛仔短裤之类的休闲打扮还算好，现在必须穿白衬衫和黑长裤，真宫因为没有短袖衬衫所以只能穿长袖，而且还在里面穿了短袖T恤，下半身的长裤虽然卷了一下，但是却无法改变这份酷热。总之夏天和校服的搭配是最糟的，真宫想道。自己完全提不起劲去学校，这种想法从未改变过。但是和“提不起劲”不同，自己并不讨厌去学校。自己并不是不想去，因为不讨厌，只是觉得麻烦罢了。不过去多了自然就能习惯了吧。真宫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因为学校很有趣，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改变。只是自己的负面情绪消失了，所以想法改变了。当然自己并不是很渴望去学校，也不是自己有多乐观，只是一些很细微的改变罢了。即便如此，这样也足够了。因为负面情绪消失了，仅仅是这样的变化，就让自己产生了如此的转变。明明周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思考模式不同了，真的只是因为这小小的变化而已。光是这点就让真宫觉得大有不同。和以前不同，至少现在学校里有人等着自己。比如说坐在前面的绫，还有刚刚认识的上沼和安良田。其他的班级里还有风太郎、瑞姬，另外还有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云雀。这些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了。春天入学的时候，还有初中长假结束重新开学的时候，自己从来不觉得学校里有谁会惦记自己。想到这里，真宫变得乐观起来，自己并没有改变多少，但是自己的身边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个变化就是“他们在那里”。这是最重要的，比起自己的变化，环境的变化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真宫希望去见他们，希望接下来每一天都能去学校见他们。只要这么想，自己便会走出家门，向他们聚集的学校前进。只要这么想，自己就会觉得快乐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种事的呢？自己在小学或者更小的时候会不会思考这种事呢？完全想不起来了，但是，也许自己真的想过吧，自己愿意这么认为。只要这么认为的话，那么回忆也会变得明快起来，这样的话自己也会乐于回忆过去。毕竟自己原来只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那么就努力改变自己对这些回忆的印象吧，要从中找到乐趣，要让回忆这件事本身变成一种享受。要让改变自己对回忆的看法才行。真宫拿着书包走到门口，穿好鞋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正在餐厅里忙活的父亲。“我出门了。”他大声说道，父亲稍微抬起头，有些高兴地放松了表情。“哦，走好。”父亲如此回答。真宫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夏日早晨强劲的阳光照射在真宫的脸上，真宫不禁眯细了眼睛，真宫稍稍定了定神，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向学校出发了。如今，暑假真的结束了。*到了学校，在闷热的体育馆中举办的开学典礼结束了，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考试。长假后立刻举办的考试被称作“开学测试”，在开着空调的教室里，活动铅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回响在这片寂静之中。真宫还是像以前一样几乎无法理解印在考卷上的题目。和周围的同学不同，握在手里的笔活动幅度少了很多。他一会儿挠挠脑袋，一会儿蹭蹭下巴，但是多亏一个月前期中考试的突击复习以及暑假作业的福，他好不容易填满了一半的试卷。不过就算在这一半当中，正确率估计也只有一半吧，即便如此对真宫而言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至少自己已经产生了“能行”的感触了。第一天的考试科目是语数外三门，三场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学校里充满了放松的吐息。在这一瞬间，混凝土结构的校舍好像整个都松弛了下来，真宫也深深地吐了口气，把整个身体靠在了木质椅背上。“喂，真宫，收卷子了。”坐在前面的绫回过头来说道，真宫是坐在最后面的，所以他必须把他们那列的卷子都收起来交到前面去。“啊啊。”真宫回答，然后慢慢站起来走上前去。这个时候好像肩上多了个担子，感觉身体有点变重了。话说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像这样长时间坐在桌子前进行脑力劳动了，真宫没头没脑地想到了这些。终于从考试当中解放了，就这样真宫又回到了座位上。“辛苦了。”绫转过头来说。“哦，辛苦了。话说真是累死了。”“是啊，假期才刚结束嘛。话说好久没坐在这张硬板凳上了。”“对啊，而且一坐就是这么久。话说第二学期是最长的吧，一想到这个，那么这场开学测试也不错，至少接下来能轻松一段时间了。”“你还真是乐观……我还是觉得学校好麻烦，为什么假期刚结束第一天就要考试啊？”“怎么说呢，大概是为了让我们在暑假里好好学习吧？还有就是学校为了唤醒我们的仪式吧？”“原来如此……我确实想起学校的真面目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真宫感受着肩部、腰部还有屁股传来的阵阵疼痛回答。“效果拔群啊，嘛～接下来一个月都没有考试，所以可以轻松一段时间咯。”“咦？也就是说一个月以后又要考试了吗？”“是啊，下个月下旬就是期末了吧。我不记得具体日期了，话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总觉得这段对话好像以前也发生或，不过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至少把考试的间隔记住啊，不过这次这么早就知道了应该没问题吧，基本上两个月左右会有一次哦。”“考试那么多啊……”“初中的时候也差不多吧？”“是吗？不过高中的难度完全不一样吧？”是不得了的自信……下次至少要保证一半及格吧，而且就算一半及格也很糟糕了。”“恩，我也想顺利升学马上毕业的啊。”“你也讨厌留级的啊。”“当然啊，而且到时候肯定一堆不认识的家伙。我肯定没法生存。”“哈哈哈，对啊。毕竟你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嘛，嘛～如果你保持每天到校的话，应该不至于让你留级吧？毕竟老师们也没那么严格。”“恩，我只能依赖这个了。”真宫有些自虐地轻声笑道。不久之后铃声响了，教室里响起了小声拖动椅子的声音，然后又戛然而止，接着又有小声的谈话声扩散开来。这时大门拉开的声音响起，班主任走了进来，教室里恢复了寂静。班主任站上讲台说道。“今天的班会有很多事情要通知，然后就是换座位。”听了班主任的话，教室里响起了小小的骚动。“安静一点，换座位就交给班委负责了，好了，先把文件传下去。”班主任说完便把影印纸交给了最前排的人开始分发，真宫坐在最后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换座位啊，记得好像以前提过这件事。班委两个人走到黑板前画了个正方形，然后在当中画上几条横线和竖线，这些分隔就代表座位。每个分隔里都写上了数字，而另一个人正在将写上数字的签放入袋子里。最后由左前端的人和右后端的人猜拳决定抽签顺序，从赢的人开始抽签。同学们依次上前抽签，接着坐在真宫前面的绫也站了起来走上前去，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啊，想到这里真宫也站了起来跟在了绫的身后。真宫拿着抽到的纸签回到了座位，然后对比了一下纸上和黑板上的数字，真宫的新座位是靠窗倒数第三个座位。“你坐哪？”绫稍微回头小声问道。真宫沉默地把纸签拿给她看，绫确认了数字之后又看了一下黑板，然后马上又看向真宫。“窗边啊，真好，这样能看外面的景色了。不过夏天的时候阳光会很难受吧。”绫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说道。“——是啊。”“我的座位几乎没变，就是向右前移了一格而已。”绫露出稍显苦闷的神情说道。“是吗，还算挺后面的，所以还好吧？”“是啊，不是第一排所以还好。”绫说完就重新回头看向黑板，只见她后脑勺的马尾不停晃动，估计自己暂时看不到了吧，真宫想到，真宫对于会意识到这个的自己感到有些可笑，不禁吊起了嘴角。所有人抽签完毕，班委说道“那么大家就按照号码换位置吧。”，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各种声音，而且还吵闹了好一会儿。在这阵吵闹中，真宫搬起了自己的桌子，并且反射性地看了一眼已经见惯的马尾。真宫把桌子搬到了自己的新座位后，就坐下歇了口气，接着教室里的喧嚣也逐渐平静了。真宫悄悄瞟了一眼距离四个座位的绫，然后又马上看向前方。离的还真远，但也不是不同班了，虽然看着黑板的时候会看不到她，不过彼此间的距离也不到十米。无所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没那么糟糕。自己正自然而然地思考着这些，真宫不禁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居然得出这种结论。和以前不同，自己现在有了牵挂的人，这还是挺有趣的，应该说是自己觉得这个很有趣，想到这，真宫觉得这样的自己非常新鲜。后面有人轻轻地拍了拍真宫的肩膀，回过头发现戴着眼镜的安良田就坐在后面。“你好。”安良田轻轻挥手打了个招呼。“哦哦，原来后面是你啊。”“恩，话说觉马是正中间第一个。”安良田说着指向前面，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顶着和尚头的上沼正坐在第一排正当中。“那不是最糟糕的座位吗？”“是啊，这样根本没法再课上睡觉。那家伙以前要睡上半节课。”安良田笑着说，然后重新看向黑板，真宫也转过身去，用手撑着下巴仰望窗外的天空。浓重的蓝天中点缀着几片白云，这就是夏末的天空。真宫这才意识到，今天已经过去一半了，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件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大概正是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了，所以自己才没察觉到吧。话说从现在开始，自己也会理所当然地透过窗户欣赏广阔的天空和远处的风景吧。无论是晴天、多云、雨天，自己一定会比今天更自然地眺望窗外吧。看着窗外绵延的夏末天空，然后意识到要一年后才能再次看到这种天空了吧。这副景色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也许在不经意之间就会变成秋天了，这个样的话天空又会呈现另一种风采吧，真宫看着夏末的天空想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和自己过去的日常相比，如今的夏末天空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放学了，随着夏末的临近白天也缩短了，就算放学时间相同，周围的光线也不同，看到的风景也改变了。不过身体所感受到的炎热还没有改变，这份炎热恐怕还得持续至少两周的时间吧。虽然暑假结束了，但是现在还是八月。真宫一边用身体体悟着这个事实，一边走向和泉食堂。来到和泉食堂，真宫走进办公室，清爽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看来空调开着。刚刚还在烈日下行走的真宫再一次体会到了文明的伟大，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就体会了冰火两重天。“尼豪～”早一步到达的瑞姬向他打了招呼，但是因为她正吃着刨冰，而且正好有一股严寒带来的头疼袭来，导致她口舌不清。只见她另一只手还拿着团扇扇风，好不惬意。“你好。”真宫也打了个招呼，卸下了背包拿起了桌上的团扇。“对了，他们说我们可以自己做刨冰吃。”瑞姬用勺子指着刨冰说道。“是吗，太棒了。”真宫说完便快步走进厨房来到刨冰机前。只见他轻车熟路地把刨冰盛进碗里，淋上一点酱汁，插上不锈钢勺子回到了办公室。“就算到了九月，刨冰也会热卖吧。”吃完刨冰的瑞姬有些开心地说道。“大概吧，今年就算到十月恐怕也会有三十多度吧。”“那还真糟糕。话说考得怎样？”“嘛～和以前一样吧。”“我又不知道你以前是怎样的……难道说考得很糟？”“不能说很糟吧。感觉至少比上次期中考试要好一些。”“什么嘛，这不是考得还行吗？像这样慢慢进步挺好的。”“对哦，话说你呢？”“呼呼～”“你干嘛笑得那么邪恶。”“咦～一般都说笑得恶心才对吧。”“天晓得，我反正觉得你笑得很邪恶。”“你至少应该说我笑得很怪吧。”“这么说你就能接受啊。话说你为啥笑成那样。”“因为太放松了嘛，话说你确实非常努力了，不过我的进步更大哦～”瑞姬笑得更欢了。“嘿……无所谓了。”好学习的话考试就会变得轻松啊，这样反而更容易集中学习了。”“感觉你好像变了……不过也挺好，你是准备升学的吧？”“恩，如果能的话最好。而且能考高分的话升学的选择也更充裕，你最好也提高一下成绩哦？就算你现在没有升学的打算，但是扩充一下自己未来的选择还是有必要的。”“啊，也许吧……不过我先得确保升级吧，所以先努力学习再说。话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进步呢？”“和好朋友之类的人一起学习的话就行了吧。比如说绫姐。话说你们换座位了吧？我们已经换好了。”“恩，我们也是。”“啊，是吗，换到哪里了？”“靠窗倒数第三个。”“嘿～绫姐呢？”“从我右边数过去第四个。”“啊……离得挺远的啊。”“这也没办法吧，毕竟是抽签的啊，而且我的运气已经够好了。”“也对……总之别太在意咯。”“我没在意啊，又不是分班了，不过这样也好。”“嘿……咦，难道你放弃了？”“哈？放弃什么了？”“唔，就是……你对绫姐……”“啊……不，没放弃。我说的也好是指，就是那个——打个比方吧，以前因为住的近所以她会主动上门，但是现在搬家了，她恐怕不会特意来找我了，所以我只能自己走出家门去找她，毕竟我也不能老当个家里蹲，所以对于我是个好机会……”“这还真是……看来你终于能走出家门了啊。”“那个，我可不是家里蹲哦，以前我偶尔也会出门的。”“也许吧，但你肯定是被别人邀请才会出门的吧？你肯定没有自己主动过。”“……你说的对。”“对吧，不过，确实是个好机会。我也不认为你能一下子就改变，不过趁机转变一下自己的行事风格也挺好，而且你自己也这么认为就更好了。”“是吗？感觉你还是第一次夸我啊。”“——噗，哈哈哈哈哈！”瑞姬突然笑了出来。“那个，居然说夸你，原来如此，你认为我是在夸你啊，啊哈哈！”“……你干嘛笑成这样啊，我没说什么怪事吧……”“啊，抱歉。只是觉得你真的很率直，话说我真的是第一次夸你？”“不记得了，只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所以就说出来了。”“这样啊，也许就是如此。我也不记得有夸过你，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是挺好嘛？毕竟你已经能让我夸你了嘛。”“嘛……确实不坏。”“对吧？话说你自己怎么想的？”“什么怎么想的？”“你是怎么认为的？就是你说的要主动出门的事情。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有什么感觉？”“那个，感觉不坏吧……”“你就直接说吧。”“——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恩～大概有这个感觉。”她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你不要顾虑直接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反正这里只有我吧。”“……也对，不过，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或者说感觉有些奇怪，反正很复杂。光是我自己会思考这件事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我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不过感觉真的很不错，是该说心情舒畅呢还是神清气爽呢，虽然搞不清楚，但是感觉真的很棒。”“……是吗，那就好。”“……怎么好了？”“你自己也觉得很棒吧？这样就够了，而且主动外出很好玩的哦，像这样出去见某个人，当你付诸行动的时候就会体味到真正的快乐了。”“快乐吗……也许你说的有道理，话说确实挺有趣的。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你竟然那么容易就想到了，要是我的话想破脑袋都不会想通的。毕竟这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才想不到啊，话说我怎么就从来没想到呢，这或许真的会很有趣。”“是啊～毕竟只有出去过才知道。一直自闭的话是不会明白的，经常外出的话你每天都能感受到这种心情。毕竟未来可是充满未知的哦。”“是吗……总觉得，不过也许我只是忘了这份心情了吧……”“能重新想起来就很不错了吧？不过，老实说没想到你竟然会说这么多。”“……是吗，大概我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吧。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多，总觉得挺有趣的。”真宫自然地露出笑容。“太好了，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很棒对吧？你也有同感对吧？”“恩，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并不是都知道啊，只是我都经历过而已。”“是吗……不过真的非常感谢。你真的帮了我大忙了。”“不客气不客气，以后也欢迎你上门咨询哦。而且我说不定也可能有求于你。”“毕竟以前都是你来帮我，今后我会帮你的”“那就有劳你了，话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是说绫的事情？”“恩，你准备告白吗？”“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应该会顺其自然吧，毕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吗，感觉现在的真宫直接去告白应该也没问题吧。”“你哪来的根据啊。嘛……总之还是顺其自然就好。”“是吗，这样做也好。”“什么意思啊，你在模仿波恩吗？” （译注：赤冢不二夫所著漫画《天才傻瓜》主人公，口头禅是“这样做也好”。）“那是什么？”“啊，没什么，不知道的话就算了……不过接下来应该会快乐很多吧，如果能快乐就好了。”“对啊对啊，话说你真的要告白的话要吧结果告诉我哦，感觉会很好玩。”“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被发卡也很好玩吗？”“当然好玩啦。放心我不会笑你的，毕竟看着你这半年的变化也蛮好玩的。”“是吗……你觉得好玩就好。”“啊，你真这么想？”“总比无聊要好吧？”“也对，嘛～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告白，不过祝愿你有个好结果吧。我会为你祈祷的。”“恩，我肯定会告白的，嘛……我也尽量想成功啊。”全信任自己的身体习惯就行了，所以全都交给身体就够了，只要让身体反射性运动，大脑完全不需要插手——也许这种状态反而说明手脑已经完全契合了，对，应该就是如此。虽然无法确信，但是总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现在的身体状态非常良好，完全没输给夏乏。这种事情简直手到擒来，真宫想道。不需要特别去在意，也不需要特别去费心，自然而然就行了，不用考虑多余的事。放空大脑，交给身体，自然而然地活动，这样就行了。这样就够了，不被大脑束缚，也不做多余的抵抗，不考虑太多，不停地活动，不必纠结太多。就像水那样，就像水那样。突然水淋到了手上，真宫看着手边的水。水流正源源不断地从水龙头里流出，这些水流到了他手里拿着的碗里，碗里盛满水以后就流了出来。不过真宫追求的并不是这种水，而是更加大量的，更加宏伟的，那种连绵不绝、气势磅礴的水，比如说瀑布、江河那样，真宫希望像这些水一样活着，并不是像这种随时可以堵上的水龙头里出来的人工水。真宫想道，也许我追求的是大海吧。毕竟现在是夏天，是八月，自己想去海边，这个想法很突然，有些莫名其妙。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也许只是因为太热了，今天的最高温度好像是35度，这样确实可以称作酷暑了。暑假结束了，而且八月也快结束了，但是天气还是很热。为什么会这样啊，真宫不禁抱怨。不过这就是盛夏啊，自己应该是很清楚的。并不能单纯凭借几月几日这种数字，虽然不知道是谁决定的，但是暑假的结束这种人工划定的分界线没有任何意义。日本的夏天是很热的，并不是35度这种数字能标示的，必须要用身体进行最直观的感受才行。话说自己以前有没有在夏天的时候去过海边呢，真宫开始回忆。话说，自己有没有直接眺望过大海呢？他们居住的城镇四面环山，距离大海有一段距离。当然对于有驾照有私车的大人而言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不过对于真宫这样连机车驾照都没有的高中生而言就很遥远了。当然是用公共交通的话也不是很远，只要换乘几次电车和公交就到了，但是这样要花钱，对于高中生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真宫不可能轻易去看海。所以真宫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海边。小时候有亲戚带自己去过——当然也没有这样的记忆。也许自己真的从来没有直接看过大海吧？真宫再次思考，话说自己几乎就没离开过这个小镇，所以应该没搞错。自己从来没见过大海，这个事实让人觉得有些意外，但也理所当然，面对自己首次意识到的事实，真宫突然产生了想看海的欲望。海到底是什么呢？当然海这个概念还是知道的，毕竟看过照片和视频。但是直接看到肯定不一样吧。和照片视频不同，直接看的话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只有看了才能知道，必须去看才行，所以自己有必要去看一次。这样才能闻到海风，品味海水，倾听海浪，感受海风，体味夏日中独有的清凉和阳光，那就是大海拥有的一切。但是自己完全没体验过，自己不知道大海为何物，所以才想知道。真宫思考着去海边的事情，并不是想去游泳，只是想去看海。想用全身心去感受大海，应该说，是想用全身心去感悟大海那压倒性的壮大，自己肯定会被这份壮大所感动，虽然没有直接见过，但是仅凭想象也能窥知一二。那就去吧，不要犹豫，不过真的好吗？这只是个突发奇想吧？而且当天就能来回，不过自己真的有那个时间吗？毕竟暑假已经结束了，不对，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只要自己真的想去的话，那么一定会为此拼尽全力。真宫又想起自己刚才思考的事情，像水一样。不要过分钻牛角尖，不必纠结太多，不必烦恼太多。就算是突发奇想，只要自己真的想付诸行动的话，那么就顺其自然行动起来吧。不需要再多做烦恼，这并不是必须克制的欲望。嘛，现在还是先工作吧，已经很晚了。明天和后天还要上学，只有周末才有可能去看海。不过还是先调查一下路线吧，然后再抽时间过去。真宫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关闭了阀门，水龙头的水就这么停止了。但是，水的声音却不绝于耳，仿佛就好像在诉说着真宫现在的心情谱写成了一个乐章，听上去就像父亲喜欢的，经常拿出来欣赏的bloodthirsty butchers乐队演唱的《o》。快，让我们前往大海。快，在夜幕降临前赶紧出发。音乐还在继续，快，赶紧前往大海吧。伸出手，在夜幕降临前。不，应该说是在夏天结束之前。就这样，这首歌一直不停地在真宫的脑海里回荡。*周六中午，地点是车站，而且非常稀奇地……“真宫。”真宫听到耳熟的声音回过头去，只见穿着夏季制服的绫站在那里，周六的车站人还是很多，而且天气还是很热。“你好。”真宫稍微有些惊讶地轻轻挥了挥手。“你好，你在这干嘛？”“去拳馆，你是社团活动？”“恩，刚结束准备回家。”“这样啊，辛苦了。”刚说完，感觉时间好像瞬间停止了，这时的真宫真宫突然感觉某种东西回来了。整整五天，直到今天遇到才想起来。这个感觉，这份冲动仍然像以前一样——不，应该说这次的感受是货真价实的——十分清晰。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只有此时此刻。虽然不明缘由，但是感觉这种感觉回来了。自然而然地用身体感受，一切就在眼前，像水一样顺其自然就行。现在这个瞬间也许就是缘分吧，肯定是这样。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否则肯定会后悔的，而且会后悔很久，真宫非常确信这一点。“那个，你接下来有没有空？”真宫总算问出口了，不犹豫不纠结不思考，仅仅反射性地问了，感觉还不错，因该说是很棒，完全没问题。“有没有空？”绫反问道，真宫点了点头。“恩，有空哦。”“这样啊——那么我们去海边吧。”真宫突然就提出了邀约。真宫总算是说出口了，就在此时此刻当着她的面，终于说出口了。“哈？”这惊愕的声音不禁让真宫紧张起来，绫也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啊，抱歉，因为太突然了所以不小心就……”“不，不用道歉，毕竟是我突然提起的……抱歉。”“你也不用道歉啊，我只是太吃惊了所以反射性地就……不过你突然说这个干嘛？”绫笑着说。“那个，其实……只是突然想去一下，而且是非常想去……”“嘿——你经常这样？”“不，第一次。”“这样啊，一定要去海边吗？”“……恩，海边。”“哦，海边啊。”绫说完便低头沉思起来，过一会儿抬起了头。“我问一下，现在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去大海呢？”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真宫有些语塞。但是他立刻就想通了，自己为什么想去呢，自己并不是因为一些无法说明的理由而产生突发奇想才决定的，也不是为了去寻找某个答案。但是，这份决断中确实有自己的理由。这不是为了说服绫，只是绫在询问自己想要去海边的理由，所以自己有回答她的遗物。“其实……”真宫一边思考一边组织语言。“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从来没见过大海……还有就是上周突然想到这件事，结果现在就突然产生这种冲动了吧，所以看到你的时候就突然提出来了……还有，之所以会想说要去海边，主要还是想划清界线吧。”“划清界线？”“恩，我完全不觉得暑假已经结束了，而且也不觉得夏天结束了，但是感觉去看海的阿说不定就能做个了断，这样的话我才会觉得是结束吧，大概就是这样，我没法表达得很好。”“没关系，这不是挺好嘛。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觉得也不必搞清楚，而且好像挺有趣的。”“有趣吗？”“当然有趣啊，你竟然会在偶遇的情况下突然提出这种事，像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不觉得很有趣吗？”恐怕绫是真心这么觉得的吧，毕竟她是那种从笑容就可以看出她是不是发自内心觉得“有趣”的人，面对突然发生的未知和奇遇，她会兴奋不已，精神高涨。无论是多么细微的事情，她都会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自己，就像在看电影的时候周围暗了下来开始播放预告一样，接下来让人充满了期待。“这样——不过，虽然是我请你的，但是好像要花不少钱。”“真宫你在说什么呢？前一阵子你是和谁卖了一整天刨冰的？”“……就是你啊。”“对啊，所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恐怕我那天的打工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的，而且这么想也比较有趣。”绫说完便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然后继续说道。“这就是缘啊。”“yuan？”真宫没听懂，只能重复发音。“是啊，就是缘分的缘啊。我在祭奠时候来帮忙，以及这次去海边的事情，这些全都是因为有缘，所以才能在这个时间点遇到这些事，而且如果把自己遇到的一切都归结为缘的话不是很好玩吗？所以不需要太过纠结，来者不拒就行了，这样的话感觉更加自然。”“顺其自然，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对啊，当然并不是盲目随波逐流，不过这些还是依靠自己判断吧。用身体去判别什么是有趣的，什么是危险的。”“嘿……你平时一直在想这种事？”“没有啊，想太多反而会变得纠结吧。只是凭借直觉去判断吧，话说事不宜迟，赶早不如赶巧，赶紧出发吧。话说这句话挺顺口的吧？”“这种事就别问我了啊，应该挺顺口的吧。稍等一下，我确认一下时间，话说你已经决定要去了？”“当然去啊？话说不是要去拳馆吗？”“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本来就不是定好的，等回来了再过去也行。实在不行就改天再去。”“这样啊，你没问题的话就好，那我们出发吧？”“——走。”真宫点头说道。“出发喽。”绫笔直地看着真宫的眼睛回答。一瞬间真宫仿佛从她的瞳孔中看见了大海。海水，海浪，波光，这些好像都在呼唤着自己。同时自己也回应了，走吧，现在就去，自己发自内心地渴望立刻就去。一周前自己仅仅是想去大海，但是现在却不知不觉地被某人推了一把。无论是内心还是外部因素都让自己下定了决心，此时此刻，自己还跟绫一起出发了。看着她的眼睛，真宫再次坚定了“出发去大海”的决心。啊，这样就好，真宫非常确信。这样就够了，自然而然，不必想太多，不要抗拒，这就是缘，这一定是缘。突然产生的“想看看大海”的想法，这也是缘的一部分吧，所以自己只要顺从就好，接下来只要尽力享受就行。真宫从口袋里拿出备忘录，上面记载了前往大海必须的换乘路线和时刻表。这是真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的，不过真宫这两天一直都在调查这些，并且记了下来。会放在口袋里大概也是自己不经意的结果吧，不过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也是缘啊，就是这样吧，真宫如此想道。然后看着打开的备忘录上记录的数字。两人坐上了电车。因为根据调查的时间来看已经没有时间在车站吃午饭了，所以两人直接买了面包和饭团上了车。距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人还不是很多。而且现在是周六中午，所以也不会有很多人。从热气蒸腾的候车大厅坐上电车之后，两人便被空调的冷气包裹了。两人找了一个空的包厢相对而坐，并拿出了买好的饭团。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直射进来，因此真宫把窗帘拉下了一半。无论是阳光造成的炎热还是刺眼，真宫都不是很喜欢，不过他还是想看到外面的风景，毕竟接下来将要前往的将是自己从未造访过的地方，就连车窗外连绵不绝的景色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自己必须去看，就算被挡住视野，自己还是想看，所以才会只拉下一半的窗帘。在等待发车的周六正午的电车内，感觉跟平时的气氛稍有不同。真宫坐的基本都是工作日早上或者晚上的班次，周六中午没怎么坐过。真宫觉得现在比平时的人少很多，而且乘客阶层也不太一样。看了一下车内的乘客，真宫思考起来，这些人为什么要来乘车呢，他们要乘车去哪里呢？又是要去干什么呢？但是，同时他又想到，自己又是如何呢？从自己的立场来看，自己是因为想去海边，是有明确目的的。不过，这也不过是自己刚才临时决定的，完全没有深思熟虑过，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好像外部有种力量突然推了自己一把，然后自己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随波逐流了。应该是缘吧，因为缘自己来到了这里，而且和那些家伙结识也可以归功于缘吧，能够和他和她相遇一定是某种指引，应该就是这样吧，而且这么想反而会让人心旷神怡，这么思考会让人感觉无比幸福。如今自己准备前往远方，前往那未知的远方，是哪里呢，其实自己的目标就是大海，但是感觉已经足够遥远了。真宫突然想起了当时那架飞机。暑假的时候，在那个夏天的早上，他和朋友们在泳池的时候看见的那架翱翔于青空之上的那架飞机。自己竟然忘记了，不，只是没想起来而已，但是现在却突然在不经意之间重新想起来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重新想起来，大概这就是人生吧。那个时候自己看到的飞机如今会在哪里呢，肯定现在还在哪里飞行吧。那么当时坐在那架飞机上的人们现在又在哪里呢？肯定现在也在哪里享受人生吧。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幸福地生活着吧。他们也有自己的愿望吧。他们也畏惧死亡吧。虽然没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哪，但是真宫还是会思考这些。希望这些人们能一直享受生活，追求梦想，并且希望他们好人一生幸福，真宫如此祈祷。如果自己这么做的话，自己也会幸福一点吧，虽然自己跟他们没任何关系，但是真宫还是会这么想，毕竟还是有微小的可能性的，既然有这个可能的话，那么自己这么做还是存在价值的，只要这么坚信就可以了。自己也想这么坚信，所以真宫继续祈祷。很多事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而且人生中会有不少这种事。这次的事情虽然想象过，但是，完全想象不到，怎么说呢，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仅仅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根本不可能发展成这样的未来，自己知道现在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完全搞不懂啊，虽然好像明白了，但还是搞不懂。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快找到答案了，但是却没办法把答案化成语言。或许有人能办到吧，但绝不是自己，感觉自己没有这个才能。真宫想到，这一切，都可以归结为缘吧。这种想法是最靠谱的，最正确的，这样的话所有线索就能连接起来了。缘，只有这个可能。不，是因为认为这就是缘，自己想这么认为。因为自己认为只要这么认为的话，那么一切就合理了。这时，电车发动了。“我还从来没坐过电车呢。”绫说道。“这个方向你坐过吗？”“坐过啊，我回家就是这个方向啊。”“啊，对哦。你家就在那儿嘛，话说你没有从到你家后面几站去过吗？”“我想想，我记得应该没去过吧，所以接下来的地方我都是第一次去。”“是啊，我应该也是第一次去，第一次的领域吗，好像很有趣耶。”“有趣吗？”“当然有趣啊，感觉兴奋不已哦。”“对哦，我也有差不多的感受。”真宫露出浅浅的微笑，看向窗外。电车已经加速完毕了，现在看到的还都是眼熟的景色，头顶是已经见惯的夏空，但是那份湛蓝好像有些许不同，看上去云的形状颜色和厚度好像有些变化。云的数量也不同，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如果不仔细看或许察觉不到吧。即便是平时常见的景色，肯定也会像不同的人一样有着一些差别。就像坐在翱翔在高空的飞机里的人们一样。这时电车减速了，然后停在了距离真宫家最近的车站，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这次真宫并没有下车，毕竟现在还不用下车，不过就这么坐在车上，看着那些下车走进大厅检票出站回家的人们，眺望着他们的背影和侧脸，感觉有些怪怪的。本来自己也应该像他们一样的，所以才会觉得怪怪的。但是这份奇怪的违和感也不错，虽然不太明白。真宫确实这是只有此刻才会产生的“违和感”。这份违和感也是缘吧，这一切都跟自己的感情、感官和思想挂钩，自己遇到的一切都跟缘有联系。刚才绫不是说过吗，这么考虑的话会有趣很多。提示音响起，门关上了，电车再次发动，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未知的景色。电车正在不停地飞驰，喀嗒喀嗒，发出了有些悦耳的音色。真宫听到这个声音产生了“这才是电车”的感叹，声音和振动同时传来，喀嗒喀嗒和列车的振动交相辉映，身体也随之摇晃，声音随着振动起舞，真宫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感受着电车特有的醍醐味。电车穿过街道，车窗外的建筑物也慢慢地变少了，与之相反绿色渐渐变多了，只见成片的翠绿的农田、花草、树木和山脉出现在自由飞驰的电车窗前，外面变成了绿色的世界。只见陆地尽头的绿色水平线与青空接壤，颜色分明，这条分界线上偶尔也会出现几片白云，就这样绿色、蓝色、白色串成一片。两人眺望着这幅光景，偶尔聊聊天，不过真宫几乎不记得到底说过什么了，但这样也不错，毕竟自己不可能记住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要能和她聊天就够了。就这样相对而坐，面对面，眼对眼，根本不必集中精神记住每一句话，只要一直享受现在与她聊天这件事就够了。电车驶入了山谷，眼前还是充满了绿色，因为现在还是盛夏，所以花草树木仍然生机勃勃地散布在整座山头，看着漫山遍野的绿色，能感受到生命的活力，因为绿色就是生命的代表色。真宫想，也只有这个时节才能见到这种绿色世界吧。这是只有夏天才能欣赏到的盛况，再过不久这些花草树木就要开始枯萎了吧，它们会逐渐变成黄色和茶色，最后在夏天结束之后落叶归根。电车冲进了隧道，一瞬间响起了风洞的声音，窗户轰隆轰隆地振动起来，窗外变成了一片漆黑，从窗户的玻璃上倒映出车内的景色，真宫看到了自己的脸，也看到了她的侧脸，就这样，列车在这长长的隧道中飞驰，不停地飞驰，飞驰到最后总算冲出了隧道，接着大海便近在眼前了。接下来只要再换乘一次就能到达目的地了。这个瞬间仿佛已经能闻到大海的味道了。当电车冲出隧道的时候，风声又忽地一下再次响起。电车开始减速，窗外仍旧是全新的景色，接着电车便停靠在了一个陌生的车站。看着候车大厅，真宫觉得这只不过就是一个混凝土块而已。两人坐了很久了，突然站起来发现坐垫已经有些汗水了。站起来张望一下车内，发现周围几乎没人，反而感觉车厢非常宽敞，同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清。接着两人便走到门前，按下了开门按钮。车门“咻”地一声打开了，哗地一下热浪向两人袭来，“呜哇……”绫不禁发出了感叹，都差点忘记了，现在还是盛夏呢。夏天很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夏天也许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吧。两人坐上了另一辆电车，随着喀嗒喀嗒的声音摇晃，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大海。终于看到了，真宫感叹道，不过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大海，虽然这个确实是大海，但这还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电车再次减速靠近车站，这是前往大海的最后一站，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了。电车停下，两人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打开车门。夏天的热浪再次袭来，但是这次不仅如此，这次的热浪有所减缓，同时还感受到了一丝清凉，这是因为海风，这是海风带来的清凉，还有伴随海风而来的气味，大海的气味也随着车门的开启扑面而来。“海的味道呢。”绫说道。“是啊，这就是大海。”“恩，感觉这里的气息和城市很不一样。”“是啊，空气也不一样。”感觉这里好像是异世界，当然也知道实际并非如此。毕竟这里的一切和自己的日常并非相距甚远，但是仅仅从身体感受到的来说却又完全不同。总算出了趟远门了啊，真宫想到。当然也不算很远，和那架飞机飞行的距离比起来简直差远了。但是，也只是这样，对于真宫而言这真的是“出了趟远门”。“走吧。”真宫开口说道。“恩，去看看吧。”绫回答。两人通过检票口走出车站，向大海走去。这里和两人居住的街道不同，看不到山，无论多远，前方都看不到山。两人居住的小镇是四面环山的盆地，所以无论看向哪里都能看到山。这就是大海啊，真宫感叹道。自己从来没看到过那么大量的水，而且真宫这才意识到自己只要一直眺望着大海的话是看不见山的。两人就这么走着，大海还在建筑物以及树木的缝隙间若隐若现。接着视野渐渐开阔了，海风从正面吹来，再往前走，所有的一切便呈现在了眼前。终于看见大海了，波涛的声音清晰地在耳畔缭绕，潮汐的香味扑面而来，波光粼粼的大海仿佛在向两人招手，两人对视一笑。第一次吧。不过感觉又好像不是第一次，但是这种事也无所谓了，无论是不是第一次都无所谓，反正记忆都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自己正在与大海近距离接触。同时身边就站着她。海风很大，绫用左手按住了头发，但是她的长发仍然随风向后飘荡。感受着海风的同时，她还张嘴哈哈大笑。她一脸毫无顾忌地张着嘴，不停地放声大笑。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非常高兴，她就这么站在广袤的大海前，由衷地放声大笑。恐怕这是她最真诚的表现，自己也没有意识，完全是自然而然的行为，不抵抗，不纠结，仅仅只是随心而动，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是她自己完全不觉得，她仍然这样不停地展露着自己最璀璨的笑容。真宫看着她的侧脸想道，“这就是她对大海的感想吗？”她正看着大海，而且毫不保留地展现着自己所有的感情。她现在正全身心的享受一切，或许能见到这一幕就物有所值了吧。当然这只是自己的推断，真宫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自己也想像她那样享受大海，所以自己也试试吧。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只要全身心投入的话，就一定能办到吧。就这样一直看着大海，仿佛从天空跃入大海一般，在这个瞬间将自己的一切融入其中去感受大海。“时间没问题吧？”绫问道。真宫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时间？”“就是回去的电车。”“啊啊。”真宫慌忙打开背包的口袋拿出备忘录，话说备忘录已经受潮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湿了，不过现在也无暇去在意这些了，真宫赶紧查阅上面的数字比对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一点时间，不过现在就走吧。”“是吗，现在走真的可以吗？”“为什么这么问？”“尽兴了吗？”“啊啊……恩，应该说，已经非常尽兴了。”“哦，那就好。毕竟你一直默不作声就这么看着嘛，话说我们到底看了多久？”“我看看——大概，三十分钟不到吧。”“才这么一会儿啊，不过这里不觉得热，明明太阳那么大。”“是啊，应该是海风的缘故吧。”“有道理，话说大海真的很大啊，光这么看着就觉得很清凉了。话说真的只是看海啊。”“恩，抱歉。”“你不用道歉啊。毕竟在家那边也没法像这样看海啊，所以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看海已经很好了。而且原来就说过只是来看海的吧。”“恩，话说真的只是来看看就够了吗？”“够了啊。不过大海真的好棒，真想以后每年夏天都来看一次啊。”绫说完伸了个懒腰，绫的身姿在夕阳的映衬下好像和大海一样波光粼粼，光彩夺目。“那么明年也来吧。”真宫说道，然后再次看向大海。“啊～对了，我想让大家一起来看。”“好啊，也让他们看看吧。”“恩，别忘了哦。”“不会忘的，跟你约好了。”“哈哈，好的，约好了哦。说谎的话可是要吞下一千根针的哦。”“哦哦，所以，接下来也请多多指教。”“恩，我也请你多多指教。还有瑞姬、云雀和阿猪也是，另外还要算上上沼和安良田吧。话说第二学期我们需要向全班的同学多多指教吧。”“啊，是啊，我尽量努力吧。”“恩，加油加油。只要像你刚才那样去跟他们说一句多多指教就没问题了。”“……我知道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谢，让你陪我来看海。”“不客气，我也非常感谢哦，谢谢你请我来看海。能来真是太好了，如果不是你请我的话我根本不可能来，这样也不可能见到这幅美景了，果然想要享受夏天的话就一定要来看一次海啊。”“恩，我也有同感。”“明明是第一次但却有这种想法。”“是啊，明明是第一次。”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不过像这样看过大海以后，感觉夏天就快要结束了啊。话说应该确实要结束了吧。”“是啊，毕竟都八月末了。”“是哦，八月末的话夏天也确实快结束了，不过还是很热啊。”“是啊，天气还是跟夏天没什么两样。”“不过暑假结束了，八月也结束了，夏天迟早会结束的。”绫说完又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边的真宫也伸了个懒腰，和她一同眺望着大海的尽头，细细地品味着大海。再看一眼就要走了吧，不过明年夏天还会再来的。到时候，会和大家一起来的，毕竟约好了嘛。所以，今年的看海就到此为止了。今天的看海，以及和她一起看海的时光就这么结束了。“回去吧。”真宫说道。“好啊，时间也快到了。”绫回答，然后飒爽地转身轻盈地走下混凝土海堤，完全没有留恋。真宫舒了口气，也转过身背对大海与绫肩并肩走下海堤。两人就这么走回了来时的道路，回到了车站。两人就这样顺着原路返回准备回家。到达车站，两人买了车票，通过检票口，走进混凝土候车大厅。大厅里还是有些热，不过因为大海的余韵并不会觉得热。毕竟全身心地享受过了大海，这份感触现在还残留着。两人并排站在站台上，周围没有人，能听到的只有些许海风和波浪的声音。蝉鸣也很清晰，不过这个声音迟早会消失的吧，然后一切就会回归到夏天开始之前的样子，不过那些蝉恐怕就回不去了吧，它们能留下的只有声音的记忆，这就是它们的一切。“对了。”真宫开口说道。“恩？”“那个，你也知道，我以前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哈哈，我知道啊，现在也是如此吧。”“是啊，现在也是，所以说你是我为数不多重要的朋友，然后……也不是说要勉强你，就是希望今后你也能尽量陪伴我，那个……”绫默默地看着真宫的侧脸——然后突然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告白吗？”“不，不是的……或许很相似吧。”“很相似啊，这样啊，嘛～总之，你放心吧。在我死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当然我还不想去死，而且我也讨厌去死啊。话说你也要好好努力啊，可别留级了。”“恩。”真宫默默地用力回答，他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总算说出来了，当然不知道是不是表达得很好，但是终于说出来了。“谢谢你陪伴我”，这句话可以通过各种形式去表达，所以最近偶自己说的是“希望今后你也能尽量陪伴我”，自己最后是这么说的，而且重要的是说出了“陪伴我”。感觉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毕竟这是自己最想表达的，这就是自己的感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这也是缘吧，顺应着缘，自己说出来了。了刺耳的刹车声。回家的电车总算到站了，大海如今在自己的身后。明年越好了，明年夏天的时候，还要和大家再来一次。所以，那个时候希望大家也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真宫走上前去按下开门按钮，车门啪地一声打开了，两人上了车，果然车内的空调让车厢十分清凉，而且人也很少。两人找了个空的包厢相对而坐，和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两人的身心早已被大海填满了，而且窗外的景色也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已经开始西沉，这是与过来的时候不一样的地方。毕竟有很多东西都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咔咚，电车发车了。电车载着两人回家了。两人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他们就这么回家了。真宫看着窗外的广袤天空，然后看了看坐在对面和真宫一样看着窗外的绫的侧脸，这时真宫突然想到。自己恐怕迟早会向她告白的吧。自己到底会怎么跟她告白呢？告白的时候自己又会说些什么呢——也许到时候自己不会像现在只是单纯的“喜欢”了吧——无论如何未来肯定会和现在有所不同，无论到最后结果如何，自己一定都没问题的吧。这种感觉充盈着自己的心头。如今头顶到处都是云彩，其中还有飞机飞过产生的飞机云将天空一分为二。感觉现在的自己和这片天空的云彩一样，心中充满了希望。相信自己一定没问题的。相信自己一定能起飞的。

第三卷 最终章 面向大海，启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