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牛、勇者与南瓜第四章

“二郎，你在对吧！”翼大声推开教室后门进来时，我们正在上下午的课程，还没有下课。波霸老师手中的粉笔霎时断裂，滚到地上，同学们也惊慌地回头查看，不过那也仅限于普通学生而已。包括冢耶在内的个性者学生只有微微一瞥，丝毫不感震惊。那个用蓝色大眼瞅了一眼教室，摇晃着一头金色长发，顺便连丰满无比的胸部也一起晃动的人，是光之丘翼——《勇者》，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同时也是隔壁班的班长。我们班是龙之峰和我一正一副的两人制，翼却是一人独揽工作，没有设置副班长的职位。如今，那位翼一直线地朝我走来。在她背上，用来象征翼是勇者的“宝剑恩布里欧”发出喀啦喀拉的恼人声响。啊……她现在完全处于《个性者》模式，几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翼的《勇者》个性与其他个性不同，基本上她会无条件地把我们一般人放在眼里，不会无视我们。这可能是因为在故事中，勇者的存在立场本来就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关系，但是，NPC终究还是NPC。不论是在游戏还是在哪里，临时演员终究只是背景，除非必要，其他时候根本形同不存在。所以翼也一样，当她以某个强烈的目的或想法为优先时，她就会变得像《个性者》。而现在的她正是如此。不过，她心情好像很差耶。毕竟我跟她认识了这么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尽管如此，你要彻底无视其他学生和老师也就罢了，可以请你不要站在我的桌旁，像是要拍下来一样把手放到桌上吗？这样很吓人耶。“……陪我。”她瞪着我说。普通学生之间传出“喔喔”的起哄声。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她说的“陪我”，并没有恋爱的成分存在。而是与那种甜蜜世界毫无关系，名副其实的“陪我”。（注：日文的陪伴与交往发音相同。）总之，她的意思就是要我陪她。无论如何，幸好龙之峰不在教室里。详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她好像是因为要去买东西，所以就早退了。这家伙真是有够自由。“喂，动作快。”我知道了。我会跟你走，所以请你不要拿走我挂在桌旁钩子上的书包，然后又像摔东西一样粗暴地乱放好吗！我阖上铅笔盒、课本和笔记本放进书包，接着站起身。“呃，那个——”“老师，对不起。由于遭到《勇者》绑架的关系，所以请让我从现在起以特别出席的名义离开。”所谓特别出席，基本上是一项用来应付个性者的任意行动措施。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很容易就会因为出席日数不足而遭到退学。我本来是不适用于这项条款的，但是校方有念于被迫陪勇者早退的我处境堪怜，于是我从国中开始便获得特准。我应该也有向波霸老师提过这件事情才对……她忘了吗？毕竟我升上高中之后就一直没遇到这种情况，她会忘记也是正常的。“老师，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吗？”“咦？是……是这样吗……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果然忘了。翼无视依然试图回想的老师，“好了，快走吧。”她用力揪住我的衣领，拉着我。我又不是猫。算了，反正我就算反抗也是白费力气，还是乖乖听话好了。虽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不过我也早就习惯她这么做了。话虽如此。“——节哀顺变。”“——节哀顺变。”木村！齐藤！谁准你们合掌膜拜的！这样会让我不安起来耶！“……假如你死了，就由我来使用你的尸体吧。”冢耶！你也不准一边逗弄小猫，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这种话！☆结果，是我太杞人忧天了。翼一如往常地，把装满一整个手推车的清洁工具推给我，一到了指定的住家后，便帅气地把头发往后扎起来，接着戴上口罩和橡胶手套。然后很凑巧地——应该只是凑巧吧，翼也穿上了工作服。而且同样也搭配上坦克背心。与龙之峰不同的是，她因为胸部过于丰满，以致布料被撑开来，所以可以从上从下清楚看见她胸前的隆起。尽管知道她一定不会听，我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喂，你去把内衣穿上啦。”“我才不要哩，动来动去的摩擦到会很痛，而且闷住了又会发痒。”“既然如此，不是有什么运动内衣吗？穿那个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毕竟都特地加上运动用的字样了。”“你很啰嗦耶……”翼昨舌一声，把戴上橡胶手套的手扠在腰上，转头看着我。“会痒、会痛的人是我耶！你干嘛那么在意啊？”就是那个啦，那个！我要说的是，你那对晃来晃去的胸部，很伤年幼健全青少年的眼睛！虽然我并没有真的说出口！唉，反正你不会懂的。一般人听到“猫狗在用下流的眼神看你，快想想办法吧”这种话，都会笑对吧？一定都会觉得，为什么自己要把那种事情放在心上吧？对他们个性者而言，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那是因为……有很多原因啦。”“二郎你真怪。”喂！不准刻意把手环抱在胸部下面、靠拢胸部！不要往前弯！露出来了啦！……呼呼……这家伙应该不是故意的吧？“算了，不管你了——好吧，要开始啰！”语毕，翼环视眼前积满灰尘、东西散乱的房间，神情愉悦地把手指折得喀喀作响。“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在我们身后，住在这间房子里的老奶奶，在政府单位的人员陪同下出来致意。老奶奶的话当然没有传进翼的耳里，于是便由我代为低头致意。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工作。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位独居老奶奶的家。这间房子是最近很少见的平房，屋龄据说已有半世纪，十分地古老。庭院里杂草丛生，树木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修剪照顾。屋子里面也是，该怎么说呢……简直宛如一座森林。不晓得这样形容，各位明不明白？总之，就是各种东西往上堆叠，只有移动路线跟动物行走的小径一样，可以看见地上的榻榻米。只不过，这间屋子和有时电视上播的那种，不会整理的上班族女性的肮脏房间不一样。房间里，没有吃完就被搁着不管的泡面碗，也没有堆得满坑满谷的垃圾袋。听说人年纪一大，虽然不到需要住院的程度，但是身上很多地方都会开始产生病痛、无法活动，于是也就变得难以处理日常的家事。结果，随着买回来的东西不断堆积在原有的东西上，房间开始呈现有如地层重叠般的状态，自己能够移动的范围也变得狭窄，最后形成好比动物通道般的小径。翼有时会接受这类房屋大扫除的工作。这并不是志工活动。啊！扫也是其中的一环，而我从翼察觉到自己的勇者个性开始，便不时会像这样被迫陪着她一起行动。在翼的正义之举中，这类整理＆清扫的工作算是需求量特别高的。因为刑事相关案件大多介入失败（毕竟是外行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无法让她获得满足感，所以当她的烦躁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她就会去做这类的打扫工作。国中的时候，我大约每三个月会被迫陪她行动一次。至于今天，则是升上高中后的第一次。我原本以为，以执行正义的内容来说，击溃魔王的计划应该就已足够满足她了——没想到已经不够了？不过想想也对，自从发生人类代谢症候群计划那么庞大的事件之后，剩下就尽是些企图增加尼特族的计划、让人类领悟努力也是白费的计划，这类随随便便又小家子气的任务。然而她却被黑衣人带往《设施》，也难怪她会累积压力了。“——那我要开始了，你不要动手喔！”“我知道啦。”我的任务不是帮忙打扫。“——二郎，抹布。”“拿去。”“——抛光粉。”“给你。”“——把这条抹布拧干，然后给我一条新的。”“知道了。”“——拿着绳子。”“好。”“——剪刀。”“给你。”……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总而言之，我真的就只是助手、后援而已。协助翼，让她能够愉快、顺利地整理＆打扫，这便是我的职责——虽然话也不是这么说，不过只要没有其他要事．我都会来帮她的忙。因为这样我不但可以翘课，同时也会有种自己的地位比较特别的感觉——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没感觉了。然后……“……二郎，听说你又在帮《魔王》的忙了？”翼如此询问我，是在开始打扫的三小时之后。她背对着我，将发臭又布满虫咬痕迹的旧衣服绑成束，感觉似乎早就算好什么时候要开口。呃……这应该是疑问句吧？既然我体内的《村民》蠢蠢欲动，那肯定没错。我——我们仅有的一点点个性，也就是NPC的天性，是一旦被真正的个性者质问，内心就会受到想要回答的欲望刺激。“与其说帮忙，哎呀，毕竟我是副班长嘛。”我没有说谎。事实上，我的确被老师和龙之峰以此为由要求帮忙。“哦……”翼的手停了下来。“……那也就是说，牛是班上养的？既然如此，假如那些牛是人类歼灭计划的一部分，那你们全班所有人就都是魔王的共犯啰？”哇，惨了！“等一等！你怎么一下子就跳到那边去！我被老师和龙之峰以我是副班长为由，强迫做事情是事实没错，但是这和班上没有关系！”“你想袒护她？”可恶，好难解释！“啊，不是……刚才是我表达得不够好。我确实是副班长没错，虽然被她们以此为由使唤，但班级干部本来就不会只为了全班，也会为了班上的某个人做事，不是吗？我的情况就是如此。应该说，是为了守护全班？我是不清楚龙之峰在想什么，不过老师要我帮龙之峰，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我是这么认为。”翼脱掉口罩，回过头。从她的眼神看来，她似乎已经稍微进入真正的勇者模式了。“……为什么？”她连声音也变得略为低沉。“为什么要找你帮忙？”“大概是因为，身为《勇者》的你，虽然基本上不会无视我们，不过就算扣除掉这一点，我和你——个性者相处往来的时间也比较久吧？而且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和龙之峰也能够彼此沟通。毕竟他们——就算是你，有时也会不管老师还是谁都一律无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点其实连我也一样〡〡”“……才不一样呢。”“什么？”“才不一样！我从来就没有对二郎你视若无睹过！”“骗人。学生餐厅事件时，你明明就无视我了。”“当……当时我只是没注意到而已啦！”我侧着脑袋。“还不是一样？”“一点都不一样！假如我真的不把你放在眼里，就连你的声音我也会听不见！那时是因为我没料到你会在场……可是，我马上就发现你了，不是吗？”听她这么一说，事情好像真是如此。的确，倘若他们个性者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论是出声跟他们说话，还是在他们面前挥手，他们也会完全忽视我们。因此，翼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原来如此，你说得没错。”我才说完，翼就用一副“看，我就说吧”的态度，高高在上地把身体往后仰。你要摆出高傲的架子是无所谓，但是可以请你不要那样把胸部挺出来吗？即便你们不觉得怎么样，可我却不这么想啊。“明白了吧？我是不可能会对你视而不见的！”我完全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我是村民，所以她绝不会无视我这件事，才是真正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一点，是个性者与普通人的一般常识。……想不透。难道她的意思是，如果双方是从个性者的个性变强烈之前就认识，就不会有无视对方的情况？而普通人有朝一日，也能和其他个性者像我们这样来往吗？个性者变得像个性者之后，与家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也不会明显恶化。虽然翼的爸爸听说多少有遭受翼的无视，不过也仅此而已。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能够让非家人的我和伯母他们一样不受忽视。“为什么？”哇啊，我不自觉就问了！不对，既然当事人就在眼前，与其自己做些乱七八糟的揣测，还不如直接问比较干脆。然而——“这……这个嘛……”翼难得语塞。我知道了，大概是因为她基本上都是站在发问的立场，所以遇上村民反问的情况才会一时不知所措。不过，事情有严重到要眼神游移吗？“我……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机密啦，机密。要是被魔王知道了，会很麻烦。”又在逞强了。你的脸好红耶！如果不知道就老实说嘛，又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认为，身为勇者就一定什么都晓得。不过，翼可能有翼她自己身为勇者的矜持吧，我就不再追根究柢了。“也对，毕竟我只要被你们询问，就会一五一十地回答问题。”那便是我——我们唯一的个性。翼拉回后仰的身体，盘坐在地。这次，她竟然把手撑在前面，摆出像是要用上臂夹爆胸部的姿势！你是写真女星吗！你该不会其实暗自有着写真女星的个性吧！实在太刺眼了！“明知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待在魔王的身边呢？”可恶！如果我有戴眼镜的话，就可以假装要扶正眼镜，趁机把目光移开了！这是多么恐怖的陷阱啊！“我……我刚才不是说过，因为我是副班长，而且老师也拜托我这么做。”“这些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要满出来的样子。“算了，没事。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哪里不一样？我一直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村民啊——咦？不会吧！难道我是某种稀有的个性者？被身为勇者的你看出来了！”“不可能、不可能。”翼在面前摇摇手，哈哈大笑。“二郎你是如假包换的《村民》啦。应该说，是村民中的村民？”“……果然如此。”算了，反正我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一点都不抱期待。再说，倘若我真是个性者，早就会受到个性者应有的待遇了。“好了，”翼的神情一变，变得有威严起来。“既然现在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是该来处理另一件事了。”“你是指龙之峰的事情吗？”“猜对了。”我就知道。 ！“魔王又开始大肆行动的事情众所皆知，既然如此，阻止她便是我勇者的职责。只不过，现在的情报资料尚嫌不足。虽然我已经知道她开始饲养牛只、增设直达公车、贩卖便宜的碳酸饮料，以及将学校冷气的设定温度调成二十九度的事情——”那班公车果然是龙之峰搞的鬼！话说回来，调高冷气的设定温度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省电？还是为了环保？“——但是却不晓得魔王究竟想要做什么。”“应该是要歼灭人类吧？”“这个我知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果然是理所当然的啊。“问题是，她到底打算利用何种计划、何种手段来达成目的。假使不弄清楚这一点，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翼激动地紧握拳头、双肩发颤，不过我想应该还是有办法可行吧？“就算不晓得，只要把牛偷走，或者破坏贩卖车就好了，不是吗？如此一来，不管龙之峰在想什么，计划也会全部泡汤。”“……笨蛋！”呜哇，我真的被吓到了！“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去做那么难看的事情！那种暴力行为——真要做了的话，就变成我才是魔王了呀！”……呃，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吐槽她呢？“再说这种行为，简直就跟解不开谜题，就把谜题本身破坏掉没两样。这样会好玩吗？一点也不有趣嘛。那么做，感觉一点都不痛快。那样无法满足我内心的勇者！对我而言，她的人类歼灭计划不是只要能够阻止就够了的！”“对……对不起啦……”不过，原来是这样啊。看样子，他们这些个性者之间，似乎存在着许多我这种人无法想像的规则——不过那些规则实在让受连累的人很受不了。“可是这样的话，你还可以从我身上打探有关她的情报吗？这样不会很奸诈吗？”“一点也不。”翼歪着头，一脸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说这种话的表情。“因为，从村民身上获得情报本来就是我们的权利。”是权利啊。“假如你真的是魔王的手下，知道她做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目的，这样的话或许就有点奸诈，不过你应该不晓得吧？”“与其说不晓得，应该说我搞不懂。”“既然如此，那就不算奸诈，而你也不算是间谍。还是说，你被她封口了？”“没有。”龙之峰并没有特别要我别泄漏出去。毕竟我知道的也只有牛的事情，公车和教室冷气的设定温度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就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魔王最喜欢摆出得意洋洋的姿态，要别人有种就去阻止她看看。不这么做，她心里就觉得不痛快。不过我可以了解她的心情就是了。”你了解？我倒是一点也不明白。“所以呢？”只见翼四肢着地，跪着朝我徐徐逼近。喂，你那个姿势太超过了！比之前任何动作都还要突显胸部啊！“你为什么移开视线啊？”拜托你有点自觉吧！“……你……你想问什么啦。”“啊，对了。”翼起身，端正地跪坐在我面前。平常的她明明旁若无人，然而在这一方面倒是相当地有规矩。因为伯母十分注重打招呼之类的礼节，就连我也曾经被狠狠地骂过。“二郎，你有跟魔王聊过有关牛的话题吗？”“这个嘛……”我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可是除了龙之峰带来的荷斯登乳牛，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有关牛的记忆。而且最近社会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关于牛的事件，我想我应该不会把牛当成聊天的话题。“没有耶。”“那你在魔王开始这些行动之前，跟她聊过些什么？”“聊过什么啊……”我得知龙之峰又开始作怪是在两天前。假如她是从与我之间的对话，得到某个歼灭人类的提示，那么应该就是在那之前的某个时候了。但是——“我平常都不会和她聊什么奇怪的话题呀。况且我也只会在学校和龙之峰说话，聊天的时间也不是很长。”“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重点是谈话的内容。因为我们能够从你们的只字片语中找出提示，所以细节才是最重要的。”对了，我记得龙之峰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所以呢？你们聊了什么？”“我想想……如果是不同于平常的话题，那应该就是‘校庆’了吧。”“你是说暑假过后的活动？”“没错。我们学校不是暑假一结束，马上就要举办校庆吗？因为必须从暑假就开始准备，所以老师要我们趁放假前赶快决定要办什么活动。你们班要做什么？”“我们班的普通学生决定要摆摊卖章鱼烧，个性者们则是不参加。不过我当然是一定会去烤章鱼的！”章鱼烧又不是烤章鱼〡〡你到底懂不懂啊？“我们班的话……”我轻轻叹了口气。“老师希望我们能够想出一个个性者也能参加的活动企划。可能是因为我和龙之峰能够沟通的缘故，所以老师们的期待特别高。”“啊哈哈哈！也是啦，毕竟这样的例子很少见嘛。”“这一点也不好笑。班上的个性者中，说话会理睬我的，就只有龙之峰和冢耶而已耶！而且就连她们两人也不把其他普通学生放在眼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全班一起办什么活动嘛。”“你说的冢耶，是那个明明是死灵法师，却把活生生的小猫随身带着走的怪人？”“你不要说得一副好像随身带着死猫是很正常的事情啦。”“可是，死灵法师本来就要那样才正常啊？她真的好奇怪喔。”以你的标准来看或许是这样没错。“冢耶说，她会照顾那些猫直到它们变尸体为止，所以那些小猫应该算是尸体预备军吧？”“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有这种做法……”翼一脸感佩地点头——一般人哪会有你这种反应啊！“不过，校庆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提示。你们有聊到摆摊的话题吗？”“嗯……是有聊到。”计划喔？小麦价格只要上涨，面包就会贵得让人买不下手，再加上她不只卖牛奶汽水，而是从饲养主原料的乳牛开始着手，由此可见，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那公车呢？公车又和她的计划有什么关系？还有，教室的温度设定呢？”“这个嘛——对了！她之所以调高教室的温度设定，是为了要卖冰凉的汽水！”“可是牛奶汽水和面包又不一样，就算没有也不会造成困扰。再说要喝饮料的话，市面上多的是其他选择。这样根本就消灭不了人类嘛。”“唔，说得也是……”翼在眉间挤出深深的皱纹，低吟沉思。“——其他呢？你们另外还聊了些什么？”“其他……其他就只剩下一些无聊的小事了。比方说今年天气也好热、核对考试答案写得不一样，还有抱怨在室外上体育课实在很要命、有没有看电视等等的。”顺带一提，龙之峰好像也会看电视，而且还很常看。她看电视的目的，是为了掌握人类的日夜动向，以作为将来拟定歼灭计划的参考。真是讨厌的观众。“这样讲太粗略了。你再说得更详细一点啦。”“就说我不记得了嘛！那些就只是普通的日常对话呀。”“我不是说过，我们会从那种地方找出提示吗？别啰嗦了，快给我仔细地回想！”她完全切换成蛮横不讲理的勇者模式了—这是要我怎么仔细回想啊……“嗯……我只记得我们聊了天气很热的话题，像是不晓得今年会不会也热得要死之类的。后来，我们又提到冢耶之前打工的鱼铺老板，为了鱼很快就腐败的事情很伤脑筋，接着我们又讲到企鹅、北极熊，最后则是聊到好想去吃刨冰——”这一次，我看就别提我们打算一起去冢耶打工处对面的女仆咖啡厅吃冰的事情了。这件事是龙之峰主动提议她、冢耶和我三个人一起去的，所以实在不适合说出来。否则，假使翼问我：“她拜托你，你就去？”到时我就非回答不可。“就只有这样？”翼的口气十分不满。“没有其他的了？”“是……是啊……后来，我们就只有讨论彼此喜欢什么样的刨冰，还有冰最后融化成水的样子让人好感伤之类的事情。”“……真教人搞不懂。”翼咋舌一声。“真是的，你真的很没用耶，二郎！只能提供这么一丁点情报，你要怎么当个优秀的村民呢！”“真是不好意思喔！话说回来，村民哪有分优秀和差劲的啊！”“啊，心情真差！烦死我了！”根本没在听！你果然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对吧！“——我要回去了！”翼蹬也似地站起来，然后就这样转过身，开始准备离开。尽管她大致完成了打扫整理房间的工作……但是，你们这些个性者也太阴晴不定了吧。☆在翼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期间，我则是打电话和政府单位的负责人联络。即便如此，仍让我筋疲力尽。时间已来到傍晚。从窗外洒入的红色余晖，照亮了变得焕然一新的房间。对方的动作非常迅速，没有让翼等到不耐烦，真是专业。我在房间的转交文件上签名，在住户老奶奶一次又一次的道谢声中，收下一整袋从院子采收下来的小黄瓜，然后离开那个家。从翼的侧脸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尽管她的心情应该因为尚未厘清龙之峰的计划，而没能真正彻底地舒坦下来，不过打扫还是发挥了一定的效果。“——要吃什么？”来到大马路上，翼随即理所当然似地问道。马路前方有一间家庭餐厅。帮忙完之后，翼总是会请我吃东西。一开始是便宜的小点心，后来变成便利商店的饭团或零食。继牛肉盖饭、速食店的套餐之后，现在则是家庭餐厅。随着年纪增长，食物的等级也逐渐提高。这是她奖励我帮忙的方式。“啊，吃鳗鱼如何？”翼伸出手，指着前方大大印着“鳗鱼”二字的旗帜。那是家庭餐厅的旗子。每当车子经过，旗子就随风游动似地飘扬。吃鳗鱼也太奢侈了吧。就连我家，也只有立夏的前十八天（注：日本习俗，在土用的丑日，也就是立夏的前十八天吃烤鳗鱼串）才会有鳗鱼上桌。再说，今年鳗鱼的价格特别贵，就算是家庭餐厅，价钱应该也不便宜吧？虽说请客早已是惯例，但让别人请吃如此昂贵的食物，还是让我觉得不太好意思。“嗯，没错。就决定吃鳗鱼吧~不晓得有没有白烧鳗鱼喔~”那可是家庭餐厅耶，不可能会有的啦。话说回来，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好吧，假如你不想一个人吃好料，我可以陪你，不过我还是会出一半的钱。因为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鳗鱼和我付出的劳力不成正比。我心里如此想着，一面跟在小跳步走在人行道上，一脸泰然的翼身后。可能是她背上的剑太醒目的关系，擦身而过的行人们无不低声对她这名个性者议论纷纷，然而翼却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样子。我担心她发生意外，只好代替她留意四周。虽然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但她避开的也顶多是人。假如换成是车子，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哇，我才刚说完，旁边就来了一辆车！那辆刚从停车场出来的车子紧急停了下来。不妙……是一辆好大的黑头车。……咦？感觉好像怪怪的耶。翼明明还没走到停车场的出入口，根本没有与车擦撞的危险，可是那辆车为什么停下来了？啊，打开了——不是黑色的车窗，而是后座的车门。什么，龙之峰！“魔王！”翼比我更早有了反应。她瞬间就把手伸向背上的剑柄——但是没有拔剑。很好，她忍下来了。她背上的剑是仿制剑。话虽如此，用来打人还是可以让对方受一定程度的伤。但是刚才翼自己说过，这种直接的暴力行为很无聊。她能够依己所言忍耐下来，实在很了不起。不过——我心里这个讨厌的情绪是怎么回事？是罪恶感吗？不对，感觉不至于如此严重。应该比较像是——内疚。可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帮了龙之峰，同时又助翼一臂之力吗？可是这种事情早就成为日常生活中一再反覆的一部分了．况且若要论孰先孰后的话，也应该是翼先才对。还是说，是我把与龙之峰的谈话内容泄漏给翼的关系？这一点很有可能，但是那些,内容也不过是谈论天气之类的闲聊，再说，我也没有把刨冰的事情说出来。…………哎，不想了。总之我的事情不重要。重点是！龙之峰为什么会从家庭餐厅的停车场出来？那辆车和这里一点也不相称。我的意思不是叫有钱人别来这里，不过她应该没有必要来吧？埋伏——应该不是。龙之峰举止优雅地下了车，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又望着翼，“……这是怎么回事？”如此问道。去回答吧。“你不如去问二郎？”喂！呜哇！你……你怎么了，龙之峰同学……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前所未见的恐怖眼神？好像魔王。超像魔王的啦！然而，龙之峰随即就把视线移开，直接再次望向翼。翼泰然自若地，正面接受龙之峰凌厉的目光。好厉害。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翼果真是一名勇者。如果是现在的你，就算被蛇发女妖瞪视，也一定可以打败她。“……我是在问你，无能的《勇者》。”“原来冒失的《魔王》是在和我说话啊。”哇啊，我好想逃跑。火花四散了啦。虽然不是物理现象上的四散，但是火花真的溅开来了。感觉简直就像彼此用无形的拳头互殴？这两个人果然是天敌啊。翼放开握住剑柄的手，把手扠在腰上挺起胸膛。她虽然一副毫不畏怯、坦荡荡的模样，不过看起来也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胸部，用胸部威吓对方。而且，她还意味不明地微微晃动着身体。每当她摇晃身体，胸部就跟着缓缓地上下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结果，只见龙之峰小小地低吟一声：“——我才不会为那种精神系魔法所屈服，你是伤不了我的！”魔法？翼，你施展魔法了吗？什么时候？是什么样的魔法？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不对，话说回来，你们个性者在这个世界也能使用魔法吗？“你会特地说出来，难道是因为已经被伤到了~？”“那……那不重要吧？好了，快回答我。”“我说过，有问题请你去问二郎，我是不会回答的。因为，回答问题本来就是二郎身为村民的工作。还是说——”呜哇，你的笑容好邪恶啊，翼……“——你很害怕？也对，他所做的回答，确实有可能会让你遭受相当于死亡咒语的打击。”什么跟什么啊！我区区一介村民，哪有使用那种咒语的能力！“啊——”翼瞥了我一眼。“刚才我说的咒语只是比喻。不过，可与死亡咒语匹敌的打击倒有可能是真的。”……莫名其妙。“才才才才没有那回事！”啊，龙之峰恢复原样了。“佐——村民A同学！”“是……是的！”我不由得挺直背脊，恭敬有礼地回答。尽管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你和这个人，”她用有一些颤抖的手指着翼。被指着的翼虽然露出无畏的笑容，但感觉似乎也莫名地有些紧张。“为什么会一起回家？”龙之峰瞪大眼睛质问。什么，原来你想问的是这种问题！呼……我还以为她会逼问我有没有泄漏有关牛舍之类的事情，害我一直提心吊胆。“没有啦，是因为她家就在我家对面。”…………咦，龙之峰同学？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真的遭受打击了吧？“好……好奸诈……”奸诈？龙之峰摇摇头。“——不……不对，我不是要问这个。”啊，她忍下来了。来，深呼吸。吸气，吐气，再吸气。……冷静下来了吗？她冷静下来后——又瞪着我瞧。“我……我要问的是，你们两个为什么会走在这种地方？这里又不是放学回家的路。”嗯，她说得没错。“所以，那个……放学后不可以到处闲晃！”翼捧腹大笑。“喂，你笑得太夸张了。”“可是真的很好笑嘛！魔王！魔王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哎呀呀。不过，我懂她的心情。刚才那番话，确实不是魔王该说的台词。身为班级干部这么说或许没错，但我们又不是小学生。龙之峰满脸通红。她应该生气了吧。毕竟，想要变得更有魔王风范，是龙之峰身为个性者的愿望。“你听我说，”我开口企图转移话题。“我今天是去陪翼发泄她的压力啦。”“喂，二郎！”“说出来又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有在隐瞒。再说，我是村民，回答别人的问题本来就是我的义务，不是吗？”翼低声嘟囔。“那是……怎么一回事？”“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你应该知道我和翼是青梅竹马吧？”龙之峰暧昧地点头。“翼只要一累积压力，就会自愿去帮忙别人打扫或整理，而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旁边当她的助手。今天是睽违已久的压力发泄日，我只是去陪她而已。老师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从开学到现在，今天还是第一次就是了。”“是……是这样啊……”龙之峰，你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啊！你该不会以为我向翼告密吧？好过分！话说回来，根本就没有事情可以告密啊！“什么嘛，魔王！”翼将胸部愈挺愈高。“你有什么资格抱怨！你还不是把二郎卷进你自己的计划中，逼他帮忙！”！“我……我才没有！”龙之峰……你怎么会用如此气势惊人，而且极不自然的态度即刻否认呢。这样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有做？不过说起来，大家其实也都隐约察觉到了。脸居然还愈来愈红，你是小孩子啊？“况且，我只有拜托佐——村民A同学帮忙照顾牛而已。”“我的意思是，那就是人类歼灭计划的一部分！”“证证证证据呢？”翼顿时语塞。“看……看吧，你分明就没有证据。再说，这个想法本来就很奇怪，光是养牛是要如何歼灭人类？你妄想过头了啦。就算我是魔王，也不会一天到晚无时无刻都想着要消灭人类啊！”骗人。见到龙之峰一脸耀武扬威的表情，我暗自在心中如此反驳。龙之峰随时随地都想要消灭人类，这一点绝对没错。因为那就是魔王的个性。假如她何时偶然没有在想这件事情，那么她就不再是魔王了。龙之峰一副想要报复对方似地挺起胸膛，但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可以挺出来的胸部。不过她本人看起来倒是相当满足。“……你这个大骗子。”翼不知为何开心地微笑着说。“我一定会揪出你的狐狸尾巴。把脖子给我洗干净，等着受死吧。”“很遗憾，我并没有长尾巴。”龙之峰也笑着回应。刚才的她还真有点《魔王》的样子。就连《尾巴》二字，肯定也有代表计划线索的《尾巴》，以及真正长在龙之峰身上的《尾巴}这两层意思。接着，龙之峰转向我，“明天在照顾牛只之前，得先除掉牛舍四周的杂草，所以请你比今天早一点来。”笑咪咪地侧头对我说。“除……除草？”就在我反问的同时，我听见身旁的翼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什么？怎么了？将裙角往上拉——拉过头了！连内裤都有点露出来了！……呼！幸好只是普通的行礼而已。一切已经结束了。她今天好像是穿白色的蕾丝内裤——重点不是这个！不论翼还是龙之峰，她们说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好棒的表情。这就是所谓的棋逢敌手吗？……可恶！遇到这种时候，我果然还是会忍不住油然生起羡慕之情。尽管龙之峰之前曾说她很羡慕我们普通人，但是见到她们那种充满斗志的神情，我还是不禁反过来羡慕她们。此刻我的内心蠢蠢欲动。我想，她们那样大概才叫作充实的人生吧？算了，强求自己没有的东西也是枉然。我也曾经有过一段时期，心想只要紧跟在翼的身旁，自己将来有一天或许也会觉醒成为个性者，但如今我已明白那是绝无可能的了。而我现在之所以还陪着翼，是因为——嗯，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嘛！龙之峰一坐进车子的后座，车门便自动关上。同时，她摇下黑色的玻璃车窗，向我嘱咐：“别忘了要来除草喔。因为你是副班长。”我是副班长和除草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心里这么想，我却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因为，翼从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让我很不放心。我放心不下的，是翼遭受龙之峰一再地挑衅，却没有直接展开攻击。尽管翼说过她不做那种事情，但正义二字的定义并非绝对，是会随时间和场合而改变。只要翼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义，那对她而言便是绝对的真理。龙之峰疑惑地微微倾首，似乎也对翼的沉默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也许是觉得再等下去也没用吧。“……不要再到处闲晃了喔！”她再次叮咛后摇起车窗，接着车子便缓缓地朝马路驶去。“……抱歉，二郎。”翼没有目送龙之峰的车子远去。她如此说道的嘴角旁，莫名浮现出与方才截然不同、闪闪发亮的笑意。“我下次再请你吃饭。你今天可以先回去吗？”“咦？”“拜托你。”她背上的剑发出护手与鞘口互相撞击的声音。好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大魄力。尽管对鳗鱼依依不舍，我还是决定不要违抗此时的翼。“我知道了。你回家要小心喔。”“好。”翼虽然有回答我，但她那时却早已取出手机，以惊人的气势打着简讯。我明知她没有在看，还是微微挥手道别，然后转身朝车站的方向走去。……唉。结果今天一整天都被她们耍得晕头转向啊。

第二卷 牛、勇者与南瓜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