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牛、勇者与南瓜第七章

“来，这个给你。”冢耶说完便交给我的纸上，印着店家的地址和营业时间等资料。因为是从店家的网站上列印下来的，所以上面有网站的网址。我试着用手机输入那个网址，结果却还是显示“找不到该网页”，无法观看里面的内容。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是手机签约时，就把人分成个性者和非个性者了吗？好恐怖的监视社会啊！尽管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亲眼目睹时心情还是不免有些沮丧。算了，反正我是村民的事情本来就是事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个性者也有他们自己的难处。关于那家店。根据冢耶给我的那张纸，我必须先搭约三十分钟的电车到市中心，然后在那里转乘环状线，到车程同样约三十分钟的终点站，而那家店就在车站旁。现在，我正一个人在环状线上。我和龙之峰约在剪票口碰面。我本来心想反正目的地一样．我们可以一起搭电车过去，但是我还没开口提议，龙之峰就先说她会坐车去，要我和她在当地的车站会合。顺带一提，不知是否该说不出我所料，总之龙之峰在那场骚动之后就没有来学校了。坦白说，我是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惊人的点子，而专注于策划计划当中，但冢耶听了我的想法后却说：“她应该是希望你传简讯给她吧？你们不是交换信箱了吗？要是她到学校来，就没有藉口收到你的简讯——讨论约会的行程。”我一不以为然地笑起来，就被黑、闇、炭这三只黑猫轻轻地抓了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一般人才不会去做那种拐弯抹角又麻烦的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冢耶想太多了。……真是的。都怪冢耶那家伙多嘴。再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约会。这和我之前被翼强迫陪她打扫是一样的！无论是龙之峰想买东西让自己更像魔王，还是翼藉打扫发泄正义感，两者同样都是出自个性的欲求，并无不同。所以，对于今天要与女孩子独处的情况我一点也不紧张，昨晚也丝毫没有辗转难眠！不……不过我是有想到或许我们会去喝个茶之类的，所以多带了一点零用钱在身上，但是应该不会一起用晚餐吧？我们是约两点会合，应该五点就会解散了。想着想着，电车抵达了车站。我下了车，从二楼大厅沿着有电扶梯的那一侧，前往一楼的检票口。或许是星期六的关系，车站里人潮汹涌。啊，是个性者。他们个性者果然很好认出来。哦，那边也有。怎么回事？感觉这里的个性者特别多。是因为这附近有他们会去的店吗？……奇怪？难道说，那些人是个性扮演者？我曾经在新闻上，听到人们如此称呼那些不是个性者，却打扮得像个性者的人。据说他们的目的，是想以装扮来满足希望成为个性者却无法如愿的欲望。照这个样子看来，人数还真不少，该怎么说呢……他们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与个性者不同。个性者与个性者不会和乐融融地相处。翼另当别论，不过就连龙之峰和冢耶，她们的交情也相当浅薄。——啊，是魔王！没有错。铠甲的胸甲上确实大人地如此写着。……好想揍那个人啊。那种打扮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头戴奇怪的角，身上又披着紫色斗篷也就罢了，居然还用大大的字写着《魔王》！龙之峰应该不会想要打扮成那个样子吧？那样实在太好笑了，一点也不恐怖。我一面暗自苦笑，一面环视车站内的天花板，找寻指示牌。话说回来，这个城市真是不可思议。有疑似个性扮演者的人，也有一大群搭乘专车来购物的人，甚至听说还有有钱人聚集的地方。有不知何时建造的木造店家，被夹在十层楼高的大厦中残喘着；也有运用最新技术兴建，充满未来技术感的高楼建筑。若往小巷内走去，听说则是有一整排的摊贩。那里贩售着各式各样不知从何处采购回来的东西。不过这些全都是我从网路上查到的。我所读的文章中写道，这座城市最适合以“混沌”二字来形容。即便只是看到这里的人，我也深表同感。这里的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丝丝不知道有什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的恐怖感，以及在恐惧之中让人微微地期待起什么的气氛。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总之，我斜眼瞥了一下有点怪里怪气的个性扮演者后，便继续寻找约定好的剪票口。车站共有两个出入口，而我们会合的地点是中央北口。我很快就找到地方。刷卡出了票口后，只见外头聚集了一大群人。尽管不到水泄不通的程度，人潮也一直都有在流动，但还是有一种人群不断在远方团团聚集的感觉。好了……龙之峰在哪里呢？就算四处张望，也只看得见一颗颗的人头。毕竟龙之峰的身高不高。没办法了。我取出并打开手机，从信箱选单中找出龙之峰的号码。手机铃声从不远处传来。依响起的时间点来看，那应该是龙之峰的智慧型手机没错。不过，那个铃声应该是手机一开始就内建的吧。她不把铃声换成喜欢歌手的曲子吗？“喂、喂？”她好像有点紧张？大概是不太会讲电话吧。“啊，龙之峰？我刚到。我大概知道你在哪个方向，你在原地等我一下——”我一边说，一边拨开人墙前进。穿越重重人墙后，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龙之峰果然在那里。只是我万万没料到，从刚才周遭人群围观的居然就是龙之峰。不过，看到她之后，我马上就明白众人围观的理由。今天龙之峰理所当然地不是穿制服。我们学校也没有这种校规。该怎么说呢……是轻薄的衣物。那种上衣叫什么来着？小可爱？总之就是没有袖子，只用非常细的肩带把衣服吊起来的玩意儿。衣服边缘些微的装饰感觉十分可爱，不过却比之前的坦克背心裸露许多。呃……从锁骨延续到胸前的线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曲面会感觉如此性感？还有，那一双腿。你的腿会不会露太多了啊？虽然短裤本来就很短没错。不过她的腿真白皙。在学校她总是穿着黑裤袜，所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腿。唔——真是惊人。你根本就是哪里的偶像嘛。也难怪四周会聚集这么多人了。其中似乎也有一些星探。喂喂，还有人正拿着手机拍照哩！看样子，我还是赶快把她带离这里比较好。龙之峰一如往常地对周遭视而不见，“啊——”却注意到了我。哇啊！周围的人们顿时一起往我这边看。好恐怖……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世上真的有视线压力这种东西。“抱歉，等很久了吗？”我朝她的方向边跑边问，只见龙之峰摇了摇头。“不……不会，没关系……”少女。不过这也是今天必须解决的问题就是了。算了，随他们去想吧。一知道龙之峰身旁有男人，人群便作鸟兽散，这样对我们反而是好事。奇怪？龙之峰，你的脸红红的耶！而且还低着头，是身体不舒服吗？“你没事吧？”“什么？”她抬起头。她的脸果然有些发红。“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的脸红红的耶！”“咦，不……不会吧？”龙之峰从似乎没装多少东西的编织包中取出镜子，打开来往里头猛瞧。她左右端详，仔细确认了一阵。“我……我没事。”“可是——”“这是被晒伤了。”龙之峰语气笃定地说。虽然我很想问她“你明明坐车来，到底是在哪里晒伤的”、“你难道没有擦防晒吗”，不过她看起来的确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既然只有脸发红，而且龙之峰自己也那么说，那我想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晒伤……”“是的。再说，我总不能因为晒伤就这样回去。好了，我们快点走吧……那个……可以请你护送我过去吗？”事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应该只是负责评断你所选的装扮，像不像魔王、恐不恐怖的标准才对。开玩笑的。我当然打算那么做。我还把地点背起来，当成是村民情报的一部分哩！“那……那个……说是护送，其实我的意思是想请你带路……”可能是自己开口让她感到不安吧，龙之峰特地解释了一遍。“没问题，交给我吧。”我说笑的。虽然夸下了海口，但其实我所知道的资讯，几乎全部都是冢耶帮我调查好的。顺带一提，据说那家店理所当然是禁止村民进入，不过只要有个性者陪同就可以入店。这项规定是为与小学生个性者一同前来的普通人监护人所订定的，但是根据调查结果，实际上并没有年龄上的限制。“那我们走吧。”龙之峰点头，我们走出车站。车站外也一样人潮众多。既然是护送，于是便由我走在前头带路。我已经记住路线要怎么走了。那家店就在离这里徒步五分钟的大马路旁的大楼里。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像在车站里一样聚在一起说话，我就能够分辨得出谁是个性者、谁是个性扮演者，但若是走在路上的行人我就分不清楚了。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没有特殊的能力，再说他们搞不好都是同一种人。“那……那个，请……请等一下……”忽然间，那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龙之峰？我一回头，就见到龙之峰踩着犹如刚出生小马般的步伐，从后方远处摇摇晃晃地拚命想要走过来。呃……她是怎么了？我一面往回走一面心想，我刚才应该没有走那么快才对。没错，我并没有走得很快。我和龙之峰去参加干部会议时经常走在一起，所以我知道她的行走速度。对了，她走得如此踉跄，该不会是喝醉了吧？啊，刚才我脑海中出现了画面。画面中，龙之峰坐在超长轿车内好似客厅的座椅上，手里拿着细细的酒杯，正在啜饮杯中冒着气泡的金黄色饮料。她喃喃说完“卑贱的村民”后还冷冷地窃笑。哇啊，超像魔王的！——不叫能、不可能。那是什么魔王想像图啊，真是的。“喂，你怎么了？”我一走到她身旁，龙之峰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她喘得像是走了好几公里一样，脸也发红。“你不要紧吧？”“对……对不起……因为我穿了一双有点穿不习惯的鞋子来……我原本以为自己穿这种高度的鞋子不会有问题，没想到好难走路……”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我还以为她是感冒还是发烧了。这么说来，学校的鞋子和室内鞋的高度确实都很低。所以穿上这种鞋子，她才会无法以平时的速度走路啊。“你可以直说啊，又没有关系。”龙之峰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抱歉地微笑着。……真是的。这样根本没有人会怕她。在故事世界的某处，居然有一个像这样会让人情不自禁伸出援手的魔王。她在魔王这种个性当中，恐怕也算是格外有个性的吧。简直古怪到像绕了一大圈，最后却快变成普通人一样。我再次背对龙之峰。“啊——”魔王发出如此楚楚可怜的呼声。“抓住我的袖子吧。”（吐槽：竟然是袖子！少年你太弱了啊！）我微微回头说道。这种时候，让她抓着我的手或许是比较聪明的做法，不过那么一来，就跟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没两样了。“这样应该会比较好走吧？”“是……是的……”用力点头后，龙之峰抓住我的衬衫袖子。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呢？……算了，总比不高兴来得好。总之，我们两人再次出发。衣服被人抓着，让我一直有种被往下拉的感觉，不是很好走路，不过却也因为这样，我才能够顺利配合上龙之峰的步行速度。我们缓缓地在人潮中穿梭前进，却没有任何人注意我们。也是啦，毕竟个性者们对我本来就不感兴趣（我也分辨不出瞥向龙之峰的人是个性者还是个性扮演者），来此观光的人们，也没有发现外表极为普通的龙之峰是个性者。走着走着……“——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打我吗？”突然听见这样的说话声从一旁传来，我吓了一跳。我之所以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除了对方的语调异常僵硬、毫无起伏外，同时也是因为听见“打”这个在平常现实生活中几乎不曾听闻的暴力字眼。理所当然的，龙之峰踉踉跄跄地撞上了我。我原以为她会生气地大骂我搞什么，不过龙之峰却和我一样，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也就是说，出声的人是《个性者》。若非如此，声音应该不会传进龙之峰的耳里才对。事实上，那名出声的年轻女孩并没有看着我。她一副完全没有发现我在场似地，直勾勾地看着龙之峰。不过，是女生——而且很年轻这两点，单纯也只是我从她声音中得到的印象。因为，那个人遮住了脸孔。她的头上盖着一个只在眼睛周围横向划出裂缝的纸箱。而且不只是脸，她还穿着八成是自己手制的纸箱铠甲——还是全装甲——一身盔甲似的打扮。不过，作工实在好粗糙啊……简直就像小学的劳作一样。说是护腕，其实也只是把纸箱剪下来贴在粗棉手套上而已。白皙的肌肤还从关节部分露出来。难道她是《骑士》？可是她手上既没有长枪，也没有盾，身旁也不见马匹的踪影。还有，她的铠甲下该不会什么都没穿吧？翼曾经说过，她们班上的骑士个性者每到这个季节就汗水直流，桌子四周总是又湿又臭的。“请问……你是个性者对吧？奇怪？对不起，可以请问你是哪种个性者吗……？”“呃，不好意思。”哦，龙之峰要拒绝她啊？会引起一场骚动。事实上，我们刚入学时也曾因此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过没多久大家就知道她的真面目，现在也只把她当成特殊分子看待了。“啊，是这样啊。我才应该跟你道歉……”谜样女个性者用看起来很难活动的那身打扮，十分有礼地低头致歉。她慌张地压着差点脱落的头盔——应该可以算是头盔吧——重新戴好。“那么……请问你愿意打我吗？”“这个嘛〡〡”龙之峰看着我。就算你露出那种表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说，她根本就对我视若无睹，不是吗？不过，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就是了。“你不如问问她理由？”虽然对方听不见我的声音，但既然能与龙之峰对话，那就由她来发言好了。龙之峰放心似地点点头，重新面向纸箱骑士。“请问……你为什么希望我打你呢？”“这是修行。”纸箱骑士不灵活，却强而有力地握住拳头。因为她的态度和语调不太搭调，所以感觉十分怪异。“我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个性还不够成熟，才决定以这种方式展开修行。因为我弟弟现在完全不肯陪我修行，所以我才想说既然这里的个性者这么多，应该有很多人愿意打我才对。”“呃……”龙之峰显然相当困惑。这么说来，就连她也不晓得纸箱骑士的个性是什么啰？“这是什么样的修行啊？”我也想知道这一点。结果只见纸箱骑士忽然变得扭捏起来，但是由于那身装扮的关系，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反而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不过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倒是十分性感。“是……是疼痛。”龙之峰不解地歪着头，我也一样。疼痛？是忍受疼痛的修行吗？“照理说我应该感受不到疼痛才对，然而我却因为个性不成熟还是会觉得痛。所以，我必须不断让人打我，习惯那种感觉，然后总有一天得到不会感觉疼痛的身体。”“呃——”龙之峰在抓住我袖子的手中施力。我懂她的心情。我也同样觉得有点毛骨悚然。那是哪门子的修行？什么不会感到疼痛的个性，真是莫名其妙。那究竟是何种职业啊？“我……我拒绝！”龙之峰如此回答，还一边东倒西歪地躲到我身后。我可以理解她为何作此回应。“怎么这样。亏我还特地跑来这里，却没有人愿意打我。你已经是第五十个拒绝我的人了。拜托你，请你打我吧。”尽管语调一样平坦，她的态度却变得死缠烂打！好恐怖的落差！这样连个性者也会吓到逃跑！就连我也想落跑了！“拜托你~”“喂——”我拚命压抑想要将她推开的冲动。对方是女生。如果她有武器就另当别论，可是她身上并没有类似武器的东西。她真的是骑士的个性者吗？可恶！不凑巧的是，龙之峰今天刚好穿了一双没办法逃跑的鞋子。要抱着她跑吗？不行，对同班同学公主抱，这样实在太糟糕了。我一边护着龙之峰，一边后退。这时——“——不如由我来动手吧？”一个熟悉的说话声传来。纸箱骑士停下脚步，回过头。而站在她眼前的是——“翼！”就是她。呜哇，她好像心情超差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当我正想这么问时——“是真的吗？”纸箱骑士抢先开口，同时一副雀跃地挥舞双手。“那就万事拜托了！”“喂，翼——”“好，那我要动手啰？”她忽视了我。她明明说过她不曾对我视而不见，可是现在却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翼开始转动右臂，而纸箱骑士尽管嘴巴上说“来吧”，却还是微微地沉下腰，摆出备战的架势。“预备，起！”翼用力挥动手臂。好重的一击！翼的拳头伴随着“砰”的一声，击中纸箱骑士的身体！“呜喔喔！”纸箱骑士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身体折成ㄑ字形，原本应该在纸箱铠甲的保护下不会凹折的身躯随着纸箱一起弯曲，竟然在空中浮了起来。不知为何，一切看起来就像慢速拨放一样。只见骑士缓缓落地，然后不断滚向后方。哇啊！她刚才好像重重撞到后脑杓了！“我的头！我的肚子！好痛啊！”她的声音出现了抑扬顿挫……原来你可以正常说话嘛。纸箱骑士想要揉揉自己的脑袋和肚子，可是护腕太大了，以致她只能痛苦得满地打滚。仿佛退潮一般，转眼间四周就让出了好大的空间。“如何？”给了纸箱骑士一击的翼握着拳头，询问她的感觉。然而骑士没有回答，看来这一拳相当有效果。“喂，翼！”翼今天没有穿制服，而是一袭格子花纹热裤，配上宽松T恤的打扮。她一如往常地把宝剑恩布里欧背在背上，挥动手臂一面瞪着我。“你在搞什么啊！”“……我只是在帮她完成心愿啊！”她摇晃着打人的那只手，一脸不懂我为何生气地皱起眉头。“她不是无论如何都希望有人打她吗？她都拜托成这样了，还拒绝她不是很过分？”“说什么拜托成这样——你认识她吗？”“嗄？这是什么问题？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啊。”“我又不是个性者，我哪知道她是谁。”“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不说了，省得麻烦。”“喂——”“总之，我只是帮忙实现她的愿望，满足她的需要而已。毕竟我可是正义的使者，不能对有烦恼的人置之不理。”“那也算是烦恼？”翼一副不懂就算了地耸耸肩膀。这个时候——“你对我姊姊做了什么！”忽然有个声音响起，然后就见到一个小孩从人群之中冲出来想要打翼。从翼毫无反应的样子来看，那孩子应该是普通人。翼不想看的时候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不妙！翼可不是一个会默默任由看不见的对手动粗的人，她反而会变得更加暴躁，就像我们不会对蚊子手下留情一样。“让开！”我解开龙之峰的手，闯入两人……之间。痛死我了……我的肚子被小孩殴打，脑袋则是被恩布里欧扫到，简直就是疼痛的双重夹击。我也太倒楣了吧！“啊，抱歉——咦，不对啊。二郎，为什么你会被我打到啊？”翼这家伙，居然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明……明明就是你打他的呀！”“你少啰嗦，魔王！”翼昨舌一声。“我只是觉得有点心烦，所以挥了一下宝剑，谁晓得二郎干嘛要自己冲过来。”“你说得或许没错，但是你可以住手啊！”“已经煞不住了啦。”看来龙之峰果然也看不到那个小孩。“魔……魔王……？”小孩子的反应真是直接。他一听到魔王二字，表情立刻就僵硬起来。小孩点头。“魔王还没有看到你。你赶快趁她尚未发现前走吧。”小孩又点了点头，然后随即冲了出去。他跪在纸箱骑士身旁，伸手扶着姊姊站起来。两人就这样朝剪票口的方向走去——但是突然间又停了下来，接着纸箱骑士动作生硬地转过头。哇啊！纸箱的腹部破了好大一个洞，而且底下什么也没穿。裸体？难道她没穿衣服？事情愈来愈让人摸不着脑袋了。只见纸箱骑士举起手——竖起大拇指！意思是她很满意吗！“看吧，她也觉得很满意。”被翼逮到机会耀武扬威了……我原本猜想她或许会将竖起的拇指朝下，但纸箱骑士却和看起来很调皮的小孩就此消失在车站的人潮之中。……呼！“我问你。那个女孩是什么样的个性者？居然说自己的修行方式是被人打到感觉不到痛，真是莫名其妙。”我揉着疼痛的脑袋一边问。那女孩所做的事情，和冢耶之前为了克服不敢触碰尸体的弱点，而在鱼铺打工的用意是一样的吗？“噢，你说那个啊。”翼一脸觉得碍事地把金色长发往上一拨，然后帅气地将恩布里欧收到背上的剑鞘里。“机器人。”“机……机器人！”完全出乎我预料之外的答案！所谓的机器人，应该就是那个机器人吧？“什么跟什么啊！竟然连那种个性也有！”“这世上什么样的个性都有啦。”翼把手扠在腰上，用鼻子哼了一声。“童话世界是《故事》的世界，不过《故事》并不是只有幻想类一种。最近电玩游戏里不也会出现机器人？”“这个嘛……”最近的确连世界观比较偏幻想的RPG也有机器人出现。其中有些甚至会成为同一阵线的伙伴，而非敌人。刚才的女孩也是那种人吗？“就算没有极端到那种程度，类似机器人的个性者其实也不少见喔。比方说《人造人》？不过人造人的名称有很多，像是《泥人魔偶（注：Golem，犹太教中会忠实执行主人命令的泥偶）》或《侏儒（注：Homunculus，欧洲炼金术师创造出来的人工生命体）》等都是。《机器人》也是其中的一种个性。”“那她想让自己不会感到疼痛是……”“一般来说，打机器人会痛的是谁？是我的手？还是机器人？那女孩应该是这么想的吧。那不重要啦，重点是——”翼眼神锐利地瞪着我。“我听伯母说你出门后，就到你房间搜查，结果发现了这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翼说完就递到我面前的，是冢耶第一次列印给我的那张纸。因为我说我还想要各个楼层的资料，她就全部重新帮我印了一份，然后我就把旧的资料放在家里了——“又说什么搜查的了，你怎么可以随便乱翻青少年的房间啊！”你应该不会又找到我的秘密书刊了吧！“少啰嗦！我虽然不晓得身为《村民》的你为什么要到那家店去，但是我担心你要是进不去就太可怜了，所以才急忙追过来……可是为什么这家伙也在？”翼指着龙之峰。不知为何，翼竟有些眼泛泪光。我无奈得只能重重叹息：“我跟你说……我今天是陪龙之峰来的，所以她会在是理所当然。”“这是怎么回事！”翼以灼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龙之峰、瞪着我。“我会解释，总之我们先走吧。”我轻拍翼的背安抚她，然后向龙之峰示意继续走。我不想再受众人注视，况且照这个情况来看，她们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是《魔王》、《勇者》的事情说出来。翼尽管一脸不满，不过还是乖乖地跟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我配合龙之峰的步行速度的关系，好几次几乎撞上我肩膀的翼显得相当不悦，但是因为我嫌麻烦，于是就没有开口向她道歉。“是……是我拜托他的！”当我还在烦恼该怎么解释才好时，龙之峰就抢先帮我开口。“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起来不像魔王，对吧？明明企图歼灭人类，却总是莫名地反过来受人感激……那样实在让我不舒服到了极点！所以为了让大家更畏惧我，我心想如果我也有像你背上的宝剑一样的配件，情况或许就会有所改变。因此——我今天才拜托他陪我来，请他从村民的观点帮我判断恐不恐怖。”“嗄？”翼用不假掩饰的带刺语气做出回应。“什么跟什么啊？你知道《魔王》是什么样的存在吗？配件？你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吧？你的个性又不会受到其他东西的影响而改变，所以那才叫作个性，不是吗？”“我……”龙之峰紧抿双唇。“翼，她想买就让她买嘛，又没有关系。”我一说完，翼就用手肘朝我的上臂撞过来。翼……你刚才是玩真的吧？真的很痛耶！“谁说没有关系！我们啊，就算是我，也不是出于自愿才把这么重的东西带在身上！这玩意儿超重的耶！不管背起来多时髦都是枉然！可是这家伙是怎样？居然摆出一副‘我也来试试看好了’的随便态度！”“不是！我是认真的！”你们两个不要边走边大声吵架啦……“我只是为了成为优秀的魔王，而尽己所能地努力尝试而已！——好了，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既然理由已经说明完了，现在就请你回去！”龙之峰，你今天还真敢讲啊。“你这家伙——”“翼，不要拔剑啊！要是拔了，那群黑衣人一定又会出现！”我感觉到翼顿时浑身僵硬。倘若她刚被放出来随即又引起骚动，黑衣人必会判定她所接受的矫正不足，而再次将她送返设施。这也就是所谓的监察期。我不晓得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是因为有关该处的资讯并未特别受到宣传报导，而翼也始终不肯提起那里的事情。她光是听到设施的设字就受不了了。因为看她似乎受到很大的心灵创伤，所以平常我也不会去触及那个话题，只不过当她行为过火、准备引起骚动时，只要我说出黑衣人这几个字，她就会立刻冷静下来。“我……我才不会拔剑呢！”我又被打了。毕竟我说出了禁忌的字眼，挨揍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有，我是不会回去的！”“为什么？”龙之峰用哀号似的声音恳求。“你回去啦！这件事和你又没有关系！”呜哇！怎……怎么搞的……？我的背脊为什么突然发凉？“……我问你，你为什么就这么想和二郎独处？”噫！翼，你那是什么低沉恐怖的声音啊！“才才才才才才才没有那回事呢！是是是是你搞错了吧？”龙之峰突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是吗？”翼刚才肯定笑了。绝对没错。什么？“等……等一下，翼。你说反了吧？你不是应该阻止她变恐怖吗？”翼嗤鼻一笑。“我才不会阻止她呢。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可是，她是魔王耶！”“是啊。所以，她说想要变得更恐怖才正合我意。打败柔弱的魔王根本无法提升勇者的价值，不是吗？能够让我吓到退缩瑟缩的对手，才值得我去击溃。如何？你应该很高兴吧？”“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为什么高兴不起来？成为让村民，甚至连勇者都害怕的魔王不是很好吗？这不就是你今天的目的？还是说——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和二郎两个人单独出来？”“我……我……”龙之峰，你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呢？翼的话应该是错的吧？你快点用力否认啊！好，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反驳，那就由我来说：“翼——”我朝后方二人竖起大拇指。“那是不可能的！”——呜啊！为……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踢我！☆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那家店的门口。在翼的跟随下，应该说，是在我们跟着翼走的状态下，一路上，龙之峰从背后散发出来的不悦一直让我感到背脊发凉。原本约五分钟的路程会多出一倍，一方面也是因为龙之峰的步伐变缓慢的关系。想去却又不想去——她给我这种感觉。可是，那也是在抵达店家之前的事情。一亲眼目睹个性者的装饰品殿堂，不悦的心情立刻从龙之峰的眼中消失，她的表情又恢复如同计划歼灭人类时那般的神采奕奕。“这里就是‘Distinia’！”翼踏在阶梯上，回头展开双臂，口气一副这里好像是她的店似的。这家店没有招牌，乍看并看不出是间什么样的店。楼梯尽头，一道双开式的正门非常大，简直就像从游戏中出现的古代西洋建筑物移建过来的一样。门的左右两旁各站了一名身材健壮、西装打扮的男子，他们脸上都戴着墨镜，胸前口袋里装着与电线相接的耳机。翼大大方方，我则战战兢兢地踏上阶梯。“请出示身分证。”犹如金刚力士在守护寺院正门的男子们提出要求。“好的。”翼习以为常似地出示之后，男子转而望向我们。“啊，我是普通人。今天是陪朋友来——”“我……我是……”龙之峰慌张地从包包里取出身分证。“《魔王》！”男子确认证件后，与另一名男子使了个眼色，接着他又重新面向龙之峰。从龙之峰抓住我袖子的手，我感觉得出来在我身后的她十分紧张。“我想您应该知道，这里并没有能够满足您个性的物品。”龙之峰倒吸了一口气。正当我心想男子是否不肯让我们进去时——“——没关系啦！”翼从阶梯上开口缓颊。“那种事情魔王自己也很清楚。不过，来这里又不一定只能买与自己个性相符的东西，不是吗？”只见男子们又彼此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往后一退，深深地低头致歉。“请恕我们失礼了。欢迎光临。”门发出老旧的声响，应声开启。在后方引起一阵喧闹的，应该是想趁此难得机会一窥店内的人们吧。铁卷门的声音十分吵闹。“好了，我们走吧。”我们在翼的催促下进入店内。一进去，身后的门立刻关上。一瞬间，“我们搞不好会被关在这里”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哇啊……”然而龙之峰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终于放开我的袖子，两眼发亮地环顾四周。店内的顾客相当多。各式打扮的个性者正以认真严肃的神情挑选配件，以作为自我个性的慰藉与依托。但是……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还真是强烈。这是什么人外魔境啊。装扮普通的我和龙之峰简直就是异类。整家店看起来就像一间怪异的服饰店，只是架上的商品有一半都不是衣服，而是铠甲类。饰品的种类也很丰富，墙上还挂着剑、盾牌和枪。那些应该不会是真的吧？“一楼的商品没有分类，摆的都是新产品和热卖商品。”翼一边走一边说。“商品还有分类啊？”“当然有啊，因为《故事》的种类很多嘛。比方说刚才那名机器人女孩的个性，就不像我和这个女人一样是从以前就有的个性，而是新的种类。童话世界以前也几乎都是勇者打倒魔王的故事，但是听说最近在幻想世界的背景下，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情节都有。”“稀奇古怪？”“像是校园类、推理类、恋爱类、经济类，还有养成类等。”（吐槽：A界各种中枪）她屈指数来。“真的是什么都有耶。”“包括拟人化在内，只要主角是人类，不管舞台背景如何，任何故事情节都可以成立。因为追根究柢，故事本来就是用来描写人类。”“这样啊……”有时我实在听不太懂翼说的话。“好了。”翼在上楼的阶梯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看着龙之峰：“龙之峰樱子，你就去选择符合你心中《魔王》形象的服饰吧。之后，我和二郎会替你判定。”“我又不需要你的评论——”“你是认真的吗？魔王是勇者最大的强敌，在故事的开头更是等同于神的存在，不是吗？无法令勇者畏惧的魔王还有什么价值可言？”龙之峰显然十分不悦。“我……我知道了！我绝对会让你心服口服！”“喂，翼——”“真有趣！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吧！”翼无视我的话，高声挑衅。简直像在宣战一样。不，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的确是一场战争。龙之峰脱掉不好走的高跟凉鞋，赤着脚开始在店里到处挑选。一看就知道她非常生气。我想，她本人恐怕正被犹如烈火的怒气所包围吧。但遗憾的是，看在旁人眼里，她的怒火却顶多只有烛火般的程度。“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叹了口气，坐在设置于店内各处的长椅上。“龙之峰今天来又不是为了歼灭人类。”“那可不一定。”翼站着回答。“最了解她想法的人是我，你是不可能明白的。因为，粉碎魔王阴谋的人永远都是勇者。”“你说的或许没错，”不管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认真环顾店内的龙之峰有那个企图。“可是这里几乎没有她要消灭的普通人类啊？”“魔王什么时候说过她不消灭个性者了？无论个性者还是村民，对她而言全部都是人类。”这……倒是。“啊——她好像选好了呢。好了，我们移动到更衣室前吧。”“更衣室？”“这是当然的呀。因为是全身的搭配，所以一定得换装不可。呵呵呵，不晓得她选了什么样的服饰，真教人期待。”更衣室前也有与方才相同的长椅，我又再次坐了下来。翼依然没有就坐，站着等待龙之峰换装完毕。不久后——“——久等了。”更衣室的帘子唰地被拉开。噗哈！我立刻用手捂住嘴巴，想办法忍住不要放声大笑。脑袋里，顿时响起不知谁说“不给糖就捣蛋！万圣节快乐！”的声音。龙之峰所选的服装，正是那样的打扮。她戴着有如鬼牌小丑般分成两边的头巾，脖子上则镶着像手风琴一样蓬松的大领圈。此外，她还披了一件里面是红色、表面是黑色的斗篷，配上胸前贴了骷髅图案的衬衫，以及只能以南瓜来形容的内裤，脚上则是穿着一双前端夸张地向上勾起的条纹皮鞋。更惨的是，她还握着一把看似死神用的镰刀，拚了命地装出骇人的表情。这……这样不行啦，龙之峰。那种打扮只会产生反效果，反而让人觉得好可爱！翼毫不留情面地噗哧大笑。“那……那是什么打扮！祭典？是祭典吗？你是来要糖果的啊？魔王会说‘不给糖就捣蛋’这种话吗？”“我……我才不会那么说！”可能是她使出浑身解数的搭配遭到全盘否定的关系，龙之峰的脸涨得比平常更红，气呼呼地发出怒吼。“这样难道不恐怖吗？”“没错。”龙之峰放弃追问回答干脆的翼，转而望向我。“佐——村民A同学觉得如何？恐怖吗？很恐怖对吧？”“呃……”既然她问我，我就非说实话不可。“抱歉，一点也不恐怖。”反倒很可爱。“怎……怎么会……”龙之峰露出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尽管世界末日正是她所希望的。“你……你再看清楚一点！你瞧！这是把斩除灵魂的镰刀耶！就连脖子也能砍断喔！这样难道还不恐怖吗？”“光看武器本身是很恐怖没错，可是拿在你的手上就一点也不让人……害怕……”哇啊，眼泛泪光！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哭才这么说的！翼！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你的个性很差耶！“……啊，笑得肚子好痛。那就是你心日中的魔王形象吗？好老套喔，”“这并不是我的想像！是我集结大家心中的魔王形象所思考出来的结果！”“不对喔，你又没办法读出我心中的想法，不是吗？所以换句话说，那是你自以为我们那么想，而自己塑造出来的魔王形象！”什么？太复杂了我听不懂。“怎么会……”龙之峰沮丧地垂着头，双膝跪地。死神的镰刀应声倒下——哇啊，插入地面了！居然是真刀！不会吧！然而翼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只见她动也不动地双手交抱，睥睨着瘫坐在地的龙之峰。“呐……不如我来帮你选吧！”“咦？”龙之峰一脸打从心底感到震惊地抬起头。也难怪她会如此，因为连我也非常吃惊。“翼……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你很没礼貌耶，二郎。”翼依然环抱双臂，转头望着我。她的嘴角浮现出掩不住的笑意。“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太弱的魔王打起来没意思。因为唯有打倒强大的恶人，才能提升勇者的地位价值。就这一点而言，我和魔王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龙之峰的表情渐渐变得开朗。喂喂喂！“龙之峰，你该不会相信她吧！她可是你的宿敌耶！”“她是我的宿敌没错。”一身微妙打扮的龙之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正因为如此，这个人也可以算是最了解我——最了解魔王的人。既然知道自己丝毫不具品味，即使是敌人也采纳对方的意见，这不也是魔王气度的表现吗？”我只是一介村民，不懂这种逻辑啦！……不过，既然龙之峰已经决定这么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也对魔王风格的服装造型一窍不通，没办法对她提供什么建议。“……翼。”我微微瞪着笑得狂放的青梅竹马。“你玩笑不要开得太过分喔！”“不会、不会。”翼用怎么听都像在说谎的口气回答后，她稍微弯下腰，像个大婶似地挥手，嘴里还一边不停地发笑。☆之后，翼就留下我和龙之峰去了别的地方。我俩并坐在长椅上，龙之峰始终沉默无语。我原本心想干脆趁这个时候离开这家店好了，可是一见到龙之峰认真的侧脸，我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唉。总觉得，好可惜。没想到……我竟然会对今天如此地期待。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翼会过来凑一脚，应该是受到勇者的个性驱使。她大概只要一想到事情可能和魔王有关，就没办法自我克制吧。说她麻烦，其实她也挺辛苦的。可是我也很不好过啊！而且她又老是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来。再说，翼是真的打算要帮龙之峰搭配服装吗？看她刚才强词夺理，把龙之峰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与龙之峰纠缠至今不过四个月，她已经被带往设施六次。与国中三年内只有四次相比，这种频率实在异常。她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挟怨报复。……不过，她真的会这么做吗？仔细想想，龙之峰的计划确实全部都被她破坏了。翼会因为做得太过火而被送往设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不过要是道理讲得通的话，世上就不会产生骚乱了。情感这种东西，是无法光凭道理就切割干净。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毕竟我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并割舍掉自己不是个性者的事实。不过，其实我到现在也还不晓得自己是否已真正放下。我的事情不重要啦！重点是龙之峰。坦白说，无论翼认真或不认真帮龙之峰打理服装，我都可以想见最后的结果为何——我是这么认为。只要看她刚才自己选的服装便知。龙之峰一定是真心认为自己穿起来的样子很恐怖，才会选择那些服装。但是最后的成果却丝毫没有恐怖感，反而让人觉得很可爱。总而言之，不管再怎么变换服装，龙之峰樱子终究还是龙之峰樱子。……干脆就这样告诉她吧。不行。她肯定不会接受。有句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她一定得亲自穿上，亲眼看见我们的反应，她才能够接受事实。“久等了！”就在我们无言并坐大约十分钟之后，翼带着一大堆袋子回来了。“这些全是你买的？”“怎么可能！我又没那么多钱，这些只是借来试穿的啦。再说，这些又不是我要穿的，我才不会出钱买哩！”说得也是。“好了……”翼露出有些邪恶的笑容。“那么我们就来换装吧——魔王大人~”“……”强而有力地说完之后，龙之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与翼一同进入更衣室。两人一进去，帘子随即被猛然地拉上。……………………好无聊啊。我曾听说陪女孩子购物很辛苦，原来这就是那种感觉。一落单，我更强烈感受到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觉得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虽然个性者们把我当空气这件事让我的处境有好一些，不过也只有比较好而已。“——什么！你……你要我穿这个？应该说，这算是衣服吗！”听到龙之峰困惑的声音，我立刻竖起耳朵。这个是哪个？“这当然是衣服呀，而且还是知名国王所穿的服装呢。只不过直接套用没有《魔王感》，所以我有加一点变化就是了。”翼发出呵呵的笑声。“——好，完成了！名称就叫作《赤裸的黑暗公主》！”更衣室的帘子唰地打开。“如何？”翼摇晃着自豪的大胸部，一面展示龙之峰。呃……该怎么说呢？站在更衣室里的龙之峰，一身装扮的确很有王者的样子。无论是包覆全身，衣领和边缘缀有白色皮草、长到可以扫地的红色斗篷。还是从斗篷里衬中只露出手腕的她，手里握着的那把貌似巨大双节棍的锡杖。翼所说的变化，应该就是她头上戴的皇冠吧。只有那顶由多个骷髅组成的皇冠稍微有不祥的感觉，确实像是魔王会配戴的东西。可是……“还问我哩！”我叹了口气。“刚才龙之峰自己搭配的服装还比这个好太多了。这套衣服既不恐怖，根本连一点冲击性也没有。”龙之峰激动地紧握手中的锡杖。“你……你看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会吗？”翼装傻似地歪着脑袋。“也是啦，就恐怖这一点，假如不实际用这个双节棍敲裂地面，的确是感受不出来，不过没有冲击性这个说法我可不认同。因为——”翼一把伸进龙之峰斗篷的里衬部分，接着不分由说地将衣服整个掀开。当然，这样是不可能春光外——没……没穿！我不由得捂住鼻子。我是不曾因为这种事情流过鼻血，不过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吧，我很自然地就做出这种反应。龙之峰的斗篷底下一丝不挂。…………看起来是如此。“喂——你做什么啦！”龙之峰慌张地把斗篷前侧拉拢在一起。她平时白皙的脸庞此刻羞得发红。我原以为翼会用锡杖动手打入，没想到她却一副没放在心土地哼了一声。“干嘛，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里面明明就有穿啊。”原来是这样。“有穿却看起来像没穿还不是一样！这件衣服那么贴身，害我连内衣也没办法穿！”龙之峰并没有裸体。斗篷底下确实有穿衣服。她穿了一件非常贴身、类似肤色紧身衣的衣服。衣服薄到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她的肋骨。但是重点是！“这……这是在模仿谁啊，翼……？”我用手按着自己怦通乱跳的心脏，一边问。“我说过了，就是国王啊。”翼满不在乎地回答：“你应该也听说过‘国王的新衣’这个故事吧？我就是以那个故事为概念，再加上我个人的创意，才改良变化出这套魔王装的。穿着看不见衣服的魔王，会炫耀地问大家：‘这件衣服如何啊？’然后用这把锡杖打死撒谎说很漂亮的人；而老实说自己看不到衣服的人，也一样以：‘你是说我骗人啰！’的理由用锡杖打死对方。怎样，你觉得如何？”“好可怕！”我一不假思索地回答，龙之峰立刻讶异惊呼：“这……这样真的很可怕吗……？”“不！不是这样！可怕的是翼想出来的那套故事背景，而不是衣服本身！应该说，如果只有那套衣服的话根本就很性感！”龙之峰的脸不知为何愈来愈红。结果翼却说：“也就是说很恐怖啰？”“才不是！”我放声大吼。“如果非得听完你想出来的那套故事背景才会感到恐怖，那样一点意义也没有！难道龙之峰每次出现，都要从头到尾说一遍吗？这样不对吧？她要的是最根本的冲击性！除非一眼就让人感到害怕，否则根本行不通！”“……你很爱计较耶！”啊！翼，你刚才咋舌了对吧！“知道了，我知道了啦。真是的，现在才不过第一套而已，我还没有把那种猛然一看就会吓得半死的衣服拿出来哩。现在只是先试试水温而已，你真的很不懂耶。你就不会想要稍微炒热一下气氛吗？”是我的错吗！“好了好了，那就来换下一套吧。——喂，你别光顾着发呆呀！”翼再次把困惑的龙之峰推进更衣室，然后唰地拉上帘子。我叹着气坐回长椅上。真是的。我才想昨舌哩！翼那家伙太得意忘形了……啊，店员好像在往这边看了。对了，那位店员是个性者？还是普通人？虽然我不晓得，不过那个人似乎有注意到我。唉，拜托饶了我吧。“——咦！这次要穿这个？”然而，龙之峰的声音又让我再度竖起了耳朵。“没错，这次要走的是开门见山路线。因为对二郎这种又蠢又单纯的《村民》而言，刚才那种服装似乎太高难度了。”我听得到耶！“可是，我觉得佐——村民A同学不是笨蛋……”“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这个人啦。你知道吗，今天我搜查他房间的时候——”呀啊！“翼翼翼翼翼！你想多嘴说什么啊啊啊！”我是不晓得她发现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都不是闹着玩的啊！“喂——你怎么可以偷听人家说话！”好……好危险！翼竟然从更衣室的帘子缝隙，把刚才的锡杖乱扔了出来。锡杖撞上长椅后方的墙壁，滚落在地。幸好她的准头很差，所以没有砸中我，要不然被砸到的话肯定会肿起来。“真是的，真讨厌！”也太蛮横不讲理了！“请……请问……这个真的能穿吗？不……不会太小件吗？”“嗄？不会啦，这样子才有冲击性啊。二郎刚才不也说了吗？冲击性是很重要的了”好像某种恶质的劝诱手法。“好，完成了！这次的概念是，单纯直接的《海之魔王》！”更衣室的帘子再度唰地打开。——什么！我差点从长椅上滑下来。“如何！”相对于得意洋洋的翼，站在一旁的龙之峰则是害羞地在意起周遭的目光。那是当然的。在这里所有人当中．除了谜样的店员外，她唯一不会在意的恐怕就只有我了。装裤的胯下处。……好低级。她的脚上穿着缀有饰品、看似塑胶质感的白色鞋子，身上则披了一件似乎也是塑胶材质的透明披风外套。整个人感觉就像是一只水母。不过——那颗头是怎么回事？是鱼头！龙之峰可爱的脸庞，就恰好卡在张大嘴巴的鲔鱼头套里！有冲击性过头了！她手上握着一把前端一分为二、貌似叉子的东西。又是叉子啊。不过为什么是叉子呢？大海和稻草应该无关吧？“你惊讶到发不出声音了吗？很有海之魔王的感觉对吧？顺带一提，她手上的东西，可是著名海神的武器《三叉戟》喔~”说了我也不懂！“如何，恐怖吗？很恐怖对吧？”翼的情绪似乎相当兴奋。我实在搞不懂她是认真的，还是在捉弄人。“这样恐怖吗……？”龙之峰一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问。既然她问我，我也只有照实回答：“与其说恐怖……应该说很恶心？”龙之峰顿时露出仿佛可以听见铁盆“铿”地砸在头上的表情。她带着那种表情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用愤怒的眼神瞪着翼。“你……你看吧！果然还是行不通嘛！”“我看啊……”翼不耐地昨舌。“有问题的人不是我，应该是二郎才对吧？居然连当个村民也这么没用。”喂，你说“也”是什么意思！“才没有那种事！”龙之峰紧握三叉戟的柄。“佐——村民A同学是村民中的村民！是村民之王！因为提供我许多歼灭人类灵感的人，就是佐——村民A同学！”“是这样吗？不过，我倒是可以认同二郎是平凡中的平凡。”你们两个……到底是在称赞我，还是在贬低我啊！“那我就再帮你搭配一次好了。虽然接下来的这套我个人不是很推荐……因为是我将你一开始所选的服装加以变化出来的。”“既然有那一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使出来呢？”“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不推荐嘛。”一边说着，两人又第三度进到更衣室内，拉起帘子，而我则又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唉。感觉好累。话说回来，她们好像不需要我了？她们刚才到最后，根本完全把我给忘了吧？“好，这是最后一套了。概念是《十月魔王》！是我看到你刚才的打扮后，试着以我的方式来呈现恐怖感的搭配……哎呀，真是不错哩。”“咦？不会吧？为……为什么那个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斗蓬底下会是这样？请……请等一下，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每套服装的裸露程度都这么高？”“什么？魔王不都是这样的吗？我所知道的魔王，几乎都是这种风格啊。”“你到底是以哪种故事作为参考啊！”“真是搞不懂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羞啊？看你穿这套衣服的人是二郎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啊。”“他……他才不普通。他……他是村民A！”“不管A还是B，村民就是村民，就算被他看到也没什么好害羞的。照理说应该不会害羞才对，不是吗？还是说，他有让你害羞的理由？”“我……我……”嗄？怎么回事？这话是什么意思？“才……才不是呢！”“我想也是~”呜哇，这口气听起来感觉超差的！帘子第三次唰地打开。好痛！脑……脑袋撞到墙壁了……我太往后仰了。都是因为被翼推着肩膀走出更衣室的龙之峰，打扮得比之前更加特异的关系！她的头上戴了一颗巨大无比的南瓜。是一个挖出眼睛、嘴巴和鼻子形状的万圣节南瓜灯笼，也就是万圣节的象征物，杰克南瓜灯。蒂头的部分戴着王冠，手里则拿着跟刚才一样的死神大镰刀。这样也就算了。到目前为止都还好。问题在于身体，在于与方才相同的红黑色斗篷的底下。龙之峰——上半身又几乎赤裸！到底在搞什么啊！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她的胸部部分贴上了南瓜灯，下面则穿了一件被纵向压扁到只剩细细一条布料的南瓜灯造型的南瓜内裤。但是在我看来，她一样是近乎赤裸！而且就连原本应该很恐怖的南瓜面具，也因为开口部分太大，以致她整张脸几乎露出来而一点也不恐怖！不知道为什么，龙之峰似乎也显得很别扭。她夹着大腿内侧，双手紧握镰刀柄，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样。虽然又换来我这样的感想，恐怕会让她觉得很屈辱——但是她真的很可爱。刚才的鱼头很恶心，不过这次非常可爱。龙之峰大概也觉得这次不太一样，所以才会害羞起来。魔王非但不为村民所害怕，反而还被认为很可爱，这和做了坏事却受到感谢是一样的道理。所以与其说她的这种态度和表情是害羞，反而应该说是——耻辱？“如何呀，二郎？恐怖吗？这次应该很恐怖吧？”会恐怖才怪！心想反正说谎也没用，于是我诚实地摇摇头。“咦，怎么会！明明就比刚才恐怖啊。其实我本来就打算两套都给她试穿看看的。你不觉得那套是中魔王，这套则有大魔王的感觉吗？”“这套衣服的确很有主角的感觉！可是斗篷底下怎么又是那样啊！”“你说这个？这是——”翼突然伸手，连同南瓜一把抓住龙之峰的胸部！你在做什么啊！“呀嗯！”龙之峰发出似乎不单只是受到惊吓，而且是我这辈子至今未曾听过的声音。哇啊，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的心跳得超快的……“你瞧，会发光吧？”你那是什么得意的表情啊，莫名其妙！没错，的确是在发光！南瓜的眼睛和鼻子都闪烁个不停！毕竟是玩具嘛！所以呢，那又怎样！“你想像一下，假如这些全部边吐魔焰边说话，是不是就很可怕啊？再想像南瓜口中念诵的是最强大的咒语，这样就很有魔王的感觉了吧？不过可惜的是，这件裤子不会发光。要是会发光的话就太完美了。”“啊！住手！不要拉松紧带啦！会掉的！会掉下去啦！”……我试着想像了一下。当然不是想像龙之峰的裤子掉下来的画面！而是这套服装若出现在童话世界里会是如何。在被厚厚的红黑色云层覆盖的天空中，龙之峰的脸、胸、腰上所有的南瓜灯全吐出蓝白色的魔焰，她一边任斗篷飘扬，一边拖着滴下鲜血的大镰刀登场，然后——“……我乃《十月魔王》。大声唱诵‘不给糖就捣蛋’吧！可悲的愚民们，现在是你们做出抉择的时候了。看是要疯狂地死去，还是成为我的祭品！”…………好……好像还挺帅气的。不对，那纯粹只是我个人的想像。现实的情况——“来吧，再发出更多光芒吧！”“住手，你这样揉会痛啦！嗯！快……快掉下来了！喂，叫你住手——”却是大不相同。“——听见没有！”哇啊！刚听见龙之峰突然口气粗暴地大吼，她手里的大镰刀顿时一闪。镰刀以可以清楚看见光线弧线的速度飞出。啊——飞出去了。大镰刀就这样旋转飞出，刺人墙壁。只不过，镰刀在那段期间割断了展示用的巨大鲸鱼气球的线，气球自然掉了下来。下方不知所以然的个性者见到突然落下的鲸鱼，无不吓得惊声尖叫。“喂，那样很危险耶！”面对翼的怒吼，只见龙之峰抓起摆在更衣室里的纸袋朝她扔去。翼当然躲开了。纸袋砸中墙壁，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你居然敢拿东西丢我！”这次换成翼把更衣室里的鱼头扔了出去。没打中。鱼头越过龙之峰，滚到阶梯下，接着又是一阵悲鸣。这是当然。假如是我看见巨大的鱼头突然滚下来，我一定也会惊叫失声。“我——我饶不了你！”“那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哇啊……她们开始抓起那边的东西互扔了。勇者与魔王随手拿起身旁的东西，扔向对方，拚命地丢个不停。然而，却几乎没有砸中。即使砸中，也是翼扔出去的东西打到龙之峰，但是因为龙之峰头上戴着大南瓜，所以她根本毫发无伤。说不定，她连自己被打中也没发现？尽管龙之峰并不是毫无准头，但或许是她下意识很在意那副半裸的打扮吧，因此动作始终放不大开。话说回来，这个情形很不妙啊。再这样下去，店内会乱成一团的。本来这种程度的骚动，黑衣人应该不会出现，可是翼不一样。她现在应该还处于《监察期》。“喂，翼——”正当我想叫她住手时—〡“——先生、小姐。”只见一群与站在这家店门口的守卫一样身穿黑衣的男子们，乱纷纷地从楼上、楼下跑了过来，将我们三人团团包围。一名看似地位最高的《大人物》从中走上前来，“这样的骚动会干扰到其他客人，所以麻烦几位离开本店。”接着他举起手。“咦？等等，呜哇！”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人海战术。一转眼，我们就连同随身行李等物品，一起从后门被毫不留情地扔到小巷里。……手法还真是飞快俐落。他们会如此熟练，恐怕是因为这类事件经常发生吧。“搞什么啊！这群笨蛋！”翼狠狠地踹了紧闭的后门，但是门依旧纹风不动。龙之峰依然是那身南瓜魔王的打扮。刚才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换衣服。不过幸好她原本的衣服早已装在纸袋里，因此也和行李一起被扔了出来。接下来——“……喂，翼。”“做什么啦！”她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我。看来她现在火气非常之大。“你引起这样的骚动不要紧吗？你现在不是正处于《监察期》？”我一说完，翼的脸色立刻发青。“我……我忘了……”她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神色紧张地环顾周围。我也跟着四处张望，不过并未看见黑衣人的身影。没有出现。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说不定正在某处监视着，就跟平常一样。顺带一提，他们似乎有项规定，那就是只会带走现行犯。“唔，没办法。”翼忽然将原本紧握颤抖的拳头指向我。“我要回去了！我回去之后……你们可不要再到处晃来晃去了喔！”“好……好啦……”这一次，她转而瞪着龙之峰。接着又瞪着我。“……不准去约会喔！”语毕，她用鼻子哼了一声。又是这句话。之前我也被这么吩咐过。“知道了、知道了。”我叹气搔了搔头。真是的……为什么她要这样告诫我？我和龙之峰耶！村民和魔王耶！真是莫名其妙。“……不过啊，翼。你不要和龙之峰扯上关系不是比较好？每次事情搞到最后都造成骚动，你这样伯母合很担心。”“笨蛋”我被骂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啊！因为她是《魔王》，而我是《勇者》！再见了！”说完，翼便转身跑走。呼，她终于走了。但是，跑了一段距离后，翼忽然又转过头来，高举着宝剑恩布里欧。“——快点给我回家！不准去约会！”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再三嘱咐啊！☆“谢谢你……”等去附近的百货公司厕所换装的龙之峰回来后，我将在那里的自动贩卖机买的一瓶罐装果汁递给她。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离那家店有点距离的公园。毕竟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找地方喝茶，而龙之峰大概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便打电话回家请车子来接她，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在等车子到来。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龙之峰身旁没有空位。因为翼所挑选的惊人服装，将袋子装得鼓鼓的放在椅子上。虽然我想只要我开口，她应该就会把位子空出来，不过我们的交情并没有好到非得相邻而坐的程度。结果，今天一共只试了四套衣服和配件。翼那家伙……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不但碍事又引起骚动，最后还差点面临又被遣返设施的危险，真是搞不懂她。不过尽管只试了四套，我还是体认到一件事情。龙之峰是无法以貌制人的。无论打扮成什么模样，她恐怕都无法让见到的人产生畏惧的心理。她没有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不是不足，而是完全没有。不论如何改变，龙之峰终究是女孩子。因此，除非制作一个雄壮魁梧的魔王外衣，让她在里面操纵，否则她不可能凭外表就让人心怀恐惧。她应该也已经明白这一点了吧……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算是区区村民的我也察觉得出来。或许我该对她说些体贴安慰的话——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我算不上了解她的心情。要说了解，我的确能够稍微体会。体会那种心中有一个目标，但试遍了所有方法却仍无法成功的感受。大致上来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的理解也很粗略。像我这样的人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当成廉价的同情吧。话说回来，翼那家伙。她明明同为个性者，却把龙之峰的烦恼拿来开玩笑。我不了解就算了，她应该能够感同身受才对。…………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翼。是我。是我的错。我错在明知道翼总是会乱翻我的房间，却大意地把资料留在房间里。是我把翼卷进来的。如果今后还要跟她们继续相处下去，我就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请问……”原本一直在手中把玩罐子，没有意思要打开的龙之峰，忽然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我也一样没有打开罐子。龙之峰的神情严肃，显然刚才一直在思考事情。情变得乱七八糟，不过我至少也看了四套服装，所以她会想要知道我的感想也是理所当然。村民必须诚实回答个性者的问题。再说，如此清楚明了的问话，也无法答非所问地搪塞过去。“……我认为以貌制人是行不通的。”龙之峰在握住罐子的手中施力，手指因此泛白失去血色。“你别生气，冷静地听我说。我觉得，尽管你是个性者又是魔王，但终究还是高中一年级的女孩子。所以不论你做何打扮，想要光凭那一点使人畏惧，都不可能成功。”“是因为不适合吗……？”“要说适不适合……其实是还满适合的。”奇怪？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开心？“是形象的问题啦。我是不晓得翼所想像的魔王是什么模样，不过我一听到《魔王》，还是会联想到面目可憎、像怪物一样的外表。可是你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没办法变成那样，不是吗？”思索了一会儿，龙之峰点头。“还有，你的人类歼灭计划是属于暗地进行，等到众人发现时才知道是自掘坟墓的类型，对吧？这一点，和一般魔王不论什么事都靠蛮力的形象不同。假如你想变成那个样子，就得从作战方法开始改变了。龙之峰，这一点你办得到吗？”“那是不可能的。”龙之峰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我的魔王个性，是属于所谓的《智谋》型。啊，对了。我认识的一位魔王就是属于《力量》型的个性，听说现在好像在当不良少年的老大。”你就算跟我解释我也听不懂，不过，原来还有其他类型啊。居然还有当老大的魔王，我才不想去念那一所学校哩！“既然如此，保持现状不是很好吗？虽然受人感激那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是很难受没错，可是反过来想，这不也代表你的作战计划彻底成功了？因为即使勇者揭发了你的计谋，大家仍然不相信那是真的。再说，大家也真的都吓了一跳。应该说，是计划和行动的差距吗？我想那一点是很重要的。”“是这样吗……”她似乎不太明白的样子。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毕竟我说的话，终究只是一个局外人的意见罢了。我是村民，既不是魔王，也不是个性者。如果能够以实际行动而非口头描述来表现，或许就会比较容易理解……不过龙之峰的计划实在太迂回，比起差距，其拐弯抹角的程度反而更令人吃惊。总之，先暂时让头脑休息一下吧。“总之先喝饮料吧，龙之峰。不然饮料会变温的。”说完，我拉开饮料罐的拉环，喝了一大口。——噗啊！吓死我了。“这……这是什么啊！”在口中扩散的辛香料气味和刺激舌头的辣味，让我不自觉地呛到。这是咖喱！“咦？什么？怎么回事？怎么会？好恐怖！”我一边擦嘴巴一边看着罐子。那瓶饮料乍看之下是罐装咖啡，实际上却不是。罐子上清楚地印着“Curry ]的产品名。“太离谱了！”满心气愤和辣味让我忍不住放声大喊。这是什么混淆不清的商标！“Curry”和“Coffee]也太相似了吧！当然，只要看清楚就能看出差异！虽然的确是不一样没错！但是，有谁会把上面的字看得那么仔细啊？再说，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自动贩卖机会卖咖哩，而且还是冷的咖哩啊！“请……请问你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抱歉！你看，这个居然是咖哩耶！”我把冒出呛鼻的辛香料气味的罐子拿到龙之峰面前。我原以为龙之峰也会吓一跳，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出奇冷静。“是啊，是咖哩。”“奇……奇怪？你不惊讶吗？这可是咖哩耶！我还以为是又苦又甜的咖啡，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辣到会掉泪的咖哩！你不觉得好像被施了妖术吗？”听了我的话，龙之峰眨眨眼。“你一直以为那是咖啡吗？我还以为你知道，才会买这个咖哩汤给我。”“怎么可能！我原本是打算买咖啡的！可恶……总觉得有种被骗的感觉。这里的自动贩卖机为什么连这种东西也卖啊！”“你是因为内容物与外表不同，所以才吓一跳吗？”“是啊，就是这样。”擦擦嘴巴，我开始思考起眼前的罐子。我并不讨厌咖哩，反倒是相当喜欢。可是我一点也不想用罐子来喝，咖哩又不是拿来喝的饮料。况且，比起清爽的口感，我还是比较喜欢浓稠一点的酱汁。“原来如此……”龙之峰一副非常宝贵地将咖哩罐头包覆在手中。就这样，她像在整理什么似地注视着罐口，陷入沉思。不过不久后，她就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我。“我终于想通佐——村民A同学刚才的那番话了！”什么！“原以为是咖啡，喝下去后才发现是咖哩而大吃一惊——这和刚才那番话是同样的道理对吧？坦白说，我刚才一直没能完全想通，不过看了你刚才的反应，我这下终于恍然大悟了。”你是说真的吗！“我不需要像勇者的宝剑那样的配件。就是因为这副感觉有些没出息的样貌，我的《智谋》才显现得出效果，你说对吧？没错，就是这样。比起感觉很邪恶的人，好人犯下恐怖的罪行反而更能带给世人巨大的冲击！”龙之峰，我总觉得你的发言相当糟糕啊。“真不愧是佐——村民A同学！我现在完全明白了。你的A，不是第一个村民的意思。你的A是王牌Ace的A！”“谢……谢谢夸奖……”我在道什么谢啊！这根本一点都不值得感谢！不过，龙之峰似乎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番话。她的表情十分认真。“我今天终于清楚地体会到。”龙之峰停顿下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我……我想要成为的魔王形象，就是这个罐子！”你搞错了吧！然而，龙之峰却一副把手中的罐子，当成是历经漫长旅程后终于找到的圣杯一样高高捧起，陶醉忘我地仰望着它。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既然她都露出这种表情了，我也无话可说。浇人冷水这种事情我做不到。……唉。他们这些人真是努力到愚蠢荒谬的程度。龙之峰以前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她告诉我，个性者没有别条路可选，只能成为早已注定的那一种人。就是因为这样，个性者才会如此拚命，好让自己的个性发挥到极致吧。我们在车站前遇到的机器人女孩也是如此。尽管在我看来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对她而言那么做却是必要的，因为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不发挥极限就无法掌握的未来。因此，个性者绝对不去在意他人的目光。他们变得不介意外界的看法，变得对看来愚蠢的事情巴全力以赴。真是的。这些家伙的所作所为真的好蠢。但是…………我还是有点羡慕他们。“啊！”知道了”之类的话之后，再次把手机收回包包里。“车子好像快到了。那个……你……你要跟我一起搭车回去吗？”“没关系，不用了。今天难得出来一趟，所以我想再到处逛逛。”既然和龙之峰喝茶的事情泡汤了，要是不多四处看看做些什么，就太浪费这一趟交通费了。况且，像车内那种无法敷衍逃避问题的密闭空间，实在让我不敢领教。尤其是今天又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她的魔王式思考或许又增强了也说不定。“这样啊……”为什么她看起来有些失望呢？“那我回到家之后可以传简讯给你吗？”“当然可以。”“好，我一定会传。”龙之峰眯起双眼，开心地嘻嘻笑着。她的感情变化还真大。看来她现在果然还很兴奋。啊，对了。“龙之峰，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龙之峰抬起头。“你想反过来问我问题？”难道只有你们才可以对我发问吗！虽然这的确是村民的工作没错！“这件事情，我从前阵子就一直感到很好奇。”“请说。”“为什么你要特地改口呢？”龙之峰满脸不解。“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说我的名字。”我指着自己。“你改口了对吧？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明明先说了‘佐’，却又忽然改叫我村民A——究竟是为什么？”“咦！”哇啊，她的眼神游移得好厉害。手指也动个不停。“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又不记得你的名字。就是因为不记得，我才会以村民A来称呼你呀！”既然如此，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看你胡乱猛揉包包提把的样子，你分明就很慌张。“不对喔，其实你已经记住我的名字了吧？我叫佐东。刚才你明明就差点把我的名字说出来了——好了，快说吧！把你的理由说出来！”我刻意稍微夸张又连珠炮似地诘问她。因为看了她和翼之间的互动，于是我猜想龙之峰或许很喜欢这种调调也说不定。龙之峰露出有些闹脾气似的表情，嘟着嘴把脸转向一旁。她的脸莫名泛红，尤其是眼睛下方。“因为……”因为？“因为……我觉得很难为情！”“什么？”“因……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清楚记得非个性者的男生，而且还用名字来称呼对方……后来回想起来，我真是难为情得不得了，可是我又还是好想叫你的名字，但是又觉得好难为情……所以我才会改口！”哇啊！这是怎么〣事？我的心突然紧紧揪“一下！糟糕，要笑了，我快忍不住笑出来了。话说回收，那话是什么意思？她说这是第一次记住别人的名字，也就是说，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啰？（吐槽：这种说法真是……）“是……是……这样啊。”振作一点啊我！“不……不过，你也不用那么在意啦！虽说是名字，但其实也只是姓而已。而且村民A听起来好笼统的感觉？再说，大家平常也都叫我佐东，龙之峰你也不要客气——咦，奇怪？”为什么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好不开心？“……我绝对不要那样叫你！”为……为什么！？“亏我那么难为情，居然还要我和大家一样——我不要！”说完，龙之峰就抓起咖哩罐头和包包跑走，飞奔出公园。巨大的轿车仿佛算好时间似地停下。一名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子现身打开车门，等她钻进车内，男子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迳自坐上驾驶座，将车子驶离。我就这样一个人被留在原地。真……真是莫名其妙。不止龙之峰，翼也差不多。个性者果然是个谜，尽做些完全超乎我理解范围的事情。我叹了口气，坐在长椅上。“啊！”在我身旁的，是一整套《十月魔王》的服装。龙之峰忘记把衣服带走了。好大的头套啊，袋子都被撑得鼓鼓的了。幸好今天是星期六。要不然，搭车时一定会对其他乘客造成很大的困扰。啊，对了。这颗南瓜的宽度比长度来得长，所以只要横放就没问题了。虽然形状圆圆的不好保持平衡，不过总比把袋子撑破来得好。嘿咻——呜哇！不……不会吧……这个切成两半的小南瓜，该不会就是龙之峰放在胸前的那玩意儿吧！这么说来，这条南瓜内裤也是她穿过的——怎怎怎怎么办！总总总总之先塞进南瓜头里再说！我塞！对了。就是嘛，肯定是那样没错。那是当然的了。《十月魔王》的服装是一整套的，所以里面自然会有南瓜内裤和南瓜胸罩。而且，还是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就直接穿上去的喔！居然得到了这种东西，我该怎么办啊！不对！我当然得要归还才行。我要把衣服完整地还给龙之峰。我会还的——但是……问题是她会怎么想呀！无论如何，要把衣服还给她也只能等到星期一。尽管才短短几天，但是自己曾经直接穿在身上的衣服，居然落在同班男同学的手里，难保她不会想东想西的啊！当然我是绝对不会乱来的喔！就此封印！封印！可是，她会相信我的话吗？要是我就不会。青春期男生对性的欲望是不容小觑的。不过我当然会忍耐！但是这种事情也只有我才知道，不是吗？干脆扔在这里好了？……不行。假如被哪个变态家伙捡走，那样才真的不妙。就算不是变态，说不定也会有目睹刚才那场骚动的某人，把“真正的魔王穿过的整套服装”放到网路上面拍卖。那可不行。……等等喔？搞不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就是说嘛！她是个性者，而我不是。之前她的内裤被我看见，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啊！对他们而言，我就跟把头钻进裙底的狗没两样。既然如此，那我大可放心把衣服带回家了！啊，真是太好了。

第二卷 牛、勇者与南瓜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