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九章

第九章·表　夕暗影炮士「——医生，请过来一下！」好像有什么声音。总觉得好像很久没听见人的声音了。人家缓缓地张开双眼，眼前是一个陌生房间的天花板。人家的身旁，站着一个小女孩。她有着如绢一般滑顺的浅蓝色头发，以及像玻璃珠一般透明的翡翠色眼睛；年纪虽小，但端整的五官却非常吸引人。她是半精灵。「喔！沉睡的客人终于醒来了吗！？」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正当人家想转过头去时……脖子却无法动弹。这种笼罩着全身的虚脱感足什么？好像自己不是自己似的，觉得全身好痒。「怎么样？你清醒了吗？」低头望着人家的，是一位穿着华丽衣裳，戴着圆框眼镜，留着一头整齐的美丽金色短发的半精灵。从他那和蔼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应该不是坏人。「你还是暂时先不要乱动比较好，毕竟你已经睡了将近一年了。」他说什么？人类怎么可能睡那么久？「我虽然很想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还是等你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再问好了。你好像被施了非常强力的魔法呢。」强力的魔法？人家被施了魔法，所以才一直呈现睡眠状态？为什么？人家做了什么坏事吗——？此时，那一天的情景突然在脑海里复苏。可怕的影巨人、地下迷宫、挂着轻蔑笑容的莉洁、熊熊燃烧的梅尔加德。还有……遍体鳞伤的史菲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你应该还不能动才对。一般人如果睡了这么久，必须要花好几倍的时间，才能恢复身体原有的能力——」人家缓缓地坐起身来。「咦？你应该还不能动才对呀？」带着圆框眼镜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而人家对他投以一个微笑。正当人家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人家发现自己的下腹部好像被什么夹住了似地，难以行动。人家的肚子变得很大。「这真是太奇妙了，你的身上充满了特例耶。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被施以强力催眠魔法的人，竟然能这么快就坐起来，还能在睡眠之中养育胎儿。」胎儿？对了……这是史菲亚和人家的孩子。人家轻柔地抚摸肚子，而肚里的胎儿也动了一下。眼泪，就这么滑落。「一般来说，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虽然过去也有一些怀孕女性遭到催眠魔法攻击的前例，但每个例子都因为太过衰弱，而使得母子都无法苏醒。」这么说来，萨伊鲁好像也曾说过，如果人家要生小孩的话，玛尔石的玛纳可能会被消耗殆尽。然而奇妙的是，人家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负担。或许是……那个莉洁做了什么吧。为了将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总之，请你再休息一下吧。毕竟奇迹可不是时时都会发生的呢。」人家听话乖乖地再躺回床上。「这里是哪里？现在是哪一年？」「这里是赛连迪亚！现在是双月历1499年唷！」小女孩精神饱满地回答。赛连迪亚……啊，应该是位在亚连希亚西方的城市吧。然后，现在是1499年。也就是说，在和莉洁的那一战后，已经经过整整一年了。人家的思路渐渐变得清晰。「谢谢你，小妹妹。人家的身体虽然还不太能动，但头脑已经没问题了。」「太好了，嘿嘿嘿！」小女孩留下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后，便充满活力地跑出了房间。「真是个好孩子。她是你的小孩吗？」房间里的半精灵绅士这么说，他的脸上浮现了有些难为情的笑容。「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那孩子还不肯叫我爸爸。」看来似乎有什么隐情。不过，要是再追问下去，就太没礼貌了。「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那个人点点头，接着坐在椅子上。「我是索恩音乐团的团长，路易·索恩。当时你就倒在赛连迪亚与菲恩地区交界处的路上，于是正在旅行的我们，便把你带来这间圣神殿。这里的神官大人是我的朋友。」「路易·索恩……你就是菲尔格特王国的五英雄之一，吟游诗人路易·索恩吗？」「你知道我的事情？你是菲尔格特人吗？」「不，人家是加萨拉人。不过人家听过菲尔格特五英雄的故事。」「真是不好意思。那么，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你是什么人，遭遇了什么事情呢？」人家原本有点犹豫，究竟该不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这个人，但他毕竟是人家的恩人，因此人家决定告诉他一切。人家从乌尔格罗布嫁到金德里的事、在长城结识的两名卫兵的事、影巨人、梅尔加德地下迷宫的事，似及那名自称莉洁的诡异女人的事。最后，还有勇敢战斗的……我深爱的史菲亚的事。「这样啊……你遇到了好多事呢。加萨拉的叛变，我也有耳闻。」「加萨拉变得怎么样了？」「叛军大获全胜。加萨拉十八世在梅尔加德放火，企图逃亡，但立刻就被逮捕了。首都梅尔加德受到的损伤实在太严重，因此他们迁都到新首都斯特克，由加萨拉十七世登上王座，渐渐地恢复以往的国力。」这样啊……虽然没能做到不流血，但政变成功了。「影炮士史菲亚的名字，在重获新生的加萨拉王国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称他为加萨拉的救国英雄，为他举行国葬，并在斯特克建立铜像来纪念他。」国葬………史菲亚，太好了。大家都会缅怀你呢。一滴、两滴……眼泪不断滴落在人家的手上。失去最爱的人的悲痛，在人家的全身窜走。你丢下人家，自己先走了。此时，突然有个穿着神官服的人走进了房间，于是人家赶紧把眼泪擦乾。他的年纪莫约四十岁：温和的神情中，带有坚定的意志。「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刚才雅希萝来叫我，路易，沉睡的客人状况怎么样了？」路易·索恩站起身，对神官说：「现在还不太能动，但意识已经恢复了。蕾贝卡小姐，这位是赛连迪亚玛尔圣神殿的神官长大人。」原来他是神官长啊。但感觉像是习武之人呢。「这样啊，那太好了。再这样下去，我还担心会不会在睡眠的状态下生产呢。」人家再次看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有着人家和最爱的人的小孩。对了，人家还不是孤单一人。无论如何，人家都要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你才刚醒来，请不要太勉强自己。另外，路易，你差不多该去演奏了吧？」「啊，对喔！那么，蕾贝卡小姐，待会儿见了！」索恩先生慌慌张张地戴好眼镜。「谢谢你们，神官长大人、索恩先生。」神官大人和索恩先生露出放心的笑容后，便离开了房间。们三人就在这里席地而坐。「靠我们的力量，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吗？」妮娃的声音相当微弱，并带着悲叹。他们两人因为看到莉洁的能力而大感惊讶，因此没注意到我内心所发生的变化。莉洁所说的话，似乎是可信的。只要聚集那种叫做黑梦的力量，就能前往伊斯特利亚。这么一来……就能见到优莉叶了。因为她说自己是为了拯救伊斯特利亚，才来到亚连希亚的。而只要救了伊斯特利亚，就等于也拯救了亚连希亚。如果是这样的话，莉洁就不是坏人了。虽然她的形式风格非常强硬，但那或许是为了拯救世界而不得不采取的行动。难道只是我们擅自把她想成坏人了吗？「卡纳克先生，你的脸色很难看，你还好吗？」妮娃来到了我的身边。「嗯，我没事。妮娃你呢？」「是。我虽然被假扮成阿尔玛的莉洁催眠了，不过并没有受伤，我想应该没事。」「这样啊……太好了。」「可恶————！」阿尔玛站起来大吼道，接着便往外走去。「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妮娃问道，但阿尔玛没有回头，只是小声地说：「再这样下去，事情可能会演变成最糟糕的状态，而旦只靠我们是没有办法阻止的。我看那家伙大概在这两、三天内应该也不会再来了吧。所以我要趁这段时间去找帮手来。」「阿尔玛，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这是工作。我今天晚上就会回来。」阿尔玛只说到这里，便跑走了。「果然是个怪人呢。」妮娃拉住我的衣袖说道。「嗯。」我必须佯装平静。「不管理由是什么，总之阿尔玛还是有事情隐瞒着我们呢。」我必须努力不让她察觉。「对呀，我也这么觉得。」阿尔玛说他今晚就会回来。没什么时间了。「您肚子饿了吧。我去煮点东西来吃。」我得想办法……把妮娃支开。「不，没关系。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拜托你。」我必须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状态下，去一趟那个地方。「好的，是什么事呢？」没时间了。「我想要你去弄清楚，阿尔玛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去探查阿尔玛？」我必须尽量自然一点。「可是，要跟踪脚程那么快的人，不是很难吗？」「阿尔玛没有离开这个村子，所以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找出线索喔。」「您的意思是……？」我必须尽量找个不牵强的理由。「这座圣神殿位在山丘上。沿着南边的那一条路下山，就能通往玛尔村；不过，北边则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我想他八成是去了那里吧。阿尔玛的身上还有太多谜团。说不定他有什么企图。」「……我知道了。那我就去查明那个小偷男到底在伦偷摸摸地做什么。」「嗯，拜托你了。」妮娃拿着魔杖，跑出了礼拜堂。好了，这样应该就能争取到一点时间了。我赶忙回到神官室，拿起羽毛笔，写下一张字条，并把在这里发现的珍贵书籍——『玛尔的轨迹』，以及代表神官的项链放在字条旁。接着，我把魔杖收在怀里，走向石碑之室。这是优莉叶留下的第五座石碑。这是优莉叶最后只留给我的石碑。这是优莉叶强烈的爱。没有结束。什么都没有结束！一切都是现在才要开始！等我喔，优莉叶！「莉洁，你在吧！？」我说完后，石碑前方的土便隆起，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看来你下定决心了。」莉洁出现在我的面前，长长的黑发捌瀚蒋。「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你的身体是沙子构成的，所以只要是有土壤的地方，你都可以自由移动对吧？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躲起来，而是一直在我的身边，暗中监视着我、妮娃和阿尔玛，对不对？」莉洁鲜红双唇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真是没有看走眼呢。」「我想你也知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好吧，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成为魔王？」莉洁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颗有如糖果大小的黑色石头。「这是一种叫做黑晶石的魔石。只要拥有肉体的生物拿着它，就能将如雾般飘散在各处的黑梦汇集于肉体之中。」「也就是说，我只要拿着它就好了吗？」「不是只用手拿着就好喔。银兽人的肉体的确可以承受黑梦强大的力量，但心就另当别论了。要是没有强韧的精神力，心就无法承受罴梦了。黑梦的意念就是这么强烈。所以，你必须做好觉悟，带着『我一定要救那个女孩』的坚定意志。」我早就有觉悟了。和独自旅行几十年的优莉叶所吃的苦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我闭上双眼，静静地将手掌伸向莉洁。「来，把石头交给我吧！」莉洁对我鞠躬。「谢谢你。这样一来，世界就能得救了。」「这是身为一名神官应尽的义务，但我一点都不想拯救世界。我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回到优莉叶的身边！」「这样很好啊。如果只抱着拯救世界这种抽象的意念，是没有办法控制黑梦的。黑梦是亚连希亚的负面力量，它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才是我们应该要憎恨的对象。你只须一心一意想着那个女孩就好。专心地想着她。因为你的这份想念，将能拯救世界。」正当莉洁拿出黑晶石，而我也下定决心，准备接过来的时候——『不行——————————！！』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气喘吁吁的妮娃。「妮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妮娃的脸上，浮现着无限悲壮的神情。「卡、卡纳克先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所以我察觉到了。您一直都说阿尔玛不是坏人，可是今天却又突然怀疑他，这实在是太不自然了！」「……人果然不能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呢。」「卡纳克先生，您是在做梦！优莉叶小姐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过世了！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也是您无法逃避的现实！所以，您不可以被这个女人的话欺骗！」莉洁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妮娃的话。「卡纳克先生，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您是受人尊敬的玛尔神官！求求您……求求您，请赶快从恶梦里清醒过来吧！」「…………」「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会改进的！请您继续宣扬玛尔的教义，对身在迷途的人伸出援手！请您以玛尔神官的身分，和我一起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吧……卡纳克先生！」「对不起，我已经做不到了。」「做不到什么！？」「眼前明明就有可以拯救优莉叶的方法，但我却视而不见。」「可是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个方法可行啊！」「证据其实是有的。莉洁已经让我看过了。」「真的可以那么顺利吗！？」「我当然明白不可能那么顺利，但我不能不做啊！」我握紧拳头。「就算成功的机率是零，我也必须去做。」「卡纳克先生………」「我已经无法再将优莉叶当成玛尔崇拜了。因为玛尔根本就不存在！一千年前出现的晓之贤者，根本不是玛尔，而是优莉叶！是我最爱的优莉叶·赛连迪亚！」「呜呜……」妮娃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所以，我已经不是玛尔圣神殿的神官了。我只是想要追寻那个叫做优莉叶的女孩的一个普通男人罢了！！」此时，莉洁将黑晶石递给我。「来，卡纳克。拿着这个。」我要拯救伊斯特利亚，我要拯救亚连希亚……我要拯救优莉叶！「不行……不要啊！」我对妮娃悲痛的叫声充耳不闻，伸手接过了魔石。「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黑晶石一接触到我的指尖，便散发出黑色的光芒。「卡纳克先生！」妮娃的叫声在我耳边微微响起。然而，我所受到的冲击，已经令我无法将意识转向妮娃了。我的身体瞬间变成了银兽人，无穷的力量不断注入体内。「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双膝跪地，拚命地想压抑住那份力量。黑色的，彷佛蛇一般的图样，从我的肩膀开始一路延伸至手臂。那不是玛纳，而是另一种更不自然、不合理的力量，不断地想将我撕裂。「呵呵……啊哈哈哈！我等这一瞬间不知等了多久！终于……黑梦魔王终于在亚连希亚诞生了！」莉洁高声地笑道，接着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魔法阵，叫出一个黑色的球体。这也是瞬间移动魔法吗？我所施下的反瞬间移动魔法却没有反应！？「来，我们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的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我不禁用手压住胸口。不知不觉中，黑晶石已经埋进了我的胸口。我用我的身体明白了这份力量的道理。所谓的黑梦，其实是一种相对于蕴合在自然界中的玛纳的能量。也就是生物所制造出来的各种情感，是一种非自然的集合体。而我，已成为了亚连希亚大陆上，唯一能够操控这份力量的存在。「啊呜，不要走……卡纳克先生……」此时，妮娃抱住了我的身体。「把我一起带走！不然的话，你就当场在这里……杀了我吧！」「唔呜呜呜……你、你快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幸福地……」妮娃摇摇头，望着我。「不要……不要！我不想离开您！我想和您在一起！」「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将颤抖的手放在她的头顶上，注入些微的黑梦力量。「啊——」妮娃的身体应声瘫软。「不要……我不要………」这对她的身体无害。我只是让她稍微睡一下而已。「卡……纳……克……先生………」妮娃丧失了力气，陷入沉睡之中。「真不愧是魔王。你已经理解黑梦的力量了，对吧？」我朝莉洁瞪了一眼。「不准做出……对妮娃……有危害的事……」莉洁跪下，向我低下头：「遵命。从此之后，我将听命于你。」

第二卷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