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五章

第五章·表道路我和列尼伍斯在接受女王陛下的谒见后，便前往城堡的办公室。我们向政务官出示女王陛下的命令后，便一人领取了10万耶尔，作为购买旅行必须品的资金，又在马厩领取了两匹脚程最快的军马。「可尔歇亚培育军马的技术，可说无人能出其右。而这两匹正是军马中的一级品。你看它的毛发、粗壮的脚、马蹄……我没见过这么棒的马！」列尼伍斯看著马儿，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对了，妮娃，你有听政务官提到瞬间移动魔法的事吗？」我点点头，把女王陛下给我的瞬间移动魔法使用许可证递给列尼伍斯。那份上面已经画好魔法阵的文件，与其说是许可证，倒不如说是一样魔法道具。一般人是禁止使用瞬间移动魔法的。因为它的魔法阵相当复杂又细密。在使用瞬间移动魔法时，必须正确地画出魔法阵才会成功。而用手绘的魔法阵，无论如何都很难避免晃动，因此只有非常熟练的魔导师才能使用这个魔法。但是，只要像这张许可证一样，事先在特殊的纸上画好魔法阵，将它变成一种「魔法道具」，就可以安心使用了。但缺点是，这张画有魔法阵的纸不但非常昂贵，而且只能使用一次。「那么，我们分头去购买需要的东西，再到北门集合好吗？」我对骑在马上，正在确认马匹状况的列尼伍斯说。「对啊，既然要去大冰山脉，也得买些御寒衣物吧。」「那我先走啰。」「好。」于是我骑著马，朝镇上出发。可尔歇亚首都卡林，是一个聚集了各个种族的大都市，几乎所有的阳族都可以在这里看见。想要大赚一笔的人类商人、从可尔歇亚的巴斯特矿山将矿石运来这里的矮人族，以及看起来像是冒险者，正愉快地交谈著的森林精灵和半精灵。大家都在这个名为卡林的都市里，享受著热闹欢乐的气氛。然而，在看到我之后，原有的喧闹和欢笑声便瞬间冻结了。这就是暗族和阳族之间的隔阂。这两支种族，真的能有携手合作的一天吗？我一边这样思忖著，买齐了东西后，便前往北门。列尼伍斯已经整理好行李，在那儿等著我了。「喔，比我想得还快呢。我还以为女孩子买东西都要花很久的时间。」列尼伍斯爽朗的笑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以前骂我「骯脏」的影子。跟这位身为赛连迪亚国王的弟弟，又被称为英雄的人一起旅行，虽然令我感到非常安心，但老实说，我本来还很担心我们是否真的能互相敞开心胸。「那个，在出发之前，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列尼伍斯跳下马，来到我的面前。「很多话都可以在旅行途中慢慢说，不过只有这件事，我想要先问清楚。」「喔，什么？」「列尼伍斯，你觉得暗族和阳族能够和平共处吗？」列尼伍斯瞬间皱起了眉头。「这是个很难又很深奥的问题。毕竟在梦魔出现之前，我们还在中央平原和杰德联邦打仗呢。杰德企图征服整个亚连希亚。如果中央平原落入杰德手里，那他们就会进一步侵略菲恩地区和菲尔格特王国。」……我丧气地低著头，听著他的话。列尼伍斯在中央平原所经历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斗呢？我想，那一定惨烈得超乎我的想像。「可是，我愿意相信。暗族和阳族只要同心协力，一定能创造出更棒的成果。在中央平原战斗的家伙们，又不是亚连希亚的代表。让我明白这件事的，就是妮娃你啊。」我惊讶地望著列尼伍斯。「亚连希亚有你这样的圣神官，可说是一种偶然的幸运。只要改变一下想法，就会产生更多的可能性了。」列尼伍斯说完，便对我伸出手。「在玛尔村的时候，我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当时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我真的深深反省了。虽然也不是为了补偿啦，但我只是纯粹想要帮助你这位好朋友呀。」原本附著在我内心的东西，彷佛正在一点一滴地融化，因此眼眶不禁红了起来。我要和这个人一起旅行。这趟旅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拯救卡纳克先生，虽然让我深感遗憾，但这是我首先要完成的旅程。我紧紧地握住列尼伍斯的手。由于瞬间移动魔法是受到圣神殿监管的禁术，要是一个圣神官毫不在乎地在人群面前使用，似乎不太恰当，因此列尼伍斯提议我们先离开首都卡林。我们远离了市街，确认四下无人后，便打开使用许可证的瞬间移动魔法，跳进蓝色的光芒之中。瞬间移动魔法的出口，是一片位在山丘上的森林。从这里可以看见一个被城墙包围的城市，以及从巴斯特山脉流下的小河。女王陛下说，我们会飞到中央平原的据点，也就是耶玛路的附近。所以眼前的城镇，应该就是耶玛路吧。「这个瞬间移动魔法，是为了把援军从首都卡林送到这里而设的对吧？原来如此，从这个角度，就能掌握整个城市的状况，也知道要从哪里阻挡敌人的进攻。」列尼伍斯感佩地眺望中央平原。「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女王陛下竟然会让我这个外国人，使用这种国家机密级的魔法呢。」列尼伍斯说得没错。反过来说，也足见这项任务有多么重要。「往巴斯特山脉的方向走，就可以到达位于迪格巴的捷径。以这匹玛的脚程，应该很快就到了吧。」「对啊，那我们出发吧。就由身为战士的我来领队好了。」「好的，拜托你了。」我和列尼伍斯拉起缰绳，奔驰在森林小路上。真不愧是被誉为亚连希亚最优秀的可尔歇亚军马，不但脚程快，体力更是持久，即使跑在这种路况不佳的狭窄小路上，也丝毫不以为意。（卡纳克先生曾经说过，只要是一匹好马，不论是谁都能轻松地驾驭，没想到竟然这么夸张……）我并不擅长骑马，但这匹马真的很好骑。烈翔红帝奥丽维亚女王陛下在战争中最重视，且不惜投注非凡的知识与热情所发展出的可尔歇亚畜牧业，确实连大国菲尔格特都不得不刮目相看。由于马的脚程太快，我们根本无法交谈，因此我们就这样奔驰了一段时间。到了傍晚时分。列尼伍斯发现左手边有一处广场，因此我们便决定今晚就在这里扎营。这块被草丛包围的空地，中央排列著石头，还留有薪柴的痕迹。这里与森林有段距离，因此可以看见被染成一片橘红的天空。四周是又高又茂盛的杂草，只有一处像洞穴一样空出来，还可以听见小河的潺潺水声。在亚连希亚，冒险者或旅人曾经扎过营的地方，都会留下像这样的痕迹。这种地方的安全性已经有人确认过了，因此比其他地方更好扎营。我跳下马，拿出魔杖。「那我去汲水来。」「好，那我来生火。」这话令我感到意外。列尼伍斯是赛连迪亚的王族耶，真的可以让他做这种杂务吗？你并不是仆人，所以不用这么在意啦。我做得到的事，我就会去做。但遇到我不会的，我就会不客气地拜托你啰。」「啊……是！」我们相视而笑。列尼伍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该说他是爽朗呢，还是率直呢？总之，他那种完全没有架子的态度，确实让人印象深刻。「那我去河——」此时，我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而立刻安静下来，握好魔杖。我发现有什么东西站在森林旁的路上。列尼伍斯也察觉到了我的异状，于是立刻拔剑，大喊道：「是谁！」那个影子慢慢地走近我们。浅绿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眸，腹部有些损坏的鳞甲，满是沙尘的裙子，以及刀身缺了一半的橙色圣剑。「怎么会……莉莉露！？」列尼伍斯虽然这么唤她，但对我来说，那简直就是另一个人。因为她的表情和莉莉露实在是天差地远。她的眉毛扬起，双眼充满血丝，同时紧紧咬著嘴唇。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头狰狞的野兽。「圣骑士团的入团考试怎么样了？而且，你为什么会在这——」刹那间，一阵凉意窜过我的背脊！「危险！」就在我大喊的同一瞬间，莉莉露高举起断掉的圣剑，毫不迟疑地砍向列尼伍斯。「啊！？」列尼伍斯敏捷地侧身一躲，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肩膀却血流如注。「列尼……伍斯……」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列尼伍斯与握著圣剑的莉莉露对峙著，大喊道：「你干么这样对我！？」列尼伍斯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列尼……伍斯……我……一直………和你……呀啊啊啊啊！」莉莉露悲伤地低语，接著又用断剑毫不犹豫地砍向列尼伍斯。列尼伍斯用剑挡住了攻击，但无论速度、力量和技术，看起来都是莉莉露略胜一筹。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列尼伍斯的身体却被砍出许多伤痕。而且莉莉露手上的并不是普通的剑。列尼伍斯的伤口冒出橙色的蒸气，灼烧著他的身体。「莉莉露，你为什么要这样！」列尼伍斯一边用剑抵挡莉莉露的攻击，一边大声喊道。「我……喜欢…你……所以……我要打倒你，和你合而为一啊啊啊！」不行，那个莉莉露完全丧心病狂了！「列尼伍斯，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沟通！」我把玛纳注入魔杖，同时这么说。「嗯，看来是这样没错。总之先帮我处理伤口！」「是！」我在魔杖里注入充分的玛纳，开始画魔法阵。学习魔法时所必备的是知识，但吟唱魔法时所必备的则是专注力。我仔细地、正确地，将玛纳的光芒刻画在空气中。此时，卡纳克先生的笑脸突然掠过我的脑海！「啊！」原来我的心还没有静下来啊！我还没做好完成这趟旅程、达成这项任务的心理准备。我一心想救卡纳克先生，所以才离开村子。可是现在的我，却必须去迎接用来打倒卡纳克先生的王牌。原来……我还没完全接受这个事实。我的专注力被打乱，必须精密画出的魔法阵出现了误差。缺乏正确性的魔法阵，变形成怪异的形状。弯曲的线条在无法预期的地方相连，自己吸收玛纳。这就是一个失败的魔法，陷入不受控制的状态。「啊啊，啊啊啊……」我赶忙试著修正，但却为时已晚。我并没有能力修正已经呈现失控状态的魔法阵。最后，魔法阵发出轰然巨响，就这么爆炸了。「呜！」我整个人像树叶一样被吹飞，一头撞上地面。一抬起头，血就从额头流到下颚。比起疼痛，更令我震惊的是魔法竟然失败了。「什么，妮娃！？」列尼伍斯的声音带著痛楚。我在干什么呀！治疗魔法可说是圣神官存在的价值，但我却失败了……丢脸也该有个限度吧。「唔……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剑与剑发出「锵」的声响，列尼伍斯来到我的身边。「把头抬起来，妮娃。你还能动吗！？」我轻轻点点头，列尼伍斯便从怀里拿出几把飞刀。「去把马牵来。不管莉莉露了，我们一口气逃走！」语毕，列尼伍斯便将飞刀射向莉莉露。莉莉露察觉后便灵巧地躲开飞刀，再度与列尼伍斯打斗。马……对，把马牵来。我努力安抚自己受挫的心，把缰绳套在两匹马上。接著，我拉住领头马的马鞍，攀上马，再用力地扯动缰绳。「列尼伍斯！」我大喊道，列尼伍斯便转过头来，对我微笑。「好，就这样过来这里！」「是！」列尼伍斯拨开莉莉露的剑，趁隙抓住经过他身边的马儿，漂亮地跃上马背。「妮娃，就这样直接跑进森林里！」「是、是！」回头一看，莉莉露竟用不可置信的极快脚程追了上来。列尼伍斯再度射出飞刀。为了用圣剑挡住飞刀，莉莉露不得不停下脚步。就这样，我们逃离了莉莉露，并再继续跑了一段路，以确保距离。奔驰的马蹄卷起了路上的落叶和砂石，随即又消失于黑暗中。风夹杂著树木所散发出的香味，划过我们的身体。我的头隐隐作痛，但我想列尼伍斯一定更痛吧。因为在这段期间，他的身体一直都还受到灼烧。我必须振作起来。我必须坚强。我紧紧握住缰绳，对自己的没用感到羞耻。跑进了一片被针叶树包围的树林后，我们便让马儿停下脚步。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治疗列尼伍斯的伤。我立刻下马，跑向正把马停下的列尼伍斯身边。「你没事吧！？」列尼伍斯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额上满是汗珠，呼吸急促，意识也变得模糊。我赶紧扶列尼伍斯下马，让他躺下。「唔唔……」列尼伍斯的伤口出血量极少，因此我没注意到，但其实每道伤口都被砍得很深，而且还微微冒著橘烟。列尼伍斯的身体变得异常地烫，从这点就可以判断那是让伤口慢慢灼伤的『烧刻伤魔法』。「这次我会好好做的。」暗族的咒术师很常使用这种魔法，所以我懂得怎么治疗。我闭上眼睛，画出魔法阵。我努力让心和手都不要颤抖。现在我要拋开一切杂念，只专心于魔法阵。卡纳和小优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别站在我的双肩上，发出「哔——哔——」的声音，为我加油。此刻他们微弱的声音，让我充满了力量。最后，我总算画好了魔法阵，坚定地吟唱咒语：「强治刻魔法！」魔法阵开始旋转，一道白色的光辉包覆著列尼伍斯的全身。这是消除「刻伤魔法」，并使其慢慢痊愈的高级魔法。不只伤口会痊愈，体力也会逐渐恢复，因此只要静躺一阵子，就没问题了。我褪下列尼伍斯的铠甲，查看他的伤势。「对不起……只因为我的没用，害你吃了这么多苦头……」一滴眼泪落在我的手心。我一边用布擦拭列尼伍斯的身体，一边继续流著泪。卡纳和小优，则温柔地依偎在我的脖子上。第五章·里花束「米蕾？」眼前的米蕾把一名少女护在怀里，自己却没了气息。「可恶……可恶……！」我擦去眼泪，用力地咬住嘴唇，跑向倒下的高塔。原本美不胜收的中央伊斯特利亚，此刻却仿若阿鼻地狱。我一边净化袭击我的梦魔，一边往前狂奔，终于看见一群士兵，以及正挥剑作战的国王。我方很明显居于劣势。梦魔一直持续地增加，而士兵却每个人都负著伤。而父亲的盔甲也有多处损毁，渗出鲜血。我为了帮助士兵们，便画出魔法阵，喊道：「白梦之雾！」魔法阵发出白光，一阵浓雾便包围住梦魔与士兵。这片雾可以治疗中央伊斯特利亚人的伤，但对黑梦的使者来说，却是可怕的剧毒。「伊斯特利亚国王！」「唔……公主，不要过来——」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同时伴随著一声巨响，士兵们竟全都被拋上了空中！「大家！」正当我想冲向他们时，我不知撞上了什么，于是被弹飞。在强烈的冲击力道下，我在地面滑行了一段后，背部撞上了墙壁。「唔……呜呜……」我的左臂传来灼伤似的剧痛。我微微睁开眼，只见眼前站著一只黑色的野兽，正在俯瞰著我。它全身散发著黑梦的能量。它的手臂上刻著蛇的图样，还有著锐利的牙齿、爪子和眼神。丢脸的是，光是和这只野兽对峙，我就全身冒汗，连站都站不起来。话说回来，左臂好热。我慢慢地将目光移去，只见我左臂的手肘以下……消失了。『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痛楚、恐惧、绝望……巨兽朝著动弹不得的我咆啸后，我所召唤的白雾便立刻消散。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的我，眼中出现的，是波鲁特飞奔而至的身影。「不、不准你伤害公主！」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黑色巨兽不带一丝踌躇地伸出手臂。「咚」地一声，黑色巨兽的手臂便穿过了他的身躯。「波鲁特——————————！」他……无力地倒下。手里的『花束』随风飞舞。我的头脑呈现一片空白。波鲁特……我所爱的人。你接受了我的心意呢。你选择了我，而不是这个世界呢。原来你的心……还留著爱人的能力……「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在我放声大叫的时候，忽然有一道白色光芒划过被漆黑覆盖的天空——在早已泣不成声的我面前，突然落下了一把剑。原来是白刚剑。「上、上啊！你一定做得到！」我伸出仅存的右臂，自然地拿起了剑，但我并不是因为国王的指示才这么做。只是我对眼前的这只黑色巨兽，实在是太深恶痛绝了。露出利齿与尖爪的黑色巨兽开了口：『既然你拿著那把剑，就表示你是被白梦选上的公主吧。』它的语气非常谦和有礼，与它骇人的外表恰恰相反。『来，用那把剑杀了我吧。』虽然喉咙发出「咕噜噜噜」的声音，但这只黑色巨兽似乎并没有攻击我的打算。「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和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我流著泪说道，而黑色巨兽竟也流下了一滴泪珠。『我是黑梦魔王。我只是因为在现实世界捡起一颗黑色的石头，就变成这副模样了。』「魔、王……？」『来，快点。我已经无法控制这个身体了！』我从来不曾用过剑。我摇摇头，抱著那把散发著白色光芒，无比沉重的剑。『能消灭我的，只有你了。所以，拜托……救救我！』魔王的眼睛闪烁著红光，放低身子，准备对我采取攻击。『快————！』我一边流著泪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白刚剑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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