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幻影的侍从整

「接下来，左大臣一家也会老实一阵子了吧。」晴明点点头，接着说：「——那么，微臣现在立刻草拟，明日早朝时陛下对其一派处分的圣旨。」「罪状是？」役小角询问父亲。父亲一手靠着矮桌，思考了一下后看向雾砂。「……雾砂到管理暗世界法令的五法贤人处去，将所见所闻毫无遗漏地告诉他们。之后征询五法贤人的意见，决定最后的判决。」「遵命。」雾砂低头行礼。后与言一同坐在内堂与庭院间的走廊上听着。但看向庭院——也就是背对着父亲。和言一起吃着橘子。「那些事，不是应该在皇宫里讲吗？」「不要紧，有张起结界，外人是听不见的。」言笑了。虽然后想表达的并不是那个意思。「关于牡丹袭击后这件事……」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后下意识地注意听着。「将萌葱遣回左大臣家去，做为她攻击下任暗皇的惩罚。」「咦？」后吃了一惊，言依然冷静。「没有被问斩就不错了。以父皇的个性而言，这样惩处已经非常温和了。大概是顾虑到哥哥和妈妈吧。」言虽如此说明，后还是无法接受。「可、可是……这样就变成在短期间内，与两名妻子离婚了呀？」「依父皇的个性看来，那并不令人意外啊。应该说，没有处死她们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唔！」听了言的解释，后只觉得毫无道理。这么想的同时，后已经站起来迅速地走到父亲面前。「后？怎么了？」父亲信任后，因此原本背对他坐着，现在转过身来。「……老爸，或许这样说很狂妄，不过我有件事想讲，可以吗？」「嗯？」「老爸这样太无情了吧？就算是政治婚姻，竟然如此干脆，像把东西退还给人家一样送回去……还是稍微体谅一下对方比较好吧！」「——什么？」「后少爷……？」晴明吓了一跳。言大概也没预料到后会如此，坐在回廊上瞪大了眼睛。后又更向父亲前进一步，强调自己的论点：「这么短的期间内就和两名妻子离婚，所以才会出现可以满不在乎杀死亲人的皇女啊！都是因为老爸太无情了。」「慢着，哥哥……？」言也慌张地走近后。「——后少爷！您在说什么啊……！」晴明很难得地乱了方寸，似乎在烦恼是否能够靠近。「这还真是……」役小角饶富兴味地望着这一幕——雾砂依然面无表情。「虽说言……能有现在的能力，确实是因为他的才能与努力而得到的成果，但要追究起原因，不正是因为老爸对他太冷淡，他才拼死命地希望父亲能认可自己吗？老爸你有稍微思考过言这种寂寞的心情吗？」「哥哥……」「后，你呀……」「后？」母亲与外婆也走来内堂，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言望向后的坚定神色，脸上越显不安。晴明看来像是被后吓了一跳——役小角两手抱胸，嘴角划了道弧线。而雾砂依旧待在隔壁的木板房中。「——后，相当担心言呢。」「那是当然的罗，他是我重要的弟弟嘛！老爸冷落他的份，得由哥哥我代替父亲来补偿他！」后斩钉截铁地说道。言十分感动：「哥哥，为了我竟然……？」「不要以为小孩子只要有饭吃就能长大。就算身体长大了，没有父母的亲情，心灵无法成长，还是会死掉的——言的心饥渴到几乎快要饿死了。这都是老爸的错！」「————」父亲专注地凝视着后——既不生气也不讶异。只像在等待后继续说下去一般。因此，后虽然语调相当不客气，但（出乎意料地）还是可以不过于激动，好好将话说明白。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聚精会神看向父亲——父亲也沉稳地注视着后。「……老爸，对我不是非～～常和蔼吗？」「是啊，因为朕很重视你。」「我，很喜欢这样的老爸喔。」「——是吗。」暗皇端正的嘴角张动出「真令人高兴」。「所以说，」后张口打断父亲：「老爸那份和蔼，就不能分个百分之一给言——或是其他皇女皇子吗？」「什么……？」父亲提出质疑。后就主张：「皇女……那个叫牡丹的异母姐姐，称呼父亲为『暗皇陛下』。为什么不是称『父皇』呢？这就表示，她和老爸绝对不亲近吧？」「——没错。朕和牡丹一年大抵只见一次面。而且还隔着御帘。」「这件事，让我非常心痛……！」「心痛？」「希望老爸能看看他们啊。那些兄弟姐妹，都希望老爸能够认可自己的存在而拼命努力啊。」「————」「我是真的——希望老爸可以了解。看看言吧。」后诚心地向父亲祈求。言一专注地凝视着后，没有问出惯例的那句：「哥哥，你在意除了我以外的人……是因为比我还喜欢他吗？」虽说他这么问了，后也会很伤脑筋。「……后，你……」妈妈从正面望向后，下一秒叹着气说道：「吓了我一跳。居然和妈妈一样，对御门讲了相同的话。你果然是我的孩子！」「欸！？」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后一时忘了先前的严肃话题，转头望向妈妈。看到后这样，父亲很满足地喃喃说道：「对啊，所以朕一直很感动。当时朕以和葵解除婚约为前提，向比纱求婚时，她也像这样对朕发了脾气喔。」「什么！？」「——就因为如此，比纱不肯成为朕的妻子，要认定她肚子里的后是我的孩子，也费了好一番工夫哪～～」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后不禁这么想。想确认言是不是也晓得，转过头去——言果然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毫不讶异。「母妃相当懊恼呢，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和我念着这件事。」「……所以说，改改你那个性吧……！老爸！！」在被老妈指正的时候就该反省了啊——后认真地这么想。「……葵殿下暂且不论……」后重整旗鼓，再向父亲提问。顺带一提，晴明、役小角与雾砂完全成为旁观者。就像是在看着别人的家族会议一般。「老爸，是怎么看言的？」「是暗之一族，最了不起的杰作——继承了朕最浓厚的血统之人。」「————」暗皇的口气仿佛在形容物品。后气得说不出话来。然而，父亲继续说道：「后似乎很不喜欢朕对待言的态度喔？」「那是当然啊！」「不过……」重视言的，不是吗？」「……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后只要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了，朕也会这么做。」「…………」父亲的使命——难道就是冷漠对待言？（虽然说狮子会把自己的孩子推下千丈深谷……）难不成暗皇也是这样吗？「——老爸那番话，就是你对言态度的回答？」「或许吧。」「未免撇得太干净了吧？」「那只是后的主观意见罢了。」「————」后无法释怀——然而……「欸～～哥哥……」此时，言轻轻地拉了拉后的衬衫插话：「我不明白哥哥在生什么气。」「什么！？你说不明白？喂！言……？」「因为，我并不介意这种事。」「……咦？」言满不在乎地回答。后哑口无言。言一边收拾后散落在走廊上的橘子皮碎屑，接着说；「我和父皇维持这种关系，是理所当然的。——说实在的，要是现在发生变化，我反而会很伤脑筋。」「————」「只要有哥哥疼我就够了。」「——言……」是这样吗……？言的笑容天真无邪——是这个年龄的少年会有的表情。这反而令后的心情更加复杂。「从我出生时起，和父皇就一直是这样的关系了。虽说可能与在表世界过着普通生活的哥哥有点不一样——但我认为，若暗皇像普通的『父亲』那样宠小孩，皇子皇女间的战争，会陷入更加混乱的泥沼喔。」「咦？」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出乎意料的见解。后以眼神希望言继续说明，言点了点头。「暗之一族会渴望战斗，是因为血缘的关系。黑暗的野心，忠实于自己的欲望——自私自利地活着，就连家族也只是当成自己的工具在利用。」「野心、自私自利……利用……」真是一团乱。后为了确认而看向晴明——晴明点点头。一旁的役小角也是。言接着解释：「若身为暗皇的父皇会偏袒任何一方的话，暗之皇子皇女就会企图独占父皇的宠爱。为了不演变成那种局面，父皇才不特别偏爱任何一方，以压倒性的能力与权力，来压抑并统率他们。这样才能维持势力的均衡。」「是……那样吗？」「嗯。所以我才会认为唯有获得力量，才能在暗世界中确保自己。力量是暗世界的一切。想继任暗皇的人若没有相应的能力，是会被自己人除掉的喔。」「…………」一点也不和平。居然视自己人之间的战争为「理所当然」——（暗一族统率着表世界的阴影与黑暗面……吗？）弱肉强食到如此激烈的地步，或许也是莫可奈何的——难道后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一点吗？（虽说要接受也不是不行……但我可没办法放弃「净化言的暴戾之气教育」哪……！）若像言这么强大的能力者，性格冷酷残忍的话，暗世界会沉浸在恐怖之中。妈妈对再次下定决心的后说道：「……后，现在可不是你能抱怨的时候喔。你早该有所觉悟罗！」「妈？」言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妈妈。妈妈对言微笑——父亲嫉妒地瞪向言。这爸爸怎么当的啊！——后的头有点痛起来了。「御门，不要用那种眼神看言。——只要后以后更加珍惜言就好了喔。……你不是身为哥哥，要代替爸爸补偿他吗？」「嗯，是没错啦……」「御门是不会变的。不对，是处于不能改变的立场上。会只对后和蔼，是因为你有浓厚的凡人之血。——因为你暗之血统稀薄，所以御门才能够放心地宠爱你呀。」父亲并没有否定妈妈的话——事实正是如此。母亲伸手摸摸身旁言的头发，继续说道：「不论什么人，都会爱着自己孩子的。」「可是老爸刚刚就瞪了言……」「御门没度量那是他有问题，别管他就好了。就算他那样，对自己孩子还是有感情的。」是吗？似乎不能对这点提出质疑。可惜就后所认识的暗之一族来讲，完全没看过那样的感情。然而……「……算了，我就是我。和暗一族怎么做没有关系……」后这么喃喃自语，突然想到：「——啊！那我对言好不要紧吗？如果他的能力是出于被冷落的话……」「凡人皇子的关怀是特别的。您的『阳之能力』炫目地包容了言大人的『暗之能力』，并将其净化。因此凡人皇子就算特别亲近我的皇子，也不会有问题。」役小角立刻回答。针对这点，晴明也接口附和：「如果不行的话，我早就阻止您了。」「……你虽然没阻止我，但也没鼓励我啊！」「那是当然的罗。」晴明斩钉截铁地应道——啊啊，他还是一样讨厌言啊。（算了，这样也好。）只要和平，还抱怨这种小事就太奢侈了——正当后这样下了结论时……「……后很幸福，真是不错呢～～」「呜啊！」庭院一角突然「啵」地一声，现出了人影。人影甚至还发出声音。后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发现那是瑞宫与楔。「瑞、瑞宫……？」「晚安，凡人皇子。言大人，我们是来报告，已经清理好牡丹殿下的宅邸了。」「辛苦你了，楔。」后有点在意，究竟是哪种意思的「清理」——打算等之后再问她。「……还是一样，和言大人紧贴在一起呢，后……真不错呢～～」「不、不是啦，因为我是他哥嘛！」瑞宫似乎小声地说了「跟那没关系，我就是看不顺眼」——后真的感觉自己有被人拿稻草人下咒的危险。「——不过啊～～我对暗世界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对于皇子皇女间为什么必须这样壁垒分明也不是很明白啦……！」当后「哈哈哈哈哈」地笑着时，晴明开口了：「总而言之，后少爷晓得将主神言带在身旁好好教育他这件事没有问题了，对吧？」「嗯，对！——啊！」后顺着晴明的话用力点头——糟糕，视线和瑞宫对上了。真是超恐怖的啦！但言却不顾现场气氛，高兴地附和：「对啊，哥哥只要晓得，我可以一直待在哥哥身边，过着愉快的两人世界，这样就够了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能干笑了——恋兄情结警报已经破表，后的脸色一片惨白。「……欸～～居然敢瞧不起优秀的言大人……你是在跟我炫耀自己与言大人感情很好吗？」（我怎么可能那样啊！）后真希望瑞宫先看看自己满身的冷汗再下判断。话虽如此，晴明轻轻敲了后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那是不可能的喔，后鬼瑞宫是不可能会承认，主神爱慕着后少爷这件事的吧！」「不要用爱慕这个词啦！晴明！」话说回来，他是可以读出后的心声吗？妈妈先不论，后的想法有这么明显吗？「咦？可是，哥哥，他又没说错……」「错了啦！」看到言令人惊恐地要赞同晴明，后放大音量制住他。不这么做的话，兄弟关系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危险。「瑞宫，真是难看……」此时，楔静静地开口：「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散发出，想要朝凡人皇子放出暗鬼的险恶气息？这样让我很受不了呢，瑞宫……」面对恐怖得要命的瑞宫，楔叹了口气：「言大人可不是体谅你，而是现在心情正好。和你心怀的不平不满没有关系喔。」（楔的精神年龄真是成熟啊……）莫非她也是之前听说——能力高强的人可以将外表停止在一定年龄的人之一？（不对，如果是那样，花俏朱雀的年龄也太奇怪了……可是这样说不过去啊！楔的头号弟子水终也……话说又回来，有头号就表示说还有二号罗？楔的人生经验是有多丰富啊？）后「唔嗯～～」地闷哼着，突然注意到了视线一角的雾砂。「我有问题想问，可以吗？」「请尽管说，我的皇子。」雾砂面对突然向自己提问的后，也丝毫不感讶异，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点点头。言不可思议地看向后：「怎么了吗？哥哥？」「唔～～嗯……我一直在想，楔究竟是几岁啊？还有朱雀华跟玄武水终他们的年龄……」「楔，一如外表是十一岁喔。」「欸！？」言理所当然地回答，后吓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过，雾砂也点头同意。「还真的十一岁，就强成那样了喔……！？」「是的。另外，朱雀华二十一岁，玄武水终十八岁。」「……这样啊，难怪华会忧郁……说起来，她居然有个比自己大七岁的徒弟……」前鬼楔，究竟强到什么地步啊……对着哑口无言的后，雾砂又继续说道：「不过呢，言殿下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拥有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力量了。——不对，这只是晴明与我的看法——认为他当时就已经与役小角大人势均力敌了。」「八岁就能和最终魔王势均力敌！？」后不由地拉高了音量。虽然和不解的役小角及晴明对上了视线——但他们似乎不晓得后为什么会这样说。幸好。「哥哥，你说的最终魔王是什么意思？」「不、不用放在心上。……真的假的啊，言……」「嗯……不过，虽然我知道晴明和道满应该有所察觉，不过没想到完全瞒不过呢。」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露出了与对话内容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清爽笑容。「也请后殿下不要忘记，您有着与言殿下同等级，甚至在他之上的潜在能力——若非如此，不要说晴明，我是不会跟随您的。」雾砂说得很直白。「是啊。所以哥哥加油吧，努力修行。为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言……多看一下周围环境吧，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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