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虚伪青春七章这世界无论何时……

走在走廊上时，偶然和桐山唯擦身而过。唯没有看向这边——没有看向宇和千寻，迅速离开。唯今天也不会到文研社露面，放学后会直接前往道场吧。现在的唯没有关于文研社的记忆。更正确地说，她是忘记关于文研社的事情，以及宇和千寻这个人。因为在文研社之外的地方接触过，所以唯还会把其他文研社二年级生当成同年级的同学，但千寻则是整个存在都被删除。这说不定是因为，千寻是引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因为「幻想投影」产生无法消除的矛盾，导致唯跟八重樫太一丧失记忆的事件发生了几天后，千寻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有多么无力。千寻一直是个匮乏者。然而在遇到〈风船葛〉、获得「幻想投影」这种能力后，他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成为压倒性的拥有者。明明曾经发誓，自己绝不会因此自以为是，但在回过神时，却发现他一直误认自己是个伟大的人物。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获得力量的自己不知足，还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欲望纠缠住软弱的内心，千寻就这样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然后犯下了罪。一直以来的桐山唯不在这世界。一直以来的八重樫太一也不在这世界。千寻将两人在文化研究社累积起来的事物全破坏。以前的两人已经不在这里，他们等于是被千寻抹杀的。自己是拥有者？适可而止吧，他根本没资格谈论这件事。这个世界就是分成操纵者和非操纵者，千寻以为自己明白这点。千寻一直认为，至少不能变成被操纵的人。但回过神时，他已经被〈风船葛〉利用，堕落成被操纵的人。自以为聪明而得意洋洋，结果只是一看到眼前的饲料就立刻扑上去的丑陋家畜。千寻心想，谁都别靠近自己这种人。之前也赶跑一直想追问详情的圆城寺紫乃。千寻那时才知道，〈风船葛〉曾跟他以外的人接触过。以为只有自己被选上，根本是千寻自以为是的妄想，知道这件事后，千寻觉得更加难堪。「哦，千寻。」听到呼唤声，千寻抬起头。是青木义文。今天一直碰虱文明社能成员，真不司思谚。「你的脸色很糟糕耶，不要紧吗？都不知该说是苍白还是面色如土……」千寻体无完肤地输给自己一直当成傻瓜的人。「哎，毕竟唯跟太一发生那种事，也难怪你会担心……抱歉，总之你现在先忍耐一下吧，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还被敌人同情自己。「呃～我想再确认一次，千寻周遭应该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例如自己认识的人行动不太对劲，或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是非黑白总是在胜负开始前就已决定好。自己则是黑暗的人。「——之类的……你有在听吗？千寻？」「学长真的很罗唆耶。你可以不用管我，我没事的。」「咦？」千寻留下一脸蠢样的青木，回到教室。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甚至没有生存的价值。「喂，宇和。」坐在前面的下野向千寻搭话，千寻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往上看。「发生什么事啦？从你的黑眼圈看来，该不会是熬夜打电动吧？你开始玩网路游戏吗？那个玩上瘾就惨啦，就连我也觉得有点危险，已经封印起来罗。」下野开始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千寻决定无视他。「咦，不是吗？啊，我懂了，是跟女人有关吧？你跟圆城寺同学进展得不顺利吗？还是发现圆城寺同学其实私下有男友，所以自暴自弃地想着『他们两个已经做到爽翻天了吧，混帐』之类的？我可以理解，那样感觉超空虚的。」「你们干嘛聊那种处男的话题？」多田插嘴说道。因为猜拳猜输，只好逼不得已地担任运动会啦啦队比赛代表的三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一种奇妙的连带感，聚在一起的机会变多。「少罗唆，别因为你不是处男就践成这样！」「喂喂，下野，我根本没有摆出很跛的样子吧？这就是处男的被害妄想吗？真可怕！」「可、可恶啊啊啊！」真是和平又愚蠢的对话。千寻一直认为这很无聊，甚至瞧不起他们，现在却觉得他们彷佛遥不可及的存在。好远，实在太远了，好难受。为什么会遇到那种东西？为什么会听他的话？为什么会接受那种力量？为什么会答应他的条件？为什么不幸被选上的人是自己？「哎，宇和，你也说他几句吧！有女朋友的家伙，应该对处男朋友温柔点，或是尽量介绍女生给我们认识呵！这么说来，我一直没确认过，该不会你也早就脱离处男的身分吧？宇和同学！」「先别提下野，但宇和基本上还挺有男子气概的，要介绍女生给你也可……宇和？」千寻站起身，他实在无法继续待下去，已经无法和别人普通地聊天。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那才叫做滑稽。太愚蠢了，混帐！千寻离开教室。下野跟多田是什么表情？休息时间还剩多久，现在离开教室妥当吗？自己离开前有向两人说一声吗？千寻甚至不晓得这些。因为没有社团活动，放学后千寻便直接回家，最近也没去道场。进入自己房间的同时，千寻便将书包扔向床上。没有装课本的书包，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声响。今天也一样无事可做，只是怠惰地浪费生命。千寻忽然想起一件事，从书柜拿出相簿翻开，里面有几张文化研究社的照片，是请人帮忙加洗的。千寻抽出所有照片，将照片扔到垃圾桶里，又躺回床上。「千寻，我进去罗。」母亲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千寻觉得麻烦而没有应声，于是房门擅自打开了。「你怎么没换衣服就直接躺在床上呢……」母亲这么劝诫。双亲来到千寻房间，是很难得的事。「千寻，你最近好像都很早回家，不用参加社团活动吗？还有道场那边也是。」「……没关系啦。」「真的？最近……你看起来无精打采，跟这件事有关吗？千寻的话应该不要紧，所以我一直让你自行处理，但如果有什么问题……」「没有，所以别管我。」真麻烦，麻烦死了。平常明明都不管自己的死活，只有这种时候才摆出母亲的样子。如果根本不打算做什么，那就从头到尾都别说话啊。「虽然你这么说，但最近常常饭也没吃完……」真麻烦，真碍眼。「虽然千寻很少这么做，但你愿意跟我说的话——」「别管我，出去啦！」「……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说哦？知道吗？别闷在心里。」母亲像在劝告小孩一样这么说道，然后离开房间。明明什么也不懂，却摆出很了解的样子。这让千寻非常火大。隔天也是做着一成不变的日常琐事，然后离开家门。感觉比平时晚一点，这么说来昨天好像也是这样。那么，这个时间已经成了「平时」吗？随便啦。时间逐渐流逝。自己现在大概是行尸走肉的样子。回过神时已经拿着书包离开学校，令天也在不知不觉间放学了。千寻似乎是第一个踏出校门的，通学路上没看到山星高中学生的影子。孤伶伶一个人。夏天的天气应该很炎热，千寻却觉得冷到想抱住自己的身体。从那天之后，千寻宛如等候死刑执行的罪人一样，终日无所事事。周围的世界留下自己一人，他平凡过着每一天。『希望你不要以为加入我这边之后，只有让我看到无聊的东西，还能平安回到原本的世界呢……』自己很明显地已经无法全身而退，这点无庸置疑。究竟会有什么后果？〈风船葛〉会对自己做什么？自己也会被消除记忆吗？或是被迫做什么？还是被当成道具使用？甚至整个存在被消除掉？已经完蛋了。犯下致命的失误后结束，自己的人生完蛋了。这辈子已经无法重来，只能砍掉重练。希望下辈子天生就是个幸运的人，不会遇到〈风船葛〉这种灾难——千寻这么祈祷。千寻同学。」千寻听见一个清澈透明的声音。那是宛如女神般的声音。盼望已久的声音，传入千寻的耳里。奇迹吗？奇迹啊。奇迹发生了。千寻忍住差点大叫出来的声音，转过头去。有着娇小身材的女生闪耀着栗色长发，用灿烂无比的笑容散发出明亮温暖的气息。桐山唯就站在那里。「……唯学姐？」「你现在正要回家吗？」唯春风满面地问道。她注视着千寻的双眼，她认得宇和千寻这个人。彷佛跳跃到自己犯下愚蠢失败之前的时空。「呃……那个，唯学姐，你恢复记忆了吗？」「对、对呀……历经波折才恢复的呢。你一定要好好说明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有知道的权利吧？」千寻应该非常害怕且排斥说明这件事，但他已经觉得无所谓。可以逃离地狱，不需要再害怕自己犯下的罪，自己不用消失——除此之外还要奢求什么呢？千寻别无所求。「我知道了……」千寻这么回答，于是唯邀千寻一起到社办谈。「我知道一切原因都出在〈风船葛〉身上，还有这全是他害的。顺便跟你说，我们已经赶跑〈风船葛〉，所以你用不着担心。」地点是社办大楼四〇一号室，文化研究社的社办。虽然有一阵子没来这里，但社办仍一如往常地迎接千寻的到来。没想到问题这么简单就解决，之前的事情好像作梦一样——千寻这么低喃，于是唯说：「对呀，那像是一场梦，千寻同学并没有错，所以请你将之前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那是一场梦——听她这么一说，千寻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那家伙的存在和引发的现象，根本是不可能的嘛，全是一场梦……这么一想，就觉得轻松不少。话语接二连三从口中溢出。「决定加入文研社那天，附身在后藤身上的〈风船葛〉在自然公园现身。他跟我说，那天只是来打声招呼和露个面。几天之后我们再会了，他让我见识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并且问我想不想要这种力量。他说，他会给我让文研社的五名二年级生看到幻象的力量，条件是把他们五人变得有趣点；事情顺利的话，他会给我更强大的力量——我完全被诱惑了。我以为自己原本还算不错的人生，会因为这种超能力产生戏剧性的改变，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也会变得更加有趣。当时的我想要力量。一开始应该进行得很顺利，但之后越来越挫折。因为进展得不顺利，我被〈风船葛〉责备和威胁。逼不得已之下，我比之前更频繁地使用能力、引发现象，但就如你所知，报应都反弹回我身上。所以我慌了，加上内心变得软弱，一不小心就制造出无法彻底消除的矛盾……结果害唯学姐和太一学长丧失记忆……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我真的无可奈何……迷失了自己，无法控制力量……」很不可思议的，这股气势停不下来，千寻甚至顺势说起自己的心情。唯一边点头，一边安静倾听千寻的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在千寻的话差不多要结束时，唯首次提出疑问。「现在问可能有点晚，不过，千寻同学为什么会想加入文研社？」千寻有点讶异，为什么现在会问这种事？不过回答她也无妨吧……呃，是为什么呢？其实千寻没有仔细想过加入的理由，大致上可以说是情势所逼……但在思考还没有理出头绪前，嘴巴便动了起来。彷佛那才是真心话一样。「我觉得自己缺乏的东西、其实很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似乎就在这里……大概是这样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现在这番话，就是自己的「心声」吗？于寻有点害羞。这气氛很不妙，好像什么事都会说出来。「因为有喜欢的人——也是理由之一吗？」唯面不改色地询问。心跳声变得更激烈。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就在千寻僵住时，唯又摇头说「啊，还是算了，当我没问」。千寻在心里抱怨哪有人问了又反悔，但他没有说出口。「我大概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不会，没关系……」自己会不会说太多？千寻感到不安。他的告白里也包括相当过分的行为，但唯都没有动怒，因此千寻才会不小心都说出来。不过唯看来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应该不要紧吧？「那么，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子吗？」唯这么说，然后站起身，是要上厕所吗？看到唯走向出口的背影，忽然有个瞹昧的疙瘩浮现在脑海中。这么说来，根据唯的说法，太一应该也恢复记忆。太一跟其他二年级生应该也很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为什么只有唯一个人来质问自己？感觉似乎不太对劲。唯走到室外，关上社办的门。相隔没多久，门又立刻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圆城寺紫乃。她的表情混合着歉意和怜悯。「对不起哦，千寻同学。」圆城寺低声说道。千寻不懂她的意思。她突然出现，又在道歉些什么？先别提这个，唯呢？唯出去还不到两秒，门又立刻打开，两人应该会撞上才对……——对不起哦，千寻同学。骗人……千寻摇了摇头。但圆城寺道歉了，而且门的开关仅有一瞬间，怎么想都是关上门的人再次开门，站在门外的则是圆城寺。而且圆城寺跟千寻一样，也曾遇到〈风船葛〉。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所有理论可以归纳出一个总结。换句话说……这就表示……「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刚才的唯学姐是我，我使用〈风船葛〉给予的能力。」被摆了一道，自己被圆城寺摆了一道。而且一切都被揭穿了。「咯、咯、咯咯咯……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千寻觉得想笑，不禁大笑起来．有某个东西从内心掉落下去，逐渐坠落。自己的恶意、恶行、小心眼和卑鄙行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个世界中，桐山唯跟八重樫太一理所当然地没有恢复记忆。对方用犯人使用过的能力，让犯人上当并招供。因为有想要的东西才加入文研社？说什么蠢话啊。自己正是攻击文研社的敌人，已经成为敌人的人，还希望对方原谅自己吗？差不多该认清现实，别再作梦了。别再妄想还有什么希望，自己已经无路可逃。自己真的只能消失。这个想法闪过脑海的瞬间，千寻不禁推开站在出入口的圆城寺，逃离现场。千寻毫无意义地拚命狂奔，跑到街上。他跑到喘不过气，只好改用走的。汗水像瀑布一样流下，衬衫紧贴在肌肤上。千寻走到车站前的闹区，卡拉OK店、远食店和酒吧等其他杂七杂八的招牌，淹没千寻的视野。傍晚时分，闹区可以看到许多学生，大概是放学后准备去玩乐一下吧。除了学生之外，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像是明明很热却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似乎是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家的大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辣妹，还有两人结伴同行的外国人。充满人、人、人、人、人、人、人、人的空间。所幸没有看到山星高中的学生，这件事让千寻感到安心。千寻不想被认识的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这里没有山星高中的学生，这件事……这件事是真的吗？圆城寺能够使用「幻想投影」，那家伙可以变成任何人。换句话说，在现场的某人，说不定是圆城寺紫乃。她应该不会追来这里，但也有可能追来这里。映入视野内的几百个人，几乎都是一般人，但说不定有一个是冒牌货。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冒牌货，他没办法判断他们的真假。既然如此，那等硷所有人都是冒牌货。自己此刻被囚禁在「幻想投影」的牢笼中。当千寻察觉到这件事之后，周围的人看起来彷佛都戴着面具。一个男人咧嘴笑着，看向千寻。搞什么？他是谁啊？千寻呆站在原地，有人从背后撞上来。一个女人咂舌一声，经过千寻身边。应该只有自己和圆城寺能使用「幻想投影」。但是，既然连圆城寺都能使用，就算还有其他人获得力量也不奇怪。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千寻，还跟隔壁女生讲着悄悄话。有几个年轻男子从前方走来。他们在路上散开，看起来像要包围千寻一样。怎么可能？不，可是，自己是——被当成监视对象。被当成攻击对象。全世界都把自己当成敌人。千寻只能这么认为，所以他逃走了。他只能选择逃走。他无法活在这么恐怖的世界里。千寻逃到那座自然公园。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误入公园深处。他发现一张老旧的长椅，立刻瘫软地坐下去，根本不在乎衣服会弄脏。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样子，只听见鸟鸣和树木窸窸窣窣的声音。千寻累了。他不想动，已经受够了。但总算能够冷静下来。一个人感觉很舒适。虽然不喜欢一个人，但现在就是想一个人独处。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可以不用害怕「幻想投影」。千寻重新体认到，即使遭到现象袭击，一样泰然处之的五名文研社学长姐，简直是怪物。距离上次整修大概已经过很久，周围相当凌乱。这种寂寥的气氛很适合现在的自己，千寻决定在这里落地生根。这座自然公园是一切的开端，自己和〈风船葛〉也好几次约在这里碰面。他有时会突然现身，但要让千寻考虑的时候，总是说「等你决定好就来这座公园」。即使没有事先联络，但自己到达公园时，那家伙一定已经在那里，屡试不爽。他究竟为什么能配合自己到达的时间出现？果然后藤根本是同伙吗？然后现在，〈风船葛〉正在做什么？毕竟自己都出现了，可以预料那家伙也会来这里。〈风船葛〉会来这里。……啊啊，算了，即使那样也无妨。〈风船葛〉会准备怎样的结局，给放弃契约的自己呢？自己的人生会被〈风船葛〉终结掉吗？如果已经汪定会那样，被他终结也无妨。感觉非常疲惫，睡吧，最近几乎都没睡好。当天千寻并没有回家。□■□■□清晨醒来时，感觉全身酸痛，长椅还是太坚硬。早晨被树木包围的空间，有一点冷飕飕的。一只野狗经过眼前，它瞥了千寻一眼，立刻掉头走向其他地方。千寻转了转脖子，一边放松筋骨，一边让脑袋慢慢清醒过来。真亏自己能在这种地方睡上一晚。现在几点呢？大概六点吗？虽然打开手机电源就能知道时间，但千寻不想收到关机时传来的简讯。千寻有事先联络偶尔会瞎操心的母亲，说自己会在朋友家过夜，所以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吧。今天是星期六，可以不用担心学校的事。就在千寻发呆的时候，太阳逐渐升起。接着该怎么办？还有，目前的情况是怎么样？圆城寺一定已经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永濑、稻叶和青木三人。再说，圆城寺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想出那种办法来试探自己，应该是稻叶教她的吧。这就表示自己完全被当成敌人吗？千寻像是一直到昨天都还没被揭发、如今却已遭到通缉的犯罪者。或许真正的犯罪者还比较好过。即使做出犯罪行为，但只要被法律制裁、乖乖接受惩罚的话，就能够重新开始。然而，在法律规范外犯下罪过的自己，甚至不被允许赎罪。干脆翻脸不认帐吗？不晓得、不知道、〈风船葛〉是什么啊？只要厚脸皮地装傻到底、死不认帐的话……自己办得到吗？自己能这样死皮赖脸地苟活吗？既然如此，那只剩下一个选项。就是消失。反正自己一直觉得这世界很无聊不是吗？身为匮乏者的自己，就算认清本分平凡地活着，应该也只能过着马马虎虎的人生。没有使命。一事无成。这世界并没有特别需要自己。千寻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消失。这世界无聊透顶。这世界乏味至极。这世界已经完蛋了。今后就算活下去，世界也不会有光明。所以无所谓了。自己一直在已经完蛋的世界中怠惰地随波逐流，干脆就此画下旬点吧。虽说是大反派的行径，但在最后也闹出一番宛如巨型烟火般辉煌的事迹。「咯咯……咯……咯咯咯咯……」异常巨大且丑陋的烟火——剩下的只有这个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结束。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去死吧…「千寻同学，终于找到你。」背后传来的声音异常雀跃。「总、总算找到你了！我从昨天开始不知道找多久……果然在自然公园吗……真是的，你知道我打了几通电话，又传了几次简讯吗？你也回一下吧！」圆城寺跳进千寻的视野内，她像是整晚没睡所以脑袋异常清醒时那样亢奋，感觉有点好笑。「啊，你在笑我！你为什么要笑我？因为一直找不到千寻同学，我甚至打电话去你家问耶！」「……喂，你干嘛多管闲事？」千寻忍不住插嘴。因为很久没开口说话，声音有一瞬间卡住了。「我、我也没办法呀。啊，因为打电话到你家的关系，还被你妈妈问：『他不是去朋友家吗？你是哪位？』我只好骗她说，我是千寻同学的女友，因为吃醋吵了起来。你妈妈好像接受这个说法。」「你未免把事情搞得太麻烦吧？」那种大胆的态度和行动力是怎么回事？这绝对不是平常的圆城寺……难道是冒牌货！「你觉得太一学长的声音怎么样？」「『性感且成熟，但又兼具青年的青涩』——这是我对太一学长的美声评论暂定版！可以接受异议！但仅限于赞美词！」看她这副变态恋声癖的模样，肯定是圆城寺没错。感觉狂热的程度变本加厉。不过该怎么说呢？自己是害怕跟人在一起，想要一个人独处才逃到这里，现在却像这样普通地跟人对话，而且对象还是知道自己罪状的圆城寺，在圆城寺来到这里时，之前那种已经完蛋了或是自己会消失的想法，都飞到九霄云外。真是莫名其妙。「呼……总之你没事就好……我在想你不知道跑去哪里……搞不好会死……这句话不算数！当我没说！太不吉利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找我这种人？你该不会找了一整晚……」「夜深时我就回家啦。」换句话说，她还是找到深夜吗？「……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算想一个人独处，也必须让圆城寺办完她的事吧……真没办法。圆城寺俯视坐在长椅上的千寻，深呼吸一下。「千寻同学，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跟学长姐们道歉。」啊啊，结果还是那些家伙派来的吗？「我才不去。」「嗯，谢谢你。你可能会有些却步，但因为我拚命打电话给你，又四处奔波，昨天还找到晚上，今天也是一早就起来找人，你一定会深受感动……咦？你不愿意跟我来吗？」真罗唆，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吧。「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了，我去道歉又能怎样？」「还、还没有结束啦！什、什么事结束了？」「……结束了吧？唯学姐跟太一学长都丧失记忆，被你摆了一道之后，他们也知道我做过的好事……」「他们知道？千寻同学已经主动跟伊织学姐他们说明了吗？」「不，我没跟他们说……但你已经告诉他们吧？」「我、我才没说呢！」「……咦？」真不敢相信，但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你是说，你一个人欺骗我之后，又一个人在找我吗？」「嗯，对。」那个娇小软弱又笨拙的圆城寺，她一个人——圆城寺拒绝。这似乎就是两人的分歧点。「我……被力量诱惑……」虽然为时已晚，但千寻非常后悔自己当初沉溺于欲望。「我只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圆城寺小声说道。只有这一瞬间，她恢复成那个软弱又没用的圆城寺。「不过，虽然我是个胆小鬼，但我还是认为……必须想个办法。我明明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太一学长跟唯学姐会变成那样，都是我害的……」「都是你害的是什么意思啊？」别因为那样就有罪恶感啦。「因为我是个旁观者，也是个加害者。」那完全是加害者的自己呢？千寻焦躁起来，开始想攻击人。他不愿再配合圆城寺的步调。「……然后呢？你跟我一起去向他们说明来龙去脉，跟他们道歉之后呢？」「咦……呃……」「之后又能怎样？能解决什么吗？我不觉得能解决任何事哦！」千寻这么一问，圆城寺便露出「糟糕」的表情，实在很好懂。「话、话是那么说没、没错啦……但跟学长姐们说明详情后，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风船葛〉也说，他们已经遭遇过好几次类似的现象。只要我们说明现况，同心恊力的话……」「你是说大家感情很好地一起商量，就能想出办法吗？」她想得真美，这世界可没有那么美好、那么顺遂。千寻对此有切身之痛的体认。「可是……」圆城寺露出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垂下头。又是这种发展吗？她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但那份决心的火焰实在太微弱，只要轻轻一吹就会熄灭。这让千寻莫名火大。既然办不到，打从一开始就别好高骛远，别抱什么希望啊——这些话也能套用在过去的自己身上。匮乏者作那种不切实际的梦，只会演变成悲惨的结局。所以自己要阻止她，为了避免演变成悲剧……圆城寺抬起头，她的表情十分坚定、充满决心。「必须采取行动，必须有所行动，必须试着改变才行。」千寻没有插嘴的余地。啊啊，原来是这样。「我想要改变，然后挺身战斗，想办法解决现在的情况。」圆城寺改变了吗？她已跑去那个世界吗？说什么为了避免悲剧发生要阻止她，真是愚蠢。自己明明没有那么好心，只是不想被抛下罢了。千寻察觉到那个为了正当化自己的行为，变得冲动莽撞的软弱自己。同样受到文研社吸引并加入文研社，在根本上有着相似性质的自己和圆城寺，两人大概是同类。但此刻，千寻被迫见识到两人决定性的差别。圆城寺紫乃通往正确的道路。宇和千寻则是误入歧途。如果能前往那边，真希望她早点告诉自己；如果会演变成这种后果，真希望她给自己忠告。那样自己也能，说不定也能，也能——「所以说，千寻同学。」通往正确道路的圆城寺，呼唤着误入歧途的千寻。「千寻同学也一起战斗吧。」她如此盼望。「……一起战斗？」为什么需要自己？根本不需要自己这种人吧？「我也会努力加油，但还是需要千寻同学的力量，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吧！」她需要自己。「说要加油，你还没直接做过仟么坏事，倒是无所谓，但我可是罪魁祸首哦！你叫我拿什么脸说要加油啊！」天啊，自己在说什么，好像其实很想加油一样。不，是那样没错吗？大概是那么一回事吧。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在头脑意识到之前，真心话便从嘴里溜出来。听到千寻的呐喊，圆城寺犹豫起来，似乎在迷惘该不该把这番话说出口。然后，千寻察觉到一件事。自己在期待圆城寺的台词，因为能够看到希望。有救兵出现，有人愿意拯救自己，有人能够拯救自己。就算这个世界很无聊、就算这个世界很乏味、就算这个世界完蛋了，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混帐——自己还是不想就此了结，不想就这样消失！虽然自己很斤斤计较，但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所以千寻相信圆城寺，将希望托付给她，等候着救赎和祝福降临在自己身上。「敌、敌人改过向善变成同伴的发展……感、感觉很热血吧？」真希望她起码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因为讲的人也觉得难为情，让原本就很老套的台词显得更冷，场面一瞬间冷却下来。如果不习惯扮演那种角色，就别逞强嘛。仔细想想，打从刚才开始，事态发展就很愚蠢。他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呃，那个……我也一样做过坏事哦。说要加油实在太自大……曾犯下的罪不会消失，但要是因此什么也不做，只会变成更差劲的人。如果明白那样是不行的，必须从现在开始改变。」从现在开始改变……不过事到如今，要怎么改变前进的道路？「如果能让他们两人恢复记忆，就不会变成最差劲的人……大概吧。」自己还有可能不至于变成最差劲的人吗？自己到底想让圆城寺说到什么时候、说到什么地步？自己明明已经决定好想怎么做。千寻想战斗。想参加败者复活战。即使犯下的罪不会消失，千寻还是想赎罪。然后可能的话，他想回到原本的场所。千寻无法骗自己说不想回去。「为了千寻同学，我很努力地去见〈风船葛〉哦！」她强调着奇怪的地方。「那有什么好骄傲的？我都不知见过他几次。」「别、别这样啦！你这么说，我的努力看起来就很普通耶！」圆城寺当真感到慌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千寻手靠着长椅站起来。看到千寻站起来，圆城寺的表情也变得开朗。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哦！「总之，道歉跟说明……是必要的吧。」「万、万岁！谢谢你！」圆城寺高举双手，用全身表达她的喜悦。她的动作非常僵硬，很明显不习惯表现出喜悦的模样。在过去的人生当中，她从未像此刻这么开心吗？「我……能够改变千寻同学呢，我……能够改变……」千寻不晓得圆城寺本身的情况如何，但自己也改变了吗？千寻不知道。「……圆城寺想要改变吗？」「嗯，总有一天……我想变得像学长姐们一样。」圆城寺用耀眼的笑容谈论着梦想。看到现在的圆城寺，千寻已经不能说她办不到了，因为她确实在逐步付诸实行。相比之下，自己实在是……不过，至少得收拾善后吧。先不管之后该怎么办或者能否获得原谅，首先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才能向下个阶段迈进。无论是怎样的制裁，千寻都乐于承受，就算会挨揍也无妨。一旦下定决心接受惩罚，肩膀便卸下重担，感觉轻松许多。自己欠缺的，或许就是认罪的勇气。因为到处乱逃，才会反过来被逼入绝境。挺身面对，这就是自己所需要的——正确答案。连那个圆城寺都改变这么多，自己也一样能改变吧。即使是因为〈风船葛〉的缘故而误人歧途的混帐男人，同样能一步步接近正确的道路吧。然后，千寻想成为自己憧憬的存在。虽然是星期六，但两人仍决定找永濑、稻叶和青木三人出来。因为不好意思要他们穿着制服过来，所以决定约在学校附近的公园碰面。千寻和圆城寺站在指定的场所，两人大约已有二十分没有对话。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双双站直身体，站到脚都僵硬。「咳咳！」圆城寺咳了两声。千寻转头看一下，只见她脸色发青。「喂，你没事吧？」「O、OK的，我、没事……呜呕……」她这次按住嘴巴，似乎是差点吐出来。「呃，你看起来不像没事，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被一个脸色苍白到像是快死掉的人这么说，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哦。」「适是两回事吧……」她讲得真是难听。不过，自己的脸色有苍白到那种程度吗？这种表现实在太温和，其实应该换成更激烈的词汇才对。「是你开口提议的吧？而且，你还主张要立刻找他们出来。」为什么变成自己在鼓励她？反过来了吧？「可是……啊！」穿着便服的三人正从前方走来。稻叶、永濑和青木并肩走着，感觉不像是偶然会合的，应该是先约在哪里碰面。不知他们在过来之前讨论了什么？他们的表情不和善，但也没有很严厉。在三人的眼里，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千寻试着想像，但又感到害怕，赶紧消除浮现在脑海里的影像。千寻很想立刻逃得远远的。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只会露出憎恨和厌恶的感情。好可怕，千寻好想逃。真想逃走，对吧？千寻看向一旁，只见圆城寺颤抖着握紧拳头。她紧抿嘴唇、热泪盈眶，但没有逃走，勇敢地面向前方。圆城寺十分努力。既然如此，自己又怎能先逃？在这家伙逃走之前，自己也不能逃走。不能再输给她，绝对不能。所以在那之前，加油吧加油吧加油吧。圆城寺偶尔会插嘴几句，但主要是由千寻说明来龙去脉。「——就是这么一回事。」千寻在说明的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圆城寺没有紧张感的气息让千寻麻痹了，不知不觉间误解事情的严重性。说出来也没关系，必须那么做才行——虽然当时这么认为，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过荒唐，这已经不是原谅或不原谅的问题。三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有时会闭上眼睛，像是在沉思似地低下头，听着千寻说明。他们毫无变化的表情，让千寻更加不安。圆城寺似乎也一样，她的身体一直颤抖个不停。「真……真的很抱歉！」千寻自然而然双膝着地，顺势趴在地上跪下赔罪。人类在这种时候会自然而然地跪下呢，千寻莫名客观地这么心想。接受惩罚，靠近正确的道路，想恢复原状？悠哉也该有个限度。犯下的罪越严重，越不可能获得第二次机会。「对、对不起……那个……我乜……什么都办不到！」圆城寺同样趴在地上，她的声音完全变成哭声。没人说一句话，只有圆城寺吸鼻涕的声音回荡一阵子。这是人生中感觉最漫长的数秒。「喂，你们两个。」最先出声的是稻叶。她跟男友那么恩爱，自己却消除他们之间曾发生的一切，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无论她对自己做什么都不奇怪。「你们搞什么啊！别开玩笑了，混帐！」她的声音大到好像会把耳朵震聋一样。她非常火大，是啊，这也难怪。自己明明已经做好觉悟，但真的面临对方的怒气时，还是吓得缩起全身，动弹不得。永濑和青木俯视自己的视线，也让人如坐针毡。要是自己没动那种歪脑筋就好了，如果自己跟唯不认识就好了。要是自己不在这里——罪恶感涌现，袭击着千寻。千寻觉得自己会被罪恶感吞噬……总之，他只希望尽快遭受严厉的制裁。「站起来，紫乃。」稻叶牵起圆城寺的手，让她站起来。「头抬起来，千寻。」千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稻叶的脸近在眼前，千寻害怕地闭上双眼。「你这家伙啊啊啊～～～～看招！」劈啪！有个小小硬硬的东西撞到头。「痛！」千寻睁开眼，按住额头。这该不会是……弹额头？「快点站起来把沙子拍一拍，千寻！紫乃也是！」「……咦？那个……咦？」稻叶无视一脸困惑的千寻，帮忙拍掉沾到衣服上的沙子。「哦！太好啦，一瞬间我还以为稻叶儿真的发飘呢！你没事吧，紫乃？」永濑悠哉地走近圆城寺，拍拍她的衣服。圆城寺也一脸疑惑地说着：「咦？那、那个，不会吧！」学长姐们的反应跟预想中不同。不管他们怎么教训自己，应该都不奇怪。但自己只是挨骂一声、被弹一下额头，就这样而已？「紫乃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千寻就算稍微挨骂也是无可奈何，但没有罪。」稻叶如此断言。千寻并非全盘托出，但也将内心最差劲的想法暴露出来，并且告诉他们，这不是来自不可抗力，全是千寻输给自私和软弱的内心。明明如此，为什么自己无罪？永濑接着开口说道：「必须道歉的……是我们才对。明明知道有〈风船葛〉这个最恶劣的存在，却瞒着你们这件事，邀请你们入社……」「啊！总之，一直这样站着也很累，我们到那边找个地方坐吧。」青木这么说，领头带着五人稍微移动位置，各自找了游乐器材或花坛边坐下。然后，稻叶他们向千寻和紫乃说明〈风船葛〉跟文研社的关系。看来〈风船葛〉跟文研社之间的关系，比千寻想像中还要深刻。「总之，我们明知道可能会把你们卷入，仍然邀请你们入社。虽然不是你们被卷入现象中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但你们还是被扯进奇怪的事情当中，抱歉。」稻叶低头赔罪后，永濑和青木也接着说「对不起」、「抱歉」，向两人谢罪。「不会……学长姐们根本不需要道歉呀……」圆城寺惶恐不已，千寻也帮忙打圆场：「就是说啊……不管怎么想，错的都是我和〈风船葛〉……」「没错，小千，错的是〈风船葛〉！所以你不用太自责啦！」幕后指使者是在暗地里行动的那家伙，所以他们在这边争执也没有意义——这是稻叶等人的主张。「只不过，有些地方的确是惹到我了。」稻叶的声调改变。啊啊，果然自己要正式受到制裁……「我说你们啊……既然这么伤脑筋，为什么不找我们商量？这是最基本的吧！」「就是说呀：真希望你们能多依赖我们这些前辈呢！」「稻叶、伊织，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三名二年级生一如往常地交谈。这是怎么一回事？实在太厉害了，等级差太多。竟然能把那样的行为，几乎视同无罪地宽恕？即使最根本的原因在于〈风船葛〉，就算是文研社的二年级生导致两人接近他，但那样的行为能宽恕吗？至少自己是办不到的。「但、但是……太一学长和唯学姐他们……」听圆城寺这么说，稻叶、永濑和青木的表情瞬间冻结。但没多久，他们冰冻的表情便融化。稻叶率先开口：「不要紧的。无论何时，我们都五人一起跨越那些现象。虽然他们两人这次无法战斗，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这次也一样……」接着换青木说道：「就是说啊。而且这次不只有我们，还有紫乃跟千寻在！换言之就是五个人！只要有五个人，根本所向无敌啦！」然后永濑也说：「说的好，青木！大家一起同心协力，这次也要大获全胜！」她用开朗的笑容这么说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么一回事啊？千寻已经做好遭到制裁的觉悟，但却扑了个空，就这样结束了，只是被迫见识到双方压倒性的差距。千寻以为自己明白，但看到事实摆在眼前，内心还是挫折不已。自己烦恼到要死的问题，对这些家伙而言根本不足挂齿。想要变得跟这些人一样？不可能的。在本尊面前，冒牌货的自己无论怎么班门弄斧，都只是个笑话。他仅是被迫体认到无论多么努力，冒牌货终究只是冒牌货。千寻察觉到自己一直在逃避，当他鼓起勇气认罪、决定挺身面对时，却发现眼前是一道看不见顶端的绝壁。千寻知道学长姐们已经到达某种境界。明明很羡慕他们，却没有仔细注视过，只是模糊地想像便自以为了解。此刻，千寻首次面对这道绝壁。自己根本爬不上去吧。只要看着那三人，千寻就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彷佛他们在对他说「你就一辈子待在那边吧」。「……话说我们擅自认定你们会帮忙啦，没问题吗？」永濑恢复认真的表情问道。圆城寺也一样——「那、那当然！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忙大家！」「很好，拜托你罗，紫乃！」永濑面带笑容这么回道，稻叶跟青木也笑了。圆城寺同样露出笑容，气氛变得温馨和谐。是吗？圆城寺已经是那边的人啦。虽说她曾跟千寻处于相同境遇，但圆城寺本来就有那种资质吧。毕竟她个性老实，心灵似乎也很纯净。如果没有这些前提条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有圆城寺突然改变吧？「千、千寻同学……也一起？」圆城寺战战兢兢地窥探千寻，开口问道。千寻已经无法把她当成同伴看待。自己在这里是孤独一人的。「……说的也是，我也……一起帮忙。」千寻同意了，毕竟现场气氛实在不允许人说NO。「那么，来具体思考一下对策，但这边没东西可以写字，暂且先回家一趟，换上制服之后到社办集合。」稻叶这么提议，青木和永濑立刻应声：「了解，稻叶！」「好，已经停不下来罗！今天跟明天的星期日都要向前冲！等星期一上学，要冲得更起劲！」「我、我也……我会加油的！」圆城寺一样充满干劲。就在大家要迈出脚步时，永濑在最后补充说道：「对了，现在要解决问题必须借用大家的力量，因此才会拜托你们帮忙。不过等这件事结束后，你们想退出文研社也没关系，」他们甚至已经考虑到结束后的事情，还不忘替两人着想，这完全超乎千寻能理解的范畴。五人一同踏上归途。千寻跟其他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但因为回家路线和大家不同，途中便和大家道别。稻叶、永濑、青木和圆城寺逐渐离他远去。变成孤单一人的千寻，摇摇晃晃地当场蹲下。他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战斗。「总觉得……我已经不行了吧……」千寻心想，要是至少能得到惩罚就好了。如此一来，或许能在心中做个了结、告别现在的自己，然后能脱胎换骨。虽然千寻挺身面对，但别说是找到出路，根本只有体验到绝望而已。世界不会改变。今天已经不行了，完全提不起劲做任何事。不，千寻心里明白，自己有非做不可的事，有必须解决的重要事情，但是现在没办法，又必须去做。所以说，对了——从明天开始努力吧。即使到集合时间，千寻也没有前往社办。□■□■□相隔一个星期天后，时间来到星期一，下星期就是运动会。昨天一整天都像死人一样，今天醒来时的状态还很糟。糟透了。原本星期六约在社办集合，但千寻放了他们鸽子。星期天也是，文研社好像有活动，但千寻没有参加。错过一次参加的机会后，第二次更不敢去。难度实在提升太多，已经太迟了——这样的想法拘束全身。不对，不是这样子，他没去是有理由的。因为千寻一直睡眠不足，又在外面露宿一夜，才会搞坏身体。他是身体酸痛到肥不起来……虽然没有发烧。只要好好说明原因，他们应该会明白吧？他们都肯宽恕更严重的事情，大概不要紧吧？但是，拜托他们现在让自己加入这种话，自己说得出口吗？要从哪里获得这种勇气？为什么那天没有采取行动？为什么会认为不做也没关系？于寻打从心底怨恨那天的自己。虽然千寻甚至怕得不想去学校，但身体还是自然地准备要上学。千寻一直瞧不起那种不会思考、只是随波逐流的人，但自己其实也是其中之一。早上出门时，特地来玄关送行的母亲说：「看你的样子，问题似乎还没解决，但你要跟女友好好谈谈哦。」这么说来，圆城寺好像跟母亲扯了相当奇怪的藉口。「呃，那是……」「有时候双方可能都太激动，暂时保持一下距离也无妨吧？」她甚至用雀跃的声音提出建议。「喂，听我说啊……」「等你们和好，你可以请她来家里坐坐……啊，万一闹翻的话，只要冷却一阵子，再找其他女孩谈恋爱就行，毕竟是高中生嘛，就算尽情恋爱也——」因为太麻烦了，千寻决定无视，离开玄关。到达教室后，千寻立刻确认一下，发现圆城寺还没有来学校，让他稍微松一口气。「宇和。」前面座位的下野，用自动铅笔指着千寻的书包。「……书包怎么啦？咦……你要我把书包放在桌上打开？」虽然不懂他的意思，总之千寻还是按照他的指示行动。下野迅速从书包拿出装在纸袋里的东西，放到千寻的书包里。他在做什么？千寻讶异地确认纸袋里的东西——「喂，快住手！别在这里拿出来！」——可以看见几乎整面都是肤色的封面，也就是所谓的「A片」。「……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啊……喂！」正当千寻越来越疑惑的时候，刚到学校的多田也走近千寻的座位。「嗯？哟，多田，你听我说，我刚才送宇和一份很棒的礼物呢。」「是哦，那么，这个也……我应该也算是送他一份礼物吧？宇和，下次一起出去玩吧？虽然还没决定好日期，不过保证有支孩子。」「那、那份礼物是怎么回事！已经超过礼物的等级啦！」下野比千寻先做出反应。「话说……你们干嘛送我礼物？又不是我生日还是什么节日。」「怎么说呢？因为你好像很沮丧的样子。不过，现在能这样正常说话，已经算不错了。」听多田这么说，下野跟着笑说：「的确，有一阵子相当严重呢。」「这是为了……安慰我？」「别说出来啦，很丢脸耶。」「算是吧。」他们为什么突然替自己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到底有什么目的？「所以下野才送影片……多田送真正的女生……」「用不着吐槽这一点吧！我也觉得很空虚啊！」「哈哈哈，不错嘛，宇和。」多田因为千寻的话笑了。千寻忽然发现，自己很自然地加入笑声的圈子里。实在太过自然、太过轻易。自己明明被世界抛弃，但现在又是如何？温暖的气氛包围着千寻。所谓的人类，是这么温暖的生物吗？「那么，你意下如何啊，宇和？」「……咦？啊……那么，等运动会结束后找一天吧。」千寻无法冷淡地拒绝，只好答应多田的邀约。「好，那就说定啦。不过……运动会是吗？」多田露出苦笑，于是下野低声说道：「怎么说呢～因为很多班级都异常认真，感觉我们班会输得很惨。」「就是说啊……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得补救了。」两人这么说道并笑了笑，看来像是还有其他话想说的样子。上课时，千寻无视教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声，一直在思考。千寻原本绝望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以为今天也会面对一个最糟的世界。但世界异常温柔。千寻发现，即使自己一直想拒绝一切，仍然有人担心、帮助他。无论是圆城寺、稻叶、永濑、青木、母亲、下野还有多田都一样。千寻做了那么多错事，但世界并没有责怪，甚至试图保护这么恶劣的他。这跟自己的认知不同，世界应该不是这样。这世界应该更加残酷，只有天生幸运的人才能获得回报。自己弄错了吗？在脑海的角落，一直冒出这个疑问。千寻很久没有这么起劲，甚至觉得现在寻找的话，应该能找到笞案。千寻试着寻找。他转了转头，环顾教室。现在是古文课，有人勤快地写笔记，也有人一直在发呆，还有人趴在桌上睡觉……呃，当然千寻不认为答案会掉在教室里。千寻跟一名男生四目相接。那家伙似乎也无心上课，正闲得发慌。对方咧嘴笑一下，千寻不禁也咧嘴一笑。不知为何，千寻觉得好笑而低下头。明知故犯的共犯意识，创造出仅限此刻的奇妙滑稽感。自己竟然笑得出来，这让千寻感到惊讶。明明没有意义、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感受到那么强烈的绝望，但人还是笑得出来。以为自己被世界抛弃。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样，这世界应该是爱着自己吧？只要改变观看的角度、改变想法。自己没有受到惩罚，所以无法脱胎换骨。但是，既然自己没有受到惩罚，这也表示没人怨恨自己。唯跟太一的事情是个罪过，但稻叶他们相信那两人不要紧。也就是说，这件事并不要紧。自己是否想得太复杂？这世界其实更加单纯，人可以更轻松地活着。跟自己相比之下，好像什么也没在想的人，能够过得那么顺遂，是因为他们已经干脆地接受这个真理吗？这就是自己需要的——正确答案吗？一想到这边，就觉得这才是正确答案，所以稻叶他们和圆城寺他们，才能那么顺遂地活着。终于找到宝贵真理的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成功吧。千寻觉得心情振奋起来，简直像是精神变得亢奋……不，不对，自己很冷静。之前是因为碰上运势正差的时候，现在那种厄运已经终止了。圆城寺帮自己找到出路，之后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运势一直是朝正面的方向走。如果是现在的话，自己办得到。只能顺着这股气势采取行动。千寻凭着这股气势，掩饰害羞的心情，在教室里站到圆城寺面前。坐着的圆城寺抬头仰望千寻。现在不上不行。现在不上的话，真的会一辈子都办不到—千寻鞭策自己的内心，这么劝告自己。「那个……」千寻硬逼自己鼓起勇气，但还真是难为情。圆城寺明明抬头看着自己，却好像被她俯视一样。「星期六那天……真的很抱歉。」千寻无法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因为我那天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有点濒临极限……」「然后呢？」圆城寺的反应出乎意料。千寻原本期待她会更加雀跃地说「我们一起加油吧」，但并非如此。她好像在试着认清千寻的样子。「所以说……我在想不知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是、是吗……嗯，这样呀。」圆城寺看来有些紧张地点头。「那么，关于那件事，你们进展到哪边？」「总、总之，你先跟我来，要是被人听到就不妙了。」圆城寺这么说，将千寻带到走廊上。她确认附近没人之后，开始说道：「呃，我们目前在监视〈风船葛〉最近曾出现的场所，因为那家伙说不定能恢复他们两人的记忆。他在跟我或千寻同学碰面时，都一样是指定自然公园，现在的〈风船葛〉应该很中意那个地方。」这是第一件事——圆城寺这么说，然后继续说道：「然、然后是跟太一学长还有唯学姐慢慢速说过去的事。这对他们两人的负担很大，所以不能放胆行动，我们决定慢慢来。啊，还有，我们也试着跟他们交朋友，无关过去的事情。我们也考虑了震撼疗法，就是再次使用那种力量，引起无法解消的矛盾，但这个方案太危险，目前保留中。此外，稻叶学姐他们认为自己变有趣的话，那家伙应该会冒出来，所以也在考虑采取这种办法……」大量情报流入脑海里，没想到他们竟然思考那么多对策，而且已经开始行动。虽然有些结巴，但圆城寺仍完整地说明这些事情，这也让千寻十分惊讶。「是、是吗？那么……我能做什么？」千寻问。于是，圆城寺再次露出观察的表情。「我不知道。」感觉好像是放下来给自己的绳索，却偏向其他地方。「呃……喂，我说啊……」那是什么意思？自己的确慢一步，但明明说要帮忙，却丝毫不被感谢。采取行动的话，就会改变吧。圆域寺也说过「必须采取行动，然后去改变才行」。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的运势应该正旺。「啊……呃，嗯……你问问学长姐他们吧。」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接下来应该这么做吗？「真的很抱歉……那个，我也想帮忙做点事。」放学后，千寻前往社办，向大家低头赔罪。虽然前往社办时感到胃痛，但已经事先指定了时间，自己可不能迟到。而且是圆城寺说要这么行动的，他没有弄错任何事。「因为之前精神上和肉体上都不太稳定，所以来晚了，但是……」千寻抬起头，窥探着稻叶、永濑和青木的表情。他们没有欢迎自己的意思，大家都露出一脸严厉的表情。这应该跟上次谢罪时一样，是之后会若无其事地接纳自己的预兆吧。千寻这么想，但是——「喂，千寻……你做好觉悟了吗？」稻叶瞪着千寻，用僵硬的声音问道。她在测试自己吗？这也难怪。「这……是的。」虽然不晓得稻叶所说的觉悟是什么，但自己应该已有所觉悟才对。「……伊织，你怎么看？」「嗯……我认为小千的力量是必要的，不过……」不过什么？他们没有欢迎自己的样子。这气氛似乎在说，不需要千寻？太奇怪了。「总之，先请他做点什么吧。」青木这么提议，于是稻叶一脸严肃地点头。「我说你啊，难道没有一点自己的主意吗？」「咦？啊啊，我不太擅长出主意……」「为什么？」「呃……因为……」「稻叶儿。」永濑制止了心情相当差的稻叶。为什么她要这样逼问自己？千寻不明白她这种态度代表什么意思。自己开口说要帮忙，也为了慢来一事道歉。虽然千寻知道这不值得称赞，但他们都能原谅那样的过错，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自己弄错了方法吗？还是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这世界并非单纯、简单又温柔吗？谁来告诉他吧，别看他这样，其实是拚命在找答案、试着行动啊。谁来跟他说吧，说他只要这样做就行了。但现实是残酷的，稻叶只说：「今天你先回去吧。」□■□■□早上一起来便收到稻叶的简讯，要大家到社办集合。虽然觉得有点尴尬，但千寻立刻答应。因为是对方要自己去的。「千寻的任务是试着跟〈风船葛〉接触，然后要求他说明，可能的话顺便跟他谈判……总之你只要试着跟〈风船葛〉碰面就好。」第一堂课开始之前，稻叶在社办大楼这么告诉千寻，又追加一些指示。其他成员也在社办集合。千寻详细说明跟〈风船葛〉碰面的情境后，稻叶说「果然最有可能的地点是自然公园」，不过对方只有在想出现时才会现身，因此不晓得能否依照计划见到他。无论如何，自己也有任务一事，让千寻松一口气。自己是被需要的，而且能够为了解决问题采取行动。之后大家简单地讨论一下，千寻只是默默听着。因为时间不多，在大家准备结束话题时，圆城寺说：「啊，那个……我在想，因为〈风船葛〉会附身到后藤老师身上……我、我们只要监视后藤老师就行了吧？」「嗯？啊啊，那个方法几乎是没用的。因为我们在旁监视时，那家伙打死也不会附身到后藤身上。」听稻叶这么回答，千寻越来越疑惑，这样一来，真能按照他们的想法遇到〈风船葛〉吗？「啊……这样子呀，抱歉麻烦你们了……」「这哪算得上麻烦啊，紫乃！尽量发表意见吧！」「是、是的！我、我会努力，伊织学姐。」圆城寺看起来似乎已彻底融入学长姐们的圈子里。放学后，千寻一个人前往自然公园。千寻独自在公园里走着。他从未想过，这里竟然会变成自己常来的地方。仔细一想，自从遭到〈风船葛〉威胁之后，自己一直没能跟他碰面。反倒是圆城寺最近才见过他，感觉圆城寺还比较有可能遇到。千寻踩着掉落在地上的树枝前进。「别以为你能平安回到原本的世界」——他这么威胁自己，但还没有直接的报复。这表示他还在考虑吗？或是两人丧失记忆这件事，正是〈风船葛〉所说的威胁呢？自己犯下的罪，正是最大的惩罚——是吗？倘若是那样，未免太过绝望，自己只能一辈子被罪恶感苛责。一定可以。要是不这么相信，怎么奋斗下去呢……「别以为你能平安回到原本的世界」——不对。千寻看不见这个故事的终点。千寻现在才想到，自己打从事情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没考虑过结束的方式。明明要踏入异常的世界，竟然一点觉悟都没有。原以为自己是个厉害的人。明明只是偶然获得力量罢了。千寻得到力量而沾沾自喜，说要往上爬。可是，所谓的「往上」究竟是指哪里？没有归属于千寻的东西，没有任何一个想法是千寻自己从根本思索出来的。千寻忽然回过神，这里是哪里？漫无目的地乱走时，他走到至今不曾来过的地方，千寻什么都没在想。现在也是，因为被命令这么做，他才会站在这里。千寻只是按照指示行动，并为此感到开心。咦？慢点。——自己见到〈风船葛〉之后，该怎么做才好？「这样就结束了吗……哎，宇和同学？」从杂木林传来这样的声音。彷佛从地狱底层呻吟的声音。「某个东西」映入千寻的眼帘。那是有着后藤外表、毫无生气的「某个东西」。现在是放学后吧？教师应该还留在学校才对，跑到学校外面没关系吗？怎么跑出来的？为什么知道这边的行动？究竟支配到什么地步——千寻的脑海里充斥这些没有必要冒出来的疑问。〈风船葛〉在这里。〈风船葛〉在、在这里。千寻尝试和他接触，并且成功了。接着该怎么做？要求他说明、和他谈判，但这时机很糟糕。虽然稻叶曾下达详细的指示……但稻叶有说该如何要求〈风船葛〉说明，还有谈判的方法吗？「最近……你好像没有使用力量……是已经结束了吗？」〈风船葛〉问。千寻的身体僵住了。大口呼吸的声音传人耳朵。那是自己的呼吸声吧？他却觉得呼吸困难、缺乏氧气。〈风船葛〉在做什么？只是自己有那种感觉？只是自己擅自有那种感觉而己？「哎呀哎呀……你不回答我怎么行呢……真的这样就结束了吗？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结束罗？」原来还有其他惩罚吗？还有比那更残酷的惩罚。还有会直接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惩罚。什么啊……是记忆吗？自己会忘记一切吗？「你认为只有那样就能了事吗？」自己应该没有说出口才对。难道他能透视自己的内心？「拜……拜托你住手……饶了我吧……我不要……」千寻发出颤抖的声音，说不定眼睛也流下泪水，当场跪倒在地。「哎呀哎呀……这个嘛……嗯……」他平淡的声音反倒让千寻更加恐惧。千寻一直以为自己想要被惩罚，也曾感叹自己没有得到惩罚，结果却是这副德行。说什么因为没有得到惩罚才会这样或那样，结果只是为了正当化自己的行为、让自己逃避的藉口而已。〈风船葛〉的眼睛发出亮光。千寻心想，完蛋了。完蛋了，好可怕。谁来救我……虽然现在说好像太晚了，谁来救救我啊……拜托，只要这次就好。救救我吧。「啊……风船……〈风船葛〉！」是第三者的声音。这是救赎之声吗？千寻转头看向后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救星——是圆城寺紫乃。「骗人……真的……啊，等一下！」圆城寺飞奔向前，千寻将视线移回前方，只见〈风船葛〉消失在杂木林中。「等、等一下！好痛！」圆城寺整个人跌倒在地，她一边发出呻吟一边爬起来。「千、千寻同学，你在做什么？得追上去才行呀！得抓住那家伙！」「……咦？」千寻站起身，但已经看不见〈风船葛〉的身影，也没听见脚步声。「……他、他走掉了？」原本想追上去的圆城寺停下脚步，低喃着「总之先联络一下」然后拿出手机。她似乎正在向稻叶报告刚才发生的事。「……好，那我待在这边，麻烦学长姐们在校门前监视。」似乎是正式的〈风船葛〉捕获作战，但是，〈风船葛〉只要从后藤身上抽离意识就衍了，那么做好像没有意义……难道不是吗？圆城寺结束通话之后收起手机。「……千寻同学。」圆城寺回过头来，表情非常严厉。千寻从未见过她这种表情。这种表情显露出来的感情是……「愤怒」？「千寻同学，你为什么……为什么默默地放他逃走！为什么不追上去？刚才可是……刚才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你说呀，为什么！」她说刚才是「大好机会」？不，不管怎么想都是危机吧？是九死一生的大危机。「千寻同学应该也知道，我们必须抓住〈风船葛〉吧！」圆城寺一把抓住千寻的制服大叫。她顺从自己的感情行动，用双手摇晃千寻。千寻任她摇晃，沐浴在圆城寺爆发出来的感情当中。平常总是结结巴巴的圆城寺，如今完全看不出平常温吞的样子，而是将情绪发泄在千寻身上。「所以说……啊啊，果然没错，学长姐他们早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千寻低声问道。自己不晓得〈风船葛〉现身后该怎么做、只能畏畏缩缩的这件事，就算撕裂他的嘴也说不出口，实在太丢脸了。圆城寺放开原本抓住于寻制服的手，往后退一步。「……一开始时，本来是打算请千寻同学帮更多忙。结果千寻同学星期六没来社办，星期一在社办露面时，学长姐们也说你的觉悟似乎还不够。」原来自己被他们测试，而且被看透了吗？「所以，学姐说就拜托你找出〈风船葛〉，但不要限制太多，让你随意行动；还说你碰到〈风船葛〉的机率大概是最高的，要我注意千寻同学的动向。」「……你是说你在跟踪我吗？」「我、我没办法彻底跟踪你啦……但差不多是那样。」所以圆城寺才会在那种情况下现身吗？的确，要说那是偶然，未免太巧。自己是诱饵吗？自己只有那种程度的价值吗？是啊，自己只有那种程度的价值。「话说……如果我事先知道非得抓住他才行，就不会失手了。毕竟学姐只说要我跟他接触……」「你打算像那样，把责任推给别人吗？」这句话刺中千寻，狠狠刺中千寻内心的痛处。「千寻同学总是将过错推到周围人身上呢，学长姐们已经看穿你这点。」把错推给周围的人——这件事被看穿了。「你总是在逃避，没有试着去战斗。你一直在逃避，害怕自己受伤对吧？」千寻想不到任何否定的话语。「之前找到离家出走的千寻同学时，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结果依旧是老样子。」一次就已经够难看，自己却重蹈覆辙。自己曾试着要改变，但根本无法立刻产生变化。「我还以为你终于要采取行动，结果还是一样什么都交给别人。」她未免说得太难听。「那你说啊，我该怎么做才好——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自己才会被说什么都交给别人。「虽然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觉得，我有资格对千寻同学这么说。我就直说吧——」「——你一直在逃、一直在逃，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要逃到何时？要逃到何处？千寻从没想过这些。千寻以为自己看着前方，但其实是个肤浅的人，总是将眼前的「安乐」和「欲望」摆在最优先的位置。把过错推给别人，一直在逃避，没有试着去战斗，什么都交给别人。自己的真面目一一摊在眼前。无论是哪一点，千寻都不觉得惊讶，因为他其实都知道。毕竟是自己的事情，本人自然最清楚。但直到最近为止，自己都不晓得这件事——不，是他装作不知道。包含这点在内，自己一直在逃避吗？暴露在这么强烈的感情中，反倒让千寻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千寻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只能呆站在原地。话说回来，他们应该不是这种会像这样把感情暴露出来的人吧？圆城寺紫乃真的改变了吗？她已经到达那边的世界吗？「千寻同学，你……千寻同学喜欢唯学姐对吧！」千寻一直很憧憬。宛如影子般的自己，也想接近那个太阳。但不知何时，他已忘记纯粹的心情。之后只是抬头仰望而已。千寻不认为自己能够接近，但还是无意识地崇拜太阳。明明不可能是无意识，但千寻故意选择忽略，因为害怕受伤而一直在逃避。千寻回想起来了。他回想起那天，自己让唯跟太一丧失记忆的事。自己是为了逃避才使用「幻想投影」。那是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逃避行为吗？但自己仍未学到教训，还是一直在逃避吗？「这样结束真的好吗？」然后被圆城寺逼入绝境。已经束手无策，这里就是自己的终点。这里是最糟糕的底层，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眼泪彷佛要夺眶而出。是因为把感情表露出来，心情变得激动的关系吗？圆城寺也是热泪盈眶，脸庞扭成一团。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圆城寺低下头，泪滴掉落到地上。然后，她立刻抬头仰望正上方。看到这景象，千寻察觉到一件事。原来如此，想哭的时候面向下方的话，眼泪便会掉出来。但是，抬头向上的话，眼泪就不会掉下来。所以千寻抬头往上看。辽阔的天空在眼前拓展开来。这片天空蓝得让眼睛有些刺痛。不知为何，现在不觉得天空是一面板子。天空看起来像是深不可测、宽广圆滑的立体，非常美丽。即使自己处于最糟的情况，今天的蓝天依旧美丽。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没有消退，所以千寻一直仰望天空。天空好大，好宽广啊——脑海里浮现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感想。还要花上一点时间，来想些什么吧。但在这片天空底下，实在提不起劲烦恼琐碎的小事。来想一些更重要，但又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吧。对了，干脆来思考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千寻一直觉得这个世界非常吝啬。无论多么认真念书，只要在考试那天抽到一次下下签，就会演变成人生中无法挽回的失败。一直没来练习的女生回来之后，眨眼间就追过其他一直认真练习的人，变成道场中最厉害的人。无论怎么朝思暮想，等察觉到时，对方已经变成遥不可及的存在。即使想要改变而努力往上爬，但还是一直被束缚在下方，简直像在说，那里才是自己的固定位置一样。无法顺心如意，这世界完全无法顺心如意。这世界无聊透顶、乏味至极，没有未来、没有光明。但是，今天的蓝天也是如此美丽。——啊啊，已经察觉到了吧。这片天空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无论何时都很美丽。无论何时都令人惊叹。这世界无论何时，都一直维持原始的模样存在。过于理所当然的事实，掉落到千寻心中。世界不会抛弃自己，不会严厉地对待自己。但也不会温柔地对待自己，让自己过着轻松简单的人生。世界一直维持原本的姿态，无论何时、无论对谁，都是平等的存在。世界一直用相同的模样守护众人。自己一直瞧不起世界，认为这是个无可救药的世界；但在内心深处，他也憧憬着某个世界。在这时候，千寻已经知道世界拥有两张面貌，但他没有承认这点，只是一直洗脑自己，认为这世界无聊又乏味。这是为什么？答案非常单纯，因为自己无法属于那个憧憬的世界。因为自己做什么都不顺遂、无法变成理想的模样，才会认为世界就是那种无聊的东西。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自己并没有过失——千寻这样解释，正当化失败的自己。但如果是自己期望的结局，千寻一定会认为这世界实在棒呆了。千寻是为了自己方便，擅自在改变世界。不过，世界当然不会因为他的事情有所改变。换句话说，只是为了对自己有利，他一直在改变看待世界的方式。明明原因出在自己身上，却将责任怪罪给世界。既然都会把「过错」推给世界，当然碰到其他事情时也都是推给别人。不会自己思考、一决胜负，什么都交给别人、总是依赖周围，但只有自尊心比别人强一倍。绞尽脑汁只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只为了满足自尊心。虽然如此，却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有意义的事。千寻一直用这种生活方式，打造自己的世界。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世界一直维持原始的模样，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大概是因人而异。差别在于，观测者是如何眺望这个世界。改变看待世界的角度、构筑出自己世界的人，正是自己。之所以会觉得这个世界差劲透顶，是因为自己差劲透顶。之所以会觉得这个世界肮脏污秽，是因为自己的镜片弄脏了。决定这个世界的价值、决定这个世界颜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打个比方，像现在也是一样，虽然自己处于糟到想死的最底层、虽然在自己眼里看来是这样，但在圆城寺眼里看来是不同的。既然位于最底层，表示弹簧缩到最底部，正在累积力量。现在是九死一生的危机，所以正是空前绝后的机会。看待世界的角度由自己决定。这是正确的吗？在迷失许久之后，自己终于找到正确答案吗？千寻不晓得。但说着「不知道」、丢着这件事不管，也不会有人自行告诉他正确答案。要自己去确认才行。正确答案无论何时都在那里。是否要认为那是正确的，无论何时，决定权都在自己身上。承认这个自然存在的世界，一切事情都由自己负责。千寻心里抱着答案，将脸转回正面。「千、千寻……同学？」圆城寺看来有些困惑。毕竟千寻一直仰望天空，仰望到脖子都痛了，这也难怪她会担心。「哎，圆城寺。」千寻呼唤圆城寺，同时为了保险起见擦一下眼角……没有湿。别面向下方而是往上看的话，眼泪就不会掉出来。「你变了呢。」「咦……咦咦？我、我变了？我的变化明显到千寻同学也能看出来吗？」「你变罗，」听千寻这么说，圆城寺开心地叫着「哇！万岁！万岁」，但果然还是不习惯表现出喜悦的样子。「被、被人直接这么说，感觉很害羞呢！嘿嘿嘿……应该说千寻同学，你的感觉好像突然改变了，发生什么事吗？」「看得出来吗？」内心的变化会这么突然地显现在表面吗？「嗯，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什么特殊能力啊？不过，就算只有圆城寺察觉到，但会显现在态度上，表示自己内心产生巨大的变化吧。「或许是找到貌似正确答案的东西……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是那样，都是托你的福，谢谢你。」已经有多久没像这样坦率地向某人道谢呢？「真、真难为情！倒不如说，只凭刚才那一瞬间，可能发生……啊～有可能呢。」圆城寺似乎也育过类似的体验，好像能理解的样子。「的确有这种情形，就是发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真实』的瞬间。」「圆城寺也找到了吗？」「嗯……大、大概吧。」「这时你应该要说得肯定一点吧？」气势正旺时明明那么威猛。「对了，还有一件事。刚才圆城寺用『真实』这个说法……的确跟你说的一样，我不晓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实』。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判断？」如果是这家伙，应该知道吧？千寻这么想，因而开口问道。圆城寺是个厉害的家伙。这么一想，便能逐渐看见圆城寺的优点。若能从中获得东西，自己也想得到。如此一来，自己似乎能比以前有更大的成长。个非常惊人的秘密吧」，面带笑容说：「所以要采取行动，靠自己把它变成『真实』哦。」原来如此。「话说，你好像说了什么我喜欢唯学姐之类的事……」「咦！不对吗？我在使用『能力』时，设定的条件是『千寻同学现在最想见到、最想跟他说话的人』，结果就变成唯学姐，我还以为肯定是那样呢……」「不准再说第二次！」「啊，好！嗯？但你没有否定……也就是说，你果然对唯学姐……」「你别立刻重复一遍好吗？还有……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是说什么事？」「就是让你奔波、让你大叫、让你看到我没出息的样子、让你感到火大的事情啦！别让我说出来，很丢脸耶！」「明明是千寻同学不好，为什么我会挨骂？」「对、对不起……」□■□■□「关于强制引起无法消除的矛盾这个方案，如果要实行的话，应该由我来做。我应该还能使用『力量』。还有，我会再次找出〈风船葛〉，因为他会来我这边的机率应该挺高的。」现在能聚集起来的五名文研社成员在社办集合，千寻向众人谢罪，并聆听有关〈风船葛〉至今曾引起的现象之说明，然后发表自己想到的计划。「哦，好……只不过，强制发动的风险很高，我认为要实行还太早。」稻棻有些惊讶地回应。千寻认为只是谢罪无法传达自己的决心，因此试着用完整的计划来表现心意，但效果并没有很理想吗？「小千。」双手环胸、闭上双眼的永濑，呼唤着千寻的名字。「有，我在。」千寻回答后，永濑慢慢地睁开双眼，扬起嘴角。「你脱胎换骨了呢。」永濑用装出来的声音，指着千寻这么说道。「谢谢学姐的赞美。」千寻礼貌地低头道谢，结果被怀疑：「慢点，小千应该不是这种个性吧！莫非是冒牌货？」「发生什么事吗？千寻？」青木问。「一言难尽……」千寻正想开口，但又犹豫起来。自己的心意有点太过理想化，感觉相当做作，他实在不敢在永濑、稻叶或青木这种「正牌货」面前谈论这些。「千、千寻同学！那个……」圆城寺想说些什么的样子，是想鼓励自己吗？且慢，要是她那么做，锋头就全被圆城寺抢走了。「一直以来，我都把过错推给周围……但我终于察觉到这件事。一切都是取决于自己，应该说世界总是维持原始的模样吗……慢点，最后那句当我没说！」自己在说什么啊，千寻不禁感到难为情。就算是搞笑，这也太丢脸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啥！」「噗～哇哈哈哈哈！」千寻的话让永濑、稻叶和青木笑了。被他们笑了，但千寻不觉得厌恶。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是不会让人感到厌恶的愉快笑声。只要仔细观察，就能了解这些事。「不错嘛，小千！你成长罗！哎呀，小于原本就是个能干的孩子呢。只不过有点爱闹别扭，没办法好好发挥力量！」「我之前看起来真的那么爱闹别扭吗？不，但是我……说不上能干或不能干，只是个普通人啦。」「那么一般人都是能干的孩子呢！」她竟然会那么解释吗？真是有趣的人。「那么，前辈来给小千一点建议吧。」永濑这么说，非常帅气且充满男子气概地说道。「你缺乏的是胆量和相信自己的心。你太在乎旁人的眼光啦，不用在意那种东西。就照你想做的去做吧。自己的生活方式，是由自己的价值观决定。」「这句话由你来说特别有说服力耶，咯咯咯～」稻叶这么笑道，于是永濑吐了吐舌头。「那我也来说句话吧。」这次换稻叶开口。「看待世界的方式由自己决定？太天真了，要是换个角度看就满足，那还是二流货色。」稻叶用傲慢自大的态度翘起二郎腿。「这世界不是别人的，是属于你的东西。有意见的话，就由你自己去改变。」这种说法简直连神都没放在眼里。「稻叶儿好帅唷！」永濑雀跃地手舞足蹈，圆城寺也着迷地看着稻叶。倒不如说，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这个调调？大家太陶醉了吧？陶醉在青春当中，演得太过火吧？之后一定会羞愧到无地自容哦，这已经让人无法直视啦！不，反倒是这样才好吗？这才是青春？总之，千寻也试着等待青木发言。「嗯？怎么披？一直看我……啊，照这情势看来，你是在期待我的建议吗？真、真难得！这种时候经常会被无视的我……啊，抱歉！我马上说，你别摆出那种『还是算了』的表情！我现在就想！呃……嗯……」青木明明烦恼很长一段时间，说出的话语却十分简洁。「别用想的，去感觉就对了！」呃，还真的很有青木的风格。总之，千寻以见到〈风船葛〉为目标，前往自然公园。看来那家伙只会在那里出现。如果真要结束，他应该会明确地说出来，而且最后应该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因为之前都是这样」——永濑他们这番话，牵起最后一丝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这次见到那家伙后，一定要抓住他。要怎么跟那种对手战斗？怎么可能赢得了能引起超常现象的存在？虽然千寻一直那么认为，但只要认真地挺身面对，其实并非办不到。只要仔细认清对方，把获胜这个绝对的目标当成重点来思考作战方式，确实能找到突破点。可以找到突破点，就表示能战斗。之前会觉得不能战斗，是因为自己没有直视现实、一直在逃避的缘故。从过去的事件可以推测出那家伙的性质，以及那家伙所谓的「有趣」。从中导出疑似答案的想法，把那个还不是真实的「冒牌货」，透过实际行动变成「真实」吧。非常简单易懂。千寻摩拳擦掌，很想尽快尝试一下。不过，在做好完善的战斗准备时，〈风船葛〉偏偏不出现。千寻在公园内四处徘徊，绕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附带一提，圆城寺在千寻身旁，同样拚命地移动双脚。众人推测〈风船葛〉这次似乎不打算在二年级生面前出现，因此只有两名一年级生在现场。稻叶他们则从别的路线行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直到刚才两人还边走边聊，但现在双方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移动着。太阳开始西沉，吹起一阵舒适的风。是因为在疲惫到脑袋开始迷糊的时候，吹起这阵风的缘故吗？内心忽然像是开了个洞。「总觉得……很多事都是托你的福呢，圆城寺，再次谢谢你。」不过话说出口之后，千寻不禁害羞起来。而且之前好像也说过「谢谢你」，换言之就是白说了。「说、说是这么说啦，但问题都还没有解决。除非让唯……让太一学长和唯学姐恢复原状，不然我根本无权说任何话。」没错，事情还没结束，现在才刚站在起跑点而已。圆城寺闻言，非常柔和且温柔地微笑。「这是因为太一学长给予我勇气。啊，但我能鼓起勇气去见太一学长，是因为在那之前看到伊织学姐他们努力的模样……不、不对，这么想的话，应该说是因为我加入这个社团，而、而且前辈们一直是『那样』，还有千寻同学也在的关系……要、要这么说的话，应该说是因为我能够诞生在这世上……」「你要回溯到哪边啊？」倘若放着不管，她可能会回溯到宇宙诞生，实在太壮大了。不过，世界就是那样转动的吗？嗯，真肉麻。「不过，你说的没错，问题……还没解决，我们的战斗从现在才要开始。」「我以为已经被怱略的话题，你还是会记得回应啊，圆城寺。」虽然她变了，但也没变。战战兢兢的说话方式还是老样子，而且根据她的说法，她对千寻大声吼叫时，似乎是发动「超级觉醒模式」。这种命名品味不能想个办法吗？结果那一天未能如愿见到〈风船葛〉。第二天千寻和圆城寺也是四处奔波，但还是没能找到〈风船葛〉。第三天千寻和圆城寺依旧四处奔波，但还是没能找到〈风船葛〉。所以到第四天，千寻和圆城寺仍然是拚命地四处奔波。「不……不行啊……他根本……都不出现。」圆城寺手贴着膝盖说道。「……搞什么啊，果然还是得看那家伙的心情吗？」千寻也这么咒骂。如果一直无法打破僵局，只能采用新的策略。刚好众人又在讨论，是否要对唯跟太一使用震撼疗法。自从唯跟太一丧失部分记忆之后，已经过多久的时间呢？现在最令人害怕的是，那些记忆并没有慎重保管在某个地方。〈风船葛〉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他能够办到脱离常轨的事。但是，他并非无所不能。倘若是在那家伙的控制下，可以推测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中，但〈风船葛〉这次将控制器交给其他人。那家伙是否会算到其他人可能引发的意外，因而事先做好备份呢？稻叶曾说过，她对这点感到不安。千寻真希望稻叶别说那么恐怖的话，但她愿意对两人说出担忧的事，正表示她信赖两人吧。这么解释的话，勉强可以朝正面方向思考。应该像这样正面思考，让自己坚强一点才对。最近千寻被迫体认到，这一点有多么重要，那是千寻为了作废设置在社办的录音机，前去回收时发生的事。他像是突然着魔一样，重播录到满的录音机。于是——『太一……呜呜……太一……』扩音器传出稻叶呼唤心上人的名字，还有啜泣的声音。在千寻眼里看来，稻叶一直是相当从容的模样。即使变成这种状况，但因为她个性坚强，加上以往的经验，让千寻误以为稻叶是真的不要紧。千寻一直以为，稻叶大概是超人。但千寻错了。那些人也跟自己一样，感到痛苦难受，他们看来坚强，是因为他们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其实只是躲起来哭泣罢了。他们绝不露出软弱的一面，让千寻和圆城寺感到他们的坚强。那坚强的模样不晓得带给两人多大的勇气。因为他们显现出坚强的一面，才能让周围的人跟着变强。虽然他们看起来无论做什么都很顺利，但实际上大概并非如此。他们只是扮演出好像很顺利的样子，而且不会就此结束，会将还是冒牌货的那个，透过努力变成真实。结果他们也是跟千寻站在同一条地平线上。既然如此，自己也能办到——千寻强烈地这么心想。「那家伙最中意的地方，好像是那个没人的场所，我们再去一次看看吧。」千寻这么提议，圆城寺也同意。两人再吹踏上已经走过好几次的道路。听到前辈们过去曾四度跨越这些现象，自己也决定要战斗时，坦白说，千寻有一瞬间期待，事情说不定很轻易就能解决。因为气势一旺起来，感觉世界好像会跟着顺水推舟。但是，当然没有那种好事。世界只是维持原样，不会那么简单地为了配合他们而转动。话虽如此，但千寻不会放弃。事情无法轻易解决时，他们仍不会停下脚步，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继续前进。他们会迈出步伐好几次，一步接一步走下去。——万一〈风船葛〉再也不会出现？内心抱着不安走下去。——即使出现，万一那家伙也束手无策呢？内心抱着疑问走下去。——那种机会有可能降临在曾犯下罪过的自己身上吗？内心感到焦躁仍旧走下去。——如果〈风船葛〉照之前威胁的内容，对违反契约的自己做出惩罚……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这么说好像太逞强吧？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没错，像自己这种并非「正牌货」的人，最在乎的还是自己。但此刻千寻想主张并非那样，继续向前迈进。虽然是冒牌货，但也想装出正牌的样子。此刻该达成的目的，只要有一个就够了。然后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正牌货。无论几次都会走下去。无论几次都会继续走下去。自己无论几次都会继续走下去。无论几次都会为了改变世界而行动，所以——〈风船葛〉才会出现。明明一直在期盼他出现，身体却瞬间冻结起来。外表是后藤，但可以感受到他散发出会吞噬周遭一带的非人气息。这就是〈风船葛〉。千寻吓到腿软，差点挺不直腰。「出……出现了！」圆城寺抓住千寻制服的衣角。自己先上吧。按照之前订立的计划，必须发动攻击的人是自己。「你……你想点办法啊！」「咦！我、我吗？」「不是啦，不是圆城寺，我是在说〈风船葛〉……」实在太没紧张感了，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原本应该会更帅气地行动，但总是无法按照脑内模拟的情境进行。冷静一点，没问题的。自己订立了作战计划，只要将脑袋里的想法付诸实行即可。〈风船葛〉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活着。就在千寻这么心想时，他突然开口说：「啊啊……总觉得最近……你们好像四处在找我……啊啊，一般来说我是不会自己跑出来啦……但情况没什么进展……」「没什么进展……所以你要收手了吗？」千寻问。「……没那回事，毕竟放着不管也是一种乐趣……」到目前为正，他明明是腻了就会收手，一直在重复这种行为的样子。「那、那个……〈风船葛〉先生，请、请问你能将太一学长和唯学姐的记忆恢复原状吗？」圆城寺的语调格外客气。「如果不让他们恢复也『很有趣』的话……我是认为那样子无妨啦……」换句话说，假如他有那个意思，便能让他们恢复记忆？「啊啊……先别提这个，谢谢你用『先生』称呼我。我好像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不、不客气。」〈风船葛〉的重点放在奇怪的地方，这段对话还真是缺乏紧张感。「喂，〈风船葛〉，你能恢复他们两人的记忆对吧？那拜托你帮他们恢复。如果你有什么要、要求，我愿意接、接受。」话语在喉咙卡了一下，因为〈风船葛〉半眯着眼，狠狠瞪一下千寻。他微弱的表情变化，将现场的气氛整个改变。「真亏宇和同学敢说这种话呢……」被责备了。「……你从途中就放弃『让事情变得有趣』……再说宇和同学……这是你引起的事情吧？」千寻无法否定。一般来说，他根本蠢到没资格跟人进行谈判。无论怎么想都已走投无路。真想逃离现场。但是，那是自己那么认为。只要试着寻找不同的道路，一定可以发现其他出路。而且，正因为这家伙是个缺乏一般伦理观和常识的异端存在，才有能够攻击的点。「只要我……让事情变得有趣就行了吧！」针对这点发动攻击。〈风船葛〉收起锐利的眼光，恢复成只是茫然注视前方的眼神。「我会让事情变得有趣……让事情变得非常有趣。所以……所以你快粘恢复唯学姐和太一长消失的记忆。我们来交易吧，混帐！」要是不痛骂他一下来打起精神，实在撑不下去。「那个……你说交易？宇和同学应该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吧……」「例如，我跟大家告白我使用了『力量』这件事！」千寻使尽全力大叫。「把我超级黑暗又幼稚的想法在大家面前说出来！或是公开我国中时写的，现在已经封印起来的日记！」自己在说什么啊——千寻无视闪过脑海的疑问，顺着气势行动。要是停下来，大概就结束了。「或是把我对文研社每个人的看法，都毫不保留地坦白说出来！还有……看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照办！这些行为一定可以让事情爱有趣吧！对了，我已经不需要『幻想投影』这种力量啦！退还给你！」「幻想投影？」「……幻想投影？」「这、这是我擅自替那种『能力』取的名字啦！没什么关系吧！」好丢脸，没想到公开自己原创的名字会这么难为情。「我、我也愿意做任何事！我会努力的，麻烦你了！」圆城寺也这么大叫。与其说是交易，她更像是在拜托，似乎有点偏离千寻想做的事情。「呼……是吗……你们会做有趣的事情……代价是恢复八重樫同学和桐山同学的记忆，还有再也不能使用『力量』……是这么一回事吗……」传达给他了。这方法说不定行得通，微薄的希望摇曳着。「不过……要交易的话，感觉你们的『有趣』还不够，最好再……比方说……宇和同学在内心一直想试试看的事情……之类的。」〈风船葛〉这么说。千寻有一种内心被偷窥的错觉，对方大概已经看穿自己。被看透的内心深处，不想被看到、想藏起来、真难为情—但都已是这种时候，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吧？「那我就跟唯学姐告白吧！要我在文研社所有人面前告白也行！」这种宣言也不算什么。「哦……跟刚才那些事相比……这似乎会比较有趣呢……」他似乎挺满意的，行得通吗？「不过……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不过」是什么意思？虽然自己准备的策略没有多到可以说已经尽力而为，但他真的变不出其他把戏，已经想不到更劲爆的内容了。「那就消除我的记忆吧！」忽然响起这样的呐喊声。不是自己喊的。不是自己的话，只可能是圆城寺紫乃的呐喊声。「你、你可以消除我脑中关于文研社的记忆……代价是恢复他们两人的记忆……大概像这样？你、你应该办得到吧？而且这是等价交换！」这实在是非常荒唐的理论．非常荒谬的做法。但是圆城寺——不知何时已经放开千寻衣角的圆城寺，是有所觉悟的。强烈的意志和觉悟。自己又慢了圆城寺一步吗？是自己没出息，还是圆城寺太厉害？这时要怎么想？目己能够选择看待事情的角度，做出选择的是自己。所以……就当作是圆城寺很厉害吧。不过，他发誓总有一天要追上她，然后追过她。虽然现在凭着气势立下的决心只是冒牌货，但千寻会在这个世界的未来让它成真。「也消除我的记忆吧！这样刚好二对二！你满意了吧！」即使会失去那宛如作梦一般的时间和空间，也必须挽回某些东西。五人的五角形，必须是永濑、稻叶、唯、太一和青木才行。身为憧憬着那个五角形的人，这是自己该做的事。他怀抱着强烈的意志做好觉悟。这里就是终点和起点。「怎么样啊，〈风船葛〉！」这样的行动会让世界——「……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依然不变。「怎……怎么这样……」圆城寺用哭声低喃。千寻早就明白了。即使竭尽全力、面临极限，胜利女神也未必会对自己微笑。在自己的人生中，已经好几次被迫体验到这番道理。这并非任何人的错，也不该怨恨任何人。会不会发生都只能听天由命。但是现在……现在情况不同吧。唯独现在这种情况——必须靠自己夺取胜利才行。「……你会怎么做呢？」〈风船葛〉再次问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快绞尽脑汁、绞尽脑汁、绞尽脑汁。还没到极限。除非自己那么认为，才会到达极限。去改变吧。有方法吧。「……呼……什么都没有的话——」啊啊，已经没时间了。「那、那我就……哭给你看！」吱吱吱——可以听见鸟鸣声。时间突然冒出一阵空白，静到让人能听见鸟鸣。在这种状况、这种发展、这种场面下，自己冒出来的话语竟然是「那我就哭给你看」，这让千寻感到无比绝望。「……噗哈！唔、唔……咯、咯咯咯咯！」剐才似乎拚命忍住的圆城寺笑了出来。「对、对不起……千寻同……噗、呼呼呼呼呼～～」「你，你笑得太过火了吧，圆城寺！」就在千寻分心责备她的瞬间——「……噗……你在说什么……咦？」他听见〈风船葛〉的声音。而且，千寻直觉地认为，那跟以前相比有哪里不同。千寻转过头，只见〈风船葛〉露出满脸惊愕的表情。他的表情跟以前看过的模样，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千寻思考着是哪里不一样，然后发现了。那是〈风船葛〉自然的反应。那是自然表现出感情的声音和表情——千寻有这种感觉。「……我刚才……笑了吗？」声音也跟以前不同，是不带污浊的坦率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风船葛〉的心中发生什么变化？「因为只凭我似乎已到达极限……才会试着交给其他人……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收获……哎呀……这真是……这真是有趣……真的很有趣……」虽然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佣懒，但〈风船葛〉很明显地感到兴奋。而且，他当真感到有趣。好机会。在千寻拚命思考、绞尽脑汁之后，那句话终于让他上钩。这是最后了，抓紧胜利的机会，赢得未来吧。「喂、喂！你觉得很有趣吧？你剐才这么说了！可别想赖皮啊！刚才的『有趣』就是代价！你要是趁现在让两人恢复记忆……我会让你见识到更『有趣』的事！所以让他们两人的记忆——」「好啊。」了结的瞬间这么轻易就造访，单纯到让人提不起劲。〈风船葛〉已经对千寻等人不感兴趣，只是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觉得有趣。□■□■□桐山唯跟八重樫太一恢复记忆了。他们没有任何后遗症地回到文化研究社。在七人聚集起来的文化研究社中，千寻向大家说明这次事情。从遇到〈风船葛〉之前开始，一直到最后〈风船葛〉说「我已经让他们恢复原状，也让你们不能使用『力量』，那我要回去了……」为止。千寻将这段漫长无比的故事，尽可能钜细靡遗地告诉大家。无论会变成怎样，千寻都想让他们正确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做出判断。从中途开始，圆城寺也加入的这个故事，只有一天仍说不完，留到第二天继续说明。在讲到口干舌燥、喉咙也开始沙哑时，他终于说完整个故事。把事情都说明完毕之后，虽然中途也一直道歉，但千寻仍重新向大家谢罪。千寻并非希望大家原谅，或是放他一马，只是单纯想将自己过意不去的心情传达给大家。千寻认为，就算被赶出社团也是无可奈何的，甚至有更严厉的制裁也不奇怪。但是，应该说不出所料吗？就连曾暂时丧失记忆的唯跟太一，都没有责怪千寻。反倒是五名前辈向两人谢罪，变成二年级对一年级的小型谢罪比赛。「加入文研社可能会让你们卷入〈风船葛〉造成的现象，我们明知有这种危险却瞒着你们，才会演变成这种状况。」虽然太一等人这么道歉，但千寻其实有拒绝〈风船葛〉的机会。自己并非不由分说地被抓到，根本不可能为此感到愤怒。「好，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毕竟双方都说无所谓啦！」啪啪——永濑拍了拍手，结束这场谢罪比赛。「那么！小千和紫乃，你们还想留在文化研究社吗？坦白说，像这种事情不晓得还会发生几次。」永濑尽可能避免露出不安的模样或犹豫的气氛，用轻松的态度这么问道。「可下是每次都像这样，一定能够跨越难关哦。」稻叶将脸撇向一旁，这么说道。「这种现象也曾害我们的考试分数退步呢！呃，我说真的！我那么多科不及格都是这些现象害的啦！」「你们两个千万别信以为真唷。」「我明白，伊织学姐，那只是蠢木学长太蠢而已……啊，是青木学长才对！」「这好像是到目前为止最伤人的话哦！话说稻叶，你把说坏话的本领传授给紫乃了对吧！」「你很罗唆哦，蠢木。我只是将文研社的传统传承给后世罢了。」「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做耶！应该说你在做什么啊！」先不管大叫的青木，这次换太一用认真的声调开口说道：下再吵。」永濑阻止稻叶的暴走。然后，唯也开口说：「呃、嗯，我、我们又不是从此就不能再见面……即使你们想退出也完全没关系……应该吧，嗯。」只有一个人完全藏不住感情，真是个好懂的人。千寻看向圆城寺，圆城寺同样看向千寻。两人一言不发，默契十足地互相点头。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变成一对好搭档。至于变成好情侣的状况……目前还没办法想像。两人将视线移回坐在面前的五人，也就是太一、稻叶、伊织、唯和青木身上。答案已经决定好了。「我要留下。」「请让我留下来。」〈风船葛〉？超常现象？尽管放马过来吧，自己才不会被那种东西左右。虽然曾经怕成那样的自己，好像没资格这么说。但〈风船葛〉终究只是〈风船葛〉。这个世界就只是这个世界。只要自己的意志够坚定，根本没有问题。……虽然千寻对自己的实力有一点不安。但是，学长姐五人都用笑容迎接他和圆城寺。大概在这个时候，两人才首次成为文化研究社的一员。「不过……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是让我很愧疚。」听到千寻这么低喃，稻叶便说：「哦？千寻想要受到惩罚，这样感觉会比较轻松是吗？」「呃、嗯……对。」千寻好像窥探到稻叶露出残虐的笑容，不禁有些却步，但话是自己说出口的，现在想逃也逃不了。「说的也是。虽然重大事件已经解决……不过！」砰——稻叶敲一下桌子。「你对我们使用『幻想投影』这件事，就跟刚才说的一样，我原谅你。只不过……这段期间发生的个别案件的审判，从现在开始才要慢慢算帐，搞懂了没啊，千寻！」「咿……懂、懂了！」「首先……你好大的胆子，让我脱光衣服还拍一堆照片！你竟敢践踏少女的纯情！我要求演出费！」「对、对不起！」千寻向稻叶低头认错。「喂，千寻！你对我女友做了什么！慢点……演出费？这样好像在说，只要有钱拿，给他拍也没关系耶？」「我记得我被你揍过！」「对不起、对不起！」千寻万分愧疚地向太一跟青木道歉。「小千同学呀，我也记得自己的少女心被伤得很严重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千寻的头低到不能再低地向永濑赔罪。「我、我也在下雨那天，被你听到一堆难为情的话！人家嫁不出去啦！你要负责！」「真是非常对不起！」千寻将头磕在桌上，低头向唯赔罪。「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大家！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那就请你完成我提议的惩罚吧。」稻叶的双眼闪耀着锐利的光芒。

第五卷 虚伪青春 七章 这世界无论何时……

第五卷虚伪青春七章这世界无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