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5节课洗衣人

时间来到佳佳转学过来的第二天晚上。简单的说，是那场微妙欢迎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今天有够忙的～……」我启动盥洗室里的洗衣机，转动脖子揉揉肩膀。「从一大清早开始就面对问题攻势来袭。不管哪个家伙都嚷嚷着『告诉我转学生的消息』……一点都不体谅我的辛苦……对不对，小老板？」我向脚边的小老板大吐苦水，注意力放在洗衣机上。我们宿舍只有一台洗衣机，还是旧机型双层式机种，给衣服脱水时需要一点诀窍，必须在旁边盯着。这台洗衣机一旦心情欠佳就会轰隆作响发出噪音，跟农一模一样。「那女人真是的……偏偏挑在这么忙碌的日子罢工不做家务……」农平常洗衣服时会连我的衣物一起洗，但那家伙自从昨天的欢迎会后心情不知怎地变得十分恶劣。还特地从共享洗衣篮里挑出我的衣服塞进了可燃垃圾袋，未免太狠了吧？「遇到这种忙碌的日子，住宿生之间更应该齐心协力才对……人手原本就少了一个……」「少了谁？」「就是娜塔——」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发觉站在我旁边的人是谁。「啊！木下同——不，佳……由佳，林、林檎……」「……」林檎半眯着眼看向我，彷佛责怪我险些叫错名字。她待在宿舍时不戴眼镜，因此视线直接朝我射来。用、用那种眼神直盯着我，我会……哈啊、哈啊～……！「怎、怎么了？你要用洗手台？啊，我妨碍到你了？如果我碍事的话，请像践踏蝼蚁般尽管践踏我吧！其实我很想给你踩！」我拼命按捺住内心的亢奋对她搭话，林檎却始终沉默不语。这时候，我注意到她怀里抱着装衣物的塑料袋。「呃……难道你是来洗衣服的？」「……」「不过，你不知道洗衣机该怎么用……之类的？」「……」她的双颊微妙地泛起红霞。呜哇～好像真正的苹果（注：林檎为日语苹果汉字。）。好～可～爱～啊。「……你不知道操作方法吧？」「……不对，没……那回事……」「喔～？那衣服该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清洗啊？」「洗、洗衣服……」「呜～……」林檎烦恼了好半晌，突然灵光一闪似的呢喃道。「……河边。」「咦？」「在河边洗衣服。」原来如此～……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么问未免太不识趣。林檎多半问过农应该到哪里洗衣服，却没问清楚「该怎么」洗衣服。农恐怕很难想象世上有人不会用洗衣机的，林檎也逞强不肯去问，直接跑来盥洗室……据我猜测情形应该是这样。「原来如此，河边……吗？」「没错。」「嗯嗯，记得在《桃太郎》等童话故事里，老奶奶都是到河边洗衣服的。」「没错。」「然后呢，到了河边之后怎么做？」「老奶奶在河边发现一颗大桃子，将桃子带回家……撕成碎片。」「慢着!?《桃太郎》剧情没那么血淋淋的吧!?撕成碎片的话，桃子里的婴儿有什么下场!?」「胎死桃中。」「才没有死！主角死掉故事不就结束了吗！桃太郎就完结了！」「第三部、完。」「三部曲!?我超想知道第一部和第二部是啥啊!?」多么波澜壮阔的故事！这已非《桃太郎》，应该是另一部在壮观构想及缜密计算下完成的作品……比方说《桃太郎》『MOMO的奇妙冒险』什么的……「总之，洗衣服要去河边洗。」「……从前的人都在河边洗衣服没错。」我点点头，向林檎秀出我刚刚洗好的四角裤。「不过……现在可不一样！」「咦……？」「现代人使用这台机器洗衣服。」我指向洗衣机说道，林檎不解地歪歪头。「这是什么？」「这是洗衣机。」「洗衣机？」「对。在现代，洗衣机先生会代替人们包办所有洗衣工作。」「……!?怎、怎么可能……」林檎愕然不已。嗯～她还真的缺乏关于洗衣服的知识。这显示林檎在年纪很小时便整天从早到晚都投入演艺活动，看样子她对于其他家事也是一无所知了。好！交给我从零开始教起吧！如今我们同样都是住宿生！不必客气！「林檎，现在开始尝试用这台洗衣机洗衣服吧！」「可是……」「别担心，有我陪着你。对吧？」「……嗯，谢谢你……耕作。」「没、没什么……只是帮点小忙……」听到她喊出我的名字虽然很开心，却对心脏不太好……我的心跳得好快……「首、首先，先说说洗衣服的基本常识！深色及花色衣物得跟其他衣物分开洗！」「为什么？」「因为花色衣物会褪色并染到其他清洗衣物上。另外，黑色衣物和袜子直接洗会起毛球，记得放进洗衣网袋里再洗。」「是这样啊……」「懂了吗？你试着替待洗衣物分类吧。」「嗯。」林檎按照我的说明，逐一将袋子里的衣服分类——当着我的面。「喂、喂，林檎？那个……给、给我看到你的衣服……你不觉得害臊吗？」「为什么？」「不，因为……我是男生……」「？」她不解地歪歪头。呜～嗯……这反应……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把我当成异性看待？还是从前身为偶像，羞耻感早就麻痹了？跟出版泳装写真集相比，被男性看到换洗衣物确实不算什么啦……林檎没理会我的烦恼，淡淡地替衣物分类，偶尔碰到难以判断的衣服时就来问我。「这个呢？」「花色的，放另一堆。」「这个呢？」「装进网子里。」「小老板呢？」「嗯，小老板一抓到机会就想钻进洗衣网袋，不过牠不能放进洗衣机。拿去洗牠会死掉的。」「这个呢？」「啊，内裤？内裤要…………耶!?」「怎么了？」毫无疑问，林檎歪着头拿给我看的白色物体就是——刚　脱　下　的　内　裤　！「这、这是……！」咕嘟！我曣了口口水。「这个要……………………用手搓洗……」「搓？」「对……内裤质料细致，丢进洗衣机处理马上就会洗破。」「真头痛。」「就是说吧？所以只能用手搓洗，不过需要很高的技术。对于你这样的外行人来说，可能有点困难……」「这样吗……」林檎有些沮丧。「当、当然没问题！别告诉其他人喔？」万一东窗事发肯定麻烦大条。「那……拜托你了。」林檎将内裤交给我。喔……喔喔………………草壁由佳的内裤，现在落入我手中啦……!!「那、那么……………………我出发啰……」「出发去哪里？」「热水更能清除污垢，我、我们都在洗澡的时候顺便洗内衣裤。」居、居然有机会跟佳佳穿过的内裤共浴……我的脑袋快沸腾了！（注：「头がフツトㄧしそうだっっ！」，漫画家杉惠美子作品《爱情火辣辣》的名台词。）「你直接脑浆沸腾而死吧！」「呜喔!?」我正准备离开盥洗室时，农突然迎面一拳挥上来。她似乎是过来看看林檎的情况。啧！每次都在我差一点得手的时候跑来碍事……！「你、你你你你、你干了什么好事！偷、偷女孩子的内裤，可是犯罪耶!?」「我才没偷窃，真没礼貌！是林檎自己给我的！拜托我帮她洗内裤！是合法内裤！」我举起纯白色内裤强调我的清白。农一把抢走内裤大骂。「蠢蛋！内裤没有什么合法的！从你触摸到的瞬间就构成罪行了！色狼！性犯罪者！应该接受去势惩罚！」「冤枉啊！你妨害名誉！我要找律师！还有，把内裤还来！」「为什么只有说到内裤时变成粗体字！你这种态度就叫犯罪！」「我没有！」「对！」林檎罕见地大喊一声，替我辩解道。「耕、耕作……没做坏事。都是我拜托他的——」「木下同学你别插嘴！」「……！」「听好啰？你什么都不知道，上了这个变态的当。我和他是青梅竹马，比谁都更了解耕作。我们相处的时间跟才刚认识一、两天的木下同学可不一样！」「………………」（呣～！）林檎露出生闷气的表情狠狠瞪着农。「………………」（哼！）农也不甘示弱地回瞪林檎。怎、怎么回事？她们两人似乎在我无法理解的次元上互相较劲……？啊，现在可不是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无所谓啦，快把内裤还给我，笨农！光是被你拿在手里，内裤就会掺入杂质导致价值下降！」「杂、杂质!?」农一瞬间暴跳如雷——接着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吞吞吐吐地开口。「小、小耕……你那么想要女孩子的内裤吗……？」「Give me pants！」「真、真拿你没办法～……」农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自己的洗衣篮，掏出一团黑色的布递给我。「我、我把我的内裤给你…………当成代替——」「谁要那种脏东西！」我一个灌篮把农递过来的内裤直接丢进盥洗室垃圾，Slam Pants！「等等!?你、你干么扔掉我的内裤!?那一件超贵的！」「蠢蛋！」「!?」「内裤的价值可不是靠价格决定的！就算穿错内裤，也不能搞错这一点！」「不然靠什么来决定!?」「内裤和豆腐绝对不能染色……」「……啊？」「雪白的内裤才是最棒的！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实，你为何不明白!?」身为日本人，当然该支持白米饭和白内裤!!「可、可是！那个……杂志上写说男、男生都喜欢黑色或红色那种散发情色气氛的成熟内衣……我才忍着难为情跑去买耶……」「蠢蛋！」「!?」「囫囵吞枣地听信肤浅青少年杂志的报导，就想对内裤高谈阔论真是不可原谅！不懂得羞耻吗，俗人！」我很想试着说一次这句台词。「从对方的角度想想！看到女高中生而且又是青梅竹马穿着那种成人内裤……反倒害人倒胃口！」「倒、倒胃口……？」「我有说错吗!?换成我穿上紧身黑色三角裤，农你一定也不喜欢吧!?」「鸣………………这、这个……是不喜欢……」「所以快把那条白色内裤还我！」「这、这是两码子事！」「啊，那是我的内裤耶……不洗就还给我……」我们三人的想法宛如吊带袜般重重缠绕在一块。就在此时……「情况我都听说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吧。」「「继!?」」眼镜美少年飒爽登场。继驾轻就熟地从农手中一把抢走内裤，转向我们开口。「这对决（内裤）就由我暂时保留，换个地点分出高下吧……换到更适合的场地！」※就这样，我们走到附近一间百货公司的女性内衣卖场。「……这里有款式与颜色五花八门的内裤。」继站在内裤堆积如山的手推车前说道。「耕作、农，你们从推车里各自挑出一件心目中最棒的内裤。从你们如何选择，可以看出你们对内裤的理解程度有多深。」「……原来如此。言下之意，更了解内裤的那个人才有资格获得由……林檎的内裤吗？这场对决，我跟！」「这种剧情发展总觉得好像在哪本漫画里看过……没关系！要比来比谁怕谁！」我和农都没有异议。「咦……？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林檎似乎还没有搞懂状况。呵呵，真是不知世事的姑娘。不过，继。我已然发觉啰？发觉你主导的这场对决——真正的可怕之处！「我选这条。」另一方面，毫无所觉的农在堆成小山的内裤中挑挑拣拣，迅速选出一条。「啊，好可爱……」「就是说吧!?就是说吧!?木下同学也有同感!?」「……」（生闷气！）林檎脱口而出之后，暗喊一声糟糕陷入沉默。农将自己选择的那条白色内裤在面前展开来。「这件如何？造型简单价格不贵，感觉穿起来也很舒服～……而、而且……选择白色的，小耕说不定会喜欢……」「……妓女。」「呜啊!?木、木下同学，你不是说这一件很可爱吗!?你对我的选择有意见吗!?」「没什么。」（撇头）「总、总之！我选这一件！」原来如此……她还没察觉啊。农果然完全忽略了关键所在。「农……你真的要『选』那条内裤？」「对啊？不好吗？」「噗……你什么都不明白！」「这条内裤到底有什么缺点!?不然你也从推车里选一条来看看！」「我不会在这堆内裤里『挑选』的，绝不。」「咦!?」「这台推车上的内裤，全部都是还没穿过的。」「………………啊？」的内裤？因为有人穿过啊！直接接触到过女孩子肌肤的内裤才能显现出价值！没穿过的内裤，管它造型多好多优秀都只是片破布！连这点小事情都不明白还对内裤高谈阔论，太滑稽啦!!哇哈～哈～哈～哈～!!」「咦？……变态？」被当成变态了！「不！耕作说的没错。」「继？连、连你都在胡言乱语——」「内裤是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别人用过的东西通常都会变成『二手货』，价值打了折扣！不过内裤的价值，反倒会视谁穿过而上涨好几倍！这就代表内裤的价值不在于内裤本身，而显现了穿着者的价值！竟然能察觉这个事实……不愧是耕作！我的劲敌!!」「唉，我打从以前起就觉得……继，你也满变态的……」内裤会使男人发狂。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呵呵，看来胜负已分了？」「嗯……耕作，你才是这条内裤最适合的主人。」继说完后，将林檎的内裤颁发给我。好耶！嘿嘿，先闻一闻味道！嗅嗅～「等……住、住手……」「抱歉，我办不到。」林檎真心觉得厌恶地阻止我，可是连她的反感对现在的我都等于一种奖赏。嘟呼呼♡就在这时，继抛出出乎意料的台词。「耕作输了……！」「!?」「那件内裤不是木下的而是我的…………而是我的！」「……什……么……？」「严格来说，我把一件跟木下款式相仿的内裤夹在腋下保温。至于真货——在这里！」那、那么……我刚刚闻的……是继腋下的味道……？「你……竟敢…………竟敢…………」我狠狠握紧假货内裤，拳头几乎渗出血丝——放声向继大喊。「你竟敢!!欺骗我!!」竟敢一路欺骗我!!一直骗到现在!!竟敢、竟敢骗我……!!『竟敢骗我啊啊啊啊啊!!骗得我好惨啊啊啊啊啊!!』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在即将打烊的百货公司内回荡。即使发生男高中生在女性内衣卖场紧抓着内裤痛哭失声这种极特殊的状况，所有卖场店员依然冷静以对，彻底对我视若无睹。「农。防……」我握住内裤的手加重力道，开口说道。「防御工作交给你了……」「防御!?」我将防御任务交给惊讶的农，向继发动突击。给我闻闻我手上这条内裤到底有多臭！可是，继宛如泉新一闪躲控制母亲的寄生兽来袭时一般，施展华丽的身法躲开我的攻击。（注：泉新一为漫画《寄生兽》主角。）「冷静点，耕作。」遭受背叛的悲伤令我忍不住流泪，他静静地告诉我。「你刚才说过吧？『内裤的价值在于有人穿过』。」「呜呜……」「但就像这次的例子，有人穿过的内裤价值并非必然会上升。总之，穿过与否还不足以做为决定内裤价值的决定性因素。」「既、既然如此！内裤到底是什么!?」「我认为内裤的价值，在于它是『被隐藏的』。」听到这话，不光是我，连农也震惊了。「被隐藏……的？」「继，这是什么意思……？」「内裤原本是别人看不见的『内衣』……穿在衣服里面的贴身衣物。为什么我们会为了看不见的衣物如此心神荡漾？为何会偷窥裙底，想偷看原本看不见的内衣？因为我们人类是懂得『想象』的生物，对于『看不见的事物』抱着拼命追寻的探究心……正因为被隐藏起来才有追寻的价值，内裤从被人看到那一瞬间起，再也不算是内裤了！」多、多么崇高的真知灼见……这番话彻底展现内裤蕴含的神秘性，彻底打进我们心房深处。此刻，一句名言诞生了。「内裤从被人看到那一瞬间起，再也不算是内裤了。」过真鸟继（1994～）面对这句名言迸发的万丈光芒，我和农不由得深深体认到自己的不成熟。「因为看不见才想得到……继说得对……」「没错……以前只在乎内裤的颜色和形状，我好丢脸……」内裤属于内衣。我们遗忘了这理所当然的事实，根本没资格谈论内裤……「对不起，农……我居然说你的内裤是脏东西……」「没、没关系。我也不好……从下次开始，我会改买白色的……」「看来你们都解开心结了。那么，木下的内裤就交给我保管吧。」继将林檎的内裤塞进口袋里。咦!?太狡猾了吧！「大笨蛋！」砰！继满用力的揍了我一下。「耕作，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早就拥有属于自己的内裤了吧！」「在……在哪里？」「在你的心中！」对、对喔!!原本看不见的内裤为什么可以追寻？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内裤……哇喔！真是超级名言锦句！「每个人心中都戴着只属于自己的内裤。」畑耕作（1994～）「好～！大家从现在起开一场山Ｏ春天内裤庆典吧！」（注：改自山崎春天面包庆典（ヤマザキ春のパン祭り），山崎面包举办的大型活动。）我一边套上想象中的内裤一边提议，继和农的表情为之一亮，分别同意道。「说得也对……来场盛大的庆祝！」「我要煮红豆饭！木下同学也一块来啊，唷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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