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特别的菜单

※本短篇或许是《农林》第四集前半部分所发生的事，某个夏天的物语。※「哎呀？那家伙去哪里了？」那一天，我和农一起去附近的超级市场采买。最近天气愈来愈炎热，所以去冷气开得强劲的超级市场一点也不痛苦。反而很想乾脆住在这里。我们学校虽迎接创立一百年，却没有空调之类先进的电器，唯一有装冷气的只有小袋鼠屋。也因此小老板最近不太来宿舍走动，一直关在舒适的小袋鼠屋里。农业高中最重视的是家畜，接下来是农作物，最后才是人类。人类在暑假还要返校照料伟大的家畜和伟大的农作物。算了，事情反正就是这样——夏天来超市不小心就会待太久。为了下午三点的限时大特卖，我们大都会在两小时前就到这里，在书店站著看书后，再去二楼的游戏中心或服饰店、鞋店随便逛一逛，再回到一楼和阿公阿嬷混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著大厅大萤幕上的甲子园比赛，然后在时限大特卖前五分钟在蔬菜卖场前集合，这已经是固定的行程。不过，现在已是五分钟前了。重要的农却不见身影。「真是受不了她啊……」我碎碎念一边拿起手机，就在这时候。单手拿著环保购物袋的农，挥著另一只手跑过来。「对、对不起！我刚刚在那边，那个……熟人！我遇到熟人了！」「嘿？过到谯啊？」「B班的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是女孩子啦！」「……？」总觉得她怪怪的。……真的很怪呢？「好了耕作！限时特卖开始啰，得快点过去才行！GOGO!」农说完，彷佛要逃离我似地迅速跑向卖场。我站在原地观察她的样子好一会儿，「……唉，算了。」叹完气，我便推著手推车跟在农身后。盛夏中超市里的凉爽，可以让大部分的事情都不去计较。※「有螯虾啊！」晚餐的餐桌上，继似乎很高兴地丢出这句话，我想也没想地回应：「当然有啊，毕竟是水田。」「……别跟你们的村庄混为一谈啦！」继露出闹脾气表情。「去年的确还没有哦。这也是因为没使用农药改善了水质的成果吧。」说完，他透过眼镜眺望著远方。今年为了林檎的稻作实习，我们利用鸭子挑战了无农药栽培。属于『合鸭农法』的一种，称之为『稻鸭农法』。那是将樱桃鸭品种的鸭子所生的蛋以人工方式孵化，孵化后从小鸭的阶段便开始教育，放养在水田吃杂草并用排泄物做为肥料的农法。也多亏畜产专攻的良田同学帮我们买小鸭们的母亲来，经历一些灾难后逐步展开的稻鸭农法目前已步上轨道。然而，这条路并非平坦顺利。能够来到这地步，多亏我们流下的汗水、泪水以及鸭子的血！而最辛苦的就是和攻击小鸭的动物们，和附近的小鬼头奋战！我们把防乌鸦的防鸟网事先张在水田周围，实施防御空中敌人的对策。多亏如此总算安全……但真正的敌人另有其人。首先是『附近的小鬼头』。那是将小鸭故到水田时，眼尖地立刻「田里有什么可爱的东西耶！」并蜂拥而至「我要摸摸看！」，小朋友才有的蛮力拉扯，使得小鸭一下子就死了。然后是『狗』。而且还不是野狗。是会在我们学校散步区溜的狗，附近的邻居山下先生所养的约翰。狗这种动物彷佛一看到鸭子就会重拾失去的野性，之前乖巧地摇尾巴的小狗发现鸭子后，便突然咧牙吠叫地想要攻击，这样的状况层出不穷。其中一次，那只狗脱离饲主的手冲进田里。发展成攻击放养的鸭子的悲剧。于是十只鸭子中，有两只成为狗的牺牲品。若有警戒到这件事就能预防悲剧发生，我们深深感到后悔。尤其是看到良田同学唉声叹气的模样就觉得很可怜，对动物情感很深的良田同学并不怨恨攻击鸭子的狗，而是一直怪自己。不过，也不能一直消沉下去。而且也为了让死得可怜的鸭子没有白白牺牲，我们比之前更频繁地巡视水田，保护鸭子们不受外敌的攻击。顺带一提，我们判断出本来最担心的『猫』其实并无特别的威胁。因为猫不会进到水里。……总之，我们跨越种种困难才有如今的成绩，继难得沉浸在感慨中也不无道理。「唔，可是出现螯虾也不全然都是好事，因为它们会破坏水田啊！」「是这样吗？」「嗯，因为它们会咬伤稻子的根。用剪刀角剪断来吃。」我手摆出咔嚓昧嚓的动作解释说。「更过分的是螯虾会在田埂上开洞！所以会害水田漏水，才一个晚上就让水田的水流光的状况也发生了好几次！」「赘虾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晓得赘虾有学校没教的『害兽』这一面，继受到了打击。鼹鼠也像这样，令人惊呼「欸！？这个是害兽吗！？」的生物其实很多。默默听著我们谈话的林檎，用叉子戳我的脸颊。「喂。」「干么？」「赘虾是什么？」「「欸！？」」相较于受到冲击的我们，愣著表情的林擒继续问道；「既然有剪刀角的话，那就是螃蟹的同类啰？」「……林檎，你没看过赘虾吗……？」「没有。」城市孩子断然地说。哇……她竟然没见过赘虾，有点叫人无法相信。但说得也是，东京的正中央并没有水田或农业渠道，所以若不去水族馆的话可能也没机会亲眼看到赘虾。「那个……螯虾与其说是螃蟹，比较接近虾子的同类，身体是红色的而且有剪刀角。经常栖息在水田或池塘之类有泥巴的地方，我小时候经常去抓来玩。」「这么说也是耶。我们附近也有沼泽。小学时班上也有饲养赘虾。」出身千叶的继点头说。这话题似乎引发了林擒的兴趣，用叉子戳戳我的脸颊一边问。很痛啦！「要怎么抓呢？」「一般是直接用手抓，但也有很多人把鱿鱼或青蛙绑在树上用线垂下来钓螯虾。拉的力道很强应该很好玩吧？」「那么抓到了要怎么处理呢？」「欸？钓到后怎么处理啊——」「……吃掉吗？」「不能吃不能吃啦！你看，就跟独角仙一样养著玩的程度而已啦！」赘虾非常凶暴甚至会与同类互相残食，也曾跟朋友的赘虾打架过。它把对方的剪刀角剪断超可怕的！「不过我们乡下地方都称蝥虾是『虾蟹』，所以味道像螃蟹或虾子吧，不过还真没听过把赘虾拿来吃的事，对吧农？」『啊～～～～～～～～～～～～～～！！』「「嗄！」」农突然大叫，怎么了啊！？大家都吃惊地望著她。「好，要来收拾收拾了！好了，大家快去洗澡吧！？明天我们就去水田抓赘虾吧！？好吧？继！？」「啊……嗯嗯。好吧……就去抓吧……」「林擒儿太好了呢！可以看到螯虾了哦！？开心吧！？对吧！？」「欸……唔。」「那么得做明天的便当才行啰！我现在来去准备！啊！好忙好忙！要开始忙啰！」「「……」」目送著精神奕奕进到厨房的农，我们全都感到莫名其妙。……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于是到了隔天。总觉得是被农半强迫似的，大家决定去水田实际抓看看赘虾。「啊！有洞耶！在这里。」鸭子们悠哉游泳的水田一角，我的脚踏进泥巴里发现螯虾的洞穴。林檎表情有点吓到。「竟然挖出那么大的洞吗？」「嗯，螯虾是用剪刀角挖土，再用尾巴把土扒出来。深一点的洞穴深达六十公分哦。」「挖洞要做什么？」「进到洞里过冬哦。」螯虾养得好，可以活超过十年以上左右。一般可以活五！六年，所以生命力很强。一再进行蜕壳而逐渐变大。「这里头有蝥虾吗？」「我想应该有哦？唔……你看抓到了！」我把树枝插进洞穴里，赘虾马上就用剪刀角挟住树枝。夜行性的赘虾在白天是待在洞穴里，但有攻击入侵洞里的对象的习性。只要利用这个习性，即使没有饵也能像这样轻易抓到赘虾。「锵锵！这就是赘虾哦☆」我抓著好多只脚在蠕动的螯虾，亮给林檎看。「如何？很帅吧？」「……好恶心。」嗯。意料之中的反应。果然女孩子就会这么想吧？不过我倒觉得深红色的甲壳和大大的剪刀很帅气哦。「不过，这么轻易就发现蝥虾，表示里头数量很多吧？」不经意看到穿著V型的泳衣……应该说因为包著身体的布面积实在太少的关系吧，算了，总之穿泳衣的继望著田埂说。「说得也是啦。都是些田埂跟洞呢。」我也同意。然后——「哦耶！抓到了！！锵锵抓到啰！！」不知为何农干劲十足，发挥生活在乡下培养的捕获技能，一个接一个钓到赘虾。林檎用两只手指挟著蝥虾，也发生锐利的剪刀角划破继的泳衣之类的小意外，但大家开开心心地钓螯虾直到傍晚。然后农抓了两大桶的赘虾要拿去附近的河川里放生，并且说「那我顺路直接去打工啰！」感觉她走向和河川完全相反的方向……难道是新的打工吗？※异样是在两天后发生。「奇怪？为什么只有我的饭如此豪华？」那天的晚餐是用学校的鸡所生的蛋与大量的夏季蔬菜做的炒饭，加上青椒肉丝以及蛋花汤之类比较平凡的菜色——「好像是耶。总觉得耕作的炒饭料加得很多。」「……加了虾子呢。」林檎直率地指出来，如她所说，只有我的炒饭里加了一大堆虾子。「前、前一阵子小耕陪我去采买，所以免费替他加料啦！」做晚餐的农莫名紧张地说著藉口。这时林檎用力握拳。「这样的话下次我陪你！」「好的好的谢谢。这样的话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虾子！虾子！」农安抚著一直喊著虾子虾子的林檎，开始快速地分著青椒肉丝。虾子炒饭真是美味之极。那么，隔天。「今天是『天木丝』啊。」跟昨天一样，只有我的菜色多了一道。是天木丝。顺便解释天木丝就是炸虾的饭团，是名古屋的名产。这么特别的天木丝，只有我面前才有摆。「……好好吃的样子。」「咦？难道林擒没吃过天木丝吗？」林檎大力点头。眼神闪闪发亮地盯著天木丝。这里卖这东西很平常，但东京没有习惯吃这个吧?「那么就给你一个——」「不行！」啪！大力拍打餐桌大喊的是……农。大家吓得停下动作。农满脸通红地，「这、这是我特地为小耕做的！所以其他人不能吃！」说完后坐下来。面向仍在惊讶中的我们，农双手合十说。「来……来吧！不快吃会冷掉哦！？好！我要开动了！」※隔天、再隔天，农做的菜肴中只有我是特别的。虾子香菇炖饭、虾子焗烤饭、虾子烧卖、虾子海鲜义大利面以及剥壳的虾子沙拉……不知为何都是虾子料理。一开始时是「其他人都是同样的菜色，只有我加了虾子」，最近已经只有我是完全不一样的菜色。没错……只有我是特别的菜色……为什么农要这么做呢？盛夏热得难以入眠的夜里，我在卧房床上辗转难眠思考著原因。「果然是因为……爱吗……」我只想得到这个。看来那家伙对我抱著超乎青梅竹马以上的感情。「不过，呵呵……农这丫头也有可爱的地方嘛……」给喜欢的人多一点食物，简直像猴子般的爱情表现，如此直接的好意……我并不讨厌哦？我想著这种事时，「小耕……睡了吗？」门轻轻打开的声音，农进到房里。「还没，怎样？」我从床上坐起身说，农扭捏地扭动身体，一边说著来我房间的理由。「我……我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那个……」「……我知道哦。我知道农你要说什么。」「欸！？」农大吃一惊地看著我，「小、小耕……你发现了吗……？」「当然啊。」「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你发现了……」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果然是因为……味道吗？」「味道？」为何这时提到味道？……啊，是吗？加入了大量爱情的味道啊。「唔，吃起来的确比普通的虾子味道还浓，有点乾乾的。」「真、真的吗……乾乾的啊……」「可是非常好吃哦？该怎么说呢，具有强烈的……野性的力道。」「欸……野、野性的……」农发出大口吞口水的声音，「这、这样的话身体……果然会不舒服……吧？」「？？？」……她好奇怪哦。我从小时候就吃农做的料理，但身体从来没有不舒服过，农也不曾问过我这种事。「没有啊？我身体好得很哦？」「既、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发现呢！？」「这当然会发现吧？只有我的菜色老是加了虾子，那是因为农觉得我、觉得我很重要……」是个天大的误会。「……欸？难道不是因为农很重视我，才为我做特别的料理吗？用了大量的虾子。」「…………」那一瞬间，农脸上所有表情尽失。我很清楚那是什么表情。那是说谎时的表情。从以前农若想将不利于自己的状况唬弄过去时，常会摆出这个表情。也、也就是说——「农……农……？难道……那个虾子料理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之类的……不会吧……应该不会吧？」「最喜欢耕作了♥」「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答案是蝥虾。※「真的非常对不起……」五体投地道歉的农对大家说出的真相如下。和我一起采买家用品的那一天，农到超市的鞋店里发现到一双凉鞋。那是有点流行的女用凉鞋。农一度『因为太贵』而放弃，但她实在好想要那双鞋子。希望至少在夏天不要穿长靴而是可爱的凉鞋。可是没有钱……她烦恼著，这时发现钱包里有钱。那是大家的生活费。「不行……不能这样……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我说服自己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忍不住就花掉了。对不起……」农虽然买了心心念念的凉鞋，但之后又后悔又充满罪恶感，似乎没心情穿那双鞋。既然如此退还给店家就行了，但害怕被人发现她去退还鞋子，结果就一直收在房间里头。凉鞋只要藏起来就不会有人发现，但藏不住的是生活费。花光的部分既然无法立刻补上，就必须从哪里缩减才行。话虽如此，农所搜集的生活费是购买最低限度的必需品。洗洁剂或面纸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的费用不能缩减，想当然耳必然是伙食费了。然而，对生活在农业高中的我们来说，其实连伙食费也是省到最极限。几乎自给自足的日子中，有没有能够食用的东西呢……尤其是田地无法栽种的动物性蛋白质……农拚命地寻找，然后终于找到了。没错，就是螯虾。栖息于当今日本的蝥虾，几乎是从美国进口的食用蝥虾的后裔，主要来说就是美国赘虾。蝥虾在法国是高级食材，美国和台湾也有推出螯虾速食食品的速食店。农从电视上瞭解到这件事。于是当继说出「水田里出现蝥虾」的那一瞬间——那家伙心中就萌生出这可怕的犯罪计昼。「……我突然想到的。以前在电视上曾看过艺人吃赘虾来省下伙食费的节目……所以想这方法是不是能行得通呢……」「所以你才那么热情怂恿大家抓蝥虾吗？」继问，农沮丧地点点头。「……我很擅长抓赘虾，而且田里的数量也很多。」农假装将两大桶的蝥虾放回河川，其实是带回宿舍。然后在水桶里养了几天，等到螯虾把沙都吐光后，再用大锅煮熟后剥掉虾壳冷冻起来保存，再慢慢混在菜肴里使用……事情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无农药的水田里也有很多生物栖息，吃下肚里也很安全。」听完事情始末后的继，似乎幸灾乐祸地说。「唔，不知赘虾好还是蚯蚓好，但蚯蚓不会吐沙比较棘手吧……」你这家伙竟然在想那么可怕的事啊！？「不过，虽然这么说，附近也有使用农药的水田吧？也会有寄生虫的问题，如果对人体造成不良影响可就糟了嘛！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就稍微用耕作实验了一下。」「原来如此。所以木下想吃耕作的天木丝时你才会阻止她啊？」「没错没错。对不起哦林檎儿。下次我会炸安全的天木丝给你吃的。」「好♥」「太好了木下！」这样就解决一件事似的，继摸摸林擒的头说。暇喂喂喂！「等一下各位！怎么一副原谅她的感觉！？」我可不能接受哦！？「这家伙不仅花掉伙食费，还用他人的肉体做人体实验哦！？这是犯罪啊犯罪！要把她撕成两半交给警察和保健所才对吧！？」「又没关系。农已经充分受到报应了，凉鞋明天再退还回去就行了。更何况她诚实地招出了一切还乖乖道歉，原谅她不就好了？对吧，木下？」「耕作……心胸太狭窄啰？」欸！？为什么我变成坏人了呢！？「因、因为是螯虾哦！？竟然让我吃那么恶心的东西啊！？一般来说都会生气吧！？气得冒烟啊！」「我倒是很想吃看看呢。抓到的蝥虾处理上也是个问题，食用赘虾的文化在日本若也能生根下来，也能检讨蝥虾的养殖来做为农家的新事业。不过当然是以安全为前提。」「我也想吃赘虾。」连林檎都这么说！？「哦，是吗？其实石川县有养殖蝥虾供人食用的地方……又正逢暑假，下次大家一起去看看吧？」「「去看看吧♥」」「等一下啊啊啊啊啊！！」不理会我已开始计画夏季旅行的这个发展，我卯足全力抗议。竟然要付钱去吃蝥虾，你们脑子有洞吗！？「那么想吃，在学校的水田里抓来吃不就好了！就吃跟我吃到的一样的赘虾啊！」「「那有点……」」「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人工养殖的赘虾就可以吃，栖息在这附近的就不会想吃吧！？我也一样啊！？农唬弄似地展颜一笑，「还不赖，连耕作都说『好好吃好好吃』，吃得很开心呢。」「所以反而令人火大啊混帐！！」而且你口气别那么嚣张啦！「啊，可是那个。」「……什么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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