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初夜与最后五天第六章末日前夕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想着人何时会对自己产生自信。产生足以认为自己有资格活下去的自信。产生足以认为有资格得到肯定的自信。或是认为自己脑筋好、实力强、有价值等。「……还有像是说自己是天才之类的。」月光一脸自嘲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笑了笑。今天是九月二十八日。是世界末日的前一天。都已经到了这一天……「……」月光到头来还是无能为力。他在学生会的伙伴们面前虚张声势,说只要自己这个天才出手,要搞定〈预言〉是轻而易举，到头来却是这副德行。离末日毁灭已经没剩多少时间，唯一有进展的却是校庆的准备工作——「……这是哪门子的天才？」月光对此也只能苦笑。这时有个声音对他说：「哥哥，最后期限就快到了……」是跟他一模一样的嗓音。是弟弟红日向的嗓音。附带一提，月光现在待在自己家的围墙前面。他转头看向日向。看到弟弟露出一贯的优雅微笑注视着他。弟弟背后有火红的夕阳慢慢西沉，让他感受到末日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日向说：「……哥哥，感觉你好像在等我啊。」月光回答：「因为我就是在等你。」「你知道我会来？」「对。」「你在〈预言〉里看到了？」月光嘴角上扬，笑着说：「笨弟弟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啊哈哈，你是在<预言>里看到的吧。」日向说着笑了笑。实际上他是从长年研究过〈预言〉的丝克拉德口中听到的。听到就在今天，这一天。就在此时此地——弟弟会来让哥哥吃掉。日向看着月光，又转而望向月光背后那栋非常平凡的独栋住宅。「……这房子，一点都没变啊。」月光听了便问：「是吗？」「嗯。」「可是，爸妈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毕竟都过了十年了。」「嗯。」「记得哥哥是被叔叔收养了？」「没错。」「叔叔还好吗？」月光耸耸肩回答：「谁知道呢。最近我没见到他。」「这样啊。」「要不要先进来再说？」日向看着月光说：「……是要庆祝我们兄弟阔别多年后一起待在家里？就在这个我把爸妈献给恶魔当活祭品的家里？」但月光没理会日向这番话，转身背对他，走向玄关。日向在他背后说：「……算了，没关系啦。至少可以泡个茶给我喝吗？」「喝可乐行吗？」「也太偷懒了=」日向笑了笑。月光打开玄关的门，走了进去。日向也跟着进去。两人在玄关脱掉鞋子。这让月光忽然想起……想起以前他们两人一起在外面玩累了回到家时的情形。想起他们脱掉鞋子后到处乱丢，被妈妈碎念鞋子要放好、快去洗手等的情形。想起他们两人一起吃点心的情形。想起日向很孩子气，喜欢把布丁配着牛奶吃。不过这也难怪，当时他们真的还只是小孩。「……」月光想起这些趣事，转身看了日向一眼。「干嘛？」日向这么问，月光便笑着回答：「没有，没什么。」「你这是怎样啦？」「没怎样。你先坐下再说吧。」日向听了后问：「要坐哪？客厅？厨房？」「太麻烦了，就厨房吧。」「也太偷懒了。」日向说着又笑了笑。月光走进厨房。日向也跟着进去，一边觉得稀奇——又或者是有点怀念地四处张望，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从小日向每次都坐这个位子。日向坐的位子是在厨房入口前面，月光则坐靠里面的位子，父母坐在他们对面。他们四个人的位子上吃饭。不知道日向是还记得或者是无意识挑的，只见他在自己以前的座位上坐下。月光确认他坐的位子后，打开冰箱。冰箱里放了很多可乐，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美雷买回来的果冻或布丁等零食。另外还有牛奶。月光拿出一罐可乐，接着又拿出布丁与牛奶。日向发现了便说：「噢，这是什么啊？」月光转过身说：「你以前不是喜欢这样吃吗？」「啊哈哈，你还记得啊？我小时候的确是喜欢啦。」「现在讨厌吗？」「不，我吃。谢谢你。」日向这么回答了。月光把盒装牛奶、杯子、布丁与汤匙放到弟弟面前。日向貌似觉得稀奇，低头看着这些东西，然后把牛奶倒进杯子，打开布丁。吃了一口。他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嗯，好吃。」他嘴上这么说，但照理说这小子已经没有味觉了。因为这个笨蛋弟弟几乎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献给了恶魔。但月光什么都不再说。他打开可乐，喝了一口。碳酸饮料流过喉咙。日向见状说道：「……哥哥从小就爱装大人，喜欢喝碳酸饮料啊。」「只是你太幼稚，不敢喝啊。」「啊哈哈，你明明就是为了装出一副哥哥样才喝的吧？我知道哥哥一直偷偷抱怨好呛。」「哼，我和你不一样，我很成熟。」「哈哈。」日向又开心地笑了。他吃了一口布丁，喝了一口牛奶。月光坐在日向斜对面的座位。这是以前他们父亲坐的座位。月光又喝了一口可乐。他觉得血糖上升，脑子也灵活了些。只是就算脑子变灵活，也并非就此能想出拯救这个世界的对策。日向开口了：「可是就算这样缅怀过往……」「也拯救不了任何东西？」「嗯。所以，可以请哥哥把我吃了吗？我看着哥哥这几天的活动，也没能完成什么新奇的事情吧？」月光回答：「哼，只是你太无能，所以看不出来……」但日向打断他：「别扯开话题啦。哥哥根本无能为力，而且我看哥哥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状况吧？」「这话怎么说？」日向看着月光回答：「〈军方〉根本没垮台。黑守至今仍然掌握〈军方〉，还把〈教会〉与登培隆·克劳利都纳入麾下，却还利用哥哥。」月光听了眯起眼睛。如果日向刚刚这番话是真的，那事态就严重得足以改变所有状况。不过即使状况改变，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或许也可以说这些都微不足道。毕竟世界在明天就会结束。事到如今，即使〈军方〉并未垮台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月光有些惊讶。但他更在意的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月光这么问了。日向回答：「几天前吧。」「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了，你就能怎么样吗？」「不能。」「那我就不用说。」「是黑守要你别说的？」「……」「或是他说为了阻止预言，他会帮忙让你被我吃掉？」这句话让弟弟有了反应。「……对，没错。」「然后你就当真，听黑守的话？」日向转着用来吃布丁的汤匙回答：「我不是当真，也没真的听他的话。不过……我觉得这样比较有效率，毕竟要是放着不管，哥哥就不肯把我吃了。」「所以你是因为跟黑守利害关系一致，才瞒着我不说？」「嗯，对。」「……你这个笨蛋。」月光说着又喝了一口可乐。他一边喝一边感觉到四周充满了杀气。感觉得出八成是〈军方〉派来的士兵，已经把这个家团团围住。想必这些士兵是黑守为了帮助日向让月光吃掉而派来的。月光问了：「黑守也在外面吗？」日向点点头。「嗯，对不起喔，哥哥。」「你是个笨蛋。」「嗯。」「你果然比我笨。」「嗯。所以，我才要请哥哥吃我……」但月光没让他把话说完。「所以你这个又笨又懦弱的小子，只要乖乖让我保护，吃你的布丁就好！」月光这么大吼。然后隔着餐桌探出上半身，揪住日向的头发。弟弟也不抵抗，看着他说：「……哥哥最后要揍我一拳也行。」他说出这样的傻话，但月光没理他。「开门！」这一瞬间，事先准备好的〈路径〉开启。厨房的餐桌正下方开出一道次元裂缝。月光用力抓着日向的头发不放。「我们快跑。」弟弟回答：「……这个转折，我也已经看过了。」「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月光已经抓着他跳进次元裂缝。他们当然是掉到了学生会室。〈路径〉一定会通往学生会室。他们以像是摔落的姿势跳进学生会室。结果黑守就等在学生会室里。他张开双手，以愚弄人的态度笑着说：「嗨，学生会长红月光，我久候多时了。」这时日向也伸出手，抓住月光的手臂。「对不起喔，哥哥。已经没有时间了……」弟弟说着以普通人根本无法挣脱的力道抓住月光的手。但月光没放在心上，说了声：「关门。」背后的〈路径〉应声关上。这样一来，黑守派出的士兵就没办法过来了。然而……「你的退路也跟着没了呢。」黑守笑着这么说。月光回答：「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跑。」「是喔？那你是已经认命了吗？」月光回答：「如果走到这一步会死心，我早在五岁输给日向的时候就死心了。」「那么，你这种态度是怎么回事？」「我要在这里揍你一顿，也揍日向一顿。然后让你们见识，我跟你们格局不一样。」「哈哈，是吗？那还真令人期待。可是事情不会变成那样。」「是吗？」「是啊，就是这样。你应该听令弟说过了吧？到头来你终究跳不出我的手掌心……」但月光抢先说：「〈军方〉还在，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是吗？」「没错。」「可是你有什么计划？对〈预言〉无能为力的你，到底在进行什么计划？」「当然是拯救世界的计画。」「哼,你这是在骗人吧。就凭你,根本无能为力。」「这句话轮不到你来说……」但月光又打断他：「回答我的问题。让我吃掉日向，谁会有好处？就算我吃掉日向，〈预言〉也不会停下来。但你却拚命想让我吃掉他，这到底……」这时黑守有了反应。「你这小鬼很啰唆。」他说着冲上前来。这一下让月光全都懂了。看样子这家伙是站在〈月亮外侧的神〉那一边——「竟然站在敌人那边。喂，日向，放开我。我要打垮黑守。」但日向并没放开月光的手。他搞不清楚该怎么做才对，一头雾水。「可是……」他还在犹豫。黑守抓住月光的脖子，接着……「来，吃了你弟……」黑守这么说了。他的手发光，有东西就要进入月光体内。但月光不予理会，看着弟弟说：「喂，日向，你给我适可而止。我们是〈天魔〉的乌鸦，置身在〈预言〉之外。」「……」「我们只是在〈预言〉里被误导，以为非绝望不可，其实我们身在〈预言〉之外。」「……」「所以他们才会怕我们，拚命想让我和你自相残杀，藉此毁了我们。可是，我们有办法毁掉〈预言>。相信我。」「少废话，给我闭嘴。」黑守说话了。黑守手上的光钻进月光体内，试图抽出里面的某种东西。但月光仍不管他。「日向，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让你看到希望！」他又吼了一次。这一瞬间，日向手上的力道放松了。黑守见状笑了笑。「已经，太迟了。」他这么说了。然而月光抬头看着黑守说：「如果是二流也许已经太迟，但我是一流的。」他举起日向放开的右手臂。然后下令：「……我召唤安度的米蕾。」月光脚下的影子应声伸长，又突然发出金色的光芒，随即开始带着雷电，一名少女从中跳了出来。「喝！」美雷全身披着闪电，喊了这种像是古早变身英雄登场时会喊的台词跳了出来。然后她看向月光。看着被黑守抓住脖子的月光。「哇哇哇，不要欺负月光！」美雷这么大喊。黑守回过头来=「哼，你以为区区雷魔就奈何得了我……」但月光说了：「美雷，杀了他，他是敌人。」「咦？要、要杀……」「少废话，先用力踹他一脚再说。不然被杀的人就会是我。」「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敢伤害月光的家伙，都给我消失啊啊啊啊啊啊！」「这、这丫头的力量怎么会……」他说到这里，连脑袋都蒸发了。黑守失去上半身的半边，整个人无力地歪向一旁。月光又说了：「再踢他一脚。」「好啊！」美雷一转身，以回旋踢的方式抬起另一只脚。黑守那少了上半身的身体有了反应，往后跳开。他跳开的同时，上半身就像雾气似的一晃，随即复活。黑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继承雷之力（因陀罗）的美雷小姐力量竟然这么强大……可是，就凭这点程度，也对抗不了〈军方〉。」学生会室的门开了。不知不觉间，门外已经站着一群士兵。一群〈军方〉强化过的士兵。一群眼神空洞的傀儡。还看得到站在这群士兵最前面的，就是安娜与璃依音。月光看着这样的光景。「……」看着自己以前答应过要保护的两名女子,在他不知不觉间被敌人吸收……看着她们失去意识，遭人改造……「……啊啊，这样啊？到头来，我今天又刷新了没有实力的杂碎历史吗……」月光以阴郁而低沉的声音这么说。接着脑中又浮现出先前想的事。人何时会对自己产生自信？产生足以认为自己有资格活下去的自信。产生足以认为有资格得到肯定的自信。或是认为自己脑筋好、实力强、有价值等。「……我果然是个杂碎。」月光看着安娜与璃依音，一脸自嘲的表情这么说了。接着他转头望向弟弟。「……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会死心。实力不足又怎样？如果因为办不到就死心，我早就非自杀不可了。就算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我会再努力。」他说出这种简直像是小孩说的话。但弟弟并没有嘲笑他，就只是看着他。月光继续对弟弟说：「我没生为天才？没生得够强？没生为能让弟弟自豪的哥哥？所以我就该去死吗？我就应该放弃，不再前进吗？开什么玩笑。想也知道就算今天不行，明天也许就不一样了啊。」这时美雷说话了：「等等等等，那、那是小璃！怎么办！」月光回答了。他举起左手。「……我召唤『苍蝇王（别西卜·路哈斯）』。」这一瞬间，一只苍蝇被召唤到他的指尖。这只苍蝇说：「哇～～好棒……我有多久没来到人间啦？」就在说话的同时，这只苍蝇化身为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他有一头深蓝色长发，以及一对同样是深蓝色的锐利眼眸。尽管目光锐利，他的表情却很平静。他带着有点像在发呆的表情，看着学生会室外头。「哇～～哇～～有好多人类，有好多女孩子。我们的新魔界之王呀，相信您一定还记得您答应过我，可以让这些女孩子怀苍蝇的孩子吧？」别西卜这么问了，于是月光回答他：「我没答应过这种事，不过，你别让其他人进来这里。」「咦咦？」「不过，你可以对正前方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动手。」别西卜听了，看了黑守一眼。「……男的我就……」他不满地说着，让身体化为一阵烟雾。这烟雾其实是由一只只的苍蝇所组成。这些苍蝇飞出学生会室，让安娜等人进不来。黑守见状看向外头。「……苍蝇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种怪物会变成你的部下……要把那种怪物叫到现实世界，有多少人类的灵魂都不够啊。你到底出卖了什么，才把那个怪物叫到这里？」月光回答：「什么都没卖。这些恶魔全都是耗损自己的灵魂，为了替我服务而来……」他又举起右手。「我召唤安度的丝克拉德。」刹那间，黑守身旁开出了一个洞。丝克拉德现身，抓住黑守的脖子。「唔！」黑守皱起眉头。丝克拉德笑了。「嗨，疯掉的人类小弟弟。管你是〈军方〉还是什么,你们这些下等人类游戏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可恶！」丝克拉德扯断了黑守的脖子。然而黑守仍然没死。他的性命有些令人难以捉摸，就是杀不了他。他的上半身消失，接着又复活。月光见状拔出腰间的剑。黑守朝他瞥了一眼，然后说：「……看这样子，我还是走为上策。」月光听了便对黑守说：「我不会让你给跑了。」「哈晗，就凭你的动作，怎么逮得到我……」月光不理他，往前踏出脚步。他在脚上产生雷电，踏出脚步。黑守似乎并未料到他会有这种速度，瞬间反应不过来。黑守又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剑刺进黑守胸口。「凶剑，封住他的力量。」月光这么下令。凶剑发出黑色阴暗的光芒．黑暗转移到黑守身上。黑守看着他说：「愚蠢。就算你这么做，〈预言〉也不会改变。」月光回答：「是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拚命？」「……」「为什么这么害怕？」「……」「你怕的是〈预言〉？还是有别的理由？」「……」「算了，你不回答也没关系。这次我真的要了〈军方>,然后我会毁掉〈预言〉。」黑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凶剑完全将黑守封死，连他的意识也夺走了。月光确定黑守没有反应后,收起了剑。黑守瘫倒在地。「……很好。」月光先点点头，这才转过身来。现在学生会室里有美雷、丝克拉德，以及他的弟弟。弟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魔界的王？你是怎么订下这种契约的？」于是月光回答：「……我生来就是天才。」「哈哈。」「好了，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是那个要我吃掉你的白痴话题。」日向露出苦笑。「哥哥不肯吃我，不是吗？」月光耸耸肩回答：「你都没听我说话吗？我感觉不出吃掉你有什么意义。」「……这是因为乌鸦相残这件事本身，疑似是别人的计划？」「没错」「也就是说，我被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对。」日向又笑了。那是一种像是开心又像自嘲的笑容。「……然后我吓得发抖，被耍得团团转，最后还把父母都献出当活祭品？」「对。可是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孩。这也没办法。」「哈、哈哈，没办法？事情可不是这么一句话就能带过……」伤，还是愤怒？日向说了：「……哥哥，我……」但月光还是不让他说下去。「……你比我无能，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我却没能注意到你的苦恼，要怪就该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过，我可不打算负责。当时我也是个小孩，就算你怪我，我也不会道歉。所以．你也不要怪你自己。」「……」「好了，那我们该谈谈未来了。不管是我还是你，都已经不是小孩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总不会又要发着抖说〈预言〉好可怕，又要逃避了吧？」日向听了便露出厌烦到了极点的表情看着他。「……可恶，哥哥还是让我……」「比不上，不是吗？」月光笑着这么说，日向也笑着回答：「是让我觉得烦死了……」「哈哈，有一个太有能力的哥哥，难免会自卑，实在也很辛苦啊。」「你可以闭嘴了。」日向说着又笑了。不过看样子，总算可以摆脱自己非得让哥哥吃掉不可的盲信了。然而，一切尚未改变。反正到了明天，世界就会毁灭。不管现在吃不吃日向，到头来都没有任何差异。丝克拉德抓着黑守的身体说：「……喂，安度家的女婿。」「不要这样叫我。」「啊哈，总之没时间了，我们别再拖拖拉拉，进行下一步吧。」「下一步？」丝克拉德举起右手回答：「由你下令，把魔界的恶魔全都召唤到这个世界。」美雷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月光看着她问道：「怎么？你想征服人类世界吗？」丝克拉德笑着回答：「这也挺有意思的，可是我对明天就会毁灭的世界实在没兴趣耶。」「魔界也会毁灭就是了。」「所以我们才应该为了阻止末日而努力啊。好了，就请你准许恶魔来到人界，然后我们就会一口气打垮全世界的〈军方〉势力。他们的主力主要布署在德国、意大利和日本啊，我们得对这些地方展开总攻击才行。」月光点点头说：「我准。所有恶魔都过来人界。」这一瞬间，学生会室变暗了。不，实际的变化发生在学生会室外面——傍晚太阳下山后染成火红色的天空，立刻变得黑压压一片。夜晚瞬间就来临了。但并不是真的夜晚。是无数恶魔掩盖天空，遮住了阳光——月光从窗户抬头看着这些恶魔。「不要攻击人。」丝克拉德回答：「哎,我们尽量啦～～只是〈军方〉那些家伙毕竟也是人啊。」这时天空发出一阵闪光。被恶魔挤得密密麻麻的天空开出一个洞．血红的夕阳探出头来。是人类对这群恶魔展开了攻击。他们发射了隆基弩斯闪光。接着……「……哈、哈哈，好厉害。光是刚刚那一下，就有多达几千只恶魔被杀了……这样你还要我们别杀人？」丝克拉德一脸阴沉的表情笑了。月光回答：「……没错，我也要把〈军方〉收编进来。但你们要适度让他们震慑，他们才会投降。」「那样的话，多少总会有些牺牲……」「不准。这是命令。」丝克拉德听了便瞪着他说：「……受不了，我们家女婿就会强人所难。如果你不是美雷的老公，我真的会……」她一口气逼近过来，脸几乎已经和月光碰在一起了。丝克拉德就在这种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来的气，近得几乎可以接吻的距离，开口这么说了。「……人类，如果你不是我自家人，我早就宰了你。」月光瞪了回去。「恶魔，少废话了，快去。听我的命令。」本以为丝克拉德会怒目而视，没想到她突然一改态度，十分开心地笑着看向美雷。「米蕾挑上的男人，真～～的很有意思。真不愧是我女儿,很有眼光！」她这么说了。美雷听了后莫名地开心起来。「嘻嘻。我就说月光很帅吧！」她说着笑了笑。而日向莫名半眯着眼看着他们说：「……呃～～嗯，我哄女人的功力和哥哥比，可真是望尘莫及……」「你闭嘴。」月光这么说了。这时丝克拉德破窗而出，加入在学校上空展开的战争。运动场上跑来一群注意到异状的学生，他们好奇地仰望着这太不寻常的光景。而月光必须在出现牺牲者之前加以处理。所以月光问了：「美雷，你有办法在学校架设结界吗？」美雷回答：「呃，嗯，那个，结界是什么？」「是我不好，不该问笨蛋。」「我才不是笨蛋啦啊啊啊啊啊！」月光不理会美雷，迳自说道：「别西卜，你还在吗……？」接着学生会室的门应声开启。刚刚还待在学生会室外面的〈军方〉士兵已经不见踪影。而别西卜回到学生会室里头。他一手抱着一名昏过去的女学生，另一手抱着一名女保健老师。月光见状问道：「你这是怎样？」「这个？这是我的点心。」「小心我宰了你。」「啊哈哈，好可怕喔。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他将两名女子放到地上，然后笑嘻嘻地说：「那么，有什么事？」「在这间学校架设结界，别被外面的战斗波及……」「嗯～～?」别西卜往外一看，接着说：「是没关系啦，可是这有意义吗？这是〈军方〉和恶魔的战斗吧？只要打上一个小时，我看地上有一半都会消灭……」然而月光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我只要一分钟就让这场战斗结束。所以在这之前，你要保住这间学校。别西卜看了月光一眼。「喔喔？那我就拜见拜见您的手腕……」「别拜见了，快点动手。」「遵命～～」别西卜说着从窗户跳了出去。日向问道：「你要打电话给〈军方〉？」「对。你有带手机吗？」「是有带哥哥给我的那只。」「拍一张黑守的照片，然后传给电话簿里写着〈军方〉的那个号码」月光命令完，电话正好接通。是那个每次都负责接他电话的女子。月光对她说：「是我。」『月光同学……这是……』「闭上嘴听我说。把我的话还有收到的简讯照片都传给高层。」『请问……』「空中的恶魔是我的部下。叫他们停止攻击，不然我会把你们杀得一干二净=」。电话另一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呃～～呃～～嗯～～有接通吗？接通了？明明就已经接通了嘛。呃，月光同学，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说你打倒了黑守老弟？』这嗓音月光很熟悉。是这间学校的校长。这间学校的校长知道有关〈军方〉的事，但他应该不知道太多重要的情报，比较接近一般人才对。「……原来你是〈军方〉的干部？」月光这么一问，校长就回答：『哪里哪里。本来依我的阶级，这时根本轮不到我出场。从上面数来大概只能排第七吧。』「也够高了吧。」『可是这种时候该出场的应该是第二把交椅吧？应该是由仅次于黑守老弟的人出面，不是吗？可是很不巧，排名比我高的都已经被恶魔杀了。』月光听了后抬头看看夭空。「那娘儿们……」他抬头看着丝克拉德。但校长却说：『不不不，我说的恶魔，是指我使唤的恶魔。』「啥？」『本来位阶比我高的，都是黑守派的人。然后黑守老弟一输给你，他们就想对学校发射隆基弩斯闪光，我才急忙杀了他们……』「所以你是说，你不是黑守派的人？」『嗯。有个姓新座的老弟是个很有能力的魔法师，我就是属于他的派系……只是怎么说呢？追随他实在不是一条可以飞黄腾达的路啊。新座老弟两三下就被黑守老弟杀了。』「……」『所以后来我一直过得很郁郁寡欢，头都快秃了。』月光想起了校长那顶早就被全校学生看出来的假发。「不，你的头老早就……」但校长立刻插话：『这些不重要。哎呀呀，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又走上飞黄腾达的路啊。所以，月光同学，你要怎么做？难得我靠递补上位的方式成了整个组织的第一把交椅，我可不能接受明天世界就要毁灭。我会支持你的。』月光听了便说：「你马上叫〈军方〉的人停止攻击恶魔，然后叫主力部队全都到宫阪高中集合。」『好，我知道了。』校长答应得很干脆。月光又说：「还有，跟〈预言>有关的情报……」『不，我的情报没有你多……』「少废话，给我就对了。」然而，校长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刚派人带情报过去。可是我想，看这些情报是浪费时间，所以可以把黑守交给我吗？』月光低头看了看被他用凶剑封住而失去意识的黑守。「……你要抽出黑守知道的情报？」『毕竟他把情报私有化得很严重啊。』这时日向从旁说道：「你说私有化，但听说〈军方〉本来就是黑守创办的组织啊。」月光看向弟弟说：「你用魔法偷听我讲电话？」日向笑着说：「这样不是可以节省时间吗？而且我想哥哥应该没空在意这种小事了，毕竟太阳都下山了。而到了明天，世界就会毁灭。」月光听到这句话，再度望向窗外。天空很暗。从几乎填满整片天空的恶魔缝隙间，已经不见夕阳。看样子战斗似乎已经停了。〈军方〉停止了攻击。月光确定停战后,对校长说：「听说〈军方〉是黑守创办的组织吧？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要跟黑守争权斗势，可真是个小丑。」校长听了后笑着说：『不不不，毕竟〈军方〉也变很强大了。黑守老弟很傲慢，对别人没兴趣，已经有很多势力都骗过他的耳目，变得相当壮大了。』「是吗？那么，这些家伙有掌握到足以对抗〈预言〉的情报？」『……哎，多少啦……只要没有这种一旦违逆黑守老弟就会马上死掉的诅咒，原本有些事情是做得到的。』「喔？那现在这诅咒没了吗？」『至少是停住了。大概是你让这些诅咒停下来的。』「……毕竟我封住了黑守的一切。」『有一件事，我非得趁现在还能违逆黑守老弟的时候告诉你不可。』「什么事？」校长沉默了一下，像是在酝酿些什么。『……黑守老弟他一直都在背叛这个世界。而他订契约的对象……………………啊！』校长的话只说到这里。手机发出杂音。『啊啊，可恶！赛托希……』可以听见校长在呼喊，但他的声音离手机有一段距离，声响也听不太清楚。显然是有人来搅「喂！校长！你怎么了！」尽管月光这么问，校长却没回答。只听得见沙沙作响的杂音。电波受到干扰，让他听不见说话的声音。但他听得出校长在呼喊。听得出校长在拚命呼喊。但杂音让他听不清楚内容。『月…………铁……大……』根本听不清楚。『……敌人在……离你……最……近……』完全听不清楚。听得见的只有沙沙作响的杂音。「喂！」月光又吼了一声。结果杂音突然消失。接着听见的,是校长平静的说话声。『啊啊，没问题了。对不起喔，月光同学。所以，我们刚刚讲到哪里了？』「怎么回事？刚刚到底出了什么事？」『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啥？」『那么，刚刚说的事，总之我们先见一面再说吧。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月光听到校长刚才明明有一件事想说，却突然不说了——「……你是谁？」『咦？我是校长啊？』「……闭嘴。你到底是谁？你把校长怎么了？」『啊哈，哪有什么怎么了，我就是校长啊～～啊～～啊～～啊～～卡维拉列路纳列利啊埃埃埃埃维埃埃埃埃埃埃～～』手机另一头的人开始说出一段奇怪的话。就在这段话即将被月光听进耳里之际……「哥哥，这是诅咒！」日向打掉了手机。手机掉在地上，地板应声染成一片漆黑。地上开出一个洞，洞里伸出一只同样是黑色的手。这只手抓住了黑守,顺势就要将他拉走——「啧！别让黑守给跑了！」月光大吼一声。日向与美雷都有了反应，但已经来不及了。月光拿凶剑猛力刺向洞口。但这时抢走黑守的洞口已经消失，剑尖只刺在地板上。「可恶！」月光忿忿地咒骂一声。这时日向说话了。他蹲下来摸着黑守消失的地板说：「还来得及。这间学校的校长人在哪里？我去追。」月光仔细思量。。但黑守所受的束缚应该已经被人解除。那么〈军方〉又会与月光为敌。不做任何准备就闯进〈军方〉，无异于自己送上门找死。然而日向说了：「哥哥，你先把〈路径〉接到这间学校地下的〈军方〉设施，我去找他们。」「呃，可是……」「没时间了，我们得在他们解开黑守的束缚之前行动。」「可是，〈军方〉有可能已经回到黑守的掌握之中，去了会被杀……」日向不让他说完，大吼着：「这不重要！就算我不被他们杀掉，今天我本来也打算让哥哥吃了！那么不管我是不是会被〈军方〉杀了，这根本就不重要吧！可是，如果还来得及……如果马上行动就能迎接新的明天，我们不就应该永不放弃地前进吗！」之前那么绝望，怕得不敢往前进的日向说出这样一番话。月光笑了笑。接着举起手。「你说得对。开门。」他对〈路径〉下令。于是接通了这间学校的地下。接通了〈军方〉的中枢。月光看着另一头的景象。「……好，我们一起……」月光才说到一半，日向便用力推了他的胸口。「美雷妹妹。」他叫美雷时还加了妹妹二字。「咦？」美雷惊讶地抬起头。日向对她说：「……谢谢你喜欢上我哥哥。我想，哥哥就是因为有你在才能这么坚强。」「……咦？咦？」「可是既然喜欢他，就得紧紧抱住他，不能放手。因为哥哥现在一旦走过这个〈路径〉，多半就会没命。」「等等……」「所以在我离开之前，你要紧紧抱住我哥哥，保护好他。」日向对美雷如此下令。「呃，那个……」「快点！」美雷听了便抓住月光的手=日向通过〈路径〉。然后在〈路径〉的另一头大喊：「好，黑守在这里！」月光听了也想跟过去，但日向说了：「啊啊，不行。哥哥，来不及了，关上〈路径>……」「开什么玩笑！」月光大吼,顺势挺剑就要冲向〈路径>。但日向说了：「美雷！保护我哥哥！」「啊呜……」这一瞬间，月光的手臂被紧紧抓住。身体也被拉住。「美雷，放开我！」月光大吼。但美雷不放手。学校运动场上空开始响起一声又一声的轰然巨响。恶魔与〈军方〉的战斗理应已经结束，但又有好几发隆基弩斯闪光射过来，接连消灭了大量恶魔。想必是黑守的封印已经解开，〈军方〉恢复了正常运作。情况一口气恶化了。同时就在月光眼前……「哥哥，关上〈路径〉！」一只魔女轻飘飘地出现在这么呼喊的日向身旁。月光对这个魔女很熟悉。她有一头发出七彩光芒的粉红色头发。一对深红色的眼睛。唇间露出小小的尖牙。是赛托希梅亚。而希梅亚身旁又出现一张熟面孔。是学生会委员当中的伙伴之一。一个身穿宫阪高中制服，手臂上别着学生会臂章的伙伴。「……大兔。」月光喊了他的名字，他便朝月光看了一眼。他看着月光的同时，还用手掌十分用力地按住日向的脸。他似乎在吸收某种力量，让日向的身体不断痉挛。接着大兔说：「啊啊，〈乌鸦〉分开吃果然有毒啊……害我的计划有点乱了啦。」大兔朝月光瞪了一眼。月光立刻看出他已经不是平常的大兔。表情没有人味。给人的感觉也少了那个笨蛋特有的善良。日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月光看着这样的景象，瞪大了双眼……「……」但这时美雷又用力抓住月光的手臂。「不可以，过去……」美雷在发抖。她发着抖看着大兔。想必美雷也已经看出他不是平常的大兔。月光对这个长成大兔模样的人物问道：「……你这家伙是谁？」这个人回答：「我是铁大兔。」「别开玩笑了，我不认识像你这样的家伙。」「奇怪，我们不是朋友吗？」「闭嘴。我不会原谅你，晚点我一定会杀了你。」「哈哈，只可惜在这之前，世界就会结束了。」「我不会让世界结束。」「是吗？」「没错。」「也好，那你就好好努力吧。可是在这之前,我要让你吃掉你弟弟的力……」「关门。」月光说了这句话。〈路径〉就此关上。他对日向——对弟弟见死不救，关上了〈路径〉。「月、月光……」美雷热泪盈眶，抬起头看着月光。「对、对不起喔……那个，我……不希望月光死掉……」但月光没让她说完。他挥开美雷的手臂，接着抓住她的手。「……不,多亏了你。要不是有你制止，一切早就结束了。」「……啊，呃。」「我们要先走人了。敌人已经知道我们在哪里，所幸敌人似乎还忌惮我们。」「嗯。可是，要走去哪……」就在这时，学生会室外传来脚步声。月光心想来的是敌人，摆出备战姿态。美雷也立刻有了反应。但进来的人是泉、赛尔裘与哈斯格。「……是你们啊？」月光这么说了，于是由泉回答。她慌张地说：「没错～～月光大少爷好久不见啦～～哎呀呀，该怎么说，真不愧是末日前夕呢，不得了的事接连发生。」她抬头望向窗外。恶魔与人类之间的战斗，让天空闪烁得像白天一样光亮。但他们已经没时间悠哉地观赏了。月光正要开口说「我们得走人了」，哈斯格就说：「要走人对吧？好啊，赶快打开〈路径〉。」接着赛尔裘说:「根据〈预言〉，大兔再一分钟就会过来这里了。」月光看着他们两人。「你们为什么……」最后泉举起双手说：「这当然是因为红月光学生会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想毁了〈预言〉啊。不过，详细情形我们晚点再说，眼前还是先走人吧。然后等到了明天，我们再把敌人干掉！来，大家一起来啊啊啊啊啊——！」月光一瞬间陷入犹豫，不知该不该相信泉、赛尔裘与哈斯格等三人。他已经弄不清楚谁才是敌人了。这些家伙也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也可能已经被敌人洗脑——「咦？」泉转过头来看着月光。月光嘴角上扬，对她笑着说：「没事，我只是说有你们当我的伙伴，我很幸福。」赛尔裘、哈斯格与泉都看着他，惊讶得瞪大眼睛。「咦咦咦咦咦！我总觉得说这种话跟月光大少爷有够不搭……」「啰唆。没时间了，我们走。」月光打断她，接着望向学生会室的白色墙壁。「就由我们……由我们学生会的这些伙伴来拯救世界。开门！」他开启了〈路径〉。「好，我们走！快点快点！」泉说着钻过了〈路径〉。赛尔裘和哈斯格也钻了过去。美雷抬起头看着月光，于是月光催促她快点。接着美雷也钻过〈路径〉。最后月光穿过次元裂缝，到另一头时——「……」其余成员都在学生会室里到齐了。赛托希梅亚与铁大兔打开学生会室的门走了进来。月光回过头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两个以前曾是伙伴的人，然后再次……「……关门。」他一声令下，关闭了接通学生会室的〈路径〉。

第十二卷 初夜与最后五天 第六章 末日前夕

第十二卷初夜与最后五天第六章末日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