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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ShamaniC DawN 四章 阴阳寮

作者:字野耕平 字数:37958 更新:2024-02-23 09:21:36

<p>1</p><p>中午过后,忽然一阵天摇地动。</p><p>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的飞车丸猛然竖起狐狸耳朵,「什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p><p>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这地方喷出了凌乱的灵气——瘴气。飞车丸离开办公桌,飞扑似地打开窗户。</p><p>办公室在二楼,窗户面向中庭,可以看见斜对面的建筑物发生爆炸。爆炸的地点是第二实验大楼。窗户碎裂,玻璃飞散得到处都是,爆炸的烟雾把屋顶轰到了空中,简直像是空袭后的景象。</p><p>不过,这不是来自空中的炸弹攻击,是从建筑物内侧爆炸。间歇泉般的瘴气从实验大楼涌出溢向四周,那就是最好的证据。</p><p>「这是……?」</p><p>惨叫声此起彼落,不只是实验大楼内的人,就连中庭以及隔壁大楼也有许多人冲了出来,不知该往哪里逃。</p><p>——怎么会突然冒出这股瘴气?</p><p>尽管头脑为了眼前的事态而混乱,她很快就察觉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不是没有前兆,是被结界藏了起来。恐怕是实验大楼的结界内产生了瘴气,在结界崩毁的同时向外喷发。话虽如此,一般来说结界内不可能会产生瘴气。</p><p>也就是说……</p><p>飞车丸让身体探出窗户,定睛凝神注视著。从实验大楼逃出来的人群中,有道人影连滚带爬逃了出来,她看见后不禁吊起了柳眉。</p><p>那人是久辉,而且在他身边的也是常见的熟面孔。土御门家和仓桥家的门生、暗寺的实习生,还有相马分家的兄弟。这些人都是年轻又有实力,但是素行不良的问题人物。最近他们和仓桥家的继承人混在一起——正确来说是自称「久辉组」,把他拱为领袖来利用他,是耽于玩乐的一群人。</p><p>此时所有人都是脸色苍白,尖叫著如脱兔般四处窜逃。除了互相斥骂「笨蛋、蠢蛋、没脑子的家伙」,还可以听见他们彼此推卸责任,互骂著「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我早就反对」之类的声音。照这情形看来——这次同样——是他们搞的鬼。</p><p>「……这些只会闹事的家伙……!」</p><p>手指用力抓住窗框,不过现在得以收拾眼前的状况为第一优先。飞车丸翻过身,以单为轴心,双脚侧身并拢,从窗户一跃而出。</p><p>艳丽的长发在空中轻盈飘扬,军服的衣角如羽翼向外敞开。</p><p>飞车丸落地时,脚下有微弱的瘴气飘了过来。寮舍不只有咒术者,也有许多一般人。要是不立即祓除,恐怕会有人出现灵障。尽管已经管理不当了,但身为主人离开时的职务代理人,必须避免更严重的事态发生。</p><p>「是飞车丸!」</p><p>「副官来了!」</p><p>因为美貌的狐精登场,窜逃的寮生们——尤其是那些年轻人——无不欢声雷动。</p><p>另一方面,久辉组注意到飞车丸出现后,个个惊慌失措。</p><p>「惨了!是狐狸大姊!」</p><p>「真、真的耶,得救了!」</p><p>「笨蛋,要是让她知道真相,我们就没命了!」</p><p>「所以我才反对的啊!啊啊,我不想死啊!」</p><p>比起逼近的瘴气,他们似乎更害怕飞车丸,这种情形让她无法接受。</p><p>而且,「飞飞、飞车丸!」只有久辉没注意到其他同伙的反应,脸色苍白、泪眼汪汪地往飞车丸冲了过去。</p><p>飞车丸的神情无比凝重。</p><p>「久辉大人!您这次又闯了什么祸?」</p><p>「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做一点小实验——」</p><p>「你们到底做了什么?」</p><p>「夜光哥哥说过,灵气的偏离会导致灵体出现——所以我们在尝试用人工的方式,运用帝国术式制造百鬼夜行,结果——!」</p><p>以人工方式制造百鬼夜行的主意让飞车丸有些目眩,她立刻选择无视这件事。最近她将禅列入修行的一环,比以前更懂得控制自己的情感了。只是用不著修行禅,只要在这个职场工作,再不甘愿也会自然学会控制情绪。</p><p>「我知道了!」</p><p>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p><p>「详细情形之后再说,请久辉大人你们协助引导一般寮生前往避难,另外也麻烦协助寻找有空的术者过来这里。总之必须尽早将这股瘴气——」</p><p>确认被害状况的同时,她一边向久辉下达指令。</p><p>不过,飞车丸的话还没说完,瘴气席卷的第二实验大楼前方出现强大的咒力。</p><p>「若不顺我咒,恼乱说法者,头破作七分,如阿梨树枝,令百由旬内,无诸衰患,若于梦中,亦复漠恼——南无妙法莲华经!」</p><p>飞车丸转过头,看见一位身穿军服的秃头男子手拿木剑与数珠在吟诵咒文。他吟诵的是法华经,属于日莲宗系恶灵退散的祈念文。男人四周的瘴气瞬间完全祓除。</p><p>紧接著。</p><p>「神火清明,神火清明,神火清明——」</p><p>「嗡、迦昵多昵、哞发吒!」</p><p>「天魔外道皆佛性,四魔三障成道来,魔界佛界同如理,一相平等无差别。」</p><p>一群男人不知道何时赶了过来,纷纷吟诵著咒文。其中有用打火石打出火花的神道祓除邪气法,也有对降伏大致有效的密教金刚童子法,还有修验道用来除去邪魔歪道障碍的魔界偈,每一个都猛烈地祓除了瘴气。</p><p>使出这些咒法的人,每一个都穿著陆军军服。</p><p>面对如此危险的瘴气,他们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不可一世、甚至称得上乐在其中的笑容。表面上,他们正经的语气与态度佯装著「这下麻烦了」,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他们像是迫不及待般,暗寺遭到夜袭时,寺里的阿闍梨也是类似的反应。</p><p>也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聚集在这里的咒术者,大多是飞车丸主人选出来的「人选」。跨越宗派与流派的区隔,招集了真正「有实力的人才」的结果。</p><p>这里是由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管辖的阴阳寮。</p><p>他们正是这里的精锐。</p><p>不消说,飞车丸也是其中一人,而且她担任的阴阳助还是组织里的次官。飞车丸从腰间的咒符盒一口气掏出五张咒符,往咒符依序注入咒力。她接连注入了基于阴阳五行说的五行五气咒力,五气的咒力只要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彼此相克。不过飞车丸流畅地注入了咒力,几乎瞬间就完成了五张咒符。久辉那些狐群狗党在远处看著,为她精彩的手法惊叹不已。</p><p>飞车丸将五张完成的咒符掷出,结成了手印。</p><p>「东海之神曰阿明,西海之神曰祝良,南海之神曰巨乘,北海之神曰禺强,四海大神辟百鬼、荡凶灾!急急如律令!」</p><p>五张咒符在空中形成五芒星咒印,那属于驱退百鬼夜行的秘咒,而且是夜光从头打造的全新咒术体系——帝国术式的咒术。这个术式的效果极大而且迅速,彻底挡住了瘴气,甚至把瘴气反推了回去。</p><p>——就是这股气势!</p><p>看见飞车丸使出新的咒术,现场目睹的咒术者无不惊呼,神情也显得亢奋。</p><p>然而,眼见就要消失的瘴气再度恢复了威势。不只是周围的术者,「什么?」连飞车丸也忍不住瞠目结舌。</p><p>相对之下——</p><p>「糟糕!咒力线还没切断!」</p><p>「什么没切断,简直变得更壮大了!怎么会这样!」</p><p>久辉组的人大呼小叫,飞车丸维持著五芒星的咒印,「久辉大人!」质问起他。久辉泪眼汪汪,哭丧著脸说:</p><p>「为了获得实验必须的灵气,我们从灵脉引来咒力线,把力量注入进去!所以只要灵气枯竭,马上就会从灵脉补充——」</p><p>「为什么要弄出这种术式?」</p><p>「我、我们以为这么做比较轻松……</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p><p>如果不是结成手印,她肯定已经抱住头了。不用说,这种奢侈的行为只能之后再说。</p><p>——咒力线……从地底来的吗?没办法马上斩断。要是祓除瘴气,立刻就会从灵脉补充灵气……既然不能修祓,必须先封印。重新设下实验大楼的结界,把瘴气关入室内……不行,这么做可能只是重蹈结界爆炸的覆辙……!</p><p>她摸索著能将损害降到最低,最适合突破现状的方法。</p><p>只是,在思考如何处理这局面的不只是飞车丸。赶到现场的咒术者也各自思索著解决方法,且迅速交流著意见。久辉和引起这场意外的同伙也在七嘴八舌讨论著,尽管实力不足还是希望能尽微薄之力。</p><p>面对困难绝不放弃,要全力以赴——这就是夜光带领的阴阳察的处事方式。</p><p>话虽如此,这次的难关可不能拖延太久,持续挑战。</p><p>「……果然还是该先封印。不是用结界,而是靠术者包围瘴气,并且适时发动攻势,抑制瘴气的行动……如果再利用这段时间干预让灵气偏离的术式……」</p><p>她嘴里念念有词时,眼前的瘴气污染变得猛烈。在倒抽一口气的飞车丸面前,瘴气凝聚,浓度也随之增加。</p><p>瘴气从来源的实验大楼向外扭动延伸,有如巨蛇的下颚。而且蛇首不只一个。多条瘴气大蛇往上伸展,扭动著身躯露出獠牙,简直有如八岐大蛇。</p><p>「喔喔喔……偏离的灵气终于变成实体了!那个术式果然没错!」</p><p>「实验是成功了,可是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p><p>久辉组个个兴高采烈,在某种意义上相当有胆量。飞车丸用力咬紧了牙。</p><p>瘴气差一步就要形成实体了,需要仰望才能看见的蛇首已经出现泥土般的质感。不过,如果这股瘴气确实成「形」,带来的威胁将远超现在,周围必然会蒙受巨大的损害,搞不好还有可能造成毁灭性的破坏。</p><p>破坏夜光心爱的阴阳察。</p><p>「……休想得逞!」</p><p>飞车丸毁弃回避百鬼夜行的咒印,结成新的手印。她让咒力在全身循环,将附身者拥有的强大灵力毫不保留地完全释放出来并且提升。</p><p>溢出的灵气带著微弱的光芒,如羽衣般在飞车丸四周飞舞。妖艳的美貌浮现出凛然的神情,强大的咒力炽烈地辉映著她的脸庞。</p><p>既美丽又妖魅,而且猛烈。</p><p>周围的咒术者甚至忘记了眼前的危机,著迷地望著军服狐妖——自己奉为长官的女阴阳师艳丽的身影。</p><p>就在这个时候。</p><p>「怎么啦,飞车丸?鬼不在的时候出事了吗?」</p><p>头顶上迸出鬼气——受到彻底抑制、强大无比的鬼气。</p><p>一个巨汉从屋顶跳了下来,挥出右拳击向正要形成实体的瘴气。这一拳击散了其中一只大蛇的首级——不只如此,冲击的余波甚至让一旁的咒术者跌坐在地。</p><p>空中的男人袭向其他蛇首。他犹如杂技演员般翻著身,踹向逼近的蛇首后再次跳了起来。</p><p>他顺手打爆了一颗头颅,接著从容落地。</p><p>他和飞车丸一样穿著军服,不过左袖优雅地随风飞扬。</p><p>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出现高声喝采。</p><p>不对,正确来说喝采的对象不只是他。</p><p>「角行鬼!夜光大人呢?」</p><p>角行鬼没有回答,只是努著下颚指向高空。飞车丸立刻抬起头仰望上空,那张美丽的脸庞发亮得像个小孩子一样。</p><p>云层覆盖的冬日天空,出现白马在天上奔驰的身影。</p><p>一位穿著军装的青年将校骑著宛如神马的白马——土御门家的式神雪风。</p><p>「我只不过离开一会儿,大家就这么有干劲!我们这就一口气收拾掉这家伙,然后去吃午餐吧。各位,千万要死守住食堂!」</p><p>青年大叫著,模样比在场所有人都开心。地面的部下们异口同声呼应,大吼著吟诵出咒文。飞车丸靛蓝的瞳孔有些湿润,畅快地甩动尾巴。</p><p>他正是掌管陆军阴阳寮的阴阳头,土御门夜光。</p><p>身为飞车丸主人的年轻阴阳师指挥著下属、式神和伙伴们著手修祓瘴气。那一幕犹如出现在神话或是童话里的祭事。</p><p>昭和十六年十一月。</p><p>夜光来到东京两年,在东京迎来了第三个冬天。</p><p>☆</p><p>「夜光,你别太过分了。」</p><p>「等一下,佐月,这次不是我的问题。」</p><p>「就算是寮生惹出来的麻烦也一样,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职位。」</p><p>「要长官承担部下的责任,这种做法太不合理了。」</p><p>「笨蛋,这是组织的基本原则。」</p><p>佐月从办公室的窗户向外眺望,不耐烦地吁了口气。</p><p>日已西沉,不时下著小雨,尽管如此窗外依然明亮。为了修复半毁的第二实验大楼,众人搬出灯照亮了四周。此时也有许多人——以及式神,在进行修复工作。</p><p>看在毫无相关知识的人眼里,或许会以为自己身在梦境。下著小雨的黑夜,人工照明映出森严而且冰冷的军事设施。这样的设施里面,模样非人非兽也不像机械的式神,理所当然似地穿梭在人群中。即使找遍全日本,也只有在阴阳寮会见到这样的景象。</p><p>阴阳寮有几栋大楼,其中实验大楼属于简易的建筑物。那是用宿舍稍微改建、赶工建成的大楼。虽然半毁,但修复也不会花太多的劳力与费用。</p><p>话虽如此……</p><p>「这种事情一再发生,实在很难一笑置之。今年已经是第几次了?」</p><p>「今年?这个嘛……飞车丸,你记得吗?」</p><p>「如果是像这次的规模,大概是第三次了。」</p><p>「我记得夏天发生过一次,其他还有吗?」</p><p>「二月初的时候,北斗因为久辉大人他们拿来的咒具而过于激动,砸毁了仓库的屋顶。」</p><p>「原来那件事发生在今年啊。在东京这地方,对时间的感觉都混乱了。」</p><p>「别把错推给东京。」</p><p>面对把话说得事不关己的夜光,佐月气恼地搔著头。</p><p>「再说真要算起来根本不只三次,不只今年,从去年阴阳寮重建开始,又是建筑物损坏又是器物毁损,每个星期都有状况发生。在物资调度困难的现在,你们居然随便地到处破坏东西。」</p><p>「不是破坏,只是东西在最后坏掉了。」</p><p>「这是阴阳师的栋梁该说的藉口吗?」</p><p>佐月说得讽刺,夜光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飞车丸轻轻晃动尾巴,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p><p>夜光身为阴阳头,是阴阳察营运的最高负责人,然而佐月的立场是代表军方监督阴阳寮。阴阳察要是少了军方的后援便无法成立……要说几乎成了军事机关也不夸张。比方说,以夜光为首的几名寮生在形式上虽然是军方的关系人士,却得到了「阴阳将校」这个特殊的职位。这职位使他们独立于陆军的指挥系统,但又比照「军人」的立场。尽管夜光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但这是相马家为了确保他的发言权,而四处奔走的结果。<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光,他的职位还不算高。毕竟夜光的职位相当于中佐,也就是说夜光的层级比他还高。</p><p>不过,夜光的权力主要在咒术方面,在组织面的实权其实是由佐月掌握。实际上,要是没有相马家的协助,阴阳寮恐怕连一天也无法运作。不仅不擅长政治,夜光在组织营运等方面的实务也相当「随便」。</p><p>「你们本来就够引人注意了,总之现在不是个好时期。你们最好暂时安分一点,反正……时间也不会太长。」</p><p>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佐月的嗓音充满了冷硬的语气。飞车丸微微动著狐狸耳朵,夜光的表情也变得严峻。</p><p>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人,不过他们还是压低了嗓音。</p><p>「终于确定了吗?」</p><p>「……还没,不过和确定也差不多了。」</p><p>佐月说著,深深叹了口气。他暂时停下对话,从军服掏出香菸。</p><p>他从菸盒取出一根菸,叼在嘴里后在口袋里翻找起来。然后他找起另一个口袋,接著再找另一个口袋。</p><p>佐月蹙起眉间时,坐在办公桌的夜光从抽屉里拿出火柴盒,往佐月拋了过去。佐月默默接住火柴盒,划著火柴点燃了菸。</p><p>他用力而且缓慢地吸了一口,往窗外吐出烟雾。</p><p>接著,他用平静的口吻,「……今天下午,美国传来了通知。」把话题延续下去。</p><p>「该不会是最后通牒吧?」</p><p>「刚才我说过『还没』吧。传来的是由美国国务卿亲自递交的提议……真要说起来,在形式上不过是一份『文件』而已,只是那是清楚明白表示对方『意思』的『文件』。日美双方从去年持续到现在的交涉形同破裂,接著就只等『确定』了吧。」</p><p>「……内容这么不乐观吗?」</p><p>「算是吧。对方也不认为我方会同意,简单来说就是表示『No』的意思。主战派现在想必是乐不可支。对英美的战争进入倒数计时——这就是现在的情形。」</p><p>听见佐月冷冷地说出这些话,飞车丸不由得屏住了气息。她的头脑深处有些发麻,一点真实感也没有……真要说起来,或许她在心里拒绝承认这是现实。</p><p>她知道日美关系恶劣,紧张的情势已经维持了数年之久。尤其美国从今年八月起实施经济制裁——禁止对日本输出石油后,双方就在一触即发的状态,这种事情她也明白。毕竟飞车丸现在是军方关系人士,就算不是这样的立场,她也能切身感受到从去年起,在这社会生活成了一件艰困的事。各种事物受到规范与管制,犹如用蚕丝绞住脖子般失去了选择。</p><p>不过她内心某处还乐观地以为,或许可以避免战争发生,期待著能有人在某个地方让事情还有转圈的余地。</p><p>尽管这样的想法一点根据也没有。</p><p>「……该来的总是会来啊。」</p><p>夜光喃喃说著,事情正如他所说。期待有人可以扭转局势的时候,其实每个人都早已无能为力了,只能迎来这样的结局。</p><p>……就算是这样。</p><p>「不、不是还没有开战吗?不能说完全『确定』了吧?」</p><p>「……这么说是没错,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是不是确定都一样了。」</p><p>佐月故作平静,简短回答了神情悲壮的飞车丸。然后,他离开窗边,往夜光的办公桌走了过去。</p><p>他用手抵住桌面,把脸凑上去。</p><p>「对军方来说,开战已是既定事实。这么一来,高层肯定会要求阴阳寮拿出具体的『成果』。」</p><p>「……这话听来虽然像自夸,帝国术式是划时代的咒术体系。虽然还没有全部完成,离实际运用有很大的差距,可是包括矢野中将在内,大本营的那些高层也认同这种术式的效用吧。」</p><p>「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能过得这么悠哉。况且真正为划时代的咒术体系心怀感激的,到头来也只有咒术者而已,为了让不是咒术者的人闭上嘴巴,需要有形、看得见的『成果』。」</p><p>夜光露出可疑的眼神,仰头看著身体往前倾的佐月。</p><p>「……两年前某人好像自豪地说过这么一句话,说自己不会让军方为所欲为。」</p><p>「别那么幼稚了。为了不让他们为所欲为,需要可以用来充当盾牌的『成果』。」</p><p>佐月不耐烦地站直身体,吐了口烟,接著他随便在办公桌一角坐了下来。</p><p>「比如说之前的咒术战车,要用来当成宣传的标志,最好是『简单易懂』的形式。」</p><p>「真要说起来,『装甲鬼兵』其实是依照你的要求,编造出来的企划。」</p><p>「研发方面有什么进展?」</p><p>「试验机已经能动了,不过也只是动起来而已。」</p><p>「这样就够了。立刻装上一、两门大炮,如果太重的话,机关枪也无所谓。」</p><p>「真是太乱来了。」</p><p>「别说蠢话了。现在这种时候,光是看到可以不靠石油移动的战车,就有一堆家伙会变了眼神。而且还有龙,那个家伙在帝都造成的冲击如今还没消退。如果让龙搬运炸弹进行演习,新闻肯定会大肆报导,届时将能透过舆论,大幅增加阴阳寮的存在感。」</p><p>「让北斗抱著炸弹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可不是砸毁屋顶就能了事的喔。」</p><p>「……我也有同感。」</p><p>虽然觉得是开玩笑,飞车丸谨慎起见还是附和了夜光的话。佐月哼了一声,露出阴森的目光,用力吐了口烟。</p><p>夜光让双臂绕到背后抱著头,叽地弄响了椅子。</p><p>「佐月,要取悦高层这种事我懂,只是……说到要求『成果』,相马家那边又怎么样?」</p><p>「嗯?啊啊,你说那件事啊,暂时用不著管那件事情。」</p><p>「真的吗?相马家的长老们一直在催吧?」</p><p>「他们爱说什么随便他们去说。」</p><p>「这样不好吧?毕竟我们能『受到保护』,全是因为在军方有相马家做后盾,怎么可以无视他们最重要的要求?」</p><p>听见夜光指出这一点,佐月有别于先前的不悦,板起了一张臭脸。</p><p>整件事情的开端,也就是相马家会推动军方创设咒术研究机构,其实是为了一个理由,为了相马一族的目的——长达千年的夙愿。阴阳寮重建后没多久,佐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夜光。这个夙愿在他个人心中似乎不怎么重要,不过对相马家来说,这是最优先事项——真要说起来是最终目的。</p><p>「老实说,比起搪塞高层的藉口,那件事更有挑战的价值。相马家为什么会挑中我,听过解释后我就明白了。」</p><p>「……相马家选择你,是因为认同你的才能。」</p><p>「没错,尤其是『泰山府君祭』对吧?更准确来说,是为了举行『天曹地府祭』。」</p><p>佐月沉默著,没有回答夜光的话。</p><p>「天曹地府祭」为土御门家的秘密仪式,说起来是将「泰山府君祭」的规模更加「扩大」的仪式,为阴阳道最重要的祭仪。土御门家为了天皇家,只有在天皇登基——也就是皇嗣继承天子王位,继任成为新任天皇时举行的不外传秘祭。</p><p>「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挑战『天曹地府祭』,不只局限在『人类的灵魂』,也就是达到『神』的领域。」</p><p>飞车丸不由得全身僵硬。<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边。如果你有多余的心力在乎那种事情,就算是捏造的也好,也多多思考对阴阳察有利的策略。」</p><p>佐月同时吐出了叹息与烟雾,语气像是十分厌倦。「呿。」夜光仰望起天花板。</p><p>「到头来,他们要求的还不是战车、战斗机或是可以用来取代枪枝的咒具。我坦白跟你说吧,这种东西还是老实用战车、战斗机和枪枝比较妥当……」</p><p>如果是武器或兵器这一类,其实用不著特地搬出咒术,运用现在已经发展出来的东西会更有效率。矢野中将看出咒术最适合的用途是谍报、窃听或是秘密行动,他的见解绝不算错。佐月耸耸肩。</p><p>「只要提出的『成果』够有魅力,从别的方面下手也可以。比如说……啊啊,对了。隆光先生带来的那个『读星』小孩子怎么样?如果那个小孩子真的能预知未来,在目前的情势可说是最好的『成果』。她的准确度有多高?」</p><p>「什么?你说美代吗?别把脑筋动到她身上,她还只是个孩子。」</p><p>「小孩子又怎么样,不是已经在调查了吗?如果结果还没出来,你个人的观察也行。」</p><p>夜光凶狠地用斜眼瞪著佐月,这次换他叹了口气。</p><p>他坐直身体,把双肘抵在办公桌上,双手交握著回答这个问题。</p><p>「那孩子确实有不可多得的资质,不过还没办法运用在实际层面。占术大多差不多,『读』与『读解』的实力其实大不相同。除了准确度,还需要解释的技巧。就算她能顺利读星,想要正确理解其中的意义也得要有经验的累积。而且『读星』是极为个人的力量,很难由他人指导,要是随便从外行的角度施加压力,恐怕会毁了她原有的实力。目前只能把目光放远,静待本人的成长。」</p><p>「也就是说暂时没用啰。」</p><p>「什么有没有用的,她还只是个孩子,别把她卷入大人的纷争。」</p><p>「……不对,事实正好相反。在还有余力拿因为是小孩子当藉口偏袒她的时候,最好先把状况搞清楚。」</p><p>佐月冰冷的说词让飞车丸不禁打了个寒颤,夜光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p><p>「……真是悲观啊。」</p><p>「确实是很悲观。」</p><p>「情势有这么危急吗?」</p><p>「当然危急,我们可是要与英美两国开战啊。」</p><p>「德国不是我们的同盟吗?那可是欧洲的霸者。」</p><p>「大本营也有不少人把那当作靠山……老实说,事情不一定能那么顺利。至少在对上美国的时候,无法期待德国的支援,也不应该期待。我国要与美国开战的时间点,也是个大赌注。实在是完全没有乐观的余地。」</p><p>佐月望著空中发起牢骚,接著他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不对。」他喃喃说著,嗓音加强了语气。</p><p>「阴阳寮的负责人讨论局势也没有意义,我们只需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集中注意力,矢野中将疑似也在暗地里行动,有太多需要警戒的事情了。」</p><p>「有这回事?」佐月顺口说出的话,听得夜光不自觉感到惊讶。</p><p>「暗地里行动……他该不会又想夺取阴阳寮的实权吧?」</p><p>两年前,出渊失去行踪后,矢野马上改变立场,全面支持相马家。阴阳寮能顺利重建,他功不可没。</p><p>不过在相马家将土御门体制运用到阴阳寮后,他似乎有些不满。最近在参谋本部内,他时常从中作梗,夜光与飞车丸也常听到佐月抱怨。</p><p>「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他应该是在盘算著什么计谋。虽然有佐竹大佐盯著他的一举一动,总之这件事非常可疑。」</p><p>「……还没掌握到出渊中佐和大连寺显明的行踪吗?」</p><p>夜光这么确认时,「对。」佐月点了下头。不晓得是不是多心,他的反应看来很疲惫。</p><p>「无论如何,凡事小心为上,另外也得注意别让敌人有机可趁,而且展现『成果』也是其中一环。毕竟我们的敌人不只在国外。」</p><p>佐月说著,把办公桌的菸灰缸挪过来,捺熄了香菸。</p><p>阴阳寮正式落成是在去年,也就是昭和十五年十一月。是在出渊中佐失踪后立即著手准备,而实际的活动在更早就已经开始。只是这一年正值皇纪两千六百年,正式重建的日期配合了十一月举行的大式典而订定。</p><p>换句话说,阴阳寮重建正好过了整整一年。</p><p>「就算好不容易起了头,经过一年的时间也会出现『冲突』。在各种意义上,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沉没在这里,必须想尽办法度过这个难关。」</p><p>2</p><p>「飞车姊姊!好久不见了。」</p><p>阴阳寮的设施四周有高墙围绕,飞车丸笑容满面地迎接在正门下车的小翳。</p><p>小雨下到了凌晨,这时候已经完全放晴。头顶上是冬日的晴空,心情也变得开朗。</p><p>「欢迎来到这里,小翳小姐。远道而来,您辛苦了。」</p><p>「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东京,早就习惯了。飞车姊姊别来无恙?」</p><p>「是,小翳小姐看来也很有精神。」</p><p>听见她由衷说出的这些话,小翳开心地露出嫣然的微笑。飞车丸蓬松的尾巴不自觉左右摇摆。</p><p>小翳没有带行李,因为她先去了仓桥家。她的脸上不再戴著夜光制作的眼镜。两年前,夜光从出渊等人留下的咒符破咒,成功除去了附在小翳身上的灵体。幸而没有后遗症留下,几天后她就回到了山里。从那之后,她就没有再来东京。</p><p>小翳和平常一样穿著老旧的和服。和之前到东京时不同,这次是冬天的装扮,同样是在山里时常见的打扮。即使装扮没有改变,但她整个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相隔一段时间不见,她变得成熟许多。</p><p>话说回来,有这样的变化也很正常,她已经十八岁,是个十足的大人了。更主要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婚事进行得很顺利。她的态度沉稳,相当具有成熟女性的风范。</p><p>在小翳后面下车的是她的未婚夫。</p><p>「好久不见,飞车丸,这次要麻烦你们了。」</p><p>「好久不见,季行大人,小的已在此恭候多时。」</p><p>那是若杉家的三男,若杉季行。他将与小翳结婚,入赘土御门家,再过不久就会改姓为土御门季行。高痩的体型没有改变,沉著的面容始终浮现著微笑。</p><p>他的笑容看来比以前幸福,甚至有些害臊,飞车丸怀疑是自己多心了。</p><p>「小翳小姐,季行大人,恭喜两位结成连理。恕小的僭越,我也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一样高兴。」</p><p>「用不著那么严肃,飞车姊姊。只是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而已,不过还是很谢谢你,我也很开心。」</p><p>「虽然有人认为这种时候不该办喜事,不过反而在这种时候才更应该办喜事。」</p><p>「您说得是,在这种时候有值得恭贺的话题确实是一件好事。」</p><p>飞车丸斩钉截铁地这么断定。</p><p>她尽可能地表现出开朗的一面,然而昨晚阴郁的话题在她内心落下了黑影。也正因为如此,这件喜事将化为光明,驱走黑暗。在阴暗又看不见未来的时候,一点微弱的光芒都格外珍贵。</p><p>「很不巧,夜光大人正在讲课,请两位稍候……两位同意的话,可以由我先带两位参观阴阳察,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p><p>「那就麻烦你了。我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这里的事情,一直很期待过来。对吧,季行先生。」<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季行用了「夜光的阴阳寮」这样的说法,这句话恰巧清楚地表达出了阴阳寮的现况。现在的阴阳寮与以前——也就是重建前有极大的差异。虽然传承了「阴阳寮」这个名称,实质上是完全不同的组织。虽然受军方支援才得以重建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就任阴阳头的夜光的意图。</p><p>现在的阴阳寮是以既存咒术的研究与解析、新咒术的研发和新时代的咒术者——姑且是当成「阴阳师」对待——的培育为主要目标来运作,整体来说就是「『咒』的大学」。只要是置身在咒术界的人,不可能不关注这个地方。</p><p>只是,受到了这么大的期待,换飞车丸紧张了起来。毕竟后方的实验大楼还在进行修复工程。万一他们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p><p>最严重的是,问题不只是半毁的实验大楼。老实说,久辉组的人因为不成熟还算好应付。</p><p>和他们比起来,阴阳寮寮生中一流的咒术者大多是特立独行的人。问题点不胜枚举,她脑中不禁忆起昨天佐月那张沉重的脸庞。</p><p>——我得尽量让两位看到「好的一面」。</p><p>她暗自打定主意,有些生硬地陪著笑脸。</p><p>「可是……对了。」</p><p>小翳若有所指地嘟囔著,后退半步,重新观察起飞车丸。小翳的视线上下移动,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p><p>「首先让我惊讶的是你呢,飞车姊姊。」</p><p>「什么?……啊啊,您是指这套军服吗?身为女性的我穿著军服确实是有点奇怪。我本来想和在山里的时候一样,穿著狩衣或是平常的男性打扮,可是佐月大人要我在阴阳察的时候尽可能穿著这套军服……夜光大人最近也常穿著军服。」</p><p>虽然现在习惯了,飞车丸一开始也为了必须穿著军服困扰不已。由于是男性穿的军服,一些小地方必须由自己修改。飞车丸的脸颊稍微泛红,她转动身体,好让小翳看清楚。</p><p>如果是在平常,飞车丸的军服装扮显得伶俐而且凛然,带给人刀锋般的印象。不过,像这样有些羞涩地俯视自己身上军服的模样,看来就像与年龄相符的年轻少女。尤其这身刚硬的打扮,反而强调出她的娇美。</p><p>她就像是年轻貌美、实力坚强的女武士。</p><p>在某一瞬间,她看来也像是因使命感而置身战场、令人同情的公主。</p><p>「——人美怎么样都好看呢。」</p><p>小翳喃喃说著,「咦?」飞车丸赫然抬起了头。</p><p>「别误会了,飞车姊姊,我说的是你的耳朵和尾巴。」小翳苦笑著说。「两年前连在土御门家的聚会你都会藏起来,现在居然可以像这样光明正大地露在外面。光是这一点,就让我对这个地方产生好感。想必阴阳察在你心里是个能放下心来的地方吧。」</p><p>小翳说著,凝视著飞车丸的眼神——与身高或年龄相反——充满了温柔,有如看著妹妹的姊姊。飞车丸羞得满脸通红,「是。」耳朵稍微往旁边偏了过去。</p><p>「……夜光大人要我绝对不许藏起来……他说阴阳察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任何人说闲话。」</p><p>「哎呀,哥哥在需要开口的时候还是会开口嘛,实在不能小看他。」</p><p>「小、小翳小姐?夜光大人只是坚持自己心目中,阴阳寮该有的样子……」</p><p>「这么做不是很有夜光的风格吗,包括坚守自己的『地盘』这件事在内。」</p><p>季行咯咯窃笑著,小翳也点了头,像是打从内心同意他的说法。飞车丸坐立不安,刻意清了清喉咙。</p><p>「总、总之,由我来为两位带路,请往这里。阴阳寮里各种人都有,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p><p>飞车丸事先拉起防线时,「飞车丸大人!」残留著稚气的嗓音呼唤她,一位少年急忙冲了过来。飞车丸回头,应了声:「章辅。」</p><p>「怎么了?该不会是久辉大人他们又惹祸了吧?」</p><p>「不、不是的。我一直找不到哥哥……飞车丸大人知道他在哪里吗?」</p><p>「章治吗?不,我不知道。」</p><p>飞车丸这么回答后,少年的神情显得很伤脑筋。</p><p>「他答应要陪我练剑的……难道他又排挤我,自己跑去做什么事了吗?」</p><p>如果是这种情形,因为小翳他们来访,放任不管说不定会有危险。昨天才出过事——实在不能期待他们会表现得多安分。毕竟他们是在让式神失控遭到严厉斥责的两天后,用独自研发的「咒符尪仔标」让食堂整整一个月不能使用的小恶棍。</p><p>「……飞车姊姊,那个小孩子是?」</p><p>小翳问著,望向少年的瞳孔中闪烁著好奇。阴阳寮有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在,不知情的人确实可能在意。</p><p>「啊啊,抱歉忘了介绍。这个孩子的名字是章辅,现在在这里接受培育,是相马家的人。」</p><p>「所以他是相马中尉的亲属啰?」</p><p>「是,听说是分家……另外,小翳小姐,佐月大人现在是『相马少佐』。虽然有些复杂,现在有其他相马家的人成了『相马中尉』。」</p><p>「哎呀,确实是很复杂呢。」</p><p>「所以阴阳寮才不用姓氏,而是用名字彼此称呼,这种方式和我们一样。」</p><p>少年的神情紧张,仰望著与飞车丸和乐融融交谈著的两人。飞车丸也将小翳与季行介绍给章辅认识。</p><p>相马家的章治、章辅两兄弟同样是久辉组的成员。尤其哥哥章治是操控久辉这个傀儡的真正幕后黑手——这种说法或许有些夸张,他的咒术实力一般,是以力气与小聪明率领众人的领袖人物。尤其因为他擅长照顾人的大哥个性,久辉说不定尊敬他的程度仅次于夜光与自己的父亲。万一真是如此,仓桥家的前途堪忧——飞车丸有这样的感想。</p><p>另一方面,弟弟章辅是个有良知的人,可说是久辉组的良心。他的年纪比久辉小两岁,是所有人中最年轻,老实说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他在咒术方面的才能还是未知数,是个日以继夜认真修行的少年。「最能让他发挥实力的是剑术。」这是哥哥章治给他的评价。</p><p>「我们接下来要参观阴阳寮,刚好可以找他的哥哥。可以吗,飞车姊姊?」</p><p>「没、没问题,那么……」</p><p>章辅也欣喜地仰望著飞车丸。</p><p>老实说,她心里十分抗拒介绍章治这件事,万一刚好碰上胡闹的现场,到时候又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话虽如此,既然小翳都这么说了,拒绝她的提议也很奇怪。</p><p>——希望什么事都不会发生……</p><p>飞车丸暗自祈祷,带著小翳等人往寮舍走了过去。</p><p>☆</p><p>帝国术式的咒术理论以「阴阳五行说」为基础,世界万物皆存在灵气,灵气可分成阴气与阳气,甚至能细分为木火土金水五气,彼此相生相克。</p><p>不过,帝国术式的「中心」思想,其实比「阴阳五行说」更加简单。</p><p>提升灵气,形成咒力。</p><p>操控咒力,行使咒术。</p><p>为了让这些步骤更圆滑从而达到最佳化,需要使用术式。</p><p>内容就只有这些。</p><p>存在世上的所有咒术,都用这种形式理解与重现,这就是夜光理想的新咒术体系。</p><p>这种咒术体系最重要的就是去除信仰的力量。<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术式的定义里面,「神佛」不过是「灵性存在」。不管是人类的灵魂、鬼魂、龙还是神佛都一样。姑且不论规模、性质与特徵,这些在根本上概括为「同一种」存在。</p><p>这么做没有否定这些存在的意思,而且也认同其中——「神佛」是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也承认那些是不可能彻底理解的对象。</p><p>基于这样的想法,「神佛」并未被视为特殊状况,而是「活用」在咒术中。</p><p>这些理论与思想,当然受到了既存咒术流派的激烈反弹。事实上也收到了几个流派与宗派的强烈抗议。不过帝国术式既没有眨低神佛也没有否定信仰的意思,只是著眼于「咒术」与「信仰」分离。</p><p>这么一来,会产生新的观点也是事实。</p><p>也就是——</p><p>不以宗教的观点,从咒术观点出发的神佛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p><p>这个答案不只是全貌,如今连一鳞半爪也无法掌握。过去让信仰掩盖的咒术新境界广大而且丰饶,同时也是危险的沃土。</p><p>☆</p><p>「哈哈哈,『狐狸大姊』和『飞车御前』啊,这些称呼还真巧妙。」</p><p>「就是说啊,四周的人怎么看穿著军服的飞车姊姊,从这些称呼就听得出来了。」</p><p>「哥哥有时候还会叫她『稻荷鬼』或是『狐女』,他从以前就很会取绰号,久辉哥也很称赞呢。」</p><p>听见章辅得意洋洋的解释,小翳与季行无不捧腹大笑。两人大笑的模样,飞车丸或许是第一次看见。她早已放弃抵抗,只是满脸通红地低著头走在前面。</p><p>她满脑子只想著提防章治,没想到会栽在章辅手上。虽然还在参观阴阳寮的设施,小翳与季行的注意力全转到了章辅的话上面。</p><p>乾脆一发现章治,就用咒麻痹他的舌头,而且看来也有必要找久辉深入详谈。</p><p>「啊,大家不是讨厌飞车丸大人喔。其实大家很喜欢飞车丸大人……虽、虽然也有点害怕。」</p><p>「……你们可以从心底惧怕我也没关系,实际上,不久后就会变成『那样子』了吧……」</p><p>「飞车姊姊真是的,这么威胁小孩子太不成熟了。」</p><p>「章辅也用不著担心,我们很清楚地瞭解了飞车丸受到大家的仰慕。」</p><p>「真、真的吗?飞车丸大人实力坚强又漂亮,面对那些年长的军人也总是表现得堂堂正正,真的很帅气。她是年轻察生的憧憬,年长的寮生也认同她的实力。」</p><p>章辅故作成熟,拚了死命地向他们解释。章辅的解释毫无恶意,不过正因为没有恶意,使这番话听来更加狠毒。</p><p>「呵呵,和在山里的时候完全不同呢,看来哥哥下令不许藏起耳朵和尾巴的判断很正确。」</p><p>「……大家会认同我,是因为我是夜光大人的式神。」</p><p>「当然也有这么一面,不过我想不只是这个原因。刚才不时可以看见年轻女生,她们注意到你马上大呼小叫骚动起来,那种受欢迎的程度和地位或立场没有关系。」</p><p>「那、那些人会骚动,只是因为难得看见穿著军服的同性而已。」</p><p>「没这回事!那些进出阴阳寮的女性都很喜欢飞车丸大人!哥哥甚至贩卖飞车丸大人的照片赚外快。」</p><p>「那、那个男人究竟是……!」</p><p>她感觉脸上都要喷出火了。说不定不只是久辉组,阴阳寮整体都必须重新肃正纲纪。问题在于久辉组之后,该肃清的人恐怕会是夜光这一点。</p><p>小翳他们没有发觉飞车丸内心的纠葛,始终开心地谈笑著。既然能让他们高兴,自己丢脸也无所谓——老实说,她实在没办法看得这么开。</p><p>「总之,设施大多参观过一遍了,既然有这个机会,与其在这里乾等,不如去参观夜光大人上课吧。」</p><p>只要进入讲堂就不能高声交谈。飞车丸一心只想逃离章辅的「解释」,硬是把一行人拖到讲堂。</p><p>阴阳察有几个讲堂,他们这次前往的是位于寮舍一楼的大讲堂。虽然说是大讲堂,其实只是摆著长桌和椅子的大教室。</p><p>飞车丸抵达大讲堂后,打开了后门窥探里面的情形。</p><p>座位有八成坐满了人。</p><p>在这地方上课的不只是察生。夜光向咒术者及关系人士广为开放阴阳察,慕名前来这里听课的僧侣或修行者不在少数。暗寺的阿闍梨来访过几次,比较让人意外的是也有宗教家、官僚及知名民俗学者前来参观。阴阳寮的人际交流广泛,这里可说是实际感受最深的地方。</p><p>飞车丸往讲堂里面窥探,眼里顿时燃起了怒火。这时坐在靠窗位置的寮生站了起来,向站在讲台的夜光提出问题。</p><p>那是个年约二十、看来相当聪颖的青年。尽管锐利的目光散发出了威吓的气息,但他的神情和善,笑起来像个顽皮的小孩子。而且他的体格健壮,比起咒术者更像个武术家。</p><p>那人正是他们在找的章治。</p><p>——居然在这种地方。</p><p>在章治隔壁的位子,久辉也坐在那里,还可以看见其他久辉组的成员。飞车丸不发一语,静静走进讲堂,章辅、小翳和季行也闭上了嘴,跟在她背后走了进去。章辅注意到哥哥后,「啊。」轻轻惊呼了一声。</p><p>夜光站在讲台上,稍微往飞车丸等人瞥了过去。</p><p>这时——</p><p>「老师,您认为『神』该如何定义?」</p><p>章治提出了疑问。</p><p>他的语气让飞车丸听了耳朵颤动了一下。</p><p>「依据帝国术式的理论,可以确定『神』是『极为强大的灵性存在』,不过只有这样的描述缺乏具体性,麻烦做出更详细的回答。」</p><p>「……就『定义』来说,和你说的一样,很遗憾,还没办法有更明确的解释。」</p><p>「这样的话,请老师分享自己的见解或是想法。虽然同样是灵性存在,『神』和那些妖魔鬼怪应该有所区隔。另外,每个神有不同的特徵,照理来说也有共通的地方。从这些方面考察或许有助于解析『神』的存在。」</p><p>「……这个嘛。」</p><p>夜光回应后,心满意足地露出了浅笑。</p><p>章辅不禁目瞪口呆,坐在一旁的久辉和其他小弟,还有熟悉章治的其他寮生也是一样的反应。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那根本不像平常的章治说得出来的话。虽然会在课堂上开玩笑,但他正经地向老师提问这种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p><p>飞车丸像是看见野猫正坐般,讶异地蹙起了眉间。不晓得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p><p>不过……</p><p>——夜光大人?</p><p>她赫然惊觉,夜光回望章治的眼神散发出凶狠的光芒。他表面上装得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同时也流露出寒冰般的怒气,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p><p>整个讲堂内,似乎只有飞车丸察觉夜光的怒气。主人一如往常展现出泰然自若的态度,解释了起来。</p><p>「……『神』的特异性……和鬼、龙或是鹌这些灵性存在最大的差异在于『神无所不在』。如同万物都有灵气,神也存在于万物,这是和大多数灵性存在最关键的区别。」</p><p>「您指的是八百万神吧?这意思是说,万物各自存在不同的神吗?」<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要认知是『一个』灵性存在很简单。至于原因的话,因为那在『空间上』,『集合』在了一起。不过,你会将充满在世上的『灵气』全部视为『一个』灵气吗?还是会分成阴阳『两种』,或是『五种』五气?遇上这种情形,瘴气又该怎么归类?在自然界里,灵气与瘴气的本质相同,从人类的角度观测,又必须将两者视为完全相反的存在。」</p><p>「我懂了,也就是需要视观点——观测者的认知而定,实在是很灵活的思考方式。这种关于神佛的见解和本地垂迹说也有相似之处,老师似乎对过去的神佛分离站在否定的立场。」</p><p>「不管是神佛习合还是分离,都是以宗教观为基础的思想。帝国术式是将宗教观屏除在灵的观念外才能成立,这是当然的结论。」</p><p>「照您的意思,帝国术式里的『神』,在每次行使咒术的时候,岂不是成了局限于术式规定的存在吗?」</p><p>「……大致来说是这样没错。只是,要说『神』是那样的存在,这种说法并不正确。你现在提的问题是帝国术式对『神』的见解,不是对『神』是什么这个问题的回答。」</p><p>「对不起。可是……这样的回答就够了。『帝国术式对「神」的见解』,呵呵,这实在是……让人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啊。」</p><p>章治呵呵笑著,脸部歪斜,身体也在抖动。平常的他不可能笑成这种样子,他笑得简直是判若两人。「章治?」久辉脸色苍白地唤著他,但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p><p>「光是从根基重新打造出一套咒术,就已经是历史上的伟业!大胆的构想、崭新的解释、不受既定概念拘束,这可不是那么低水准的功绩。这正是『不畏神』的行为,太让人兴奋了。这就是土御门夜光的咒术观,我兴奋得头都要晕了。」</p><p>听见半是自言自语的这番发言,夜光哼了声,冷冷地扭曲著嘴角。</p><p>「……让你不惜冒险来到这里值得了吗?」</p><p>「当然值得!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定义『神』的术式,请告诉我您的见解。」</p><p>章治双手用力拍桌,把身体往前探,提出了这个疑问。他的模样不只是和平常判若两人,明显看得出处在异常状态。不只是寮生,就连与章治素昧平生的小翳与季行,也忍不住屏住气息,飞车丸则是咬紧了牙。</p><p>「神佛有各种名号、各种尊颜,以及各自不同的性质。比如说,建速须佐之男尊这位神,一方面是作尽坏事的凶神、狂暴的破坏者,另一方面也是击退怪物的英雄、治理出云的守护者。他是掌理大海的海神,也和佛教的瘟神牛头天王整合在一起。采取的面相不同,咒术的效能想必也会产生变化。」</p><p>章治还是不停地说,激动地滔滔不绝说了下去。</p><p>「这是神话的情形,须佐之男尊这位天神一开始的形象就是『有多元面相的神』。可是,如果是性质、世人的评价或认知在中途出现变化的神,那该怎么定义?比方说,像是受到奉祀的鬼、天狗或是神……还有御灵之类的?」</p><p>「……抱歉,我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p><p>「我说得更具体一点吧,像是在这地方最有名的那位御灵,平将门该如何认定?」</p><p>大讲堂顿时议论纷纷。</p><p>现场有许多相马一族的人,平将门是他们的祖灵,章治本身也是他的后裔。</p><p>不过,章治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出身。</p><p>「这是位毁誉参半的神。他壮志未酬战死沙场,成为带来灾祸的恶灵,也是受民众敬畏祭祀的神,到了江户时代,他更成为神田明神的总镇守,受到高度重视。不过到了明治时代,他又再度被视为叛国贼与朝敌,被逐出祭神的行列。像这样性质随时代变迁的神,您认为该如何思考他的本质?还是连这样的神,到了现在也已经包含了过去所有的性质与评价?」</p><p>章治的双眼发亮,只是隐约对不上焦距。飞车丸不自觉竖起了寒毛,耳朵和尾巴的毛微微颤动。</p><p>大讲堂弥漫著紧张的气氛。</p><p>在这样的情况,夜光做出了回答。</p><p>「……关于这个问题的结论,我还没有个定夺,只是……」</p><p>他猛然变了语气。</p><p>有如吟诵咒文或道出预言般,夜光继续说道。平静的嗓音伴随著深奥与肃穆,回响在整座讲堂。</p><p>「这只是我现在的想法……『神』超越空间遍及在世上。同时,『神』也是遍及在时间里的超越性存在。换句话说,我认为不论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神』都是一样的存在。」</p><p>大讲堂里,在时间彷佛停止的那一剎那,「喔喔……」章治全身发抖、双眼朦矓,半张开的嘴里流出涎沫。</p><p>「跨越时间的存在……这实在是……实在是……!可惜受时间限制的人类,是否真的能证明这种事情?啊啊,不对。不对!这不是和咒一样吗?不论瞭解得多么透彻,咒是什么,灵又是什么,根本不可能有完美的解释。明知这点依然向深渊挑战,正是我们咒术者的本愿。美妙,实在……太美妙了!」</p><p>霎时间,章治的身体大幅后仰,哈哈大笑了起来。</p><p>隔壁的久辉不由自主起身离开位子。其他人也纷纷弄响了桌椅,与章治保持距离。「哥哥!」章辅原本想冲上前去,结果被季行从背后抱住阻止了。</p><p>「好啦。」</p><p>夜光冷冷地不屑说道。</p><p>「到此为止。因为身体没事,我才陪你玩到这个时候,再玩下去就太过火了。快放开章治。」</p><p>「好、好,用不著担心,我不会做无益的杀生。」</p><p>「有益的话就没关系——听起来似乎是这个意思。」</p><p>「既然投身咒的深渊,这不是当然的吗?有些事情在进入非人之道后才能明白……这是吾师的教诲。」</p><p>章治——不对,透过章治讲话的某个人,开心地这么说著。夜光脸上浮现出冷笑,眯起双眼,剃刀般的视线贯穿了章治的身体。</p><p>「……就一个死灵来说,实在太有活力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就是所谓的『生灵』吧?居然操纵自己的灵魂,确实是过人的实力与胆识。虽然晚了点还是姑且确认一下,你就是大连寺显明没错吧?」</p><p>「是。承蒙您还记得敝人,实在令我不胜感激。土御门夜光,这两年的辛苦等待总算值得了。」</p><p>章治的身体轻盈摆晃,在那一瞬间溢出的灵气明显异于章治。</p><p>「所有人退开!」</p><p>飞车丸大喊著冲了出去。</p><p>现场没有出现混乱状况,所有人立即听从指示行动,因为他们是夜光创设的阴阳察寮生。唯一的例外是小翳、章辅以及依然一脸茫然的久辉。季行强行将小翳和章辅拉到后面,久辉由身旁的久辉组成员从腋下架住带离。「放开我!章治?」不管仓桥家的长男再怎么大闹,久师组的人始终不放手。</p><p>「以不动明王正身本誓,发大愿降此邪灵恶灵!哞、毗悉毗悉、伽罗伽罗、悉摩利、婆娑词!」</p><p>飞车丸迅速结成手印,先结成转法轮印然后是咒缚印,使出不动金缚的咒术。暗自准备的咒力经由术式绑缚章治的身体。</p><p>这招正中目标。章治的身体像被雷劈到般激烈抽搐,接著全身僵直。</p><p>不过——</p><p>「哎呀……真乱来,你没听到……身体没事……吗?不过……确实是……高超的技巧……不愧是……护法……」<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的是灵力……美极了……土御门家的狐狸……也就是葛叶的……真不错……」</p><p>喀嚓一声,章治的脖子扭曲,身体趴倒在桌上。他全身承受著强大的灵压,一旁的飞车丸也因为压在身上的重量感而脚步踉跄。</p><p>那是夜光使的招,他发动了设置在讲堂被称为法阵的咒术。同一时间,他也强化了讲堂四周的结界。除了实体,他也使出阻止灵体进出的术式,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捕缚附身在章治身上的大连寺。</p><p>不过,夜光的神情相当凝重,彷佛为了附和他凝重的表情,大连寺开心地笑了起来。</p><p>「呵呵呵……看来堂堂夜光殿下也……对灵魂……知道得不是很详……」</p><p>不论是章治僵直的脸庞,还是从喉咙深处响起的嘶哑笑声,全都显得极不自然而且不祥。</p><p>「你的目的是什么?」夜光的嗓音中排除了一切情感。</p><p>大连寺没有回答,只是轻细地笑个不停。</p><p>然后——</p><p>——啊。</p><p>忽然间,声音消失了,章治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夜光忍不住咂舌,解除了法阵与结界。</p><p>「角行鬼。」</p><p>「……失败了。」</p><p>接到了主人的命令,角行鬼从讲堂窗边现出身影。</p><p>「跟丢……正确来说什么也没出现,至少没看见灵体之类的东西。」</p><p>看来他是在讲堂外隐形严阵以待。也许是没听见预期的答案,夜光只是轻点了下头。</p><p>「飞车丸,可以解开了。」</p><p>接到主人命令后,飞车丸随即解开不动金缚。夜光往章治走去,确认他的呼吸与脉搏。他取出一张咒符,把符按在章治身上。那是夜光自制用来治疗灵性层面的符。夜光一注入咒力,咒符立即散发出柔和的微光,章治混乱的灵气也稳定了下来。</p><p>「……他不要紧,身体没有受伤,看来也不会出现灵障。」</p><p>听完夜光的诊断,飞车丸轻吁了口气。</p><p>「夜光大人,刚才那是……」</p><p>「嗯,附身在他身上的灵体直接雾散,不过不能视为大连寺显明已经消灭了。」</p><p>「他留下了灵体,只有灵魂逃了吗?用这种方式穿过结界?」</p><p>面对角行鬼的疑问,「不知道。」夜光只是这么表示。</p><p>「关于人的灵魂,我还不是理解得很清楚。不过……」</p><p>「不过?」</p><p>「人类的灵魂同样可以跨越时空,如果是这样,根本不可能用金缚或是结界束缚。」</p><p>夜光的语气异常沉重,「等一下。」飞车丸忍不住大叫了出来。</p><p>「雾散的是大连寺的灵体吧?可是夜光大人认为大连寺没事吗?就算剩下灵魂,人类在没有灵体的状态活下去也实在……」</p><p>「这我也不明白。灵体确实与灵魂有紧密的连结,不过严格来说,还不清楚两者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只是……从刚才的手法看来,他恐怕切割了自己的灵魂。灵魂附在部分的灵体上面……一旦遭到束缚就立即舍弃。」</p><p>夜光的推测令飞车丸听了说不出话来,她从没听过这种咒术,也不太相信能做到这种事。更教她难以置信的是,那种把自身灵体当成某种媒介的神经。老实说,她只觉得对方疯了。</p><p>不过,这毕竟是夜光的见解,况且她也不认为,不惜用上这种手段潜入阴阳寮的大连寺,会那么轻易丧命。</p><p>「大连寺显明实在是位超乎想象的咒术者,当然事情不会这样结束,今后势必还会有混乱的情形发生。」</p><p>夜光单手扠在腰间,沉重地发著牢骚。不过,飞车丸看了出来,浮现在夜光脸上的不全是负面情感。</p><p>——夜光大人……他在期待。</p><p>他在期待强敌以及厉害的敌手。</p><p>这对夜光来说——尤其对现在的夜光,也就是长久以来被誉为无人可以匹敌的天才来说,这是他打从内心渴望、最难实现的其中一件事。</p><p>「……」</p><p>飞车丸的尾巴不安地摇晃著。</p><p>彷佛象徵她内心的慌乱,寮生们面带不安,慢慢回到了骚动平息的讲堂。</p><p>3</p><p>「可恶,在军方本来就够神经质的这个时期……不对,错不了,对方当然瞄准了这一点,这种扰乱的方式,确实很像出渊会耍的手段。」</p><p>听见在阴阳察发生的事情后,佐月气愤地骂了起来。</p><p>仓桥宅邸一楼的接待室,除了佐月外,还有夜光、飞车丸、角行鬼以及隆光在。小翳与季行在房里休息,虽然他们没放在心上,但这次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次不平静的结婚报告。</p><p>窗外太阳已经西斜,夜幕正要落下。</p><p>讲堂的骚动在那之后马上平息了,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毕竟在阴阳寮,那样的骚动是家常便饭。在察生心里或许觉得,昨天实验大楼轰飞的事还比较严重。</p><p>不过聚集在这里的人,都认为今天发生的事不可小觑。</p><p>「……果然出渊中佐也回来了吗?」</p><p>「当然可以这么说。」</p><p>佐月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夜光的疑问。</p><p>他没有坐在椅子上,只是在房间内来回走动。</p><p>「两年前那起事件发生后,相马家持续在监视大连寺显明的乡里。这才发现不只父亲大连寺小通,他和大连寺教也断绝了一切接触。虽然他是位优秀的咒术者,但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隐者,不可能独自逃离搜索两年,因此认为他现在与出渊共同行动,是最合理的推测。」</p><p>「既然这样,他为什么选择这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p><p>「要是知道答案就用不著辛苦了。他们应该也清楚,事到如今不可能再从军部夺回咒术相关的实权。」</p><p>「真的不可能吗?矢野中将暗中协助的可能性呢?」</p><p>「可能性很低。两年前那件事也让中将得到教训,知道出渊这个人很难控制了吧。」</p><p>「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很低』啊。」</p><p>「……因为那不是控制得住的人。在烦恼要选择恶马还是悍马的时候,烦恼到最后选择前者的可能性,很遗憾,不能说完全没有。」</p><p>看见佐月若有所指地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夜光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能祈祷他们选的是相马啰。」调侃了起来。</p><p>飞车丸轻咳了声。</p><p>「所以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我也明白知道的话就不用那么辛苦了。」</p><p>「天晓得。」佐月哼了声。「说不定他们想重现五年前的二二六事件,也可能单纯只是个人的复仇,或是……」</p><p>「……或是『挑战』吧。」</p><p>夜光望著远处接话。佐月又一次凶狠地瞪了过去。</p><p>「根据呢?」</p><p>「白天那件事给我的感觉。」</p><p>「大连寺还有可能,出渊不会有这种想法。」</p><p>「我不是很清楚出渊中佐是什么样的人物,从他过去的行动看来,他似乎是个『疯狂』的男人。只要他有那个意思,愿意协助大连寺也不奇怪。」</p><p>「…………」</p><p>佐月没有回话,或许是因为他也同意夜光对这号人物的评价。狂热的大连寺,以及行动让人捉摸不定,疯狂的出渊——实在是讨人厌的组合。想起两年前对峙的那些影鬼,飞车丸就忍不住沉下脸。</p><p>「总之。」原本沉默的隆光为了转换现场气氛,刻意用开朗的语气说。「这次没有出现被害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从久辉那里听说了,章治的身体状况也稳定下来了吧?」</p><p>「是,骚动平息下来的一个小时后,他就醒了过来。为保险起见,他现在在阴阳寮接受疗养,应该是不会有问题,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像小翳那时的</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纪念品』。」夜光答道。</p><p>因为有「法师的符」这个前车之鉴,他详细地进行过这方面的调查。大连寺间接这么说过,只要有益,不惜杀生。</p><p>飞车丸迟疑了一下,「……夜光大人。」接著发言。</p><p>「敌人为什么挑中章治?老实说,如果他的目的是潜入夜光大人的课堂,照理来说有很多对象可以挑选。难道单纯只是碰巧吗?」</p><p>「对,这件事我也有些在意。也有可能是那家伙运气不好,不过如果他是有意把章治当成目标,我倒是很想知道原因。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特地找章治下手的理由。」</p><p>这次章治身上没有留下灵障,全多亏了他在灵性方面的耐力以及健壮的肉体。如果是身体还没发育完全的弟弟章辅,或是久辉遇上这种事情,后果恐怕不堪设想。</p><p>尽管灵性的耐力强,章治身为咒术者的灵力相当平凡,咒术技巧勉强合格,也没有什么特殊才能,实在找不出他会被当成目标的理由。</p><p>「不过他的确是破绽百出,看起来没有漏洞,其实到处充满了漏洞。」</p><p>夜光给了相当严厉的评价。</p><p>不过,「……会找他下手,我大概想像得出来是什么原因。」这么说的人是佐月。夜光一脸意外的样子,转头看向佐月。</p><p>「那对兄弟的家族,在相马一族比较接近嫡系,而且……相马家的近亲有巫觋的才能。依代——也就是容易遭到附身的体质。」佐月有些过意不去地说。</p><p>听见这番解释,飞车丸忍不住诧异,「有这回事?」再次向他确认。佐月没有应声,只是点了下头。</p><p>这件事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因为知道佐月缺乏咒术才能,所以实在想不到相马家嫡系会是这样的体质。隆光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原来还有这种事。」不禁为此讶异不已。</p><p>不过仔细想想,巫觋的资质与咒术才能没有直接关系。灵力的强弱不消说,即使是见鬼才能的有无也和适不适合成为依代没有关系。就算有不擅长咒术的依代也一点都不奇怪。</p><p>可是——</p><p>夜光的反应与飞车丸完全迥异。他睁大双眼直盯著佐月。</p><p>那副模样简直像被雷劈中一样。</p><p>听见佐月的解释,他的神情像是注意到什么——某件事情在脑中串连了起来。</p><p>他的嗓音有些嘶哑。</p><p>「……为什么你之前没说?」</p><p>「因为没有说的必要。」</p><p>佐月冷漠地做出这样的回应。不晓得是不是多心了,嗓音里听不出他原本的强势。夜光没有追根究柢,但是看著佐月的眼神反倒变得更加犀利。</p><p>「……夜、夜光大人?」</p><p>飞车丸不懂夜光摆出这种态度的理由,困惑地轻声询问夜光。然而夜光沉默不语,没有回应她的呼唤。</p><p>「总而言之。」</p><p>佐月粗声粗气地硬是把话题拉了回来。</p><p>「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也无法预测他们的动向。再加上现在对英美开战在即,军部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再怎么微不足道的纷争,最好都尽量避免。」</p><p>听见参谋本部少佐的这番话,隆光的脸色相当凝重。</p><p>「……果然避免不了开战了吗?」</p><p>「避免不了。最近会召开第四次御前会议,恐怕那个时候就会决定。」</p><p>「有可能靠陛下登高一呼来避免开战吗?」</p><p>「陛下表明自己意思的情形很罕见,尤其开战势在必行,这种事就更不可能了。」</p><p>隆光听著佐月冷淡的回答,忍不住叹息。</p><p>各种局势同时动了起来,或许就像佐月推测的,出渊是看准了这样的状况展开行动。然后……这是飞车丸个人的猜想,恐怕对方根本没有控制局面的意思。他们只是先扰乱状况,接著走一步算一步,感觉得出一种脱轨且无秩序可言的意志。</p><p>「和两年前不同的是,我们要顾及自己的立场。相较之下,出渊和大连寺完全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p><p>佐月像是为这场对谈下了总结,这么告诉夜光与隆光。</p><p>他用促使他们下定决心的口吻说。</p><p>「我会持续搜索敌人的动向,不过我方接下来转为守势是必然的发展,各位务必提高警觉。」</p><p>☆</p><p>讨论结束后,佐月要回参谋本部时,夜光追了上去,在走廊叫住他。</p><p>「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p>追问的嗓音里,虽抑制住了却依然散发出怒气,模样像是随时可能扑上去抓住对方。随后追上的飞车丸,没想到会看见主人这样的态度,不禁倒抽一口气。</p><p>「相马家的嫡系是依代?而且『没有说的必要』又是什么判断?」</p><p>「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p><p>「别装蒜了!相马家的夙愿指的就是那一回事吧。」</p><p>「……那是『相马家』,不是『我』的。」</p><p>佐月面无表情,简单应了一句。夜光面对面瞪著佐月,最后他还是摇摇头,忿忿地吐了口气。飞车丸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杵在原地不知所措。</p><p>「……难不成你想成为第二位新皇吗?」</p><p>「简直是时代错误的想法……不过不能否定那些长老的脑子确实是老古板。」</p><p>佐月说得漫不经心,咂舌后掏出了香菸。</p><p>他划下火柴,把火点著,然后吸了口菸。他像是要吐出胸中所有郁闷,用力呼出一口烟。</p><p>然后。</p><p>——该不会……</p><p>飞车丸心里终于把事情「串」了起来。</p><p>昨天晚上,夜光提到了相马家的夙愿。</p><p>简单来说就是「神」的解析,而且解析对象是相马家的祖灵平将门。在调查与接触之后,最终阶段是让他们祖先的神灵「显现」,这正是相马家千年来的夙愿。</p><p>只是,他们的目的不只如此。</p><p>所谓的巫觋,是指与神明产生感应、从中传达意志的人。依代则是招来神灵,让神灵附身在自已身上。相马家的嫡系如果既是巫觋也是依代,他们真正的目的显而易见。</p><p>换句话说,相马家的夙愿是平将门的灵附身在当主身上,举行降神的仪式。</p><p>简直像神话一样。</p><p>——让「神」附身在现世的人类……</p><p>听见这大出意料之外的事实,飞车丸不由得愣在原地。</p><p>「……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平将门可是朝敌,是叛国贼喔?」</p><p>「这件事用不著安倍晴明的后代提醒我。」</p><p>「就算不是你,是『相马家』的意思,在外界看来都是同一件事。这可不是不敬罪那么简单,二二六还算小意思,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要铲除『君侧的奸臣』,没有胆敢取代天皇的意思。」</p><p>「你这种说法就很不敬啰。再说,将门公虽然向朝廷掀起反旗,其实根本无意取代天皇。」</p><p>「别说了,讨论这种细节根本没有意义,反正还不是一样。万一这个计画曝光,相马一族就完了。就算不至于落得这种下场,但你也听到隆光先生怎么说了,因为是叛国贼的后裔,世人对相马家有强烈的反弹。」</p><p>「我再提醒你一次,新皇是那些老人家的妄想,我可不想为了那些只剩下短暂余生的老人的执念,牺牲自己的性命。」<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目的是阻止新皇,可以用的手段有很多,也有不少足以使我族『致命』的手段。」</p><p>这说法确实相当合理。阴阳察虽然重建了,但世人对于咒术的不信任感——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并未就此消失。再加上将门后裔将军方作为私用,又打算让朝敌的御灵降在人类身上,就算只有风声在外面流传,也足以对相马家和阴阳寮造成严重的打击。</p><p>「总之,夜光,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不管是日本桥还是这次的事情,看得出来那些家伙根本不挑时间地点。你就别管那些杂事,专心应付他们吧。」</p><p>说完,佐月嘴里还叼著香菸,就直接沿著走廊走向玄关。夜光没有再追上去,只是默默目送佐月的背影离去。</p><p>「夜光大人……」</p><p>飞车丸唤著主人,然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p><p>这时,「……可以打扰一下吗?」角行鬼难得没有接到主人的指示就自行解除隐形。</p><p>他向神情仍很严肃的主人说。</p><p>「关于白天那件事,大连寺显明的『附身』让我想起一件事情。我需要暂时离开这里单独行动。」</p><p>听见搭档这么说,飞车丸比夜光还要慌张,不自觉把尾巴直直竖了起来。</p><p>「等、等一下,居然要暂时离开,你——」</p><p>「一、两天我就会回来了。」</p><p>「那根本不叫暂时吧!刚才那些话你没听见吗?你没忘记两年前发生在日本桥的事吧,守护主人的护法在最重要的时候离开主人身边,这种事——」</p><p>「我不在的话还有你啊。」</p><p>角行鬼说著,向搭档露出了豪迈的笑容。「唔。」飞车丸反射性地把抗议声收了回去,用力抿紧的唇不住颤动。</p><p>「难不成是那位法师吗?」</p><p>主人这么确认,式神没有答话。「好吧。」夜光说。飞车丸觉得自己脸上的血气全没了。</p><p>「最好别拖太久,我们这里缺乏进攻的手段,只能在事先尽量做好各种准备。拜托你了,角行鬼,还有飞车丸也是一样。」</p><p>☆</p><p>隔天,夜光向阴阳寮的察生简单解释了昨天讲堂发生的事件,不过他并未提到出渊与大连寺。他只告诉察生有咒术者把阴阳寮当成攻击目标,以及事件并未就此结束,呼吁寮生务必提高警觉。</p><p>此外,他也交代那些实力特别高强的寮生,要他们这段时间协助巡逻校园。如果要求军方派兵协助,现在不是个好时期,再说士兵也应付不了大连寺。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阴阳察也没有人否定这个想法。</p><p>章治完全复活了——而且麻烦的是——他心里燃起了旺盛的复仇心。夜光亲自警告他不许轻举妄动,只是这样的警告令人怀疑是否有效。他们姑且问过他附身当时的状态,他表示自己在上课时忽然失去意识,连在什么时候遭到附身也不知道。听说了相马家容易遭到附身的体质后,为预防灵体附身,他们要求章治和章辅随身携带简易结界的咒符。</p><p>从昨晚开始就没见到角行鬼的踪影。独自一人的飞车丸感受著责任重大的沉重压力,度过了紧张的时间。</p><p>到头来,这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就结束了,夜光与飞车丸到仓桥宅邸拜访了小翳与季行。小翳他们尽量减少外出,听说几乎整天都待在宅邸。</p><p>小翳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季行倒是很明白事理。</p><p>「反正现在也不适合到外面游山玩水,至于那些原本打算拜访的人,虽然不好意思,只能劳烦他们到仓桥宅邸来一趟了。这种时候特别能感觉到隆光先生的权势,没有人会因为特地跑到仓桥宅邸而抱怨,若杉家就没这能力了。」</p><p>虽然开著这样的玩笑,但他是入赘的女婿,今后就是土御门家的一员。而且他理应会代替担任阴阳头后抽不出身的夜光,负责土御门家「政治」的部分。至少,他肯定受到了这样的期待。</p><p>而且众人「期待」季行的,还有另外一件事。</p><p>「小翳就麻烦你照顾了,另外……」</p><p>面对难以启齿的夜光,季行若无其事地微笑,凑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p><p>「如果我们幸运有了小孩,也能减轻你的负担吧?虽然说夜光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p><p>「这个,唔……」</p><p>夜光虽然想马上转移这个对自己不利的话题,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季行窃笑著,瞥向在主人背后愣住的式神。不过,他没有把话接下去。</p><p>夜光属于土御门家的嫡系,在立场与责任上有需要尽的义务。尽管是个人的事情,但不只是本人的问题。该做出的选择,该保护与奋战的对象,季行没有一一点明。</p><p>接著,到了隔天。</p><p>夜光与阴阳寮四周依然没有出现明显的变化。</p><p>不对,变化是有,只是与他们警戒的不同。</p><p>「就是明天了,明天会举行第四次御前会议。」</p><p>造访办公室的佐月只告知最基本的事情,不过这样就够了。夜光与飞车丸停下手边的工作,望向神情严肃的佐月。</p><p>「……然后呢?」</p><p>「参谋本部下令,阴阳头土御门夜光立即前往本部,当面口头报告阴阳寮及由你提议的帝国术式这项咒术。」</p><p>「非现在不可吗?我尽可能不想离开阴阳察。」</p><p>「因为我没有向高层报告出渊的事情,就算报告了他们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高层认为,现在不是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时候。报告时我也会在场,用不著担心,花不了太久时间。」这种要求不可能通过,夜光恐怕也心知肚明。即使如此,他还是咬紧了唇。</p><p>数秒的挣扎后,年轻的阴阳头把视线转到自己的式神身上。</p><p>「飞车丸,这里就拜托你了。」</p><p>「……是。」</p><p>飞车丸一时之间想提出反对,最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p><p>说实话,她不想在这种情势下离开主人身边。不过,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通。夜光有很多方法可以保护自己,不过他不可能在前往参谋本部的同时又保护阴阳察。既然夜光做不到这种事,身为主人左右手的式神该做什么,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p><p>后来,夜光稍微准备了一下,随即从阴阳寮出发。目送夜光与佐月离开后,飞车丸用力深呼吸,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p><p>——我得振作起来。</p><p>她激励自己,挺直了身体。</p><p>话虽如此,她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校园已进入戒备状态,阴阳察的工作内容也没有变动。和实验大楼爆炸的时候-样,在夜光外出时负责留守,不是件稀奇的事情。寮生们早就习以为常,就算阴阳头不在,也不会影响校园业务。</p><p>飞车丸反而觉得无所事事,总之先离开办公室,接著在校园开始巡逻。</p><p>再过不久,就是下午四点了。</p><p>暖炉使用的燃料从很久以前就不再供应,走廊的空气和外面一样冰冷刺骨。飞车丸因为是附身者,比一般人更耐得住冷热,冬天的严寒反倒让她觉得舒适。</p><p>虽然在警戒中,寮里的气氛和平常没有太大的分别。寮生经过身边时,脸上带著适度的紧张,但是完全看不出畏缩的样子。与其陷入极度的恐惧,这个样子还比较适当。</p><p>寮生经过身边时都会向她点头致意,这点倒是让她伤透了脑筋。<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声与工具声回响在四周,修复工作应该在明天就能结束。</p><p>就算到了这里,那些工作人员注意到飞车丸后,还是会向她点头致意,而且那些不是寮生,是外面的人。每当阴阳寮发生意外他们就会赶来修理,因此也认得飞车丸。即使看见她的模样,他们也不怎么惊讶。虽说一旁也有类似影法师的式神在协助修复工作,也难怪长出狐狸耳朵与尾巴的人不会引起他们的讶异。</p><p>——想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p><p>两年前,她根本想像不到这样的状况。尤其穿上军服这种事要是告诉了别人,肯定会遭受取笑或是惹来错愕的反应。</p><p>然而,时光流逝不过两年的时间,飞车丸的环境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在时代的潮流中,正是夜光抓住她的手,引领她前进。</p><p>——不对,这种想法太自以为是了。</p><p>夜光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对象,单纯只是放眼咒术的未来,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开拓。飞车丸身边的变化不过是余波罢了。</p><p>——夜光大人正在创造时代。</p><p>那是夜光就任阴阳头前没多久的事情。主人与飞车丸独处时,「我做得到吗?」曾这么质疑过自己。「一定可以。」那时候她这么回答。话里没有丝毫迷惘或怀疑,她直接道出了内心最真诚的想法。</p><p>她不知道阴阳寮与军方的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p><p>不过,关于夜光将背负未来咒术界一事,她心里没有一抹怀疑。</p><p>你愿意帮我吗?</p><p>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飞车丸甚至怒火中烧,质问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需要确认这种事情。那时候夜光笑著陪不是的表情,她到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p><p>——可是……</p><p>支那事变发生至今已有四年的时间,与中国的战争还没结束,日本又要挑起新的战争。究竟这次的变动——时代的潮流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袭向夜光,在那个时候,自己又能为主人带来多大的帮助?</p><p>忽然间,她感觉自己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她用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左臂。</p><p>这时候,「啊,飞、飞车丸,糟糕了!」突如其来的叫唤声瞬间把飞车丸的注意力拉回现实世界。她回头一瞧,看见久辉从寮舍冲了过来。在他背后还可以看见复原的章治,另外还有章辅的身影。</p><p>来了吗?飞车丸心想,往久辉赶过去。</p><p>「飞车丸,夜光大哥呢?」</p><p>「参谋本部要他过去一趟。发生什么事了?又有人被附身了吗?」</p><p>她在询问的同时,解开见鬼的才能探查校圜内的异状,但没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不过不能掉以轻心,她在脑中再次确认了事先拟定的对策。</p><p>接著,章治代替久辉站出来。</p><p>「不是那个家伙,只是……事情好像很不妙。」</p><p>章治露出了异常严肃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压低了嗓音,简短地向她报告。</p><p>听著报告的飞车丸也为事情出乎意料的发展,不由得沉吟起来。<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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