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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ONRYO之夏,日本之夏 第二章

作者:竹宫悠由子 字数:27823 更新:2024-02-23 09:22:20

<p>尽管如此,这个夏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p><p>自己是被诅咒了吗——虽说是个愚蠢的念头,但万里还挺认真的。</p><p>他一个人把身体靠在沾满尘埃和砂砾的阳台扶手上,茫然地望着下面的道路。</p><p>时间已过晚上七点,太阳却还没下山,蓝色黯淡的大气中混杂着浓浓的废气味。没有风,街上沉淀的热气排不出去,东京的盛夏夜晚逐渐陷入噪音与湿气的谷底。</p><p>「就快到了」。香子传来这样的MAIL已经是十分钟前的事。万里从那时起就一直看着公寓底下等她到来。</p><p>差不多该到了吧。手一撑在下巴上,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有多粘腻。摸摸鼻头也是一层油。</p><p>脖子也是,头发也汗湿了。糟糕,万里心想。早知道就别在这发呆,该去冲个战斗澡让身体清爽点才对。反正一整天都没事,无聊得很。</p><p>没错。万里一整天都很闲。</p><p>按照原本的计画,今天本来是和香子约在上午碰面,一起搭电车到两人都没去过的城镇玩才对。现在这时间早该走得筋疲力尽,正在思考晚餐要吃什么了吧。</p><p>那里有一间只有今天开放免费入场,举行暑假特别活动的植物园,是香子说想去的。万里也很努力地准备了出游计画……话虽如此,也只是看看网路推文,找间位于那附近又有好吃午餐的店,查一下哪里有可供休息的咖啡厅而已。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很期待这次的出游。平常总是在万里住处附近闲晃消磨时间的两人,偶尔也想象一对情侣一样出去约会嘛。</p><p>然而,到了昨天晚上,香子的亲戚突然到她们家拜访,今天全家都要出动招待。「抱歉,晚上的话就可以,所以我明天去你那边一起吃晚餐吧。」香子很愧疚地道歉了。</p><p>既然是这样那也没有办法,万里爽快地变更了今天的预定行程。</p><p>结果,在香子来之前的时间完全没计画要做什么,也没什么想做的事,就一直一个人。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一下上网,一下睡觉,一下起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中午吃了剩下的残羹剩饭,没带钱包跑到便利商店去纳凉……喔,有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间,还倒了垃圾,算是做了一点正经事。不过剩下的时间就只是一直站在阳台等她来而已。</p><p>「……真是的,我这家伙怎么会这么闲……」</p><p>仔细想想,自己这种过日子的方式实在是有够不象样。不用任何人指责,这个闲人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十九岁,这样真的好吗?</p><p>而且还不只是今天而已,也难怪万里会暗忖自己是不是被谁下了闲人诅咒,或被恶意诬陷为傻子。这个夏天,万里真的什么计画都没有。</p><p>在跳阿波舞那天之前都还过得相当忙碌啊。</p><p>社团练习,练习后要一起吃饭喝酒。是啊是啊,荷西学长他们四年级的还约好了一起来看大家。大家因为就职活动的压力都瘦了一大圈,简直就像是修行僧一样形容枯槁啊,言行举止也很不对劲,吓坏了万里他们这些学弟。</p><p>对了,祭研的这些四年级学长,还没有半个人拿到录取内定。这个不景气的时代,大家当然早就预料到找工作不会那么简单,即使如此现实还是很严苛。「明明日本经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我们这些祭典青年啊……」荷西学长无力低喃。</p><p>刚好是学期末,有好几份赶着交的报告,还有避不开的语学考试,很难得的认真念了点书。考完期末考后,为了庆祝考完又办了一次饮酒会。</p><p>等这些都结束之后,轮到在埼玉那个灼热地狱举行的阿波舞大会正式登场。香子一下装死,一下以谜样的高昂情绪强迫自己炒热气氛,不过祭典总算也平安落幕了。结束之后才觉得那真是好开心的一天。就连庆功宴上的酒和菜,万里都觉得特别好吃,结果就是暴饮暴食,烂醉如泥,一个人提早回家:</p><p>老实说,就到此为止。</p><p>原本就「没什么」夏天的计画,走到这一步变成「完全没有」了。</p><p>本来比较大型的计画,像是参加祭研三天两夜的社团合宿夏令营,却因为原订当作宿舍的大学研习厅设备故障而关闭,就这样被取消了。</p><p>学长姐们虽然说要再择日举办,但之后也没有再联络。其他预定要使用那栋研习厅的社团现在一定也惨遭相同命运了吧。现在才要去申请使用大学里其他设施是很难的。或许今年就这样,不会有夏令营了吧。</p><p>至于中型计画,就是和香子约好要去看的烟火大会,因为从几天前开始下起连日豪雨而中止了。为了那天准备浴衣又预约美容院的香子真的很失望。</p><p>其他地方虽然也有烟火大会,但香子好像对这场烟火大会特别有感情。听说她还是个考生时,搭上的公车刚好载满要前往观赏这场大会的乘客,据她本人说,在当时挤得脑浆都要从鼻子喷出来的状态下,香子许下「明年一定要成为那边的人!」的誓言。试着问她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烟火,却换来她「唉……」的一声回应。什么「唉」啊,好歹也是交往中的情侣,哪有人这样回答的啦。</p><p>至于小型计画就有好几个了。今天的约会也是其中之一,另外原本和型男光央及二次元约好要出去玩的,也因为打工的缘故等等原因一再延期,也没约好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还有,明明抽中了电影试映会的票,却忘了检查信箱,等发现收到当选明信片的时候,已经过了试映会日期了。</p><p>这个夏天真的净是些这样的事,万里觉得自己根本只是会呼吸的肉块。</p><p>难得的暑假,有时间的话至少可以去打个工,但又不想再和香子为了这类事情像上次那样争执,所以也提不起劲去找工作。母亲写来问何时回老家,至于这个嘛,就真的是单纯提不起劲了。</p><p>反正就算回老家也没事做,东京的肉块回去只是变成静冈的肉块而已。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保持了相安无事的距离,绝对不要让自己一不小心就得面对过去的自己。</p><p>给母亲回了「做了决定以后会再联络」的MAIL之后就再也没联络了。母亲说:等你回来了就去奶奶的茶园帮忙吧,「以前」你每年都~会去的,不支薪……真的假的啊?尤其是不支薪的部分特别可疑。就算是真的好了,在茶园里帮忙时要做什么,也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p><p>话虽如此,还是得回去医院做定期检查,暑假里总得找时间去才行。</p><p>但不是现在,呼~♪没那个闲工夫,呼~♪明明就超闲,闲到一个人哼着自己即兴乱编的歌曲,独居小子眼前突然看到大马路上一辆计程车朝这边开过来。</p><p>计程车正好停在万里所在阳台正下方的公寓大门前。不久就看见下车的人了,啊,万里小声惊呼。</p><p>一手拿着钱包站在道路上的身影,有着卷卷的长发,一定是香子没错。虽然还没看见脸,但头发留得那么长还能维持这么有光泽又蓬松,保持最佳状态的女生,除了香子之外万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p><p>她抬头望向这里,果然是香子。远远就能看见她白得发亮的皮肤,以及那不管看几次都无法习惯,美丽得如洋娃娃般的容貌。她的姿态真的堪称完美,找不到言语形容。</p><p>察觉站在阳台上的万里,香子好像很开心地「咦?」了一声,立刻笑着对这边挥手。</p><p>万里也挥手回应,直到看见香子一头钻进公寓入口,才飞一般地踢掉拖鞋回到房里。抽起两张蜜妮的爽肤湿巾,叠在一起从脖子擦到腋下,再擦到腹部和屁股,连脚趾中间都擦了。动作迅速如鬼神地激烈上下擦拭,一个不小心搞不好会擦出火花来呢。再拿起84制汗爽身喷雾朝躯干部分狂喷。粉尘弥漫,差点就要引起爆炸,万里在轻微咳嗽中做好最终确认!</p><p>垃圾桶OK!异臭OK!电视杂志</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虽然累积了好几个礼拜没整理,不过还算OK!厕所也没问题!洗脸台OK!牛仔裤拉链有拉上,OK!也照个镜子确认一下好了!眼睛!牙齿!鼻子!拨拨浏海,看起来再整理也是这样了,所以放弃!</p><p>很好,OK!</p><p>直接套上拖鞋从玄关飞奔出去,刚好看到电梯上来。尽管心想着我根本就是忠犬啊,万里还是雀跃地在等待载着香子的电梯打开。</p><p>到了只剩几秒电梯门就要打开的时候,万里突然觉得自己这副忠犬样好丢脸。一看就是「这个人今天的乐趣就只有等香子来!今天除了这件事就没其他事好做了!」的感觉嘛。完全就是个闲人!无趣的家伙!这个事实不言而喻。</p><p>就算再怎么用爽肤湿巾擦,还是擦不掉开心迎接主人的那身忠犬味,仓促之间,万里决定来搞笑。</p><p>电梯终于抵达,停了一下,配合门打开的时机。</p><p>「猜猜我是谁!」</p><p>身子蹲低,做出可爱妖精的姿势。</p><p>「是我啊!」</p><p>啪!双手放在两颊旁,做出迪斯马斯克(巨蟹座)的「那个」,又或是「小山游乐园」队形般一边招呼着,脸上一边做出突破极限的轻佻表情,朝她飞扑上喽。</p><p>呀~!讨厌啦~!万里真是的~!原本期待听到香子如此惊讶娇嗔的万里,却在脸颊受到一拳殴击之后弹了出去。</p><p>在一段仿佛永远的滞空时间之后。</p><p>「……?」</p><p>万里这才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是谁。</p><p>「……!」</p><p>难怪会被揍飞,连万里自己都觉得合情合理。</p><p>没穿胸罩的NANA学姐,手上抓着一叠信件,豪迈地大步跨过倒地之后像个娘炮般娇媚侧坐在地的万里,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房里去了。当她开门时,粗暴地几乎像是要连门框一起拆掉,而关门时的「砰!砰!」巨响则叫人还以为现在是发生音爆了吗?接下来,又是一阵「咚铿!啪沙!」的摇滚锁门声。</p><p>几乎呈失神状态的万里心想: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不先确认来者何人就先搞笑的我不好……是啊,NANA学姐有低血压的毛病……营养不足加上睡眠不足,基本上随时都处于烦躁焦虑的恐怖状态,对这种人出其不意的玩什么「猜猜我是谁」,确实是我的错……捂着脸颊忍住泪水,拼命地如此告诉自己。</p><p>话说回来,那香子又到哪里去了……?</p><p>「嘿……」</p><p>惊讶回头一看,站在楼梯间一手支在墙上,狂野撩起那头丰盈秀发的……怪人……不、谐星……不!是自己最心爱的,最完美的恋人啊。</p><p>「My Lover……」</p><p>卷着舌头的腔调。</p><p>半启朱唇,朦胧双眼。另一只手插在挑逗扭动的腰上。修长而自傲的美腿则用力交叉着。性感、透肤的雪纺纱材质,充满成熟风韵的黑色罩衫是无袖的。搭配黑色高腰迷你裙,脚上的漆皮高跟凉鞋也是黑的。大波浪卷发如公主般豪华地披垂到腰部,今天的发圈则是素雅的黑色绸缎制,将染成深褐色的光泽卷发衬托得更美了。</p><p>架式十足的肩膀上斜挂着最新款的香奈儿链条包,脚边放着印有高级超市LOGO的环保购物袋。不知是否错觉,但香子似乎肩膀起伏,「呼……呼……」地喘着气,还莫名喜悦地说:</p><p>「吓到了?吓到了对吧?没错,我就是一个如此出人意表的女人!」</p><p>涂上酒红色唇蜜的油亮双唇漂亮地向上弯,香子脸上浮现了招牌完美笑容。当然,同时也从鼻尖全力发射她的自傲光线,保持住模特儿般的站姿。</p><p>「你、你爬楼梯上来的……穿着那双鞋……?」</p><p>「对啊?用冲刺的喔!」</p><p>「为、为何……?」</p><p>「我突然想到这个圈套的啊!刚好在一楼遇见NANA学姐在开信箱,我就灵机一动了!心想对了,不如吓吓万里吧!耶呼!你吓到了对吧?对吧?这·就·是!恋·爱·的!香·辣·的·调·味·料·啊!」</p><p>干嘛用三三七拍子的节奏说啊。</p><p>「圈套也好,什么都好……不管我有没有吓到……托你的福,就是我现在这个下场……」</p><p>「没~问题啦!」</p><p>啊哈!香子笑得像个外国人似的耸耸肩,喀喀踩着九公分高跟鞋朝跌坐在地的万里走来。</p><p>「什么没问题,你每次都随便敷衍……」</p><p>「这次可不是随便敷衍喔。我说没问题是有理由的,现在我就来帮你做『咖哩炒面』吧!」</p><p>「咦?」</p><p>「吃了我的咖哩炒面,保证你马上会将NANA学姐的爱的铁拳抛到九霄云外唷!我答应过会煮给你吃的,不是吗?」</p><p>姑且不论NANA学姐的铁拳是否有爱。</p><p>「真的吗!你上次说的那个是真的啊!太、太棒了!怎怎怎怎怎么办!我、我好高兴!」</p><p>万里是真的马上就站起来了。香子把附有拉链,看来相当沉重的环保袋甩到肩膀上,伸出手借给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万里。</p><p>「你知道高兴就好!」</p><p>坏女王似乎心情愉悦地高声放话。接着——</p><p>「我有确实地把食材都买来了喔,准备万全!你好好期待吧!」</p><p>带着笑容十指交缠。今天一整天因无聊而松闷的心情也一口气烟消云散了。万里心想,别说是遮掩不住的忠犬味了,要是自己屁股上有长尾巴,现在铁定像装了螺旋桨一样摇得快断了吧。</p><p>万里,你喜欢吃炒面啊?我会做咖哩炒面喔。不是咖哩和炒面,是咖哩味道的炒面。还挺好吃的唷。下次晚餐时,我去万里家做来吃吧?</p><p>——上次约会时,和香子之间确实有过这段对话,但却没想到会在今天实现。紧急变更预定行程的香子今天白天一定很忙,更重要的是万里原本以为那只是她随口说说而已。毕竟这只是两人庞大对话量中的一小部分,香子一定早就忘了吧。万里这么一说,香子立刻回应:</p><p>「才记呢,怎么可能。」</p><p>将一头长卷发简单绕了几圈绾起,变魔术似的只用一根发夹就固定成一个蓬松没忘的大丸子头。</p><p>「我可是说到做到。」</p><p>她穿上自己带来的围裙回头说。</p><p>「呜喔喔喔……」</p><p>万里难以克制地发出低沉的呻吟,没想到今天的约会行程竟是品尝加贺香子亲手做的料理。</p><p>蓝布底上有简单绞染图样的朴素围裙,衬托着她在夏天里依然如雪般白晰的肌肤,意外地竟非常适合。脱下手表和戒指,今天的她没有擦指甲油。修剪得短短的指甲,是原本漂亮的樱粉色。</p><p>察觉万里看呆了的眼神,香子倩然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围裙……」然后像是要秀给万里看一样张开双手。当然,万里才不会说「看也知道这是围裙」那种没情调的话。</p><p>「很棒……很棒喔!这样很好看!超适合你的!超级超级适合!非常超级适合!」<span id="chapter_last"></span><p>鼓掌。太棒了!香子最棒了!非常好!在他这样大肆赞美之下,香子也不禁难为情了。</p><p>「讨厌啦,不用这么夸张吧!难不成你是在调侃我吗?」</p><p>脸上飞上一层红晕,动作也开始忸怩了起来,即使如此还是超棒的!超特快车前进吧,号志是绿灯!前进吧前进吧!</p><p>「我才没调侃你呢,怎么可能!不,我真的觉得自己会变怎样都没关系了!能看见香子穿围裙,而且还帮我做料理,我就算是被诅咒都能全盘接受!这身打扮真是太太太适合你了!」</p><p>「咦……真的吗?这样啊……?这件围裙真的有那么好?」</p><p>「嗯!是非常好!呜哇,你在家里时总是穿这样做菜吗?」</p><p>「咦……嗯、嗯!呃、嗯……对……对啊!大概都是这种感觉……」</p><p>「哇喔~这样啊!怎么说呢,这样实在是,好有女人味喔!呜哇,怎么我不知不觉就变得这么High啊!不愧是香子,出人意表的女人!平时是那样的外表,在家时却会穿上围裙做料理!太棒了,很好,很好!」</p><p>「……啊、啊哈……嘿嘿……」</p><p>「那么!我该帮什么忙好呢?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帮忙!」</p><p>「是喔……」</p><p>「怎么这么说呢!我可不想让香子一个人忙东忙西,自己却坐着纳凉啊。是说,两个人一起做嘛!我啊,最近想让厨艺变好一点,自己也做了不少练习呢。目标是成为料理男子!」</p><p>看我的!万里干劲十足地站起身来,依然兴致勃勃地在脑中思考着冰箱里有哪些东西可用。</p><p>「啊,对了,我家还有一些蔬菜喔。要是能用得上,希望你拿来用。有洋葱、豆芽菜、半根左右的红萝卜。要不要做个味噌汤之类的汤?还是沙拉?」</p><p>香子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下来,用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起身的万里。嘴型虽还勉强维持住微笑,但眼里却已满是困惑与焦躁之色。看起来,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p><p>「……」</p><p>「什、什么?怎么了?是说你去买了些什么菜啊?」</p><p>一边窥视着突然停止呼吸的香子,一边稍微打开她带来的超市LOGO购物袋,正想看看里面有些什么时。</p><p>「……呜喔喔喔?」</p><p>咚!突然一记黑影朝万里发射,是鱼雷——才怪,是香子的头。</p><p>香子一语不发,像头公牛似的全力冲刺,一个头槌撞进万里和购物袋中间。</p><p>被她的惊人气势撞飞,万里跌坐在木板地上,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的姿势像极了坐在大蚌壳里的美人鱼,只能单手撑在地上侧坐,半张着口,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事态。被人撞飞,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加诸于这个身体的物理能量真是不容小觑。</p><p>至于视线前方的香子……</p><p>「……这个……不行……」</p><p>当然也是整个人仆倒在地上。</p><p>将购物袋像宝贝孩子似的揣在怀里,边趴在地上边猛烈摇头。一旦四目交接,她便「耶嘿……!」地笑了。这是什么意思啊。现在才想用笑容打混过去已经太迟了吧。是说你脸上怎么突然一层油啊,真是愈来愈可疑了喔。</p><p>「说、说真的,你是怎么啦……?这是怎么一回事啊?」</p><p>香子的姿势就像是个全力用头滑上本垒,撞翻捕手(万里)后等待裁判判决的球员。</p><p>「别管我!话说回来!」</p><p>香子的内裤完全露出来了。看见她的屁股,万里不禁惊愕地「咦咦……?」再看一次。香子察觉万里的视线,「啪!」地手刀迅速拉下后方裙摆,盖住外露的白色内裤蕾丝。</p><p>「……不用帮忙没关系!」</p><p>这句话是用吠的。</p><p>押着垂到鼻头的浏海,将购物袋抱在胸前站了起来。</p><p>站起来就步步倒退,和万里保持距离。</p><p>「因为我是那种做料理时需要集中精神的人!人家想做给万里吃嘛!而且是单方面完全由我来做给你吃!请谅解我这种少女心好吗!所以拜托!你去坐着就好!坐在那边!好吗?懂吗?可以吧?我希望你明白啊啊啊!」</p><p>美丽的脸上突然满是汗珠和出油,显得颇为骇人。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点头答应。万里已经连口头回答的力气都没了,沉默地按照她的吩咐,朝她用下巴指示的电视机前走去,在较低的位置上正襟危坐。</p><p>「呼……我就知道会这样,幸好有带这个来……」</p><p>看到香子从香奈儿包包里取出的黑色布制物体时。</p><p>「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p><p>万里跪坐着往后退。那是一个上面用金色莱茵石繍出「sleep」字样的眼罩。</p><p>「你给我安分点~」</p><p>「才不要咧!为什么非做到这种地步不可?」</p><p>「乖乖听话!好了,到我煮好为止不可以把这个拿下来喔。」</p><p>「咦,可是这样很奇怪耶!这是干嘛啦,很恐怖耶!」</p><p>被香子不由分说地戴上眼罩,还被用力按住想拿下眼罩的手。</p><p>「没什么!好了,手放这里!要是敢拿下来比赛就结束啰!还有!」</p><p>双手被强制插进牛仔裤后口袋里,香子突然压低声音。</p><p>「万里,你听过那个男人的事吗?」</p><p>用威胁的语气低语。</p><p>「哪、哪个男人啊?」</p><p>「和母亲两人居住在下雪的贫寒村庄中,过着环保又乐活的生活的某个中年男人啊……没记错的话……名字应该是叫做约、约翰?还是……庸赫……什么来着?呃,总之就是类似这样的一个故事啦。」</p><p>「哪国人啊?」</p><p>「日本人啦!反正,那个大叔他竟然和某种大型鸟类结合了!」</p><p>「结合……我说啊……」</p><p>「可是那个现在不是问题啦,问题是,大叔本身是个偷窥狂的悲哀事实!」</p><p>「……大、大叔是个偷窥狂喔……?」</p><p>「没错。他是个偷窥狂。那只鸟呢,关起门来唧唧复唧唧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大叔觉得很可以,终于犯下了偷窥罪行。而这也造成他和鸟尽管异常却幸福的同居生活必须划下休止符。」</p><p>「……你现在说的,该不会是《鹤的报恩》吧……偷窥狂是指与平?」</p><p>「……简单来说,对,没错。就是这样,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也就是换句话说,呃,简单来说……」</p><p>「就是叫我别偷看你做料理就对了……?」</p><p>「没错!」</p><p>这女人怎么这么不会讲话啊……</p><p>早就有这种感觉的万里,虽然现在处于眼前一片黑的状况,却清楚地看见了这个事实……等一下,不对。现在不是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在探讨她会不会说话之前,得问清楚现在的异常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p><p>从「我来做菜给你吃了!」到鱼雷攻击,到现在被戴上眼罩强制跪坐Play的理由是什么,万里很想知道。老实说,实在很不想玩这种Play。</p><p>「总之,被你看着,我会紧张啦!所以拜托,好吗?在我完成之前别拿下那个,在这里坐好等,可以吗?拜托拜托啦,求求你!」</p><p>香子是那么死命地请求,就算看不见,脑中也能想象她双手合十跪在面前的样子。拜托拜托拜托拜托,香子嘴里像念佛似的反复着。<span id="chapter_last"></span><p>fly away——」</p><p>「这个已经可以不用再提了……」</p><p>「好,那你脸朝那边。不可以乱动喔!」</p><p>被强制背对厨房,万里在座垫上端坐好。</p><p>感觉到香子悄悄离开的气息,不久,传来笨重的声响。看来是把那个谜样的购物袋放在流理台旁边的声音。那个只要有人想窥看内容物就毫不留情地发动鱼雷攻击的购物袋。</p><p>不过,就算香子说不准看,不准动。直到料理结束之前,都要以这副模样坐在这,但要完全遵守也……</p><p>万里不发一语,身体固定不动,试着用力牵动脸上的肌肉。</p><p>心想至少看个电视吧。朝这个方向的话,只要将眼罩稍微错开一点,应该就能看见一直没关上的电视。万里努力挤眉皱鼻,搞得脸上表情像是可怕的大魔神,要是现在有不知情的人在一旁,肯定以为「那家伙现在超火大……」吧。</p><p>终于,眼罩被挤得错开了一点,开通了下方的视线。太好了,万里心想。反正也看不见香子做料理,这种程度应该还可以获得原谅。嘴巴又开开合合了几次,终于成功地不靠双手,光靠脸上的肌肉重获光明。</p><p>结果,这真的是巧合,没想到背对厨房的万里面前刚好是穿衣镜,从眼罩的缝隙间,正看得见在流理台前洗手的香子背影。</p><p>哎呀,不小心看见了……可是真的是巧合啊,也不能怪我吧。</p><p>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万里看见了,香子口中说着:</p><p>「好,来加油啰!来煮好吃的咖哩炒面啰!」</p><p>后脑勺的丸子松松地摇晃着,香子干劲十足。围裙腰带在纤细的背上绑了个蝴蝶结,看起来莫名可爱,万里感恩地接受了这个巧合,安静地进入鉴赏模式。</p><p>话说回来,香子的要求本就是不合常理。难得女朋友为自己洗手做羹汤,世界上有哪个男人会乖乖闭上眼睛不看啊。就算真的有,那一定也早就超越无欲无求,是个连方向都大幅偏离常轨,达到神秘超色情境界的大变态吧。</p><p>「菜刀……在哪呢……是这个吧。洗菜篮、砧板……」</p><p>香子从小小的厨房里取出万里精心整理好的各项烹饪工具,并排在流理台上。或许这厨房狭窄的空间让她不习惯,香子的动作看起来不大流畅,甚至看着觉得有点危险,不过万里却不敢说。</p><p>「那个……要小心别切到手了喔……」</p><p>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只说了这句。</p><p>「没问题!今天的步骤很完美!」</p><p>香子用力扭开水龙头,让水流进流理台水槽。</p><p>「接下来,来洗菜啰!」</p><p>话虽如此,却没看见她拿出蔬菜。既没打开购物袋,也没打开冰箱。只是让水龙头的水无谓地哗啦哗啦流着,冲洗着空空如也的洗菜篮。</p><p>「……嗯?」</p><p>她到底想做什么啊。</p><p>一头雾水的万里,不由得伸出手指偷偷将眼罩再拉上去一点。即使视野变宽阔,也解不开香子莫名举动之谜,但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香子当然没发现万里在看,口中说着:</p><p>「接下来,要来切菜菜和肉肉啰!」</p><p>转紧水龙头,关上自来水。把砧板拉到手边,只有上半身的姿势和食谱书上一模一样。右手抓住万里的菜刀。</p><p>「呵呵呵♪啦啦♪嗯呵呵,嘿~♪」</p><p>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一边咚咚咚咚地跟着节奏摆动手臂。可是,说是摆动……</p><p>还真的就只是摆动而已。</p><p>砧板上什么也没有,她只是拿着菜刀轻快地打拍子。</p><p>等一下。</p><p>——怎么是空气烹饪!</p><p>「……唔……」</p><p>一发现这个,万里忍不住就想扯掉眼罩站起来。笨蛋!一旦往那悠哉的后脑勺敲下去,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救了……</p><p>这么想着,只好运用意志力放下举起的右手。为了不让香子发现,再次插进裤袋里。</p><p>既然如此,就看下去吧。虽然光是想象就觉得结局可能很可怕,但还是想确认一下香子的空气烹饪最后到底会变出什么花招来。</p><p>从眼罩的缝隙间,万里什么也不说地直盯着还在继续空气烹饪的那个可悲废柴的背影。来吧,加贺香子。让我看看你到底想展翅飞向哪个地平线,你的目标终点又是哪一站呢!</p><p>「接下来,开始炒菜和肉啰!」</p><p>铿啷,将平底锅放上瓦斯炉,也真的倒了沙拉油……啊,太多了、太多了……点火。弯下腰,认真地观察火候,转动调节开关做毫无意义的微调,不久,油好像差不多热了,香子才终于把手伸向那谜样的购物袋。</p><p>粗鲁地把烹饪用长筷子打横咬在嘴上,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地从袋子里取出的,是一个满大的,类似保温碗的东西。砰……打开盖子,整碗直接倒进平底锅。完成。</p><p>无论万里怎么看,那都是一碗早就煮好冷掉的咖哩炒面。是说……绝对是这样没错吧。</p><p>「好~面条也丢下去啰!剩下的就是调味,再快速地像平常那样完成吧!」</p><p>「……」</p><p>一切已变得空虚不已。端坐着将手背在身后,戴着半掀开的眼罩,看起来就像一个变态的万里沮丧地垂下头。无论是那飘散在鼻端,闻起来就很美味的咖哩香、浓厚的酱料香,猪肉的脂香,或是心爱女友亲手做料理这件事,甚至那造假的烹饪实况转播,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空虚。</p><p>香子正手拿长筷俐落地重新翻炒面条。看这手势,和一般这个年纪住在家里的女生厨艺应该差不多吧。要是不说破的话,不久她应该会就这样完成炒面,说声「完成了喔~」,再装盘送到自己面前。</p><p>接下来万里可以有几种选择。</p><p>首先是第一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哇,好好吃!谢谢你亲手为我做菜!」</p><p>第二、带着暗示的笑容说:「简直就和买现成的味道一样呢。」</p><p>第三、现在马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敲敲她的肩膀说:「喂,加贺!我都看到了喔,全部!」……不,这个不行。这么做就真的变成鹤的报恩了。偷窥现行犯被逮到,大型鸟类fly away,得不偿失啊。还是别重蹈与平的覆辙比较好。</p><p>「来,就快做好了喔!呵呵,你很期待吧……」</p><p>香子笑着转过来。突然,两人就这么在镜子里四目交接了。</p><p>唔。万里倒抽一口冷气。糟了。另一方面,香子则是维持回头的姿势不动。</p><p>「噫呀……!」</p><p>发出尖锐叫声的同时,差点真的要翻白眼了。从镜中也看见她膝盖一软的样子。长筷掉落,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抓住了。一手抵在瓦斯炉上支撑着身体,香子回头看着万里,表情和身体都是僵硬的。</p><p>万里脸上歪掉的眼罩毫无解释的余地。他也什么都没说。香子当然也什么都没说。两人就这样停格了。多田家的时光暂时冻结。</p><p>不久。</p><p>「香……香子……」</p><p>好不容易,万里挤出一点声音。</p><p>「……」</p><p>「……要烧焦了喔……」</p><p>「……」</p><p>「……不是,真的啦……平底锅!要焦了要焦了……!」</p><p>叽叽……关节发出声音,香子缓缓转身面向平底锅。拿着长筷再快速搅拌一下炒面,慢慢熄火,再次回头。脸上带着像从哪里复制贴上的笑容。<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的那样。」</p><p>说着像外遇被抓到时的台词,香子摇着头,拖着脚步接近。万里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了。</p><p>「……其实,这是我使出浑身解数的大搞笑桥段啦……吓到了吧……?吓到了对吧?笑一个嘛!笑一个呀万里!笑来看看嘛!因为,因为这是……这是……」</p><p>这·就·是!恋·爱·的!香·辣·的·调·味·料·啊!香子油亮的脸带着土色,展开她今天第二次的三三七拍子节奏。</p><p>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万里则像个坏掉的笑袋,体贴的假笑炸裂。</p><p>*  *  *</p><p>幸好咖哩炒面并没有焦掉,而且还真的很好吃。虽然有点油,口味有点重,但这也刚好符合万里的口味,满足了十九岁男生无底洞般的胃。</p><p>只可惜这并不是香子亲手做的,而是香子家的佣人做的。</p><p>「今天真的很抱歉……」</p><p>尽管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她,香子还是边叹气边小声地道了歉。都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道歉了。仿佛在说着今天就用这个代替最后的道歉吧,香子把头靠在万里肩上钻啊钻的。那可爱的模样像极了猫,万里也把鼻子埋进她的头发里作为回敬。香子的头发有甜美的花香,用力深吸一口气时,还夹杂了一点咖哩炒面的味道。</p><p>两人走在送香子回家的路上,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不久。</p><p>走过人烟稀少的安静住宅区街道,万里和香子手牵着手慢慢散步。</p><p>「没关系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反正很有趣啊。」</p><p>退后一点窥看香子的表情,她正鼓起白皙的脸颊,然后嘟起嘴轻轻皱眉。</p><p>「其实我本来真的想自己做的。也都好好去买回材料了,真的是打算自己做的喔……是说……」</p><p>甜腻的声音。</p><p>「没想到会被万里识破……逮捕你这个偷窥现行犯!而且我都那样一再强调了,你到底是想怎样啊!」</p><p>瞪人的视线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p><p>万里不禁笑了出来。</p><p>「哎呀,一定会识破的吧,那种事。对你来说太勉强了嘛。我倒想说,会觉得这个计画行得通的香子到底想怎样呢!」</p><p>因为这句话,香子更拗了。像个孩子似的嘟着嘴,别过头。</p><p>虽然万里的背叛偷窥行为导致香子的空气烹饪计画出现破绽,但是香子决定不fly away了。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在小小的餐桌前吃完了那几乎有三人份的咖哩炒面。闲扯些无意义的话题,喝喝茶,像平常一样拖拖拉拉的,不知不觉就这个时间了。</p><p>万里再次握牢香子的手。纤细的手指也用力回握。刚才还那样闹着别扭,但一旦四目交接,香子就会报以一个微笑。和当初相遇时的她比起来,现在她的笑容不但更稚气,也更不带戒心,发自内心不做作。这时的香子眼尾总是会深深、柔柔地下垂,所以万里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做出来的假笑。</p><p>温暖的夏夜晚风搅拌着还滞留在空气中的些许热气。离车站最近的那条路,在这个时间总是有很多人,所以两人总是刻意避开,选择稍微绕远路的宁静路径。</p><p>「呐,万里。」</p><p>香子像想起什么似的用力一拉万里的手,万里看着香子。</p><p>「嗯?什么?」</p><p>「……我还是先说清楚好了,说打算自己做是真的喔。」</p><p>「那种事我知道啦。」</p><p>「真的吗?我真的没说谎喔?是真的真的真的。唯有这点一定要相信我。」</p><p>「好啊。我相信我相信……不,我真的!打从心底相信你。」</p><p>香子依然拉着万里的手,脸直盯着他的眼睛靠过来,万里不禁笑着踮脚逃跑。</p><p>据刚才吃咖哩炒面时香子说的,和闲人万里不同,今天的她忙得像被诅咒了一样。</p><p>先是结束和家人及亲戚的漫长餐会,再去采买咖哩炒面要用的食材,回到家都下午四点多了。但是一想到即将要在万里面前展现厨艺,就突然极度紧张起来,于是香子好像想按照平日的步骤先做一次当作彩排。</p><p>没想到手却一直发抖,腋下也冷汗直流。连菜刀都握不好,使得在一旁看着的佣人都看不下去,说着:「你真是个没用的垃圾!到底在干嘛啊?那个给我一下啦!」然后就开始做起炒面来了。</p><p>「当时我就知道我是没办法的,我没办法做这件事。」</p><p>走在夜里的道路上,香子的高跟鞋喀喀作响,把万里的手指捏在手里把玩,自嘲般地低语。卷翘的睫毛在美丽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整齐的阴影。</p><p>「愈是去想怎么办怎么办就愈紧张,回过神来已经快六点了,都还没补妆也还没换衣服。于是,最后忍不住就拿佣人做好的来了。围裙也是,其实我是直接借了佣人的围裙……或许,只要一开始说实话就好了,可是怎么就是说不出口。而且万里一看到围裙情绪就高昂起来了……」</p><p>「嗯,是很高昂啊。没错,我情绪是高昂起来了。想说哪有这么可爱的围裙啊,干脆叫你把围裙留下来算了,还想闻围裙的味道呢。对了,请教一下那位佣人的年纪是……」</p><p>「五开头的。」</p><p>「五十几……?」</p><p>「超过五十五。」</p><p>「Oh……」</p><p>虽说,事到如今不到五十五跟超过五十五也没什么差别了,但纯洁的少男心还是为此小失望了一下。</p><p>「她是每天会到我家来帮忙家务的人,从我父亲以前还常常去海外出差时就一直在我家帮忙。」</p><p>「……没想到我会对这位熟女的围裙那样兴奋啊……仔细想想,那件围裙的确散发出某种异样浓厚的费洛蒙呢。原来,那就是将近还历之年的味道啊……」</p><p>没错。香子点头。</p><p>「不过她竟敢说你是没用的垃圾。一般佣人不是都该说『小姐~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喔~』之类的台词吗?」</p><p>「因为她不是日本人啊。好像也没打算学好敬语的样子,叫我弟都叫『少年仔!』,叫我基本上都是『喂,你』。」</p><p>「……呃,不过她做的咖哩炒面真的是很好吃呢。非常好吃。」</p><p>「她是真的很有两把刷子,人也很好喔。不过老实说,今天的咖哩炒面比我平常做的要好吃多了。」</p><p>「别这么说嘛。下次等你兴致来了,一定要做给我吃喔。到时候就不是空气炒面,麻烦你做真正的炒面啰。我会很期待的。」</p><p>「……我那点本事,你要是太期待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总、总之,我还是先正式去上个烹饪班好了?」</p><p>「不用做到这种地步也没关系啦。很一般的就好啦。只要不是空气的就行。」</p><p>「一般的就是不行嘛!我一定要让万里觉得『这家伙真行!女子力超高的啦』!」</p><p>配合穿着高跟鞋的香子,万里尽量放慢脚步。这样比较好。走得愈慢愈好。因为,想要尽可能地延长两人散步的时间。</p><p>「话说回来,我真的打算这么做。这个暑假就泡在料理虎穴的地狱特训中好了。」</p><p>试着想象泡在特训中的香子,万里差点噗嗤了。那是怎样?倒吊在岸边卷起白色浪花的悬崖绝壁上,一边接受鞭笞一边打发蛋白还同时做芝麻凉拌青菜吗?</p><p>「有那种东西吗?料理虎穴。」<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的目的地好像是巴塞隆纳吧。</p><p>然而香子在不久前告诉万里这件事后,每次只要一提起就说「不过,我还是不去好了」、「我一个人留下来好了」。</p><p>「你又来了。」</p><p>刻意装出受不了的声音,万里说。</p><p>「难得的家族旅行,只有香子一个人缺席怎么行。我才不想要因为我而害得加贺家的传统中断呢。有什么关系嘛,你就去吧,巴塞隆纳。」</p><p>「可是万里……」</p><p>「你不用顾虑我,我不要紧啊。」</p><p>「可是我……」</p><p>「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p><p>类似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多得都数不清了吧。</p><p>香子的说法是,明明自己老是啰唆一大堆地束缚着万里,严格限制万里的行动,剥夺他的自由,那又怎能自私的享受自由。再说,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暑假就分开过也太……</p><p>「我还是觉得太夸张了啦!」</p><p>……她好像是这么认为。</p><p>「我不觉得有多夸张啊。就算跟我在一起,也只是懒懒散散地消磨时间而已,会变成一个很无聊的夏天喔。所以你就尽管去吧。像个华丽的上流社会名媛,去度个长假吧。」</p><p>香子又开始闹别扭,咬着下唇任性地咕哝:「我也想被束缚啊……」在街灯的照耀下,两人的影子落在柏油路上,白天累积的热气似乎还没散光。</p><p>如果要说真心话,万里当然也希望整个夏天都能和香子一起过啊。</p><p>也想束缚她到她觉得厌烦,到哪都粘在一起,每天见面,每天约会。就是想在一起。就算没钱,就算被诅咒,只要有香子在,万里就能感到幸福。</p><p>可是,这么做自己虽然开心,香子的夏天却将就此结束,想想那实在太可怜了。就算将香子留下来,万里可完全没有自信能带给她足以媲美去巴塞隆纳旅行的乐趣。</p><p>之所以会这么说,追根究底,和之前要不要去打工,要不要带香子去海边……那一连串的争执也有关。至今那件事在两人之间还是个微妙不可碰触的话题。</p><p>在那之后,香子似乎不管做什么,都会以「不让万里有金钱上的负担」为行动基本原则,再也不表示她想去哪里或想做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找寻便宜约会情报,再约万里一起去。如果找不到,就会来到万里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表演空气烹饪之类的搞笑桥段。这样的香子唯一提出无论如何都想去,能让她留下夏天回忆的烟火大会又被取消了。</p><p>所以明明是夏天,两人却什么计画都没有,没有任何像是年轻情侣会有的活动。</p><p>既没去海边,也没去游泳池。没有旅行。当然也没能去巴黎……就连亲吻都没有。感情这么好,在旁人眼里看来恩爱无比的两人之间,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p><p>话说回来,就算两个人晚上一起待在房间里,其实甚至连手都不会握。只是各自坐在自己的座垫上,仿佛据守彼此不可侵犯的阵地,拉开距离端坐着而已。反而是走在外面的时候还比较像一对情侣。正因为在公众场合轻易能够判断做到什么地步是被允许的,所以才能毫无压力地碰触彼此吧。</p><p>没错,就是压力。</p><p>两人之间存在着这东西……万里心想。</p><p>嗔?你想这么做吗?咦?是这样吗?咦?咦?啊、抱歉,咦、抱歉,咦?咦?就像这样,彼此都过度敏感地揣测着对方的心意,然后又彼此察觉对方的敏感表情,彼此都带着这样的表情拼命顾虑对方的心情,然后就退缩了。老是反复这样的事,总之就是个不自然。</p><p>一旦在密闭空间接触彼此,就会像这样突然尴尬起来。因为害怕那种尴尬的气氛,所以总下意识地避免在密闭空间中触摸彼此。这一点想必香子也一样。</p><p>而这说起来,也终究是因为上次那件事的疙瘩还留在心中的缘故。</p><p>那天夜里,在两人差点要去巴黎时,万里放开了香子的身体。</p><p>至今仍确信当时的决定没有错,但也能想象这么做多少让香子蒙羞了。万里心想,今后香子肯定再也不会积极主动的邀约他去巴黎了。</p><p>说起来,自己也一样。当发生那种行为的可能性进入脑中,就会连锁反应地想起前些日子的事。一旦想起来了,就会像杂草藤蔓一样源源不绝地占据脑海。</p><p>那张被撕成碎片、在空中飞舞的照片。</p><p>影中人的笑容。</p><p>那初次造访的城镇,晴空下的河边,闪亮亮的乱反射光线,导致一切都过度曝光——那应该是早已发誓不再想起的回忆。</p><p>「……唔。」</p><p>万里轻叹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不让香子察觉,再次张开眼睛。</p><p>没错。曾经发誓过的。不要再想起了。不要再想起了。</p><p>不要再想起了。</p><p>「我怎么想还是觉得太夸张了。就算无聊没事做也无所谓啊。我只是想和万里两个人相亲相爱地在一起嘛……明明只要这样就够了。」</p><p>香子不服气地撅着嘴。</p><p>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时,万里胸口不经意地涌上一股情绪哽在喉咙。自己竟然让女朋友说出这种话。</p><p>怎能让她说出这种话呢。说什么无聊没事做也没关系。原本该是由自己好好照顾香子,让她幸福,让她过一个快乐的夏天才对。既然已经办不到了,就好好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可以妨碍她。绝对。</p><p>总而言之,一定要让这个夏天的回忆,仅此一次的大学一年级生的夏日回忆,包括自己这个待在她身边的人在内,对加贺香子来说成为今后漫长人生之中闪闪发光的「一段」。万里现在强烈怀抱着这样的念头。</p><p>然而,他却不知道方法。</p><p>和香子道别,送她进车站剪票口之后,万里再次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拖鞋,打开电灯,把钥匙和手机往桌上一丢。</p><p>房里还充满相当浓厚的咖哩炒面香气。这也难怪,毕竟平底锅和碗盘都还没洗,直接搁在水槽里。香子做菜的时候也忘了开抽风机。万里将窗户全部打开,拉上防不了蚊子的薄纱窗。可是,只有一点风吹进来,连电视杂志的薄薄一页都吹不动。看来只能暂时待在这气味中忍耐了。</p><p>听得见外面传来微弱的声音。那是风声和通过楼下道路的汽车声。一辆跑远了,又来另一辆。</p><p>这些声音反而凸显了这房间里有多寂静。万里不知为何慌张地打开电视,尽可能选择嘈杂的综艺节目,提高音量。</p><p>在万里固定坐的座垫旁,夹在桌脚角落里的是香子专用的蔷薇图样座垫,座垫四角系着深红色的蝴蝶结。另外还有某个东西掉落在旁边,捡起来一看,是写着sleep的眼罩。她忘了带走。</p><p>无意识地用指尖拨弄着眼罩,万里出神地站在房间中央。</p><p>现在这个空间里,静得像是漫画里「静默……」、「空旷……」的拟声就挂在头顶上半空中似的。万里心想自己还真是个漫画脑。</p><p>香子不在的单人房中只留下刚才的欢乐余韵,但也瞬间就消失了。比起原本只是单纯「无」的时候还要空虚寂寞。相较之下,完全持续的单调无聊说不定还好一点。默默在地上打滚,做一个肉块,什么感觉都没有,让时间自己去过它自己的就好。<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干净。</p><p>白色的陶盘两个,成组的叉子两把。喝过乌龙茶的玻璃杯两个。饭后用来泡茶的茶壶一个,马克杯两个。这小盘子是干嘛用的?啊,是装红姜的。还有平底锅和长筷。</p><p>在海绵上倒了一点洗碗精,将放在流理台里的小水桶装满水,万里低头看着两人份的餐具,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呼……然后就这样垂下头。</p><p>香子前往巴塞隆纳的时间是下个月。她好像说会去两周还是三周吧……有钱人旅行都不是参加什么几天几夜行程的呢。十四天和二十一天可是差很大啊,不过这是万里这种庶民才会有的想法吧。</p><p>仔细想想,自从认识香子之后,这是第一次要和她分开这么久。包括还没交往时,她还是光央跟踪狂的时代在内。</p><p>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寂寞呢。</p><p>一旦开始想象,原本擦洗着第一个盘子的手就不由得停了下来。电视里传来一堆搞笑艺人的笑声,机关枪似的关西腔更无视于万里的存在。「哩洗安哪啦!」、「哩洗白痴腻!」……不小心回头一看,差点就对电视说起话来。真的是……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寂寞呢,我这个白痴。</p><p>至今,不管一个人在家多久都无所谓。甚至可以说是积极地想要独处,想从人际关系之中逃离,所以才决定离开老家。在认识香子之前,从来不曾对一人独处的寂寞感到如此恐惧过。然而现在却变成这副德性。</p><p>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光想象就令人沮丧。</p><p>开始交往至今,两人实在是太常腻在一起了,说不定自己已经太习惯她的依赖和束缚了,尽管她束缚万里的程度,在旁人眼中看来根本就是异常。被多得像鬼的MAIL和近乎跟踪狂的出现频率养大了胃口,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像一般人一样过日子了。</p><p>(现在竟然要扔下这样的我,一个人跑去巴塞隆纳!)</p><p>(害我变成这样,你要负起责任啊!)</p><p>……半是认真的自己,真是个没有度量的男人啊。</p><p>不,不行。不能这样。不对,不行不行。光想都罪孽深重。万里再次回到洗碗作业中,像只淋湿的狗般甩着头,想甩掉这不应该的念头。</p><p>「别去什么家族旅行了,和我在一起吧!因为我很寂寞!」哪有脸说这种话啊。既没钱又没玩乐经验,拿不出任何取悦她的办法,这样的自己哪有资格说这种话。</p><p>所以万里是真心希望香子能去好好享受她的旅行。不要顾虑自己,也最好不要和自己共度一个无聊的夏天。</p><p>虽然很希望对方能理解这种心情,但对方毕竟是香子。总在奇妙的地方显得笨拙的她,真的很难保证不会为了万里取消旅行。</p><p>所以我才会清清楚楚地说了那么多次「去旅行!」、「玩得开心点回来!」啊……万里一边闻着洗碗精的香味一边想。</p><p>但一边想,一边也发现了。</p><p>对香子来说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光是「无聊的」,除此之外都是「开心的」。对自己来说和香子在一起的时光是「开心的」,除此之外都是「无聊的」。一般来说谁都喜欢开心的时光吧。然而香子却与此相反地希望和自己在一起,她的存在真是个奇迹。话说回来……</p><p>(我……就算被抛弃得远远的也没资格抱怨啊……)</p><p>没拿稳的盘子掉在水桶里,发出「喀啦」声。</p><p>拿香子的无聊做交换,贪恋着开心时光的自己。香子一不在就寂寞得难以忍受的自己。若是哪天,香子察觉和自己在一起有多「无聊」而决定分手的话,那该怎么办。</p><p>那么一来,这种寂寞就将成为永远——</p><p>「喔、喔喔喔、喔……!」</p><p>从脚底颤抖到头顶。穿过身体。风在低语。惨了。太惨了。</p><p>其实,哪还有闲功夫说什么「竟然扔下我」和「负起责任来」之类的话啊。不但要爽快答应香子去巴塞隆纳度过快乐假期,更不能甘于做一个「无聊」的家伙啊。</p><p>万里自己也必须成为能提供香子开心时光的人才行。如果办不到,两人就不会有未来。在一起时有在一起时的开心,分开来时也会有分开来时的乐趣,但一旦分开还是会寂寞,等到回来之后觉得果然还是跟自己在一起开心!得成为这种人才行。万里想成为,一个能为香子献上这世上所有快乐的人。</p><p>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失去香子。</p><p>可是,该怎么做?</p><p>像自己这种人,没错,既不帅又没钱,也不会讲什么好笑的话(好笑度还完全输给香子),没实力、脚臭、牛仔裤拉链一天到晚忘了拉、失去记忆、老是害香子不安哭泣……到底为什么香子会选择这我样的男人啊。是哪根筋不对吗?如果是这样,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像我这种人还是、像我这种人还是……不不不,等一下。</p><p>把即将沉落在自我否定与自我厌恶深渊的心,从「像我这种人还是死了算了」模式中拉回来。不管思考什么,最后万里总是会这样。消极地尽情厌恶自己,结果还是什么都解决不了。</p><p>如果只是自己的事那就算了。消沉沮丧地结束就好。可是为了香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老实说,为了不让自己被香子抛弃,就一定得有所改变才行。</p><p>很快地冲洗好平底锅,放在瓦斯炉上。挤干海绵,再简单地洗洗手。接着拿干布擦拭并整理好叠放在流理台上的餐具,因为这厨房小得没地方晾干它们。</p><p>(要是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是为了香子什么都能做。)</p><p>发出「啾啾」的声音擦着玻璃杯,万里恍惚地作着白日梦。</p><p>姑且不管这样的自己办不办得到,如果只以纯粹取悦香子的角度来看,能够做什么呢。</p><p>首先……开着进口车去她家接她吧。不,等一下。没记错的话香子的父母是爱车人士,她说过光是跑车家里就有好多辆吧。这样的话,不管多高级的进口车,都无法取悦香子了。不然骑摩托车……不,脚踏车……对了,踩人力车好了。人力车不错,很有趣,又好玩,世界上应该没有其他男人会踩人力车去接女朋友吧。</p><p>接着送她一束玫瑰花……不不不,等一下。她可是会选玫瑰花来攻击柳兄的人,光是普通地说声「送你!」将花交给她未免太没意思。一定要是更华丽,更具冲击性的……对了,把玫瑰花瓣全部摘下来,撒在她头上和所有她要经过的地方吧。香子踏出每一步时,脚尖都能随时踩在玫瑰花瓣上。这样很棒,她绝对会喜欢。</p><p>礼物送名牌精品或衣服首饰也都太常见了。再说,名牌精品香子自己就有很多。所以送的东西一定要能衬托香子原本就持有的物品。例如,总是在旁边扇风,让那头长发在最佳状态下飘逸。打灯让钻石耳环闪闪发光。在她身后牵起长长的礼服裙摆,小心翼翼地保护蕾丝不要受伤也不错。</p><p>为了要做到这个地步,自己身上不能有多余的装饰,以方便行动为优先,袖子和衣摆都要扎起来,以黑色统一,才不会有损她的美。最好是连脸都用黑子遮起来好了。</p><p>这么整理下来,万里为了香子,首先得先穿上黑子的服装。(注:黑子为日本传统歌舞伎等舞台上为演员操作或搬运道具的龙套角色)</p><p>踩着人力车去迎接香子,等她下车时,她走到哪就用玫瑰花瓣撒到哪。</p><p>为了让香子走起来闪闪发光,在一旁为她扇风、打灯,并且小心地为她牵起裙摆。</p><p>『至今真的谢谢你,万里!我最幸福了!』<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呼。要幸福喔!香子,你好美喔!太美了!一定很幸福!很好,很好!非常适合你喔!</p><p>黑子万里被排除在外,为了香子,永远在心中如此呐喊。</p><p>~fin~</p><p>「……唔!」</p><p>手中抓着盘子和干布,万里不禁当场单膝跪地。破坏力太强了。</p><p>尽管是自己擅自想象,但你也实在太过分了吧,加贺香子。那个帅哥又是谁啊。你在哪认识他的啊。巴塞隆纳吗?是吗?是这样的吗?那家伙是巴塞隆纳男吗?和巴塞隆纳男的婚前巴黎,穿的是LA·PERLA的白色蕾丝内裤吗?只肯做空气炒面给我吃,却给巴塞隆纳男吃真正的面包吗?</p><p>我……真的是脑袋有问题……</p><p>摇摇晃晃地起身,把擦干的餐具收拾好,万里在电视前瘫坐了下去。手肘撑在桌面上,勉强支住下巴。</p><p>总之,明白了一件事——香子早就拥有一切,事到如今万里根本不能给她什么。就是这样。</p><p>香子什么都不缺。没有什么想要的,也不求什么,更没有什么是她需要的。不需要等待救赎,只要美丽而健康地活在这世上就够了。</p><p>刚认识的时候还不是这样。那时的她不被光央所爱,得不到满足,香子总是哭得很惨。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那家伙,不得不认为那种「得不到」的感觉反而是香子这个人的核心。然而当她放弃要求柳泽光央,获得和万里彼此相爱的关系之后,香子就完美圆满了。</p><p>万里恍惚地看着电视里闹哄哄的人们。</p><p>和香子呈对照的,是什么都没有的自己。</p><p>什么都不足,需要救赎,寂寞得难以忍受,在惨烈的无聊中挣扎着,即使如此还是只能活下去。那就是自己。</p><p>明明已经赢得了香子的心,那明明就在眼前了,却不但不开心喜悦,反而总是在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比起获得之前,现在的自己更寂寞,更不满足。总是想要更多更多,光是她「在这里」还不够,非得拥有她今后也会永远在身边的保证才能放心。连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都很困难。记得贪心也是七大原罪之一吧。</p><p>……不行。好沮丧。</p><p>差点要开始想些不必要的事,万里勉强自己再次起身。想起折椅上还放着老家寄来的包裹。</p><p>一开始负面思考就停不下来了,赶快在此斩断,总之先找点事做吧。</p><p>拿出美工刀,把宅配单和封箱胶带一起割开,打开纸箱。母亲最近已经不会在里面放信了。里面装着应该是量贩的玉米谷片和零食的盒子,放着自制抹茶粉的底片盒,还有塞满整袋的小鱼干和樱花虾。这个又是什么,原来是巨大的面麸啊……看到这里已经开始烦恼该如何解决掉这些东西了。此外还有熟悉的袋装面条。</p><p>照惯例分点给柳泽吧。拿起手机,打开画面本想传MAIL吧,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决定直接打电话。想想从大学开始放暑假之后,就没听过柳泽的声音了。从入学以来两人几乎是每天都混在一起的呢。</p><p>心想要是没接的话再发吧。电话只响了两、三声,柳泽就接起来了。</p><p>『喔~怎么啦?』</p><p>耳边传来型男令人怀念的温柔声音。「是我啦,我啦~」一时兴起,故意用尖细的声音如此回应,他也模仿起一样的尖细语气说:『怎么啦你……咳!咳咳!』看来是喉咙负荷不了,噎到了。男人就应该要像这样嘛。那种来路不明的巴塞隆纳男还是不行的。</p><p>「柳兄现在在家吗?我老家又寄了好多东西来,我想分你一些所以打电话问看看」</p><p>『真的吗?我当然要啰~每次都多谢你啦!』</p><p>听见他一如往常的友善声音,万里发现自己从中获得了不少元气。原本堕落为孤独空间的房间,瞬间也恢复了平日的明亮,刚才的负面情绪现在看来就像一个糟糕的玩笑。</p><p>「对了,要是不介意,要不要现在来拿?是说我现在很闲,要不要一起去哪玩?」</p><p>『抱歉,我现在没办法耶。有点事。下次等万里有空的时候,发MAIL给我吧。』</p><p>「啊,这样啊,了解!」</p><p>那就先这样……嘴上爽朗地道了再见,一边挂上电话,万里内心却有点不满地嘟嚷着「什么嘛!」这种失望的感觉,你怎么赔偿我啊!</p><p>是说,什么嘛……柳兄这臭家伙。</p><p>刚认识的时候,只要稍微邀约一下他就马上飞奔而来,吵闹着说这个也要那个也要,还称自己是收保护费的柳央呢(其实这是现在万里想出来的称呼)。</p><p>把手机丢出去,万里一个人颓丧地垂下肩。和朋友之间被措手不及中止了的对话,加速着心中的寂寞。一度高昂的情绪,又消沉了起来。</p><p>除了自己之外大家都很忙。不知怎地。</p><p>好像只有自己这么闲,这么没事做,整个人像个空壳似的。倒在座垫上打滚,万里将头上的眼罩拉下来遮住眼睛。摊开手脚成大字型,茫然无力地伸展着四肢。</p><p>香子的「我到家了」也还没来。明明平常老觉得那些实在是没必要,收收到觉得脑袋要秀逗了!偏偏等的时候却又不传来。真无聊,有点担心……非常寂寞。</p><p>早知道就别打什么电话给柳泽了。搞不好被他发现自己其实很无聊又寂寞了吧。愈想愈觉得丢脸。说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哪玩?」真是……超悲哀。被拒绝就算了,又干嘛觉得失望啊,摆明了就是害怕孤单。都这把年纪了,连自己一个人过日子都不会,真是有够弱。</p><p>「唉……」</p><p>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似乎就此将体内那些烦躁焦虑形成的漩涡吐出去了。同时,身体却又像被自己吐出的漩涡卷入融化似的,突然四肢无力。觉得好像就要这样沉入睡眠当中,意识渐渐模糊。</p><p>很好、很好……</p><p>我的诅咒还满有效的嘛……</p><p>不错嘛,就这样……这个夏天,你就这样寂寞地SYURYO(终了)吧你……</p><p>「……咦?」<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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