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园田海未 07 儿时玩伴的两人。

那天晚上，当我拉开玄关拉门时，看到拜访我家的人──是穗乃果。「都这么晚了──究竟怎么了？」我惊讶地询问。「我──离家出走了！」穗乃果一脸气呼呼的样子，然后抬起眼睛看著我，发表完出走宣言后，就理所当然地脱掉鞋子，抱著大包行李熟门熟路、冒冒失失地进到我家──「哎呀，晚安，小果。今天──要留下来吗？」我的母亲走了过来，穗乃果马上一个劲地低下头说：「啊，阿姨──抱歉又来打扰了！我来请小海教我功课。」穗乃果马上换了个表情，腼腆地嘿嘿嘿笑著，但我看到她的眼角──有点红肿的痕迹。我心想，啊──又来了。也许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这样了。我看向玄关的立钟，现在是晚上八点。穗乃果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朝我家里面走，我对著她的背影小声地自言自语：「已经剩没多少时间可以念书了啊──」插图006＊哗啦──从浴室微微传出莲蓬头冲水声。我边听著这个声音边打电话到高坂家。「是的，没错。她刚到我家──是，不好意思，所以──今晚会在我家住一晚。」我在放著一台家用电话且不见人影的走廊上低下头──耳边的听筒传来和穗乃果很相似的明快嗓音──只是稍微低沉一些，又有点沙哑。真受不了她，我就知道她会到你们家，谁叫那孩子行为模式那么单纯，活动半径又狭小呢。不过既然都气势汹汹地决定离家出走了，那么也要去到没有人知道的远方，爸爸才会稍微有点惊慌吧──现在啊哈哈笑著的是穗乃果的母亲，我也是从小就认识──是位性格非常爽快直率，表里如一、刻苦耐劳的好母亲。我的母亲则是有点大家闺秀的气质，说话方式和行为举止都很讲究，对有些事情会过于死板，所以我小时候很向往能跟穗乃果一样，拥有那样的母亲。我记得自己小时候心里常想，如果我也成为穗乃果家的小孩──就能和穗乃果跟雪穗成为三姊妹，一起在家里吃著豆沙包过日子。也许是因为大我好几岁的姊姊早就出嫁──基本上我就像独生女一样成长，所以觉得有点寂寞吧。而且每天的练习也都非常辛苦。「小海──！我洗好澡了喔～谢谢你借我睡衣穿。啊～舒服多了♪」穗乃果从换衣间里出来了。我赶紧挂断电话。「今天──要在我房间睡吗？」「嗯！哇──好久没睡小海的床了～虽然在和室里铺棉被也很棒，但是两个人一起挤在沙发床上睡觉也很开心呢！」果然──看来完全没有要做功课的打算嘛。我借给穗乃果的亮橘色格子睡衣，感觉比起穿在我身上，反而更适合穗乃果──我露出微微的苦笑。＊「我要关灯喽？」「嗯！」房间里立刻暗下来，我和穗乃果并排躺著──面向天花板。经过了一瞬间的沉默。「吶，小海──你都不问穗乃果为什么离家出走吗？」穗乃果突然压低声音小声地问。她从以前──就是这样。每次穗乃果和大家一起睡觉的时候，只要一把灯关掉──就会像开关打开了一样开始说话。「那──为什么呢？」其实穗乃果离家出走的原因，刚刚已经听穗乃果的母亲说过了。但是因为穗乃果一副不讲不痛快的样子，我就──刻意问了一句。结果穗乃果就迫不及待地开口──「真的是──真的好过分！爸爸明明在穗乃果刚组成μ's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对过，还说反正偶像这种高级的东西你也做不来，就开心地去玩吧，不过店里的事可不能打混摸鱼喔──他明明都这么说了。但是最近──好像突然变得很不开心──」在一片漆黑中，穗乃果的声音不安地颤抖著。「我也是很想尽力帮店里的忙啊，还有，就连功课也是──有小琴、小海和其他成员教我，以穗乃果来说已经算是有在努力学习了。我当然知道和以前比起来，现在因为μ's的练习每天都很忙碌，所以没什么时间。而且穗乃果也不像小海一样──那么可靠。有时候练习到比较晚，没赶上关店时间，就没办法帮忙整理，还有早上有晨练的话，有时候会来不及做例行打扫──但是这种时候雪穗也会偶尔帮我，所以我就想应该没关系。但是爸爸他却──以前吃晚饭聊起μ's的时候，还会『这样啊、这样啊』笑著听我说，但是最近表情变得越来越恐怖。」穗乃果意志消沉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就像个无精打采的孩子。「满口μ's、μ's的，既然那个μ's这么重要，那穗村就给雪穗继承算了！你站到一边去──怎么这样说嘛，穗村和μ's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啊。穗乃果是为了守护音乃木，现在才在μ's里那么努力，而这份努力，和珍惜这条街道，或是珍惜穗村──是一样的心情啊。」听著有点含泪的穗乃果边说边发出吸鼻涕的声音，总觉得自己也能大概了解穗村叔叔的心情。一定是因为──寂寞吧。穗乃果一直是以家庭为重，开朗率直但又未脱稚气的好孩子──但自从组成μ's之后，就渐渐开始改变了。找到了自己最重视、最著迷的事物。这种感觉简直就跟世间说的恋爱一样，和μ's这个校园偶像活动相遇后，穗乃果也渐渐成长。这个变化看在从以前就认识穗乃果的我眼中，也非常显而易见。再加上──同样的变化，现在也一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我能够了解。不知道是幸或不幸，我的父母──不是会在这种时候将心情直接表现出来的类型，所以我并不会遇到穗乃果那样的情况。但是啊，穗乃果，你的父亲一定是──在吃μ's的醋喔。一定是因为觉得自己疼爱的女儿穗乃果──被μ's抢走了，所以觉得有点寂寞。虽然想这么跟她解释──「穗乃果是不是应该稍微放下μ's的活动呢……」但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而是不知不觉讲起了完全不同的话题。「话说回来──穗乃果，你记得吗？小学的时候你也常像这样──离家出走跑到我家呢。」是因为没有信心能够顺利让穗乃果了解吗──还是因为自己突然，对叔叔的忌妒之情感同身受呢──「咦──是这样吗？」穗乃果装傻著接下了这个话题。「是啊──那个时候你和年纪还小的雪穗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了──父母告诉你，因为你是姊姊所以要忍耐，结果你就从家门飞奔而出。然后长驱直入跑进在同一条街上的我家──」「啊──好像有点印象。啊哈哈。这样看来我真的是受到小海很多照顾呢！」「你还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起去神田明神的事吗？」「咦、神田明祌？神田明神、神田明神──嗯──啊！！」点的时候，所以并不是在多晚的时间，但是那时的我们，在下午五点放学铃响之后就几乎不会在外面游荡，所以在还是孩子的我们眼中，已经完全算是深夜了──好不容易到达了神田明神神社，此时这里和白天明亮热闹的感觉截然不同，是完全的黑暗与寂静。周围飘散著一非常不可思议的气氛。我想那时一定又是如往常一样，因为姊妹俩争夺零食，或是因为藏起来的三十分考卷被发现之类的事情而离家出走。在经过几次的离家出走之后，穗乃果意识到父母已经看穿她总是跑到我家来的这个模式，这次竟然就把我也卷进去，毅然决然要露宿野外。「吶，小海。听说神田明神这里有妖怪出没──真的吗？」「咦、讨厌啦，穗乃果，不要提起这种事。光是担心待在这里会不会被神社的人骂，就已经让人很不安了──」当时蹲坐在主殿赛钱箱阴影里的我们都还年幼──身影能完全隐藏在木箱后面不被发觉。神社里的气氛不知为何，让人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令人害怕，我反而是因为害怕被大人们发现责骂而心生不安。大人们一定会大声责骂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游荡的我们，如果离家出走的事曝光，说不定还会被警察抓走。穗乃果抱住我因为胡思乱想而轻微颤抖的肩膀。「小海很害怕吗？你不用担心。如果妖怪出来了，穗乃果会喝！喝！喝！地统统解决掉。穗乃果很会打躲避球喔，妖怪一出现我就碰地拿球丢他，一球让他退场。」──嗯？我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可是妖怪是透明的啊，就算拿球丢也只会穿过去吧？而且现在这里也没有球──」穗乃果接著说：「好，我知道了！没有球就拿这包行李丢！虽然巧克力饼乾就放在里面，但是就算有点碎掉，吃进肚子里也都一样嘛。吶，这样可以吗？」你没有把我前半段说的话听进去吧，穗乃果──当我心里这么想时……喀沙喀沙喀沙──主殿旁的阴暗树丛里传出动静。「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妖怪～～！！！！！」结果反而是穗乃果先大叫一声之后，就一马当先跑走了，我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愣在原地看著事情发生，下个瞬间我才回过神来。「穗乃果，等一下，那应该不是妖怪，而是猫或其他──」当我边说边站起来要追上去时。境内各处的灯亮了起来。糟糕──有人的声音！我著急地察看周围，然后拚命追在穗乃果身后。只要现在顺利逃开并直接回到家里，就不会被人发现然后平安落幕。我当下心里是这么打算的。比起妖怪──我更怕被大人发现啊。要是被大人发现，一定会被警察关到监狱里面去吧。这么一来就会有好几年没办法回家，也不会给我饭吃，就这样把我关起来工作好几年──我的心中回荡著这些孩子气的想法。我们拚命跑著──却轻易地被发现了。「是小孩子！有小孩子啊！？竟然有小孩子在这种地方──是被绑架吗！？」我转头去看那个大声说话的人，而在那里的──竟然是警察先生。我的身体瞬间结冻。果、果然──我果然会被警察抓走！我因为过于恐惧而无法动弹，警察先生抓住我的手说：「不用怕，有没有哪里受伤？」这时候的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当场倒地不起。而在这个空档──穗乃果仍一个人继续逃跑。「什么，还有一个人！？好像还跑得特别快啊──」此时我只能祈祷，希望至少穗乃果不要被抓到。擅长玩捉迷藏的穗乃果趁著这个机会，利用境内复杂的建筑和地形东奔西躲──马上就不见踪影。警察先生带我来到神社的事务中心，让我在椅子上坐下。我裹著借来的毯子坐在椅子上，啜饮著甜酒──乖乖等著宣告入狱的通知。警察先生一脸束手无策的样子来到我面前说：「真伤脑筋，完全找不到另一个孩子。今天晚上附近传出有小偷出没，我们接到通报，他好像逃进这个神田明神神社里了，但是完全不见踪影──你知道你的朋友会躲在哪里吗？要趁那孩子遇到小偷之前快点找到她才行啊──」听到这个讯息的瞬间，我马上一言不发冲出了神社的事务中心。「啊、喂──等一下啊──」我听到警察先生在后面喊道。怎么等得下去──我快速地奔跑著。穗乃果有危险、穗乃果有危险、穗乃果有危险──口中像念咒语般不停念念有词。明明自己想要逃走的时候就完全动弹不得，但是为了穗乃果却能勇往直前。真是不可思议。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奔跑的过程。找到穗乃果所花费的时间彷佛只有一瞬间，又好像耗费多时。总之──当我找到穗乃果时……发现她又返回我们最初所在的地点，躲在正殿前赛钱箱旁边的树丛里──之后当我问起时，穗乃果说因为她觉得妖怪已经在这里出现过一次，所以这里一定不会再有妖怪了。真是一如往常让人匪夷所思的穗乃果理论──「小海、小海、小海──」穗乃果带著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抱住我。我也紧紧地抱住穗乃果并对她说：「穗乃果，不要怕。刚刚那个不是妖怪，是警察先生。是穗乃果常常在人家巡逻的时候抓来玩鬼抓人的警察先生──」「小海、小海、小海、小海──」穗乃果带著眼泪鼻涕在我身上蹭，然后不停呼唤我的名字，她大概完全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吧。看穗乃果哭成这样，连我也不知不觉跟著哭了起来。结果两个人就一起哇哇哇地大哭──直到父母来接我们回家。之后因为看我们哭得那么惨，父母都认为我们应该是经历了非常恐怖的体验，也就没有追究离家出走的事。但是哽咽哭著的穗乃果始终抓著我的手不放，所以最后就让她睡在我们家──我真是的，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呢？也可能是因为我下意识不想记得这件事吧。不过──这对我来说仍是个应该铭记在心的教训。不管所为何事，当穗乃果有任何请求时，事情总是会──莫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个……穗乃果──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那个时候在树丛里发出声音的，并不是妖怪，而是猫或小偷。」我说完后往旁边一看。呼──呼──穗乃果已经睡著了。哎呀──真受不了她。我稍微撑起身体──凝视著穗乃果的脸。总觉得──这么称呼我们的关系有点陈腐，但这就是孽缘吧。有穗乃果她们而已。还有现在μ's的所有成员。在这条街上出生──在这条街上成长。在这个环境中生活的期间──造就了现在的我，以及这群重要的伙伴。这是只有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里──才有办法成就的事物。而这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消失的事物，是我的──只属于我的永恒宝贵记忆。穗乃果，即使你说要离开μ's──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喔。当你痛苦的时候由我来支持你。在今后的路上一定会有────令人灰心的时候吧。也会有想哭的时候吧。更会有想逃避的时候，和迫不及待的时候吧。然后我们眼前的美梦，也会有一转眼就被不知从何掀起的黑云掩盖的时候吧──不过在这些时候，都有我支持著你。直到蓝天──和闪耀金光的太阳再次出现在你头上散发光芒。问我为什么？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那一定是因为──我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小海、小海、小海──至今仍然能听见那天穗乃果哭喊著我的名字的声音。穗乃果。我也很喜欢μ's，也很重视音乃木坂学院，也不知不觉认为参加校园偶像活动很令人开心。还有──我也很珍惜和大家的羁绊。我们是一群有著共同梦想的伙伴。都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继续突破万难。让我们勇往直前，朝向那天夜里在神田明神神社里看到的星辰奔跑吧。我们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巨星──守护这条街道和音乃木──以及守护我所珍视的人们──睡在我身旁的穗乃果看来平静又安宁。隔天早上，穗乃果很有精神地吃著母亲做的早餐，大□大口地吃光了两碗饭。「乾脆来当我们家的小孩吧？」母亲说著固定的玩笑话。「好啊好啊～！」接著就会听到穗乃果固定的回应。在我们出发去学校前，妹妹雪穗特地将穗乃果忘记带的东西送来，穗乃果也厚脸皮地收下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前往学校。「我出门喽──♪」穗乃果对我的家人打招呼时露出的笑容，唉，我想我是绝对学不来的吧──我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当出生前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是儿时玩伴的我们。我想即使往后成为大人、成为欧巴桑、成为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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