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绚濑绘里 06 听见钟声。

我看向时钟。「竟然早到了三十分钟──」太早到了。我人在车站对街的站前大楼内的购物中心。不小心比约好的集合时间早到了许多──最近因为学校、学生会以及μ's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平常的活动范围几乎都在学校和住家的须田町边界以及秋叶原，因此不太有机会来到御茶水附近。我转身俯视著在另一个方向的坡道中段──眼前也尽是久违的景色。呵呵──如此不虔诚的人会不会受到天主的惩罚呢？还是说即使是这样的我，时时刻刻给予慈祥恩惠的圣母玛利亚也会满怀想念地欢迎我呢？这里和御茶水车站相距不远──映入我眼帘的是骏河台东京复活大教堂。走近仰望著巨大钟楼的蓝绿色圆顶顶端，和当时一模一样的独特十字架仍散发著光芒。这里俗称圣尼古拉大教堂。是我还小的时候常上的教堂。我回想起了──还只是小学低年级生时的自己。＊那天是为了陪伴有事到会馆事务所的奶奶，而来到圣尼古拉大教堂。早就结束圣礼仪的教堂里空荡荡的，教堂境内内也是一片鸦雀无声。我在外头等著进入事务所的奶奶，为了躲避盛夏的阳光而躲到教堂的遮蔽处下。啊～好无聊！灵机一动想要设法爬上外面那棵大树（我很擅长爬树喔），嘿咻，往上爬了两步、三步。踏上树木后──在稍微变高了一些的视野一角──看到了小女孩的身影。三个小小的人影零散排成一小列，敏捷地从敞开的大门角落进来了。闪亮亮的黄色T恤、粉红色的洋装、蓝色的裤裙。就像红绿灯一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们也是信徒的小孩吗？我有点高兴，决定观察她们的行动。因为平常教会里尽是一些爷爷奶奶，不太常看到小孩子嘛。所以那时候的我俨然就是教会里的偶像，但是身处在全是大人的空间里果然还是有点无聊──妹妹又还待在俄罗斯，所以我总是想著「好无聊喔，要是有其他小孩就好了」。虽然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那对小小的红绿灯三人组──但是那时候相距太远，我也看不太清楚。就在我爬下树木想过去她们那边的瞬间。三人组像是在到处探查似的开始东张西望。看到走在前头的黄色T恤女孩开始偷偷摸摸地垫起脚尖走路时，我震惊到不由得停下动作。那是在做什么──？怎么看都像是在避人耳目的动作。看来她们──并不是教会里的人。该不会是小窃贼？当时我也还小，脑中浮现出教堂墙壁上的许多圣像、似乎价格不斐的圣具、金光闪闪的至圣所，就不禁联想到──发现可疑人物了！虽然有想过是不是该找人过来帮忙，但对方是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的小孩子，而且也很难相信她们会做这种事，要是把大人叫来害得事情闹大，事后证实根本是我搞错，那就太丢脸了──我保持沉默静悄悄地从树上滑下来，偷偷跟在她们三人身后。心神不宁地四处东张西望，一边保持警戒──一边前进的三个小女孩。仔细一看就发现三人都提心吊胆的，即使如此，看起来好奇心非常旺盛的黄色T恤小女孩仍走在前头带领大家，后面紧紧跟著看起来有点担心害怕，但是脚步平稳的粉红色洋装女孩，然后最后是看起来最畏畏缩缩，带著一副不情愿、不开心的表情，慢了几步跟在后面的蓝色裤裙女孩──实在是非常古怪的可疑人物。我不禁缩起身体。Oh，Нет！那样不就像是图书馆里常见的外国童话里会出现的小窃贼三人组吗？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把魔女或警察牵扯进来引起大骚动──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在我眼前的三个人轻轻推开了教堂的门──啊，轻松潜入了！我急忙追在她们后面站到门前──然后有那么一瞬间。踌躇不前。在那三个女孩进到里面的同时，门又无声地轻轻关上。我盯著门把想道：怎么办？她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她们该不会是从地狱来的撒旦使者，打算将这座神圣的神之家里的宝物偷走？──啊啊，好可怕。不行！Elichika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我下定决心后将门打开。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从我背后照射进来的盛夏艳阳照亮了教堂内部。大概是因为我使劲发出了恐怖的嗓音吧，站在隔开至圣所和教堂且挂有许多圣像的美丽墙壁前，三人瞬间定格停止动作。果然──我心想。果然在背地里做了邪恶的事。好险被我发现了──小窃贼三人组就像被梅杜莎的眼光照射到一样动弹不得。「前面可是连信徒都不能进去的神居至圣所喔。」在我以极其冷淡的声音说话并朝她们走近时。说时迟那时快。「喔喔喔喔喔喔～！好厉害～那里面住著神明啊～！西洋的教会果然不一样呢！就连神明的藏身处都和寺院里黑漆漆的佛坛完全不一样，好帅气好豪华喔～♪我想供品一定也不是玩具或豆沙包，而是好吃的面包或饼乾吧～总觉得有闻到很香的味道！」她说完后便抽动著鼻头，从某处响起了特别悠哉又冒冒失失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是谁？在我疑惑的当下，便意会到发出声音的当然就是眼前三人组的领队──穿著黄色T恤的少女。「小──小果？」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我家附近的日式点心店两姊妹中的姊姊──和我读同一所小学且小我一岁的二年级生，高坂穗乃果。注意到她后，我急忙看向剩下的两个人，就站在她身后的小粉红，应该是和小果同班的──我记得是叫南琴梨，穿著蓝色裤裙的女孩则是附近道场的小孩园田海未。「你……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慌张的我忍不住这么大喊后，小琴就低下头为擅自进到教堂里道歉，小海则是红著脸指责小果：「所以我就说不要这样了嘛。」然后──「抱歉抱歉，是穗乃果提议的～♪因为穗乃果听说这里住著基督教的神明，到了星期天会发好吃的免费面包给大家。也听说了小绘会来这里。穗乃果从以前就好在意这个不可思议的建筑物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子，虽然很想吃吃看美味的魔法面包，但是大家都说即使拜托小绘也不行──所以只好探险了！我们是来探险的喔♥嗳，小琴、小海，好险是被小绘发现～这样就不用怕挨骂了！」小果说完后便看向旁边的两个人，骄傲地嘿嘿嘿笑著。哎呀，她好像在各方面都误会大了啊──面对这种简直像是寻找错误的工作表单一样，充满问题点的内容，我都已经无力到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明了。还有即使被我发现还进行质问，仍然安心地露出开心表情的小果──至今我心里的某处一直觉得，每个星期天都会来这里的自己有点特别。会上正教会教堂这件事，就像我这头金色的头发一样──让我在众人之中显得有点突兀，看起来就像个独特的印记。那时候甚至没有几个大人正确认识正教会，而且这附近又有很多间神社，虽然大家都熟悉神社的信徒和祭典，却几乎没有几个基督教的信徒，更别说是正教的信徒了，尤其也感受到了小孩子们对往来这座教堂的我，所表现出的疏远态度。所以我也不太跟朋友说这座教堂的事，那是因为──这里是神圣的场所，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我硬是找了藉口，在不经意间这么说服自己。当教会的钟声响起时就会胸口闷痛的心情，和对于吟咏诗歌时交织的低沉嗓音感到害怕时的心情。以及不知为何光是踏进教堂一步，就瞬间涌起令人难以开口的严肃、却又有点忧郁的心情──这些全都是我无法和其他小孩子分享的重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们在教会里的身影时，第一次──砰地一声。感觉好像胸口突然开了一个通风良好的大洞。在因为太阳光照射下而金光闪闪的圣像墙壁前。大声笑著的小果、小海和小琴。想起刚刚的红绿灯三人组就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就觉得好笑。啊，神啊，真是对不起。我好像在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场所──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东西。身体就像突然卸下巨大的重石一样轻盈。因此才害我止不住笑声。三个人疑惑地看著笑不停的我，不久后也跟著一起笑了起来。「圣礼仪用的面包就像一张薄纸一样，没有任何味道喔，我觉得小果家的豆沙包好吃多了。」我拚命忍著笑说道，小果也笑著回应说：「咦咦～！我还以为是像海蒂绘本里的那种，附上一块软呼呼奶油的面包耶～」轻率的我。这一定是我第一次像这样度过星期天──那天之后我就不太去教会了。为什么呢？直到现在，我也还不清楚原因。不过这可能是每周都会上教堂的认真又严谨的俄罗斯少女──有生以来初次了解到，星期天也可以和大家一起去「探险」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小果的「灵机一动」和冒失的个性，从那时候就已经根深柢固了呢。还有被小果牵著鼻子走的小海和小琴的身影也是────嘻嘻嘻♥＊我久违地在教堂里献上短暂的祈祷──离开后，也差不多要到集合时间了。当我走上通往车站的坡道时，刺眼的阳光模糊了我的眼线。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光景。明明只是平凡又没意义的──儿时回忆。却让我胸口揪紧疼痛。在这座城镇的各个角落。一定到处都有回忆──像这样沉睡著。毕竟这里可是我们成长的城镇啊。只要这么一想，小果想要守护音乃木的心情又再次冲击我的心。她所说的话──总是有许多让我无法苟同的地方。因为──她说的话总是乱七八糟的嘛。但是啊，她却总是在做些我想像不到的事──不，不对。不是我想像不到的事──而是即使我想到了，也绝对不会去做的事，这才是小果啊。我要是在路上发现奇妙的建筑，当然也会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但如果门关著的话就不会进去查看。毕竟那里是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场所。只是为了看一眼而打破规矩进入──这种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做。毕竟也得不到什么利益──一直是这么想的我──结果竟然被拉来当校园偶像，真是受不了！小果真是──拥有相当狂暴的能量呢。因为我心里这么想。所以也搭上了μ's这艘船──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我听不到上帝对我的祈祷所做出的回应。不过太阳的阳光是如此灿烂──所以一定没问题的吧。能够像这样思考──该不会也是受到μ's的影响？唉，我原本应该是思考回路更合理化的学生会长Elichika啊。神啊，您虔诚的Anastasia Elichika衷心祈祷。愿今后我们所拥有的时光，能在这条街上永远、永远持续下去。在这条街上四处闪耀的一切回忆，光是像这样回想起来就胸口疼痛的许多美好记忆──

第九卷 绚濑绘里 06 听见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