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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阿克迪欧斯的圣女 上 第二章 圣女与神父

作者:虎走かける 字数:28598 更新:2024-02-23 09:40:32

<p>1</p><p>泰欧是个勤奋到吓人的打杂小弟。</p><p>当初自告奋勇带路前往阿克迪欧斯,果然不是耍嘴皮子而已。他选路时从来不看地图,走得无比迅速,而且我根本没有作出任何指示,他就自己一边前进一边收集柴火。</p><p>即使是在森林深处,他也知道哪里有河川,抓鱼技巧还很高超。</p><p>「抓到了——!第五只!大叔你看!好大只喔!」</p><p>正午阳光下,闪着粼粼水光的河川里,泰欧站在水深及膝的地方,朝着太阳高举起匕首上的鱼,开心地大喊。</p><p>他抱着自己抓来的猎物,骄傲地对着正在岸边准备做饭的我挺起胸膛。</p><p>在他旁边,零全身虚脱似地跪倒在河里。</p><p>因为脱掉了外套、长靴和袜子,所以她身上只有那件短到快要出人命的超短裤和衬衫,光看就觉得冷。好像是因为看到泰欧抓鱼抓得那么开心,所以自己也想试试看的样子。</p><p>但结果却是凄惨无比。</p><p>「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可以用匕首如此准确地刺中鱼!吾连用眼睛捕捉鱼的动作都没办法……!」</p><p>「那些鱼都是战胜了弱肉强食的世界的佼佼者。直到最近都还窝在洞穴里的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抓到它们。这种事情靠得是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啦。」</p><p>「这群可恶的鱼!要是吾认真起来,要把这条河里所有的鱼都抓起来也不成问题——」</p><p>「你可别真的认真起来啊,绝对不行。」</p><p>你应该不是真的想在泰欧面前施展魔法吧?我又补上了这句警告。</p><p>结果零鼓起脸颊,据着嘴唇,像是在说「吾当然知道」似地用力转身背对我。</p><p>「没问题的啦〜〜靠的是习惯,是习惯!零也一定马上就能学会抓鱼的。」</p><p>泰欧多半以为她是因为抓不到鱼而闹别扭,所以学着我的口气,笑着安抚零。</p><p>「我也是练习了很久喔!『落肉墙石』,像我这种小鬼想要生存下去,至少也要懂得抓鱼啊。」</p><p>「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啊……」</p><p>「还好啦。大叔应该是从小就当了佣兵吧?卡尔说所有堕兽人都是这样。」</p><p>「卡尔?」</p><p>「我曾提过我有一个堕兽人朋友吧?」</p><p>「喔喔……这么说来的确有提过。」</p><p>「他外表看起来恐怖,不过实际上是个好人喔。而且他也教了我这种小鬼很多东西。卡尔说他以前也当过佣兵。」</p><p>泰欧抱着鱼走上岸,用力甩掉头发上多余的水分。零还是站在河里紧盯着鱼,嘴里不断碎念道:「只要能预测它们的行动,应该就能抓到。要仔细观察水流和鱼的动作……只要不把鱼当成点,而是线……」之类的话。</p><p>她大概会在抓不到半条鱼的情况下结束捕鱼行动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在泰欧头上丢了一块干布。</p><p>「没错,绝大部分的堕兽人不是变成盗贼,就是变成佣兵。因为那是最轻松的。」</p><p>「真好。那就表示你们很强吧?像我就不可能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不管多努力,也一定会第一个被人宰掉。」</p><p>泰欧嘟起嘴,蹲在营火旁边。</p><p>「大叔,强大到底是什么感觉?那样就可以把所〜〜有讨厌的人都杀光吧?」</p><p>「别说这么危险的话。要是真是这么做,迟早会被逮住,到时候就换成自己被杀了。」</p><p>「可是当你真的想要杀死某人时,就有办法做到不是吗?我应该只会反过来被杀。」</p><p>「说得倒是挺有领悟的……你是有想杀的人吗?」</p><p>听我这么一问,泰欧皱着脸给出回答。</p><p>「我是有想过要杀了对方。像是那些让我做得死去活来,最后却不把约定好的报酬给我的人。而且我只要开口抱怨就会挨揍,说什么小鬼少自以为了不起。我最〜〜讨厌被人看不起了。不过,要是我和大叔一样强的话……」</p><p>「这样就会出现把别人吓得半死的问题,而且也没办法进入普通店铺了。像那些大街上的酒店、食堂,还有漂漂亮亮的精品店等等。剧场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啊……只是我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就是。另外,也没办法坐在最前排看江湖艺人表演。」</p><p>「我也一样啊,他们都说脏小孩不准靠近。」</p><p>「不过你还是个小孩。小孩会长成大人,也能赚到钱。这么一来就能走进那些大街上的店铺,运气够好的话,也能走进剧场看戏。和我这种堕兽人完全不一样。」</p><p>泰欧发出了像是认同,也像是不认同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回答一句「那倒也是啦」。接着,他仔细擦拭了沾上鱼血的刀子,举高对着阳光,瞇起眼睛。</p><p>那是一把偏大的刀子,拿在泰欧手里明显过大,不过看似经过精心保养,而且也有长期使用的痕迹。</p><p>「……这把刀不错呢。」</p><p>「是吗?这是我爸的遗物。」</p><p>说完,泰欧露出牙齿,嘻嘻笑了起来。</p><p>「爸爸生了病。妈妈为了找医生而离家,可是非得走到很远的地方才有医生……最后因为赶不上,所以爸爸就死掉了。」</p><p>「……这样啊。」</p><p>「他临死前把这把刀子给了我,要我好好使用,将来一定要变成强大的大人,还要我用这个东西保护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快点长大,快点变强。我好羡慕堕兽人大叔啊。」</p><p>「我倒是想变成普通人类,过着普通的生活啊……」</p><p>「咦——?太浪费了啦,难得你这么强耶。」</p><p>泰欧嘟起嘴。我用尾巴末端轻轻拍了他的脸,而他马上别过脸去,抱怨着「干嘛啦」。</p><p>「我说啊,泰欧。在这个世界上,堕兽人这种生物就是坏人。别人会在背地里对你指指点点,也会有人躲在阴影处丢你石头。另外,还有近乎绝望地碰不到女人。」</p><p>「只要把那些人杀掉就好啦。女人也只要抓她们回来就行了吧?就算快要被人逮捕,也只要杀光他们逃跑就好。只要够强,就可以做任何事了。对吧?」</p><p>小孩就是这一点麻烦啊……</p><p>我该怎么说明才好?堕兽人根本没有任何优点,而且也不可能杀死所有自己看不惯的人。不过,我要怎么用语言说服一个孩子接受这些状况?</p><p>「……你这么做了,就会遭到反扑。」</p><p>「嗯?」</p><p>「杀了人,就会遭人怨恨。每杀一个人,敌人就会增加,最后所有人都是敌人。这样,不管你有多强,也只有被杀的份。虽然很强,但不是不死之身。人数多的那一方才会获胜。」</p><p>「那……可能是这样没错啦……」</p><p>「所以我只有在真的无计可施的时候才会杀人。战场上,对手知道自己可能被我杀死,同时也是以准备杀死我的气势冲过来,所以我也会动手杀人——即使如此,还是会碰上很多招人怨恨的事。这时,如果再把自己看不惯的家伙也杀掉,性命只会越缩越短。」</p><p>「是这样……的吗……」</p><p>「还有啊,我觉得真正强大的人,是那些就算挨打,也有办法忍住不反击的人。不管被人如何对待,都有办法露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绝对不随便发怒的人,是真的很强大。」</p><p>泰欧抱头苦思着。</p><p>「可是……可是啊,明明做得到却不做,和纯粹做不到……应该是不一样的吧?」<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然后再也没有开口。</p><p>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努力挤出了对我而言十分惊人的勇气,把手放在泰欧头上。</p><p>要是他这时做出害怕的反应,我真的会相当受伤。不过泰欧只静静地让我摸着他的头。</p><p>「所以说啊,泰欧。我觉得你很强。因为经常被人看不起,所以你忍下的事情也比其他人更多。但你还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忍耐,没有动手杀死那些讨厌的人。」</p><p>泰欧露出微妙的表情,轻推着被我抚摸的头,朝我偷看一眼后,又继续看着手里的刀。</p><p>「这个……对我来说有点太难了……」</p><p>他死心似地垂下肩膀,然后收刀入鞘。</p><p>「不过,听到大叔称赞我很强,我觉得有点开心。」</p><p>泰欧难为情地笑了,伸手抓了抓他长满雀斑的脸颊。这时……</p><p>「抓到了——!」</p><p>零突然发出了欢喜的喊叫。</p><p>「吾也抓到了,佣兵!吾战胜了大自然弱肉强食的真理啊!」</p><p>看来她是用外套才抓到鱼的。零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让我们看到在她手里不断跳动的鱼。可是一旦疏忽,便是气数已尽之时。咕溜一声,鱼便从零的手里挣脱,再次回到河里。</p><p>零立刻发出绝望的惨叫。</p><p>我和泰欧互看一眼,同时大笑了起来。</p><p>最后,我们还是用泰欧抓来的五只鱼和山菜来料理午餐。</p><p>做菜是我的工作。我把鱼鳞刮得干净,去除内脏,用树枝串起来之后洒上一层盐巴,然后开始烤鱼。这样到底算不算是料理,其实有点微妙。不过世界上就是有人会不刮鱼鳞直接烤,所以绝不能小觑。</p><p>最后一只鱼被我切成碎片,和山菜一起丢进水里炖煮。虽然容器只有我和零的份,哎,把我的碗交给泰欧,然后我直接用锅子吃就行了吧。</p><p>「大自然真是严苛啊……尽管俗话说弱肉强食,然而若是无牙也无毒的鱼类持续为了不被抓到而逃跑,总有一天捕食者还是会饿死。换言之,是吾输给了鱼啊。」</p><p>零一边嚼着满嘴刚烤好的鱼,一边露出为难的表情仰望天空。</p><p>听到这句话,原本对着烧烫的鱼不断吹气,想让鱼肉变凉的泰欧,帮忙打气似地笑了。</p><p>「只要多练习,零也一定马上就能学会抓鱼的。要我教你吗?」</p><p>「别这么做。就算你教了她,等到她真的会抓之后,一定马上就会失去兴趣。」</p><p>我从旁插嘴,只见零立刻一脸不满地瞪着我看,说道:「才不会发生这种事。」</p><p>然后她又把视线移到泰欧身上,叹出一口若有所思的呼息。</p><p>「泰欧真是个好孩子。既擅长捕鱼,也很清楚山菜种类。多亏如此,吾才得以吃到烤鱼,喝到山菜汤。只要有你在,甚至可以不需要佣兵了呢。」</p><p>「哦——?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你应该不需要我做的汤了吧。」</p><p>我没把装了汤的碗递给零,直接就开始吃了起来。</p><p>啊啊!零发出丢脸的喊声,一手还拿着烤鱼,另一只手连忙伸了过来。</p><p>「太、太过分了,佣兵!那是吾的碗吧!你明知道吾到底有多么期待这碗汤的啊!」</p><p>「反正只要泰欧在,就不需要我了吧?」</p><p>「那、那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p><p>「就是说啊,大叔。我觉得这种捉弄人的方式实在不太好耶,零好可怜喔。」</p><p>我被小孩子骂了。</p><p>泰欧和零同时用责难的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彷佛变成了大坏蛋。</p><p>「……就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嘛。」</p><p>我一边模仿零刚刚说的话,狡辩似地回答,同时把碗交给了零。</p><p>当我接着帮泰欧装汤的时候,零只花了短短几秒就把碗里的汤全部喝光,递回来一个空碗。吃饭速度一如往常地快啊。</p><p>「喂,泰欧,你可千万别客气,不然东西会被这个大胃王女人吃光喔。」</p><p>「唔……嗯。」</p><p>泰欧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浓汤,随即大吃一惊似地看着我。</p><p>「哇啊,好好吃。大叔,你超会做菜耶……!」</p><p>零也用力点着头,表示同意。</p><p>「是啊,佣兵非常会做菜。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太太。」</p><p>才不会呢。不对,根本不可能啊。</p><p>「你在讲什么啊,零?男人不可能成为太太啊。」</p><p>说的好啊,泰欧。继续说继续说。</p><p>「诚然。一切都是因为恶魔的恶作剧,世间之事才无法尽如己意。如果佣兵是女人,而吾是男人的话,吾一定会用不能说出口的邪恶魔——」</p><p>说到这里,零轻轻咳了一声。她大概差点就要说出魔术或魔法之类的词了。</p><p>就算泰欧还只是个孩子,她是魔女这件事一旦泄漏出去还是很糟糕。</p><p>「一定会用尽不能说出口的邪恶方法,让佣兵成为吾的妻子……」</p><p>虽然换了一个说法,可是内容的恐怖程度却是一点都没变……</p><p>身为男人真是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感谢上苍。</p><p>「零喜欢大叔吗?」</p><p>「当然。如果不喜欢,怎么可能跟他一起旅行?最重要的是,一旦埋在佣兵软呼呼的毛皮里睡过一次之后,普通床铺就再也无法让吾安眠了。」</p><p>「意思就是把我当成床铺看待嘛……听好了,泰欧。要是把女人说的『喜欢』当真,最后哭的一定是自己。」</p><p>「别说傻话了,佣兵。如果吾真的只把你当成床铺看待,早就动手杀死你,然后把那身毛皮剥下来了。」</p><p>噫!泰欧硬是压抑住了一声惨叫。</p><p>看吧?女人很恐怖吧?</p><p>我对着泰欧缓缓点头,而泰欧也一脸凝重地点头回应。</p><p>这就是我们心意互通的瞬间。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跟这家伙相处愉快。</p><p>午餐后,我们走在森林里,朝着圣女所在的圣都阿克迪欧斯前进。穿过森林来到街道,用地图确认所在地之后发现,我们确实走了一条比主要干道短上许多的快捷方式。</p><p>「我是很有用的打杂小弟吧?」</p><p>泰欧笑着说。</p><p>实际上真的是有用过头了。多亏有泰欧在,我们连露宿地点都决定得很快,几乎没有我插手的余地。</p><p>而且他还认真地问:</p><p>「晚上就由我来守夜吧?」</p><p>——听到泰欧这么说,我心里实在有点火大。</p><p>这就表示泰欧过去的雇主里,有人要求小孩子整个晚上守夜顾火吧。而且他还一脸若无其事,把这件事情当成理所当然的工作。</p><p>泰欧说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他的母亲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总之泰欧身边没有成年人保护他。</p><p>何谓普通、何谓正确、何谓错误?泰欧完全不明白,只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能不能找到工作」而已。</p><p>「大叔?」</p><p>泰欧讶异地抬头看我。我回望着他,叹出一口气——我实在不想讲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不过说真的,这样让我很不舒服。</p><p>这时,零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泰欧身上。<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口道:</p><p>「要是火熄了,明天早上又要重新生火了吧?这样不是很麻烦吗……」</p><p>「无需担心,吾最擅长的就是生火。」</p><p>现在禁止零使用魔法,但就只有生火的时候会依靠她的魔法。</p><p>那比我用打火石生火快上百倍,而且又简单。午餐时也是趁着泰欧抓鱼的空档,由零动手点火的。</p><p>如果我是零的床铺,那么零大概就像是我的打火石吧。</p><p>「不好意思,没办法给你毛毯之类的高级物品。就用那件外套忍耐一下吧。」</p><p>「……不不,怎么会是忍耐呢……这件衣服超〜〜温暖的。」</p><p>泰欧喜孜孜地回答之后,就将外套前襟合了起来,满是雀斑的脸上也微微泛红。</p><p>半夜,我感觉到怀里的零有些动静,于是醒了过来。</p><p>当她低声呼唤我的时候,我的眼睛也同时睁开。往下一看,立刻对上零的蓝紫色双眸。</p><p>「——刚刚,吾在这附近感觉到魔力的动向。」</p><p>「……什么?」</p><p>我坐了起来。</p><p>「等等,你在说什么?魔力的动向是指……」</p><p>「那就和风的流动,还有地面的震动差不多。普通人类感觉不到,但魔女就能察觉——换言之,附近有人使用了魔术或魔法。」</p><p>什么!我差点就大喊出声。</p><p>确认泰欧仍然熟睡之后,我压低了声音。</p><p>「圣都离这里还很远耶,你是不是睡昏头了?」</p><p>根据泰欧的说法,步行前往阿克迪欧斯需要四天时间。因为这是小孩子的脚程,所以实际上大概只要两到三天吧。说是附近,也着实太远了。</p><p>不过零缓缓摇了摇头。</p><p>「吾说了是附近吧——而且很近。」</p><p>「可以走到的距离吗?」</p><p>「以你的脚程,不必一小时就能抵达。要不然吾也没办法感觉到——要去看看吗?」</p><p>这应该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吧。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零也一定会自己过去。因为那是零的义务,而我的工作就是保护她。</p><p>虽然距离圣都还很远,不过可雷翁共和国里的魔法师也不见得只有圣女一人。我没有回答,只是直接抓了剑起身。对于使用魔法的人来说,堕兽人的头是最高级的祭品,再怎么警戒也不会嫌是过度。</p><p>「怎么?发生什么事了……?」</p><p>泰欧睡眼惺忪地起身,我对他做出继续睡没关系的指示。</p><p>「我去附近巡逻一下就回来。没什么事,不过你还是先待在树上吧。刀子有带着吗?」</p><p>泰欧紧握着父亲留下的刀子,随即站了起来,并开始爬树。</p><p>——这家伙还真习惯这种状况啊。</p><p>可能曾经为了躲避野狗而在树上睡觉吧。真是可靠。</p><p>我抱起了零,走进沉没在黑夜当中的森林。</p><p>过不了多久,我的鼻子就闻到了营火的气息。</p><p>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除此之外,还有不常洗澡的人类身上特有的,带着一股酸味的恶心臭气。</p><p>「……十之八九是盗贼吧。」</p><p>「需要吾一起作战吗?」</p><p>「不,不必。你要是用了魔法,魔力就会降低,然后就会使不出其他魔法吧?」</p><p>「根据魔法不同,魔力降低的程度也不一样……不过会减少倒是真的。」</p><p>「既然这样就别出手,不然我变回人类的日子又要延后了。」</p><p>反正如果只是几个盗贼,我一个人就足够了。</p><p>我们继续朝着气味来源前进,最后终于听见了声音——是男人的声音,而且不只一个。</p><p>从他们猥琐的笑声和不断响起的口哨来看,他们的心情相当好。想必眼前应该有某种宴会大餐吧。</p><p>确认零的手臂已经紧紧抓住我的脖子之后,我爬到附近一棵树上。当我来到又粗又高的枝桠末端时,视野当中出现了五个围着营火的男人。</p><p>——不出所料,是盗贼。</p><p>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应该是山羊图样的刺青,而且还有两个怎么看都像是被抓来的女人,所以不会有错。</p><p>身上穿着便宜服饰的红色短发女人,以及将淡红色头发绑成辫子,垂到腰际的女人。绑辫子那个身上穿的衣服比较高级,所以那应该是侍女和她的主人吧。</p><p>侍女被刀子抵着,无法动弹。她的主人则是被迫站在男人们的包围网正中央。</p><p>女主人吓得全身发抖,不过脸色却是一片通红。</p><p>——难怪他们会这么开心。</p><p>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实在显而易见。当我还在想象的时候,直立不动的辫子女就自己解开了衣服。她挂在胸前巨大白色羽毛项链一阵摇晃,鲜艳的紫色斗篷就应声落地。</p><p>——再不采取行动,我就要变成喜欢偷窥的下三滥了。</p><p>那群人当中,是谁用了魔法?——我用眼神询问零,而她立刻举起了手。</p><p>她的指尖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指向——那个随时都可能被人脱得全裸,看起来非常软弱的女人。</p><p>「……你搞错了吧?」</p><p>「不,绝不会错。」</p><p>我出声反问,零也出声回答。</p><p>我们的对话当然也传进了盗贼的耳里。</p><p>「是谁!」</p><p>「在哪里?快滚出来!我要宰了你们!」</p><p>随着这些老掉牙的威胁用词,盗贼们的动作彻底停顿。</p><p>大概是想提高警戒吧——这群外行人。至少也试着躲在灌木丛里隐藏身形嘛。</p><p>我从腰带拔出小刀,以射飞镖的要领射中了四个人的脚。</p><p>唯一没事的刺眼胡子男发出一声惨叫,把女主人当成盾牌,不断往后退。</p><p>「混蛋,我可没听说追兵竟这么快就到了……!滚出来!快出来,你这卑鄙的狗杂种!这女人要是死了,你们会很头痛吧……?现在马上丢掉武器走出来,不然我就宰了她!」</p><p>「不行!求求你,不要伤害这位大人——!圣女大人!」</p><p>一听到倒在地上的侍女这么大叫,我瞪大了眼睛。</p><p>她说圣女大人——难道就是阿克迪欧斯那个?</p><p>侍女悲痛的喊叫马上被盗贼们的哄笑声盖过。</p><p>「什么鬼圣女!什么鬼神迹啊!我们啊……根本不需要圣女。她不存在反而比较好!所以要我们现在杀掉她也无所谓。我们真的会杀掉她……!真的会——」</p><p>营火突然熄灭——不对,是被人弄熄了。</p><p>现在有五个盗贼,还有两个女人的气息。加上我和零——除此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是除了我们之外,确实有人躲在某处。</p><p>「什么?为什么火熄了!是谁——!」</p><p>拿圣女当挡箭牌的胡子男盗贼发出恐惧的惨叫。下一瞬间,他的膝盖一软,跪到在地。</p><p>我的夜视能力算很好了——可是什么也看不见。</p><p>因为刚刚那团熊熊燃烧的营火,让我的眼睛还没完全习惯黑暗。或许就是看准了这点。</p><p>可是到底是谁——</p><p>「啊……危险!」</p><p>某个东西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划过眼前,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往后仰。</p><p>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胡须末端被切断,随风飘散——是某种刀子。</p><p>我被攻击了。</p><p>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谁?到底——是什么时候逼近的?</p><p>树叶悄然无声地飘了下来。<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起掉了下来。</p><p>我滚了一圈躲开树枝,把零推进树木阴影处,同时拔剑。</p><p>「在那里躲好!有个水平完全不同的家伙蹦出来了!」</p><p>我对着零发出怒吼。这时——</p><p>「——野兽就是直觉很不错啊。」</p><p>耳边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p><p>在我察觉这是男人的声音之前,破风声再次尖锐地响起。我寻着声音举剑抵挡,手上立刻出现弹开了某种金属的感觉。</p><p>那一瞬间,有种奇妙的不自然感。在我隔挡开的瞬间,好像被某种东西勾住似的——然而,在我发现那份不自然感的真面目之前,袭击者啧了一声,朝后方奋力一跳。</p><p>他就像是挡在我和圣女之间一样,无声无息地着地。</p><p>这男人手上举着——一把巨大的镰刀。</p><p>这武器简直就像是用来骗人的。不对,说到底,这东西到底算不算是武器呢——</p><p>镰刀是农具,不是武器。男人手里那把镰刀,看起来像是一次就能收割大量麦子的巨大镰刀。会把这种东西当成武器使用的,就只有受不了君主专制的农民。</p><p>可是站在我和圣女之间的男人,怎么看都不是农民。</p><p>如果光看轻便简朴的两件式服装和皮靴,可能还有点像。不过他在身上缠了一条长条布料,用来代替斗篷和腰带,这就代表他是特定职业的人。</p><p>——神官服。</p><p>毫无疑问,对手是个神父。一条银白色的细链子,从他紧实的腰间垂了下来。即使是在这么微弱的月光下,依然可憎地闪动着近乎刺眼的光芒。</p><p>男子和哑口无言的我正面对峙,同时平静地朝着他护在身后的圣女开口。</p><p>「您没有受伤吧,圣女大人?」</p><p>「神父大人……!」</p><p>一头在下巴位置剪齐的绿发,看起来非常清爽,是个体态纤细的美男子。</p><p>要是这男人在某些乡下村庄布教,大概所有不虔诚的人都会虔心悔过,认真上教会吧。</p><p>当然,对我个人来说,这只会让我更加反感。因为这个怎么看都像是神职者的美男子,手里拿着怎么看都像是神经病的武器,准备砍死我——</p><p>2</p><p>对手是神父,非常习惯战斗,而且他拿在手里的武器是「农具」,这就表示我并没有认错吧。</p><p>「是『女神之净火』的审判官——!竟然见到了那个教会公认的知名杀戮集团成员,还真是光荣啊。」</p><p>旅馆里碰上的医生说过,为了调查在圣都阿克迪欧斯现身的圣女,教会派了「女神之净火」的人过来。从眼下的状况来看,那个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神父吧。</p><p>「只是你太心急了。我并不打算对圣女做什么——」</p><p>「诚心悔改吧。你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低贱污秽的存在,却试图对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玷污的存在出手。快向女神献上祈祷,乞求慈悲……」</p><p>这男人根本没在听。神父这种生物就是这样讨厌啊——</p><p>「然后立刻去死吧。」</p><p>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拔出剑,挡住神父瞬间逼近过来的大镰刀。</p><p>这家伙是认真的!不只认真,而且还强得乱七八糟,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堕兽人的反射神经,我的头早就没了。</p><p>「混账……!习惯战斗的神职者才该诚心悔改吧,你这杀人神父!好好听人讲话啊!」</p><p>「佣兵!吾来——」</p><p>「住手,零!你什么都别做——绝对不准!」</p><p>要是被神父知道零是魔女就糟了。虽然零的魔法的确杀得死对方,可是在圣女面前杀死神父,那也同样糟糕。</p><p>可是话说回来,我现在也很想避免自己当场被神父宰掉。既然如此,我就必须使出全力和他周旋,但还是不能保证一定能赢。</p><p>对手可是「女神之净火」的审判官。就算能赢,杀死对方之后,教会也会对我的雇主零出手。若要避免这一点,杀死神父后,必须把圣女和她的侍女也杀了灭口。然而若是在这里杀死圣女——</p><p>怎么办?我应该想办法让神父收刀,但我是堕兽人,他是神父。实在是不投缘到极点。</p><p>「请等一下,神父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人不是敌人!」</p><p>结果援手却是伸自意外之处。</p><p>正以厌恶的眼神瞪着我的神父,眼睛瞬间朝着圣女的方向看去,飞身向后拉开距离。</p><p>只是他并不是就此收手。</p><p>他是明白一旦开始比拼力气就不可能赢过我,所以才又拉开了距离。</p><p>——脖子附近还残留着刀刃的感觉。这是神父释放出来的杀气。</p><p>「……圣女大人,这东西是污秽不堪的堕兽人。完全不需要对他展现慈悲。」</p><p>神父极度不屑地这么说,而圣女把手轻轻放在神父的手臂上。</p><p>「拜托你,神父大人……真的不是那样。」</p><p>听到圣女哀求的声音,神父的表情像是畏惧似地软化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镰刀。圣女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转头面向我。</p><p>「是你……救了我们吧?从树上丢了刀子过来吧?如果你没有出手帮忙,现在……」</p><p>说到这里,圣女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p><p>眼中闪着泪光,神情不安地飘荡。</p><p>「圣女大人……怎会如此令人痛心。身边明明有我负责护卫啊……!」</p><p>神父用懊恼不已的口气这么说完,完全放下了镰刀。他随手一挥,原本弯曲的巨大刀刃立刻折迭起来,大镰刀变成一把长度适中的手杖。</p><p>教会那群家伙的玩具还真有意思……</p><p>总之应该是得救了。神父好像已经不打算把我大卸八块,盗贼则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更别说他们脚上还插着刀子。</p><p>被神父解决掉的最后一人,好像也只有脚被划了一刀,看起来没什么大碍。</p><p>换句话说,神父真心想杀的人,就只有我而已。</p><p>对盗贼现行犯手下留情,然后对刚好在场的我痛下杀手啊……这肯定混入了个人私情吧。像是对堕兽人的污蔑或厌恶之类。</p><p>我看我还是别把剑收回剑鞘比较好。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毫无来由宰掉。</p><p>「佣兵,你没事吧!」</p><p>零跑了过来,朝着我的脖子伸手。</p><p>她抓着我的毛往下拉,我不得不跟着弯下身体。</p><p>「笨蛋!不要拉我的毛!很痛耶!」</p><p>「啊啊……果然有伤。」</p><p>「啥?」</p><p>「脖子被砍到了。」</p><p>怎么可能?我伸手摸了摸脖子。</p><p>镰刀的刀刃确实非常逼近,可是我应该有挡下来才对。</p><p>然而脖子上确实有伤,指尖上也有血的黏腻感。</p><p>意思就是说——我没有完全挡下来吗?毕竟镰刀是弯的,是被刀尖擦过也说不定。察觉之后,伤口马上开始刺痛起来。我轻轻啧了一声,再把零拉开。</p><p>「皮肉伤而已,马上就会愈合。不过话说回来……喂,暴力神父!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p><p>我可是救了圣女大人的贞操,但是却突然被人攻击耶。给我哭着道歉啊,你这花美男。</p><p>不过神父脸上的表情不是哭脸,而是明显的轻蔑。<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人很多,不过会表现得这么露骨的,最近已经很少见了。</p><p>我无奈地保持沉默,但我不知道零是怎么想的,只见她大步向前迈进。</p><p>她边走边回头,对我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温柔微笑。</p><p>「佣兵,你在那里等一下。吾现在就去『痛宰』那个男人。」</p><p>「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不要用这种甜美的笑容,讲出让人寒毛直竖的话啦!对方是神父,你冷静一点!」</p><p>我连忙抓住零的领口,把她拖了回来。</p><p>「就算是神父,难道就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愚弄吾的佣兵?吾现在非常不愉快。」</p><p>「这个世界就是有这种理由!因为我是堕兽人。」</p><p>「可是——!」</p><p>鼻前突然飘来一阵甜香。</p><p>我猛然抬头,发现圣女就站在离我近得吓人的地方。</p><p>「那个……你是不是……」</p><p>受伤了?我猜她应该是想这么说,不过说到最后,声音实在小到几乎听不见。我一边把毫不死心,坚持打算宰掉神父的零推到后面去,一边转身背对圣女。</p><p>「别在意,这连擦伤都称不上。」</p><p>「不行!」</p><p>出乎意料的强硬语气,让我惊讶地回头。</p><p>圣女脸上带着看似拼命的表情,朝我走近了一步。</p><p>「那个……不管伤口再怎么小,疾病都有可能从那里……我可以……帮忙治疗。」</p><p>她打算施展神迹——或者是魔法——吗?</p><p>我立刻和零交换一个眼色。</p><p>就连零也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因为现在是在神父面前啊。</p><p>「圣女大人!你不能为了这种人使用你的力量——!」</p><p>听到神父的怒斥,圣女的肩膀用力抖了一下。</p><p>「不行……吗?可是,他是为了帮助我们……而且还因为神父大人误会而受伤……啊,不,我不是在指责神父大人……!只是,那个……」</p><p>圣女眼中沁出了泪水。</p><p>「对不起。我一点用都没有……全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好好地……」</p><p>神父的脸色立刻刷白。</p><p>「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请你别哭啊!是我弄错了!喂,那边那个怪物!快点感谢圣女大人的慈悲,然后过来拜托她治疗擦伤!」</p><p>「总觉得突然很不想拜托她啊……」</p><p>我忍不住自言自语,而零回答「吾懂你的心情」表示同意。</p><p>可是,这是近距离观察圣女神迹的大好机会。所以我决定乖乖地顺势而为。</p><p>看到神父同意,我也没有抵抗,圣女像是松了口气似地放松表情,又朝着我走近一步。</p><p>「你的脖子。」</p><p>圣女伸出手,战战兢兢地触碰我的脖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p><p>一股柔和的光芒聚集起来,我的脖子附近突然变暖了。</p><p>在光芒消失的同时,阵阵刺痛也随之消失。圣女收回了手。</p><p>「好,治好了。」</p><p>圣女露出微笑,而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p><p>伤口的确消失了——她甚至没有咏唱咒文。</p><p>瞬间,我真的差点相信这是奇迹了。</p><p>不过当我一看到零的眼睛,就知道她已经确定这是魔法。也就是说,圣女非常惯于使用魔法,甚至到了可以省略咒文咏唱的境界吗?</p><p>就凭这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女人?</p><p>「那么,我也必须帮盗贼们治疗才行!」</p><p>圣女两手一拍,露出灿烂的笑容。</p><p>「那怎么行——圣女大人!这些人是掳走圣女大人的邪恶之徒啊!」</p><p>「可是,要是放置伤口不处理,他们会死的。而且这里是森林……不会有人过来救他们吧?所以必须帮助他们……」</p><p>看到圣女脸上的表情黯淡下来,至今一直没说话的侍女开口了。</p><p>「我们了解您的善意,圣女大人。不过引发奇迹,会对圣女大人的身体带来负担。如果治疗了五人之多的伤势,不知道您会……」</p><p>侍女点着了挂在腰上的油灯,让周围变亮了一点。</p><p>结果神父立刻皱起了脸,转过身去,和侍女拉开一段距离。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油灯灯光似乎有点太刺眼了。</p><p>「可是不治疗的话,他们一定会死……而且这里还有野狗出没。」</p><p>可以治疗他们吗?圣女又发出了哀求似的声音。应该是负责管理圣女身体状况的侍女,叹出一口无法继续坚持下去的长气,让步答道:「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p><p>但是——</p><p>「开什么玩笑!谁要让那个魔女用魔术治疗伤口啊!我们才没这么不要脸!」</p><p>盗贼们拒绝了。甚至还在神父面前辱骂圣女是魔女。</p><p>「喂,神父大人,你的眼睛不是装饰品吧……?那个女人是魔女!现在马上杀掉她——呜呃!」</p><p>神父手里的棍子,往上挥中了盗贼的下巴。</p><p>「管好你的嘴巴。要决定这位到底是圣女——还是魔女的人是我。在那之前,这位会列属于我的监视与保护之下。别说肉体方面的伤害,连恶意中伤都是不允许的。你们现在还有办法呼吸,是因为我非常重视依法裁决的关系。不过要是再听到你们中伤这一位的话——我当场就让你们人头落地。」</p><p>一边喊着这怎么行,一边全身发抖的人,是圣女。</p><p>「请别这样,神父大人……!杀人这种事情……」</p><p>「这是教会的问题,圣女大人。虽然还没确定,不过只要身为圣女——你的身体就不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p><p>「可是……」</p><p>「唯独这一点无法让步……圣女大人。希望你能谅解。我是你的护卫,不过在此之前,我更是教会的人。」</p><p>圣女无法对抗对方开导似的说话方式,表情苦涩地沉默下来。</p><p>盗贼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的对话,把嘴里的血呸地一声吐在地上,然后再也没有开口。</p><p>3</p><p>既然盗贼们拒绝治疗,圣女也没办法硬是帮他们治疗。</p><p>总之现在先将他们的武器没收,然后把他们一起带到主要街道上。因为他们的脚都受了伤,如果丢在森林里不管,那就真的如同圣女所说,会被野狗吃掉。等回到街道后,只要给他们一点食物饮水,然后绑在树上之类的地方,再通知城镇的卫兵抓人,应该就会有人做出正当判决吧。</p><p>犯下绑架圣女这种藐视上帝的罪刑,可能会被处以死刑,不过那跟我毫无干系。</p><p>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面对这个意外碰上的主要调查对象——</p><p>不管怎么样,在离开森林、抵达街道之前,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一起行动吧。</p><p>神父看似打从心底不愿意,不过若要神父一个人带着五名受伤盗贼走到街道,负担实在太大了。</p><p>「我们还有一个同伴留在街道上等候。不好意思,就跟我们绕过去一下吧。」</p><p>我边说就边掌握了路线主导权之后,神父相当不快地皱起了脸。不过圣女似乎很开心旅程上又多一个伴。明明刚刚才被盗贼攻击,现在的表情却是相当开朗。真不愧是圣女,不论是对堕兽人,还是刚刚袭击自己的盗贼,好像都没有轻蔑或厌恶的感觉。</p><p>不过这脑袋里开小花的状况也未免夸张了点……<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所以我们正要前往治疗。」</p><p>圣女这么说着,脸上表情也黯淡了下来。</p><p>伊迪亚贝纳是可雷翁共和国内著名的港都,我们之前也是为了去那里收集情报,才会进入可雷翁共和国。</p><p>我们所在的大陆,形状基本上是有点过胖的上弦月。因为这样的地形,在大陆两端和中央地带都有大型的港都。伊迪亚贝纳就是位于中央的港口,同时也是海上贸易的中心,也可以说是疾病的散播中心。</p><p>各种未知疾病都会随着船只一起入境。也因为如此,可雷翁共和国里有很多医生。</p><p>好几年前,只要说到可雷翁的医生,那就是名医的代名词——不过根据旅馆里的医生集团还有泰欧的说法,现在那些医生的数量似乎正在渐渐减少。</p><p>「原本是打算就算绕些远路,也要沿着安全的街道前往目的地……可是有小孩子倒在路上。为此停下马车之后,就被人攻击了。」</p><p>这段期间神父到底在干什么啊?教会的精锐部队根本言过其实嘛。</p><p>我边想边看向神父,但神父并没有看向我们这里。</p><p>不对——不只是没有看而已。</p><p>不知何时,他的眼睛已经被皮带彻底覆盖了。这个模样再加上手里拿的手杖,看起来完全是个盲人。右手五根手指都带着金属制的银戒指,那应该是为了保护惯用手的手指吧。</p><p>可是不久之前,神父的眼睛确实狠狠瞪着我……</p><p>「——你看什么看?真恶心。」</p><p>「你、你看得到吗?」</p><p>「就算看不到,也知道有人正露骨地看着我——我的眼睛无法见光。看到阳光或火光就会刺痛,所以平常都用遮光效果较高的眼带保护眼睛。」</p><p>原来如此。所以刚才神父才会先灭了营火,再攻击盗贼。</p><p>「请圣女大人帮你治好不就得了?」</p><p>「这是女神殿下为了罪孽深重的我而降下的圣痕,并非伤口或疾病。」</p><p>听到神父讲得如此斩钉截铁,我心里只觉得快吐了。</p><p>放着明明可以治好的病痛不管,就叫做虔诚?我没办法理解这种想法。</p><p>「那个……神父的眼睛,是没办法治好的。虽然我有试过……」</p><p>圣女畏缩地从旁插进了话题。</p><p>「没办法治好?所以……还是有神迹也治不好的病吗?」</p><p>「是、是的。对不起。那个……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p><p>「——因为那并不是疾病或伤口。」</p><p>零斩钉截铁的口气,让圣女和神父同时朝她看去。</p><p>「比方说力气太大,通常不会说是一种疾病吧?神父的眼睛是『视力太好』了。因为再微弱的光线能捕捉到,所以站在强光附近反而什么也看不见。就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神父的夜视能力比佣兵还好。相信普通人类在白天看到的景色,对神父来说可能正是夜色吧。」</p><p>没有月光的黑夜森林——那片黑暗,就连身为堕兽人的我都会感到害怕。虽然夜视能力比普通人类好,但视力终究比白天要压倒性地差。</p><p>「神父啊,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吧?」</p><p>「是的……确实没错……」</p><p>「那么,现在要是真的变得跟普通人类一样,反而会觉得混乱,且感到非常不自在吧。那双眼睛不是天谴,神父。那反而是一种难得的才能啊。」</p><p>不必贬低自己,并为此感到自豪吧——零如此作结。</p><p>神父隔着眼带呆滞地望着零,然后有点尴尬似地小声道谢。</p><p>接着,零转头面向圣女。</p><p>「圣女啊,为什么那些盗贼没有马上杀死你?他们说你是魔女,而且又说随时杀死你都无所谓……但你最后还是活着。」</p><p>这问题应该要直接问那些盗贼,可是他们已经知道在神父面前中伤圣女就会被杀,所以没办法指望他们开口。不论盗贼口中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他们都已经把圣女叫成魔女了,说出来的话也绝对不会是什么美词佳句。</p><p>听到零的问题,圣女皱着眉头直摇头。</p><p>「我不知道……他们只说要去洛塔斯要塞。」</p><p>「洛塔斯要塞?」</p><p>「是个位在圣都附近的古老要塞。虽然是历史性建筑,但不知从何时被盗贼占据……」</p><p>「大概是为了要求赎金,所以打算把人关在要塞里吧。可雷翁共和国的有力人士都信奉着圣女大人。为了救人,他们一定会毫不手软地付钱。」</p><p>神父从旁说了一个非常有道理的理由。</p><p>毕竟这可是什么病痛都能治疗的圣女大人。为了避免失去这个万灵药,有钱人们肯定再多钱都愿意掏吧。</p><p>「——还有一件事,圣女。」</p><p>零隔着兜帽注视圣女,而圣女也看着零露出在兜帽下方的脸。</p><p>「那个奇迹……你是从哪里学来的?」</p><p>零突然直捣了问题核心。圣女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气。</p><p>「那个……我……」</p><p>「圣女大人所拥有的治愈能力是神迹。所谓神迹,是不能在其他地方学到或是记住的,这位小姐。」</p><p>神父插进了零和圣女的对话。态度和面对我时完全不同,声音听起来非常平稳,甚至有点开心。口吻彷佛是在教导无知的孩童,有点像是零对我表现出来的感觉。面对神父这种态度,零发出了明显不高兴的声音回答。</p><p>「你的意思是说,某天睡醒后就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治疗疾病伤员,是吗?」</p><p>「奇迹都是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某些事,才会自觉到它的存在。即使拥有与生俱来的奇迹之力,还是只有在需要真实之神的拯救时,才能展现那份力量。」</p><p>神父深信不疑地点头,零则是用浑然不解的眼神看着他。</p><p>「你是毫无理由地相信圣女的奇迹吗?关于神迹的文献记载,确实世界各地都有流传,但大多都是诈欺不是吗?魔女佯称神迹欺骗他人,或是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用诈欺手法做出假奇迹……就和现代的奇迹一样吧。」</p><p>「……原来如此。你还这么年轻,却知道很多事情呢。的确,我不能否定很多奇迹都是假造的——然而数量虽少,真正的神迹依然存在。身为『女神之净火』的审判官,我的使命就是找出真正的奇迹。」</p><p>「那么神迹是什么呢,神父?神迹——和魔女的魔术,你要怎么分辨其中的不同?」</p><p>神父停下脚步。</p><p>这么一来所有人也自然跟着停了下来。零和神父正面对峙——不过至少气氛并不险恶。</p><p>因为零只是基于单纯的兴趣这么问,而神父也知道这一点。</p><p>「你不相信神迹吗,小姐?」</p><p>零皱起了脸,回答「先别说什么相不相信」。</p><p>「吾不知道奇迹为什么存在。也不知道哪种东西会被称为奇迹,以及又是如何判定为奇迹。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判断魔女和圣女?」</p><p>「不需要基准,但我就是知道。」</p><p>「你知道?在完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吗?」</p><p>神父的嘴唇固定成一个温和的微笑,彷佛正面对一个什么都想问的孩子。</p><p>「你总有一天应该也会知道。所有事情都是从相信开始的,神绝对不会对心存疑念的人伸出祂的手。然而——尽管女性单独旅行相当危险,但是和堕兽人一起旅行,也难免会沾染上一些堕落的思考。相信你一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我愿意尽可能地帮助你。」<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直接回到先前露宿的地点时,完全依照吩咐待在树上的泰欧跳了下来。</p><p>「大叔,零!你们好久喔!我还以为自己被你们丢下了耶!」</p><p>「怎么可能。真要丢的话,早在一开始就丢了。」</p><p>「话是没错啦……大叔还真是不懂小孩的心。」</p><p>说完,泰欧使劲把头撇向一旁。</p><p>他转头的方向正好站着圣女和神父,此外还有一群盗贼。泰欧立刻脸色大变。</p><p>表情带着明显的惊讶。</p><p>还有恐惧。</p><p>「——是你!」</p><p>圣女高声喊了起来,泰欧猛然抖了一下。</p><p>圣女朝着忍不住后退的泰欧直奔而来,并用尽全力抱住这个瘦巴巴的孩子。盗贼们看到泰欧的脸,也是微微睁大了双眼,互相交换眼色。</p><p>什么状况?感觉好像有点问题——</p><p>「原来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我好担心,怕你已经被盗贼杀死了……!」</p><p>「唔……哇啊……」</p><p>泰欧从喉咙里挤出痉挛似的声音,全身僵硬。</p><p>怎么看都不对劲。</p><p>「你认识泰欧?」</p><p>「他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小孩,倒在马车前面的那个……」</p><p>水落石出了。</p><p>原来如此,泰欧是盗贼的同伙吧。</p><p>假装倒在地上,让马车停下来,然后再由其他盗贼看准时机发动攻击。一旦开始战斗,还是小孩的泰欧就派不上用场,所以他的工作应该是抢走马车逃跑吧。</p><p>然后他控制不了马车,就直接撞进了旅馆。</p><p>泰欧哀求似地看着我。多半是看出我已经察觉整件事了。</p><p>你就放心吧。我还不至于笨到现在说出不必要的事实,让状况变得更加恶化。</p><p>「有没有受伤?你应该是身体不舒服才倒在路上的吧?是这些人救了你吗?啊啊,神啊……太感谢您了!」</p><p>「请等一下,圣女大人。利用小孩拦下马车是盗贼的惯用手法,这小孩说不定也……」</p><p>真不愧是神父。毫不迟疑地用他刚刚才说了相信之心应该如何如何的嘴巴,说出怀疑天真孩童的发言。神职者就是这一点不能相信啊。</p><p>「像这种瘦巴巴的小鬼,你说他到底能做什么?我想你应该是因为根本没在看,所以才会这么觉得。把眼带拿下来看看吧,这小鬼瘦到单手就能折断了。」</p><p>我姑且伸出了援手,结果神父马上听不下去似地叹了一口气。</p><p>「不论他的体型或年纪如何,如果内心为恶,就必须加以制裁。重要的是内心,年龄和外表都只不过是容器而已。」</p><p>「哦〜〜?可是你只因为我是堕兽人,就把我当成垃圾看待不是吗?」</p><p>「因为堕兽人不是人类。」</p><p>「这样啊,原来如此啊……」</p><p>我懂了。他真的厌恶得非常彻底,反而有种爽快感。</p><p>圣女慌张地喊了一声神父大人,试图打圆场,但神父似乎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让步。</p><p>「就算是这样吧。如果泰欧真的是盗贼的同伙,没办法从这种小鬼手上保护圣女的『女神之净火』审判官,会不会太无能了点啊?」</p><p>「你这……牙尖嘴利的怪物……」</p><p>那句话很明显让他不高兴,可是却没有开口反驳,表示是真的被我踩到痛脚了。</p><p>彷佛看准了这转眼即逝的沉默一般……</p><p>「对……对不起!」</p><p>泰欧高亢的声音插了进来。</p><p>「我那时是为了帮铁匠老板打杂才前往旅馆的,可是因为没有饭吃,所以肚子饿到动不了……然后突然出现一大群盗贼……我很害怕……还、还以为要完蛋了,不过我看到一辆马车,所以就驾着逃跑了……!我本来想去求救,可是马车完全不受控制……我……!」</p><p>就像瀑布一泻千里一样,他竟然有办法这样哗啦哗啦、毫无窒碍地撒谎。不过啊,那样实在有点太过火了,泰欧。不论是眼角闪闪发光的眼泪,还是那副害怕的表情,演技过剩反而会让人起疑啊。</p><p>「……真可怜。」</p><p>圣女轻声说道。这让我惊讶到愣住了。难不成——</p><p>「你一定很害怕吧?没事的,我一点都没有生气喔!」</p><p>这女人竟然相信了。而且还不只是她……</p><p>「啊啊,神啊……!我竟然怀疑了天真无邪的孩子,请原谅如此污秽不堪的我吧……!你别哭了,孩子。你平安无事地活着,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啊。」</p><p>连你也信了吗,神父!骗人的吧!</p><p>——这就是……圣女……!还有神职者这种生物吗……!</p><p>我全身颤抖,毛皮之下一片惨白。</p><p>那借口不管怎么听都很假吧,为什么你们有办法就这么信了?</p><p>不,先不管圣女,她还可以理解。可是神父啊,你怎么会相信这种话?你应该是教会首屈一指的杀戮集团,连哭泣的孩子都会因为你们而停止哭泣的「女神之净火」的一员吧!</p><p>我对圣女和神父的感觉,已经非常接近对无法理解的生物所出现的恐惧之情。</p><p>「佣兵……吾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爬满了鸡皮么瘩。」</p><p>「那就是所谓的恐惧啊。我刚刚也一直觉得尾巴根部痒得受不了……」</p><p>我和零并肩看着远方紧紧抱成一团,流着感动的泪水——其中约有一人是假哭——的三人组,然后不经意地朝着站在外围的侍女望去。</p><p>「……那两个人平常就是那样吗?」</p><p>我微微抽筋似地发问后,侍女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抬头看着我。</p><p>应该是没料到我会找她说话吧。毕竟普通人类当中,也有人认为堕兽人不会说人话。</p><p>吓到她了吗?那还真是对不起啊。</p><p>其实就算被她无视也很正常,不过侍女犹豫了一下,最后低下头轻声回答。</p><p>「……一直都是那样。因为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p><p>「不是善良过头到脑袋有问题吗……那个小鬼怎么想都很可疑吧。」</p><p>至少稍微怀疑一下啊。听到我这么低语,侍女的肩膀微微摇晃起来。可能是在偷笑吧。</p><p>就某方面来说,这女人应该和我比较接近。哎,凭圣女和神父那个样子,要是没有一个现实主义者跟在身边,很多事情都会无法顺利进行吧。</p><p>「所以呢?之后打算怎么做啊,圣女大人?要回去圣都吗?就跟泰欧刚刚说的一样,你的马车已经坏了,马匹也已经在旅馆老板的马厩里了喔。」</p><p>才刚说完,圣女瞬间抬起头来,怪声喊道:「对!还有这件事!」</p><p>「得快点前往伊迪亚贝纳才行……!信上有说必须尽快赶到……」</p><p>记得她刚刚好像有说领主的儿子染上肺病之类。</p><p>根据地图标示,圣都和伊迪亚贝纳分别在两个相反的方向。这一带虽然离圣都比较近,但要是折回圣都再出发,肯定会让领主开始服丧吧。</p><p>「怎么办好呢……那个,请问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抵达那间旅馆?去到旅馆后,不知道能不能拜托老板把马还给我们……不行的话,至少希望能借到旅馆的马车……」</p><p>「走到旅馆要花整整一天。就算回去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马匹是你们的吧。如果马车本体有留下来,说不定还可以充当证据,但现在应该早就被砍碎,丢进暖炉当柴烧掉了。」<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更有机会取得马车。然后再快马加鞭赶往伊迪亚贝纳。」</p><p>「可是,如果来不及的话……?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天。如果还要再晚一天……那可是小孩子啊,他会死的。」</p><p>「现在没有时间烦恼了,已经没有其他方法——」</p><p>「……要是直接穿过森林,只要半天就能走到有马车的城镇喔。而且方向也和伊迪亚贝纳一样,现在开始走的话,天亮就会到了。然后再从那里驾着马车赶过去,隔天中午就会抵达伊迪亚贝纳。」</p><p>泰欧一边用袖子擦掉假哭的眼泪,一边插嘴说道。</p><p>「我可以帮忙带路。路上虽然有点危险,不过只要有大叔在……」</p><p>由于堕兽人的头可以卖到高价,所以我经常被盗贼盯上。</p><p>不过相反的,普通盗贼都会避开堕兽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因为狩猎堕兽人需要为数众多的准备和相当程度的觉悟。</p><p>虽然会引来少数训练精良的盗贼,但是大多数的小毛贼都会选择避开。选择堕兽人担任护卫到底正不正确,必须依当时的时间和场合来决定——如果是以现状来看,哎,雇用我才是聪明的做法。</p><p>就算不管零,她也不可能被人干掉,而且神父应该也包含在护卫之中。也就是说,保护对象是泰欧、圣女和侍女这三个人。</p><p>的确,有我在的话,应该就能平安无事地穿过森林。</p><p>可是——</p><p>「让堕兽人担任护卫,这种事情绝无可能!护卫只要有我一人就够了。」</p><p>果然会这么说啊,如果是这个神父的话。</p><p>不过,如果护卫只需要神父一人便足够,那么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圣女被盗贼掳走这种事了。</p><p>零似乎打算把我心里想的事情直接说出口,所以我悄悄按住了她的嘴巴。这魔女的嘴巴实在制造出太多灾难了。</p><p>「你叫做泰欧,对吧?可以麻烦你帮忙带路吗?如果这只怪物已经雇用你了,那我就重新再雇用一次。」</p><p>喂,神的使徒啊,可以注意一下遣词用句吗?我也是会受伤的耶。</p><p>「我一定要跟大叔一起行动才行。因为要是真的出现盗贼,神父先生一定会保护圣女吧?其次是那边那位大姐姐,最后才是我。」</p><p>「怎么会……我对所有人都是一律平等——」</p><p>「神父也会说谎吗……」</p><p>被一个孩子责备似地瞪了一眼,神父有些退缩。看他的态度,就连白痴都知道他一定会最优先保护圣女。</p><p>圣女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看来争论的结果应该是决定雇用我了。</p><p>我摇了摇尾巴,末端直指着零。</p><p>「我的雇主是那边那个女人。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做决定。」</p><p>所有人的视线一齐集中在零身上。说起来,我们原本就是为了调查魔法才来到可雷翁共和国。除此之外,如今《零之书抄本》既然有可能是被人拿走的,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近多半和魔法有所牵连的圣女,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零不可能拒绝这项委托。</p><p>但零还是故意吊人胃口,假意做出了犹豫的动作。</p><p>「该怎么办呢……吾有自己的目的,实在没有时间理会其他人啊。虽然很想帮忙……」</p><p>「拜、拜托你!我会尽可能酬谢两位!所以请务必……!」</p><p>圣女做出祈祷似的动作,双手互握,紧盯着零看。零的嘴唇画出一道弧线,朝地面踢出一脚,轻巧地跳上我的肩膀。</p><p>「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吾也无法拒绝。这份工作——就由吾和吾的佣兵接下了!」</p><p>她马上就用有恩于人的口气这么说。真不愧是我的雇主,是个究极的魔女和坏女人。</p><p>圣女大受感动地跳了起来,瞪大了闪闪发亮的双眼,看着我和零。</p><p>「谢谢你们!太好了……真的……!就请多多指教了喔!那个……佣兵先生?」</p><p>……哎呦,那其实不是名字啊。</p><p>佣兵是职业,不是名字啊。</p><p>不过……算了,反正名字什么的,都已经无所谓啦。</p><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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