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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黑龙岛的魔姬 第三章 前夜祭

作者:虎走かける 字数:26079 更新:2024-02-23 09:40:54

<p>1</p><p>「先把这个喝了。」</p><p>格达说着说着就拿出来的高脚杯里,装了一种橙色的浑浊饮料。在我还犹豫着是否要接过来的瞬间,零就趁机从旁一把抢走了高脚杯。</p><p>「啊,你干嘛啊!」</p><p>没等我说完,零便咕噜咕噜地喝起不知道有没有毒的不明饮料。她一口气喝光之后,满足地「噗哈!」一声地吐了口气。</p><p>「嗯嗯,顺口的甘甜,还有清爽的香气。口感浓醇却相当容易入喉的这个……啊,这是十分美味的牛奶。」</p><p>吾说对了吧?——零玩味地看着格达。</p><p>而格达似乎也没料想到她会毫无警戒地一口喝光,有些畏惧地点点头。</p><p>「没错……这是添加果实风味的牛奶。在洗完澡后喝一杯这种冰镇饮料,是我国的习惯。」</p><p>「在、在牛奶里面混入果汁?」</p><p>我从没听过这种喝法。听到我的疑问,格达只是又拿了一个高脚杯塞到我的手中。</p><p>我小心翼翼地把鼻子凑上去,的确有一股混合牛奶和水果的甘甜香气。于是我下定决心啜了一口,顿时有种一点也不像牛奶的清爽口感,顺喉而下。</p><p>水果的鲜甜和牛奶特有的温润风味调和得恰到好处,让我忍不住一口气喝个精光。</p><p>格达依旧眉头深锁,却看着我连连点头,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他只说了句「跟我来。」便转身就走。</p><p>我和零对望了一眼之后,也跟着格达一起离开。</p><p>「虽然你刚刚说是公主叫你来担任我们的向导,但你既然是魔法军团团长,应该算是个大人物吧?这种事情找个职位低一点的部下来做,不是更好吗?」</p><p>「其他人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p><p>「你就没有吗?」</p><p>「我的工作就是听从公主殿下的命令。」</p><p>格达一脸地从我身上移开视线。看来他还真是讨厌我啊。</p><p>先前在牢中看见他时,我就一直觉得要是这家伙能稍微放松一点,不是很好吗?明明还这么年轻,老是皱着眉头可是会早早就留下皱纹喔。</p><p>「不过嘛,能让一个大人物来当向导,我们也觉得光荣至极啊。看在我们感到光荣的份上,是不是能麻烦你把我的行李还给我呢?」</p><p>「现在正在收集。」</p><p>「……什么?」</p><p>听到我再次追问,格达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不耐,沉沉地叹了口气。</p><p>「你的行李被狱卒处理掉了。犯人身上的物品可以任由狱卒处置,这是诺迪斯的惯例。而那个狱卒把里面的东西不是变卖,就是拿去以物易物了,所以我们现在还忙着收集回来。」</p><p>「啥……你说啥!你们居然随便乱动别人的物品!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我根本就不是犯人啊!」</p><p>「对于狱卒来说,只要是关进牢里的统统都是犯人!没有任何区别!」</p><p>「你这样说也没错啦……!」</p><p>实在太没道理了。不先征得我的同意就乱动我的行李,而且还拿去变卖了,我当然会忍不住发出怒吼啊。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p><p>不知道是不是看见我脸上的表情——不过我可是顶着一张野兽的脸孔,格达也没办法从中解读就是——表现出这样的想法,格达有些不情愿地将语气缓和下来。</p><p>「现在只有这个。」</p><p>说完之后,格达向我递出一柄匕首。看见那柄相当眼熟,尺寸偏大的匕首,我不禁大喊:</p><p>「这不就是泰欧的匕首吗!」</p><p>我一把抓起他递过来的匕首,从刀鞘中拔出来确认刀刃有无缺口——但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一柄好匕首。不但没有缺口也没有伤痕。</p><p>有种放下了心中大石的感觉。光是拿回这柄匕首,我对于公主和格达的反感,至少降低了八成有余。</p><p>「你身上的每一项装备对普通人类来说都太过巨大了……只有这个是普通尺寸的,所以狱卒没有卖掉而是纳为己有。在所有待寻的物品中,这是首要目标,在询问过狱卒后,马上就找回来了。」</p><p>听见他说如果不是被狱卒留着,有可能会被拿去锻造坊熔掉,我背上就窜过一阵寒意。</p><p>「……太好了,还好找到了啊。」</p><p>「你说啥?」</p><p>「——这是你至交好友的遗物吧?」</p><p>我从公主殿下那里听来的——格达如此简短补充后,就再度迈开步伐,朝着不知何处的目的地前进。</p><p>这人真有趣啊。零悄悄地说着。</p><p>同意,的确如此啊。我也悄悄地回话。</p><p>身为堕兽人的我,吵着要他们「把东西还来」的要求,其实他根本不必理会。只要像之前在牢房里的公主那样,推托说「我不清楚」就能解决了。</p><p>可是格达却特地先帮我把这柄匕首找了回来。</p><p>「吾觉得,现在可能不像当初那么讨厌这个男人了。」</p><p>「虽然你对人家改观了,可是对方不一定也是这样喔。毕竟你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太糟了。」</p><p>格达好歹也是个魔法军团的团长,但却被零在大庭广众下用魔法轰飞了。</p><p>不过零完全不在意彼此关系有多复杂,加快了脚步就来到格达身旁。</p><p>「军团长,你不是要替吾辈担任向导吗?可是你从刚才到现在,只是在默默走路而已。」</p><p>不出所料,格达像是被吓到一样耸起肩膀,很明显地想要跟零拉开距离。他的反应就像是看见了讨厌的动物跑到身边一样。</p><p>「现……现在只是单纯往下一个地点移动而已……!路上没有什么好介绍的,也不要离我这么近。」</p><p>「那么,就由吾发问你来回答吧。吾对这个国家很有兴趣。」</p><p>「兴趣……?」</p><p>「先前曾经因为魔法而引发了战争,对吧?」</p><p>话声方落,格达的表情就僵住了。</p><p>那张原本就无可救药的臭脸,却明显地比先前更加生硬。</p><p>「吾听说诺迪斯胜利了,而另一方国家败战。此外,两国也各自被授予不同的魔法——那么,究竟是哪边获得了哪一种?诺迪斯所得到的魔法,是哪个章节的魔法?」</p><p>格达抿着嘴唇。</p><p>仅仅——</p><p>「狩猎。」</p><p>回答了这两个字。</p><p>也就是说——零又抢着接话,继续追问下去:</p><p>「狩猎之章与收获之章交战的结果,是狩猎之章赢了的意思吗?」</p><p>「不是,两者并无高下之分。纯粹只是国力上的差距而已,并非哪一方的魔法比较优秀——你们看。」</p><p>格达停下脚步,用眼神示意,要我们注意用来隔出房间的花纹织布。</p><p>那是一张织着图画的细长布料,上头有龙,还有守护它的集团,以及一群被这个集团驱逐的战士。</p><p>「打从受到教会支配之前,黑龙岛上的居民始终以龙为信仰。人们认为是住在火山的龙抑制了火山爆发,所以透过活人献祭来向神圣的龙祈求和平。」</p><p>刚才公主也说过类似的事情。直到三百年前教会支配了这座岛之后,献祭的仪式就遭到废止了——这就是教会偶尔也会做好事的例子呢。</p><p>「教会也将龙视为神圣的生物,但是不像过去以龙为信仰时那么崇敬了。而在那个时代,发生了饥荒。作物歉收导致食粮短缺,人民身受饥饿所苦,而其中便有人试图前往『禁地』寻找食物。但想当然耳,王室不可能准许这种行为,于是民间掀起了暴动。」<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滚滚岩浆的火山上有一条龙,而神圣之山的山脚下有个国家。被那个国家放逐的人们,在海岸边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p><p>「过去企图杀害龙,遭到国家放逐的人们所建立的国家,就是这里——诺迪斯吧?」</p><p>对于零推导出来的结论,格达点点头。</p><p>「那些血气方刚的战士后裔,就是诺迪斯的人民。在诺迪斯当中,虽然公主殿下拥有出类拔萃的天赋,可是她的部下全都是天生的战士,都是喜欢拿剑战斗的骑士。反观已经灭国的阿尔塔利亚,他们的魔法军团里的成员,可能是因为学者气息浓厚,所以在魔法方面的才能也遥遥凌驾于诺迪斯之上。」</p><p>「那么,为什是诺迪斯获得胜利呢?」</p><p>「……你们听说过阿尔塔利亚的国王在『禁地』遭龙杀害的事情了吗?」</p><p>「嗯,听过了。」</p><p>「国王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而他仅有的那位继承人,却完全无法使用魔法。」</p><p>哇啊。我下意识地发出绝望的叹息。</p><p>这实在太可惜了——我听完只有这个感想。因为战争说穿了,就是一场由国王担任指挥的抢地盘游戏。</p><p>身为棋子的士兵该如何移动,该如何作战——若是负责下达指示的国王太过无能,无论士兵有多优秀,都无法赢得战争。</p><p>而身为棋子的士兵,除非能够无视国王的指示,持续采取最恰当的策略行动,或是成为一支即使被国王胡乱指挥也不受影响的无敌军团,否则根本不可能获胜。</p><p>既然是以魔法为主力的战争,领导者却完全无法使用魔法,那么结果几乎已经注定了。</p><p>「不过嘛,对方因此而选择了无条件投降,虽然无法使用魔法,作为一个国王倒也不算是无能呢……」</p><p>「那位继承人,现在过得如何?」</p><p>「是我……」</p><p>格达欲言又止。他做了个深呼吸后,开口吐实:</p><p>「是我杀了他——那是个没有资格活下去的男人。若非他如此无能,国王不会死去,也不会输掉那场战争吧。」</p><p>「教会呢?」</p><p>冷不防地,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p><p>「什么?」格达也跟不上她的思维,不太能理解地反问。</p><p>「这座岛上应该有教会存在吧?那里的神父……不对,到了这时候神父也无关紧要了。那么在这座岛上,难道没有教会的虔诚信徒吗?没有抗拒魔法的人吗?」</p><p>「自然是有的。」</p><p>他叹着气说:</p><p>「……我就是那样的人。」</p><p>然后露出苦笑。</p><p>听到这句话,就连我的表情也僵掉了。</p><p>「你明明是个教会的虔诚信徒,怎么会当上魔法军团的团长啊?」</p><p>「这是公主殿下的命令。我没有拒绝的权利。」</p><p>「这样啊……明明不喜欢却拥有天赋,你也真辛苦啊。」</p><p>听见我深感同情的呢喃,零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p><p>「决定魔法天赋的关键,在于思念的强度。『明明不喜欢』却能够使用魔法,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佣兵。」</p><p>「那照你的说法,这位魔法军团的团长不但是个忠实的教会信徒,同时也热爱魔法吗?」</p><p>「吾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p><p>「格达大人!」</p><p>听见有人呼唤自己,格达便停下了脚步。</p><p>我们从浴场出来已经走了好一段时间,这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多了许多行人,周围显得相当热闹。</p><p>有些摊贩在地上放张桌子陈列商品,还有操纵人偶随音乐起舞的艺人,也看到有的店家贩卖将蜂蜜淋在水果上,用木串串起来的食物。</p><p>好一场盛大的祭典啊。正当我如此感叹时——</p><p>「格达大人也是来参观祭典的吗?」</p><p>呼唤格达的男子——身穿制服,看来是魔法军团的成员——再度开口说话。</p><p>而格达仅仅回了一句「不是。」接着回头瞥了身后的我们一眼。</p><p>对方大概马上就想通了,只见他缓缓摇了摇头。</p><p>「又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吗……可恶,她究竟把格达大人当成什么了,那个——」</p><p>「注意你的言词。要是你出言侮辱公主殿下,我就不得不处罚你了。」</p><p>「可是……」试图想再辩解的男子,比年纪轻轻的格达更为年轻。差不多就是刚脱离被人叫成小鬼头的年纪而已吧。</p><p>「公主殿下认为我有必要进行休养,所以才会强行安排这个差事,但实际上是想让我来看看祭典吧。」</p><p>「那只不过是强迫你按照她的意愿行事而已。她张嘴闭嘴只会说『这么做才是最恰当的』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可是什么做法才是最恰当,这是由当事人决定的吧。」</p><p>听他这么一提,那个公主确实一直把「最恰当」这个词挂在嘴边啊……那大概是她的口头禅吧。看到那个男子连公主傲慢的表情都模仿得唯妙唯肖,实在有些滑稽,害我忍不住失笑出来。</p><p>随后,那位模仿公主说话的年轻魔法士兵,兴致勃勃地转头望着我:</p><p>「这家伙,听得懂人话吗?」</p><p>「这不是废话吗?你到底把堕兽人当成什么东西啊?」</p><p>抢在格达开口前,我就主动回话了。「好厉害喔,跟劳尔一样耶!」这个魔法士兵闻言睁大双眼高声惊呼。</p><p>「别闹了,小吉。有什么事要找我处理?」</p><p>小吉……是这个人的昵称吗?原来如此,他们的交情好到这种程度,所以他才会特意跑来找这个臭脸的家伙讲话啊。</p><p>「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啦,只是没想到能在祭典会场看见格达大人……难得有这机会,所以大家就叫我来打个招呼。」</p><p>年轻的魔法士兵,把目光投向聚集不远处的制服集团。那群魔法士兵似乎一直看着这边,发现我们看见了他们,就朝这里挥了挥手。</p><p>「要是您不嫌麻烦的话,要不要和大家一起逛逛会场呢?啊啊,您正在工作当中,大概不行吧?」</p><p>「吾觉得和他们同行也无妨喔。吾并不讨厌人多的状况。」</p><p>「不行!怎么能将公私混为一谈!」</p><p>格达打断了零跃跃欲试的提议,不太高兴地扳起脸孔。</p><p>「可是这份差事的主要目的是让格达大人好好休息吧?既然如此,我觉得如果和大家一起逛,更能享受到乐趣……」</p><p>「……享受?你叫我享受祭典的乐趣?」</p><p>魔法士兵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说了句「对不起」后就垂着头开口:</p><p>「……可是我觉得,就算格达大人开心地享受祭典,也不会有任何人怪罪您。即使是我父亲也不例外。」</p><p>「小吉,关于这件事——」</p><p>没等发出叹息的格达把话说完,魔法士兵就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成原先那种开朗又活力十足的模样了。</p><p>「那我就先回大家那儿啦。唉,我竟然邀约失败了,等一下一定会被大家臭骂一顿。那么,有机会再找您一叙。」</p><p>很有礼貌地低头致意后,魔法士兵外套一翻就转身跑走了。</p><p>「哦——?你还真是深受部下爱戴啊。」</p><p>「那只是在怜悯我而已。」</p><p>「那个少年似乎不怎么喜欢公主啊。他原本是败战国的人吗?」</p><p>格达踌躇了一下子,大概是感觉到零的话中没有恶意,便轻轻点头表示肯定。</p><p>也就是说,和对方交情不错的格达,也是来自败战国的人呢。</p><p>这位年轻小伙子杀了自国的王位继承人,同时身为教会信徒却成为魔法军团的团长,确实很难放下心防好好享受祭</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典啊。</p><p>「他是前任魔法军团团长的儿子。那家伙的父亲和国王一起去屠龙,和国王一起丧命。若是从天赋来选拔的话,他才应该是魔法军团长的继任者才对,但是公主殿下却强行指定由我担任这项职务。」</p><p>「为何如此?吾并不认为你如此适合担任魔法军团长……」</p><p>道理很简单。格达先回了这么一句话,只见他脸上布满了阴郁而失落的神情。</p><p>「这是对于败战国的一种示警。针对这个半数以上魔法士兵都来自败战国的魔法军团,特地选了一个『最不适合的人选』担任团长——就是这么回事。」</p><p>2</p><p>因为感觉话题越来越沉重,为了不要继续深入,我决定专心享受祭典就好。</p><p>这个世上有太多不幸与不合理的事情。要是每件事都去认真计较的话,有再多的同情心也不够用。</p><p>格达的国家在战争中败给诺迪斯。</p><p>于是,他杀死了自国的无能王子。</p><p>然后格达这个虔诚的教会信徒,就被选为诺迪斯的魔法军团团长了。</p><p>的确是十分典型的悲惨遭遇啊。但如果是不考虑格达本人的心情,光从职务的调动来评判,甚至可说是一种优厚的待遇。</p><p>虽然我不知道格达原来担当什么样的工作,但魔法军团长算是个拥有相当地位的职务吧。</p><p>零的思维转换之快,我只能说一声佩服。当她得知只要跟着格达行动,想要什么东西都不成问题以后,就立刻将魔爪伸向所有看起来很稀奇的食物。</p><p>现在零拿在手里的,正是刚才所看见的蜂蜜沾水果。</p><p>似乎是将一整颗小苹果刺在木串上,再裹上蜂蜜的样子。</p><p>看她拿在手上,蜂蜜也没有滴得到处都是,这东西应该是用地下水冰镇过而凝固了吧。</p><p>零吃得很巧妙,完全没有弄脏嘴巴四周,而且吃得津津有味。</p><p>「苹果本身口味偏酸,而酸味和蜂蜜浓厚的甘甜,可说搭配得相当完美。」</p><p>「哦——我还以为这玩意儿就是随便弄弄的,看来并非如此啊。」</p><p>「正因为材料简单,所以才吃得出不经修饰的美味——话先说在前头喔,佣兵。吾绝对不会再『让你吃一口』了。」</p><p>对于过去曾经两度将她口中所称「让你吃一口」的食物,做出「一口吃光光」这种背叛行为的我,零发出了戒慎恐惧的声明。</p><p>虽然我本来并不是很有兴趣,但听到她这样讲,就突然有点想吃了。</p><p>我死死盯住裹着蜂蜜的苹果不放,而察觉到我的意图的零,大口地将苹果往嘴里塞。</p><p>「喂、喂!你不要逞强啊!堂堂的泥暗之魔女要是被苹果哽死,就太离谱了!」</p><p>她把我的担心当作耳边风,拿着苹果一脸满足地大快朵颐。算了,反正没事就好……</p><p>看着这个嘴里塞满苹果,两颊鼓起的绝世美女,眼前的画面让我有些哑然无言。而格达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拿了一支苹果递到我的面前。</p><p>我默默看着这个东西。</p><p>「你想吃吧?快拿去。」</p><p>他一脸不爽地这样命令我。</p><p>「我又不是小孩子了……!」</p><p>「要是有你这样的小孩子还得了啊!一个长这么大的大人想吃甜点又吃不到,露出一脸失落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更令人不舒服!」</p><p>「谁一脸失落啊!我只是觉得魔女——」</p><p>「别靠那么近乱吠啊,吵死了!而且野兽的味道很重!」</p><p>他硬是塞了过来,我只好收下。因为对我的嘴巴来说太小了,所以我干脆整颗咬进嘴里。</p><p>「呜哇,好甜!」</p><p>「因为有蜂蜜啊。这个外型状似宝石的甜点,是诺迪斯的传统食物。」</p><p>「军团长,这个呢?这个黑色的蛋是什么?」</p><p>零不知从哪里拿来一颗有点恶心的蛋。</p><p>「这是给人类吃的食物吗……?感觉好像会孵出恶魔的样子。」</p><p>「佣兵啊,恶魔并不是卵生的喔……!」</p><p>「我是说这东西给人的印象!只是印象!所以拜托你不要用那种看着傻孩子的慈爱眼神望着我!」</p><p>「这是用温泉煮出来的蛋,只是不知道为何总是会变黑。」</p><p>「光靠温泉的温度,里面应该煮不熟吧?」</p><p>「不,多花上点时间还是会熟……不过凝固得不完全。」</p><p>格达一边说明,一边将那颗蛋接入手中,灵巧地只敲开了上半部的蛋壳,软趴趴的蛋白从里头溢出来了一些,滴落在地上。</p><p>「蛋白还是软的,可是蛋黄已经凝固了。」</p><p>「哈哈……吾懂了,因为蛋黄的变质温度比较低的缘故吧?所以只要用低温烹煮,蛋白就不会凝固,只有蛋黄凝固了。」</p><p>这家伙的嘴里总是会不时冒出一些未知世界的语汇啊……变质温度是什么东西啊?我完全听不懂。因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零似乎打算替我讲解的样子,于是我连忙转移话题。</p><p>「这东西要怎么吃啊?就这样倒进嘴里吗?」</p><p>「嗯……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吃法。比方说有人会洒点盐……」</p><p>「吾直接这样吃就可以了。」</p><p>话一说完,零就把嘴巴靠在蛋壳上,让里面的蛋液从破洞流进嘴里。</p><p>「嗯,嗯嗯……?嗯嗯嗯……!」</p><p>零嚼着嘴里的蛋,感动到浑身颤抖。</p><p>看来很合她的胃口,明明蛋还在嘴里没吞下,又跑去店家那里搜刮了一整篮蛋回来。</p><p>「要是吃这么多,身体会不舒服喔……!」</p><p>「吾可以慢慢吃,明天可以继续吃。」</p><p>「不用这样,明天他们还会准备新的……」</p><p>听见格达这么说,零的脸上绽放光彩,开始说起「那今天就先吃光这些吧」这种本末倒置的话。</p><p>无奈之下,我也从篮里堆成小山的蛋中挑出一颗,敲开蛋壳后,倒进我的大嘴里。</p><p>不全是生的,却没有凝固的蛋白,加上凝固得恰到好处,口感膏腴滑顺的蛋黄。两者在嘴里混为一体,滑入喉中之后,还留下浓醇的甘甜余韵。</p><p>「……啊,我明天也要吃这个。不对,今天就要好好享用啦。」</p><p>于是我伸手拿起第二颗。零也嚷着「对吧?对吧?」同时敲开第二颗蛋。</p><p>「你们能玩得开心就好。」格达看着我们这副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地轻声说着。</p><p>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在地下街闲晃,见识到形形色色的摊贩和街头表演。街道的规模远在我想象之上,以城镇正下方的广场为中心,通道向四处无止尽地延伸出去。</p><p>「这片地下坑道!——不对,应该叫作地下居住区吧,到底延伸到多远啊?」</p><p>「规模和地面上的城镇差不多。但只有其中一条通道,一直延续到阿尔塔利亚的国界。据说原本是计划要从地底下入侵敌国,所以才挖了那条通道,但是途中遇上一座巨大的地底湖,只好宣告放弃。」</p><p>「地底湖?还好没有挖到湖底啊。要是挖掘方向偏一点,这个地下坑道就要被水淹没了耶。」</p><p>挖掘地下坑道基本上就是一项「很有风险」的工程。要是挖到地下水脉或地底湖,水流会一口气灌进狭窄的坑道中,我听说有时候还会挖到「有毒的空气」而丧命。</p><p>「一开始是挖到钟乳石洞,后来沿着洞穴前进,才发现有座地底湖的样子。我也曾经去过那里一次,壮阔到彷佛能感受到神的意志。钟乳石洞的顶端比教堂高出太多太多,地底湖的规模足以媲美城堡中的巨大宴会厅。」</p><p>壮阔到彷佛能感受到神的意志——真是很有教会信徒风格的描述方式啊</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看他在无意识中说出这样的话,信仰肯定是刻进骨子里了。</p><p>「能去看看吗?吾很感兴趣。」</p><p>「也不是不能去啦……但是要在空无一物的坑道,还有不方便行走的钟乳洞里走上半天的时间喔。等我们回来这里,差不多是半夜了。」</p><p>到时候祭典就结束了。听见格达这么说,零马上就对地底湖失去兴趣的样子。她又开始游览沿路上的店,或是欣赏街头艺人的短剧和特技表演,开心拍手叫好。</p><p>教人吃惊的是,路上有不少人自然而然地使用着魔法。</p><p>在看到某个艺人让几个光团浮在空中,用来配合表演时,零不敢置信地轻轻呢喃:「那是收获之章的初步魔法。」</p><p>此外,在看见有个厨师使用魔法,一次将好几只鸡杀死,还有看见小孩子用魔法点燃火炬时,身体不禁僵了一下。</p><p>《零之书》传入这个国家已经七年了——换句话说,有些孩子甚至没经历过没有魔法的时代。</p><p>零好几次停下脚步,认真地观察街上的状况,她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和煦笑容,频频点头。</p><p>可是格达的表情却十分严峻。</p><p>「明明已经明令禁止小孩子使用魔法了,他们的父母究竟在做什么……!」</p><p>这么说着,他面露吓人的神情瞪了四周一圈。</p><p>「如果禁止使用,代表也不能教导他们魔法吧?那为什么还有小孩子能够使用魔法?」</p><p>「那是他们看到大人使用之后,自己学会的。只要模仿大人所说的话和动作,有天赋的孩子有时便能不经意发动魔法。」</p><p>原来如此。在威尼亚斯王国,已经建立了没有获得阿尔巴斯〈许可〉,任何人都无法使用魔法的制度,但是在其他国家就无法适用了。</p><p>「看到这个,只会让我感到害怕啊……能够使用魔法的小孩子,可是比那些大人还要强大呢。」</p><p>「就是这个道理。而能够使用魔法的小孩之间一旦打起架来,可是悲惨至极。」</p><p>「曾经闹出过人命吗?」</p><p>「没有,幸好在刚学会魔法的阶段,似乎发挥不出能够杀死人的威力。不过,虽然被〈鸟追〉直接打中也只会受到轻微烫伤,但还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p><p>「这么说来……」我看着零问道:「记得你好像说过在《零之书》上头动了点手脚,让魔法学得很烂的人,没办法发挥出太高的威力。」</p><p>「就是误记。」零点点头回答。</p><p>「虽然能够凭借天赋发动,但是没有经过长久训练,就无法展现威力。吾做了这样的调整。而且这本来就是设计来传授给民众的魔法,所以吾也设想过传授给小孩子的情况。」</p><p>「传授给民众的魔法啊……的确,魔法是先在民众当中传开的。」</p><p>格达告诉我们,定居在两国之间的魔术师,没有选择各国的高层,而是先将魔法传授给底层的百姓。</p><p>他在苦于没有雨水灌概的农民面前降下雨水,又在用尽箭矢的猎人面前,施放了光之箭。</p><p>接着就告诉他们「这是你们也能学会的技术」,并耐心地传授魔法。</p><p>底层百姓对于教会的教诲并不熟悉。而就算是信徒,也不会把信仰视为比「今天能不能填饱肚子」更加重要的事情。</p><p>在农作物的收获量还有猎物的捕获量急遽上升之后,国家高层才察觉「事情有异」。但就算察觉到了,难道他们能够否定这项已在民间广为流传——同时也对国家有益的技术吗?</p><p>况且,已经有许多民众得到了这种足以成为武器的未知力量。</p><p>「虽然晚了民间一步,但王室也开始学习魔法。然而要从头开始管理一种早已广泛流传的技术,并不简单。建立魔法军团、在邻近的农村中派驻魔法的管理人员、整理出能使用魔法的人的清——在经历战争洗礼后,终于将制度规范到这个地步。可是,那些无法使用魔法的人民心中的不满,还有未来可能与教会产生的冲突等等……有数不清的问题需要处理。偏偏在这时候,岛上的龙又打算毁灭这个国家。」</p><p>实在是令人头痛啊。格达说着说着真的抱头苦恼起来。</p><p>「嗯……这个国家确实麻烦丛生啊。」</p><p>说完之后,零叹了口气。</p><p>「不过呢。」又继续往下说的零,就像是在安慰跌倒而大哭的小孩子一样,语气显得相当平稳而温柔:</p><p>「即使如此,吾还是喜欢这个国家。若是为了这个国家,吾相当乐意去打倒龙——要是吾这么说……」</p><p>零望着我。</p><p>「你会笑吾吗,佣兵?」</p><p>我只烦恼了一瞬间,就回了一句:「也不会啦。」</p><p>零原先期望的魔法使用方式,在这个国家当中普及了。她会感到开心也是理所当然,我觉得没什么好取笑的。</p><p>「我是不会笑你啦……可是魔女小姐啊,你不要忘记,这个国家肯定被『不完整之数字』入侵了。」</p><p>「吾并不是那种受私情影响而忘却目标的不成熟魔女。若是吾判断有其必要,即使吾再喜爱这个国家,也会将其毁灭。」</p><p>「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p><p>我开朗地说着。</p><p>「我听到这番话,反而是开始不放心了啊……」</p><p>格达的眉头越皱越深了。</p><p>就在此时,四周响起一阵欢声。音量大到足以回荡在整座地下城镇的声响,让我忍不住垂下耳朵。</p><p>「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p><p>「声音来自吾辈从城堡进入地下时首先看见的广场……是不是在举行什么有趣的表演啊?」</p><p>那里有什么活动呢……格达低头思索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而抬起头来。</p><p>「喔喔……大概是『魔法决斗』吧?」</p><p>「魔……魔法决斗?意思是用魔法互相残杀吗!」</p><p>「不是,这是只有魔法军团才有资格参加,算是一种模拟战的赛事,也会针对比赛的胜负开赌盘。这是公主殿下为了让无法使用魔法的民众,能够更加亲近魔法而想出来的活动。我记得预定在太阳下山后才会举行第一场比赛——原来如此,已经天黑了啊。」</p><p>「喂喂,你不是魔法军团长吗?怎么说得好像不关你的事一样。」</p><p>「的确是与我无关。」</p><p>虽然格达的语调兴味索然,但是零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表演。</p><p>只见零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回头对我们说:</p><p>「你们两个不要慢吞吞的,不然难得一见的余兴活动就要结束啦。军团长啊,快带吾去最佳的位子吧。」</p><p>3</p><p>那是一座由堆至成人肩高的石墙所围成的竞技场。</p><p>就横亘在广场中央。</p><p>当我们通过城堡的大楼梯来到此处时,因为太不起眼而没有注意到它。但在我们前往温泉,并逛过各种摊位的时候,这里已经用色彩缤纷的布条和花朵——甚至还有尺寸惊人的宝石装饰在上头,显得光彩夺目。</p><p>在这座改头换面的竞技场中,有两位魔法士兵在观众的加油声浪的鼓动下,接连施放着魔法。双方的阵地以颜色来区分,一方为红色,另一方则是蓝色。</p><p>红方使出〈鸟追〉,而蓝方也放出〈鸟追〉互相抵消。转眼间,其中一方又以强风试图绊倒对手,另一方则以耀眼的强光牵制对方。<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利用魔法将竖立在对方阵地中的三面旗子全部破坏掉。」</p><p>我们目前所站的位置,就是零所想要的最佳位子——换句话说,就是只有相关人士才能进入的特等席。这个位置几乎紧贴在石墙边,能够将竞技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p><p>竖立在双方阵地中的旗子,红方有两面,而蓝方只剩一面——照这样看来,属于蓝色阵地的魔法师,只要再被破坏一面旗子就要输了。</p><p>在我们闲聊的过程中,蓝色阵地最后一面旗子也被〈鸟追〉打飞了。在这瞬间,围绕着整座竞技场的观众席,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怒骂声。</p><p>同时,还有大批观众将蓝色的布条一起扔了出去,让附近化为一片蓝海。</p><p>我猜那应该是胜负赌盘所使用的布条吧。只要拿着买中胜方的彩布,就能向主办单位换钱。</p><p>而输了比赛的彩布就会被人当垃圾丢弃了——大概是这样吧。</p><p>「真有趣啊,吾也想上场试试。」</p><p>「啊?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想也知道不可能让你参加吧!」</p><p>「为什么?」</p><p>「因为你上场肯定会赢啊……!就像是大人认真起来跟小孩子玩游戏一样,根本不公平吧!」</p><p>「你说这是小孩子的游戏……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呢,小白。」</p><p>突然传来一阵喀哒喀哒的马蹄声。还有一道令人耳熟,极其高傲而冷淡的女性嗓音。</p><p>「我们的魔法军团,每天勤勉不懈地训练,各个都是千锤百炼的魔法师。虽然纯粹的实力不可能胜过这位大人,但这不是魔法上的较量,而是考验技巧的竞技,光靠强大威力『将一切障碍统统轰开』的做法是行不通的。」</p><p>这番话很明显是对于零的一种挑衅。</p><p>看来公主对于零在白天二话不说把碍事的人统统轰开的事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随后,零也顺势接受了这个挑衅。</p><p>「你是想说吾是那种只会靠蛮力行事的愚人吗?公主啊,你觉得先前在广场上施展了〈崩岳碎〉,却没有造成任何人受伤的吾,是这样的人吗?」</p><p>「不,怎么会呢。但这里是场地狭窄,人潮密集的地下城镇……和地上的环境多少有些差别。我想即使是零大人,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获胜吧?」</p><p>「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公主啊,想必你愿意陪吾较量一场吧?」</p><p>「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零大人,那么就由我来奉陪吧。格达!」</p><p>「是。我立刻去通报主办人员。」</p><p>格达端正地低头行礼后,便快步跑向竞技场的后方。</p><p>「这样真的没问题吗……?」</p><p>看见我抱着头苦恼,身旁的劳尔投以沉稳的微笑:</p><p>「公主殿下看来很开心呢。」</p><p>没过多久,便有一金一银的臂章送到零与公主面前。而竞技场双方阵地的装饰,也从原先的红蓝换成金银色,观众们也将黄与白——大概是用来代表金色和银色吧——的布条紧紧握在手中。</p><p>听说雅穆妮尔公主要上场喔、据说对手是个神秘美女耶、好像说魔法都是由她创造的呢……观众席里掀起一阵骚动。</p><p>在这些喧闹观众的注目之下,零和公主背对背站在竞技场的正中央。而零还不停四处张望,最后兴奋地朝着我挥挥手。</p><p>「还真是一派轻松啊……」</p><p>「真好啊,两位感情很不错的样子。」</p><p>「啊?」</p><p>「我听说即使在大陆那边,堕兽人也遭人厌恶。所以我现在感到很开心,因为佣兵先生并不孤单呢。」</p><p>「你是我的老妈啊……?」</p><p>「咦?长得很像吗?」</p><p>「废话,当然不像啊!」</p><p>「也是呢。」</p><p>劳尔笑着说完后,突然将目光投注在我手里的匕首。</p><p>「那柄匕首是佣兵先生至交好友的遗物,对吧?」</p><p>「嗯。」</p><p>「您能不能和我说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因为我打从出生以后,从未和公主殿下以外的人深入接触……」</p><p>「想要我和你说说那个根本是被我害死的好友的事?」</p><p>「抱歉,让您感到不快了吗?」</p><p>「……没有。」</p><p>我将匕首平举到眼前,此时脑中却响起泰欧的声音。</p><p>——你在看哪里啊,大叔。比赛开始了喔!</p><p>我这才回过神来,将目光移向竞技场内。</p><p>拉开了整整十步距离,相互对峙的零和公主,以高声敲响的大钟声为开赛信号,同时施放魔法。</p><p>先驰得点的人是公主。零甚至连手都来不及抬起,公主便射出一发〈鸟追〉,轻轻松松击倒一面旗子。</p><p>零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回头看着自己的旗子,悠哉地嘀咕了声:「真行啊。」</p><p>公主则是趁机放出第二发〈鸟追〉了,光之箭穿过零的身旁,直直射向第二支旗子。</p><p>——这时候,零终于展开行动。</p><p>她迅速旋身面向自己的旗子,伸出手来,将强烈的意志灌注其中,猛然举向头顶。</p><p>「捕缚之章•第三项——〈岩藏〉!承认吧,吾即为零!」</p><p>地面以旗子为中心拱起,直到岩壁将旗子完全覆盖起来——真的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p><p>公主所施放的〈鸟追〉击中了突然出现的岩壁而弹开,整座会场陷入一片寂静。</p><p>「……啥?」</p><p>公主傻愣愣地喊了这么一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p><p>「啥啊啊啊?刚……刚才那个魔法是什么!《零之书》里面哪有这样的魔法呀!」</p><p>「原来你不知道啊?《零之书》原本是由四个章节所构成的。流传到这个国家的只有狩猎和收获之章,不过另外还有捕缚和守护之章喔。而这就是捕缚之章的魔法——如何?凭你的〈鸟追〉可是没办法破坏喔。」</p><p>笑得一脸得意的零,露出了戏弄弱者的魔女面目。</p><p>「唔……真教人羡慕……我也好想学……!」</p><p>想法还真是乐观啊,这位公主。</p><p>零转身面向一脸羡慕的公主,伸出了自己的食指,接着突然轻轻地打了个响指。</p><p>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公主背后的一面旗子便弹飞了。观众席一阵哗然,而零的表情也越来越像个邪恶的魔女了。</p><p>「然后,这便是魔法的无咏唱发动。如何?这样你仍然觉得能够胜过吾吗?」</p><p>「原来如此……这就是——」</p><p>公主轻轻抬起手来,像零那样打了个响指。</p><p>一瞬间,在零背后围绕旗子的部分岩壁遭到击飞,顺带也刮走了一支旗子。</p><p>零忍不住睁大双眼,来回望着背后和公主。</p><p>「这就是无咏唱发动呀。没想到竟然不需要咏唱就能发动魔法……非常感谢您的教导。」</p><p>听她话中的意思,似乎不是早就知晓这项技术,真的是刚刚才学到的。</p><p>公主只看到零做了一次示范,立刻就学会了。</p><p>「真是个天才啊。」</p><p>「我的确是个天才喔。就连传授我魔法的魔术师大人也相当吃惊呢。」</p><p>「好了。」公主信心满满地笑着。那片过度装饰的单眼镜闪耀着光芒,让泥暗之魔女气势顿时一滞。</p><p>「这下子就成了二比一——就让我一口气决定胜负吧!」<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下一个魔法。</p><p>就在这时候——</p><p>「才不会让您得逞——!」</p><p>没想到公主竟然用身体冲撞零,妨碍她施法。</p><p>零大吃一惊,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反问「你在干什么呀?」一边揉着似乎跌得很痛的屁股。</p><p>「可以那样做吗?」</p><p>「因为是『利用魔法使对手受伤就失去资格』,所以用身体冲撞是合法手段。毕竟术者常常只将注意力放在施法上头,让自己疏于防范。」</p><p>这样一说让我想起来了,之前也曾听零说过类似的事情。</p><p>虽然当时她指的是关于魔法的原型,也就是「魔术」。因为在使用魔术时,魔女本身是疏于防备的,所以总是会命令大量仆从守护自己的藏身之处。</p><p>虽然改良成更方便使用的技术,但是本质依旧没有改变。</p><p>可是……总觉得,好像……</p><p>「……她们……看起来还真开心啊……」</p><p>「对吧?」</p><p>看着零和公主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样子,不管是泥暗之魔女的威严,或是公主高贵的气质,全都化为乌有了。</p><p>但即使如此,这好歹还是魔法师之间的战斗。零和公主在扭打之际,仍不忘以魔法互相攻击、互相抵消,接着又再度拳脚相向。最后,零抓住机会同时放出三发〈鸟追〉——朝着洞顶而去。</p><p>我仰起头颅,望着飞向莫名方向的光之箭。</p><p>「这应该失手了吧?您到底在瞄准哪里——!」</p><p>「当然是你的旗子。」</p><p>「什……!」</p><p>「转——弯吧!」</p><p>随着零的大喊,直直射向洞顶的光之箭急遽改变方向,朝着公主的旗子落下。</p><p>最后一面旗子遭到破坏,胜负已定。</p><p>零获胜了。</p><p>现场欢声雷动,公主无力滩坐在原地。</p><p>「转弯了……〈鸟追〉竟然能转弯……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p><p>「喂,劳尔。你最重视的那位公主殿下好像输了不甘心,整个人坏掉了。」</p><p>「不,那并不是不甘心的表现……」</p><p>「啊——真的好有趣喔,我从没想过会这么开心呢。」</p><p>公主殿下看来很开心呢。正如劳尔先前所说,公主自己也承认很开心。</p><p>她明明输了这场比赛,却没有任何一位观众将白布——将压在公主这边的赌注扔出来,而是一面欢呼一面挥舞着布条。</p><p>「好精采的比赛啊!真不愧是我们的公主殿下!」</p><p>「对手是那位创造魔法的魔女吧?看起来几乎打成平手呢……!」</p><p>「这下没问题了!公主殿下一定能让『圣龙祭』成功!」</p><p>「哎呀,要是我也能使用魔法,就能和公主一起对抗那头龙了。为什么我没有天赋呢!」</p><p>满场观众挥舞着白色与黄色布条的场面,实在壮观,感觉上胜负根本一点也不重要了。</p><p>就是感觉上而已啦——</p><p>「那个……不好意思。零大人的旗子似乎……」</p><p>劳尔轻轻抬起手,指向零的旗子。</p><p>那里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p><p>零的旗子倒下了。「怎么可能!」零不禁叫了出来。</p><p>「这、这是什么时候……!难道在吾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公主发动了魔法吗!」</p><p>「我、我什么也没做!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喔!」</p><p>我翻过石墙,跑到零的旗子旁边。</p><p>仔细观察了一下后,感觉上不像是受到魔法攻击,而是自己倒下来的……</p><p>「啊——!因为那个啦,魔女!你在一开始使用了那个叫〈岩藏〉的魔法对吧?」</p><p>「嗯……嗯嗯。吾将地面上的土变成墙壁,挡下了公主的〈鸟追〉……」</p><p>「因为这个魔法需要汇集地上的土壤,才能做成墙壁,结果让旗杆底下的土层松动了,变得很不稳定。虽然暂时撑着没倒,可能是公主施放的魔法造成振动,才让它倒下了吧……」</p><p>「换言之……等、等于是吾自己弄倒的?」</p><p>「差不多。」</p><p>零也像公主一样瘫坐在原地。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咯咯笑了起来。</p><p>在大笑了好一阵子后,公主一脸畅快地站了起来。</p><p>「对了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诉您。」</p><p>用手指轻轻理顺凌乱的头发后,公主脸色一正,严肃地望着零说:</p><p>「魔术师大人也希望与零大人会面。但现在夜已经深了,还是等到明天再出发吧。我已为您准备好住处,请您安心休息一晚。」</p><p>4</p><p>「不好意思,让您和我住在同一间。」</p><p>公主为零准备了一间客房,不过我却借住在劳尔平时所居住的马厩。虽然零坚持要让我和她住在同一间,但是公主举出了像是我的毛会沾在床单上,让负责洗涤的工作人员添麻烦,还有既然是野兽住在马厩里才是最恰当的选择,等等诸多理由,坚决不愿让步。</p><p>由于两人似乎还会僵持好一段时间的样子,我干脆叫劳尔直接带我去马厩,就这样拍板定案了。反正若是零真的想找我,也会丢下准备好的房间自己跑来马厩吧。</p><p>劳尔的马厩位在城堡的后院。从延伸到城堡内部,通往王城广场的大楼梯回到地面上后,我们绕到后院,看见了一栋木造的平房。</p><p>因为乍看之下实在不像马厩,我就问了「是那个吗?」劳尔则答道:「没错。」</p><p>明明是一间马厩,却像普通房子一样安了一扇大门,而门把的位置也是配合劳尔的高度调整过了。</p><p>我一踏进里面,就惊讶地合不拢嘴。</p><p>「……这分明是一个住家嘛。」</p><p>听见我喃喃着发傻的感想,劳尔轻轻失笑道:</p><p>「是的。因为这就是我的家。」</p><p>劳尔带着笑容,打开厨柜拿出一个锅子,倒了些水进去放在炉子上加热。</p><p>没错——这间马厩里还有厨柜,也有一间厨房。</p><p>窗户挂着窗帘,还有一个劳尔专用的衣柜。</p><p>此外屋内还隔出了一间像是寝室的房间,往里头一看,只见迭好的稻草上头铺了上等的绢布,那大概就是劳尔的床吧。一旁甚至还摆着铠甲和长枪。</p><p>「待遇还真不错啊,你……根本不是被当成家畜看待嘛。」</p><p>「公主殿下在收留我之后,立刻拜托了陛下为我建造了这个家。在盖好之前,我是和其他的马匹住在同一间马厩当中。而对于这间房子,公主坚持——因为是人和马混合的,所以住所也要混合人类家居和马厩的特点。」</p><p>托公主的福,才有这么舒适的环境。劳尔说着说着,将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似乎是加了些香草去煮,所以热水里多了点香气。</p><p>我试着啜了一口,清爽的香气便充斥在我的鼻腔当中。</p><p>「你擅长用枪吗?」</p><p>「咦?」</p><p>「摆在寝室里那个。」</p><p>喔喔——劳尔露出微笑。</p><p>「那只是装饰。我看起来像是能打仗的人吗?」</p><p>「谁知道呢?虽然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堕兽人,所以不能断定……可是你既不用担心会摔落马下,脚程感觉也相当快啊。」</p><p>「请您过来坐下吧。我这里好歹也是有椅子。」</p><p>大概是设想到可能有客人来访的情况,桌子旁边的确放着椅子。于是我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起来。」</p><p>虽然我只是开开玩笑,劳尔的脸色却沉了下去。</p><p>「可否请您别将公主殿下想得如此恶劣呢?她有时的确过于讲求正确、效率这类原则,可是公主殿下总是为了其他人着想,试图找出最恰当的处事方法。」</p><p>「这个我也明白啦。让我套着锁链,也是为了不让城里的居民害怕我吧?」</p><p>就结果上来说,也算是保护了我的安全。沉浸在恐惧中的人类的攻击性可不是闹着玩的。</p><p>换句话说,只要把我个人的心情先抛在一边,将我视为公主的家畜,用锁链铐起来才是「最恰当」的做法。</p><p>「可是啊……所谓的『最恰当』,不就是为了能拯救一百人,而选择杀死一个人的意思吗?一定还是有人无法接受这种做法吧?这场祭典也是如此。我记得叫作圣龙祭?听说还要献上活祭品……」</p><p>「……活祭品就是公主殿下喔,佣兵先生。」</p><p>「什么!」</p><p>劳尔十分干脆地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我忍不住从椅子上探出身子反问:</p><p>「那、那个女人是唯一的继承人吧?你们之前不是说,这是配合加冕典礼一起举办的圣龙祭吗!」</p><p>「我们的确说过要重新举行那个过去采用活祭品的仪式,可是并没有说真的要献上活祭品。虽然名义上称为『圣龙祭』,但实际上这项祭典的目的,并不是向龙献上活祭品使它的怒气平息。」</p><p>「那到底是……」</p><p>「是利用活祭品作为诱饵,将龙吸引过来之后杀死它——换句话说,应该称为『破龙祭』才对。可能是因为阿尔塔利亚国王曾经使用魔法攻击它,龙会选择先袭击拥有强大魔力的人。所以公主殿下认为,在这项屠龙的计划中,自己才是最恰当的诱饵。」</p><p>「这也太冲动了……要是失败了真的会死啊!而且特地吸引龙过来,失败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啊!」</p><p>「所以公主殿下才要亲自执行。若是牺牲一条人命能够拯救一百人,那么也只能选择接受,而公主殿下总是会选择牺牲自己。」</p><p>对吧?——劳尔歪着头好像在寻求我的同意。</p><p>劳尔那双彷佛在询问「她很温柔吧?」的眼眸中,并没有自豪,反而浮现痛苦的神色。</p><p>「……她可是独一无二的继承人啊。而且我觉得她不像那种没想过自己死了会有什么后果的笨女人。」</p><p>「如果公主殿下死了,一定会造成暂时的混乱,可是,也只是暂时性而已。在历史上,我国经历过许多明君的诞生及死去,然而国家依旧存续下来了。公主殿下从小就博览群书,认识了许多国家的历史,所以她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能够取代自己的人,要多少就有多少。」</p><p>一位真正的天才,才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多么渺小——是吗?</p><p>「而且……如果无法打倒龙,我们终究只能迎接灭亡。面对这种状况,只求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呢?陛下……先王驾崩后,公主殿下立刻招集了全体国民,说出上述这番话。同时也告诉大家,因为她会赌上自己的性命,所以请大家也把性命托付给她。」</p><p>我一直认为公主既傲慢又冷酷,是个惹人厌的女人。当然现在还是这么觉得。</p><p>但是这份傲慢和冷酷,若也是公主加诸在她自己身上的话——</p><p>「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她的确不算恶劣啊。」</p><p>劳尔的表情舒缓下来,端起杯子将稍微凉掉的饮品一口喝光。</p><p>「太好了。佣兵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p><p>「啊?你这句话对佣兵来说是一种侮辱啊!」</p><p>「咦?啊,对不起!呃……那改成……佣兵先生是个好人?」</p><p>「两个都一样啦……!我一点也不温柔,也不是个好人!我是个只要拿了钱就会上战场杀人,没血没泪的佣兵!」</p><p>「啊——……呃……那、那说您很恐怖,有比较好吗?」</p><p>「别说了,别这样刻意逢迎啦。还有,不要用那种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我。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要去睡了。」</p><p>为什么会这样呢?身为肉食性堕兽人的我,为什么非得被草食性堕兽人……而且还是颈部以上完全是个温柔好男人的半吊子人马,弄得情绪如此悲惨呢?</p><p>「那、那个,佣兵先生……!」</p><p>「这次又是什么事啊!」</p><p>「是关于匕首主人的事情。结果那时候还是没机会听您讲,所以想听您说说……」</p><p>我皱起鼻头。</p><p>「现在?」</p><p>「也不能保证明天我还活着,不是吗?」</p><p>「不要用这种爽朗的笑容说出那么惨烈的话好吗……」</p><p>我沉沉叹了口气,把起身到一半的身体,再度塞回椅子上。</p><p>「真是的,干嘛要听那种事情啊……」</p><p>「因为我很憧憬。」</p><p>「憧憬?我哪里值得憧憬?」</p><p>劳尔带着微笑,灵巧地在铺于窗边的布上坐了下来。在这个姿态下,劳尔的手肘正好可以放在窗缘上,所以也将上半身舒服地靠在上头。</p><p>「我一直在公主殿下的保护之中,一直待在公主殿下的身边。对于堕兽人是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生活,还有明明应该是受到普通人冷眼看待的您,又是如何结交到好友……我很想了解,只是想要了解这些事情而已。」</p><p>很奇怪吗?——被他这样一问,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p><p>「你……想要逃离这里吗?」</p><p>「没有。怎么会呢!我已经受到如此优渥的待遇了,怎么会想逃走呢?」</p><p>劳尔以强烈否定的态度摇着头。</p><p>「我的居所距离公主殿下不远,所以当然感到很满足了——可是,我难免还是会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若是……有一天也能出外旅行就好了,我只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而已。虽然那是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梦想。」<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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