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06【在漂浮着数据之海中……真糟糕】

◇　　off-Line　　◇从杰克斯世界返回现实的我摘下头上的ESG，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好久没看到自己的房间了，挺令人怀念的。看了看时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了。游戏中发生了那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青白色的光线透过窗帘射进房间。总觉得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仿佛直到刚才都还在做恶梦。不过，现在可不是打瞌睡的时候。「不去不行。」我就这样冲出家门。目的地自然是雫她家。无法登出（不登出）游戏的雫现在到底怎么了？我唯一担心的只有这件事。从家里出发大约十分钟左右，便到达我打工的地方——RPG咖啡厅。宋的家位于这间店楼上，大楼的五楼。我跑上楼梯，敲响五〇二号室的门。里面却没有回应。我怀着一丝希望将手伸向门把，门居然没锁。怎么回事？我心中充满疑惑，却还是推门进去了。「雫！」我一边喊着，一边大步走到屋子里头。接着看见一位绑着马尾的女性打扮随意，穿着T恤和短裤，坐在仅有一个房间的室内。「呃……店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位感觉有点像坏姊姊的人，就是我打工地方的老板。我平时都叫她店长，本名至今不明。她一见到我便说：「你来啦。」一副早料到我会来，才在这里等的样子。「你是来看雫的吧？」店长立刻向我招手，催我进房间。大量电脑和萤幕堆在日常用品上，包围了整个房间。这里还是老样子。角落则有一张床。我踢开蜿蜒在地板上的无数电线前进，最后站在那张床的旁边。「这是……」我想起当杰克斯崩坏时，她对我的提问沉默不语的模样。不祥的预感应验了。雫平躺在床上沉睡着。她身上还是那件平常的雷卡丘装。脱下兜帽，头上则戴着ESG。她的表情被头罩遮住，无法看见，只有小巧的嘴唇和下巴露在外面。玩这类全虚拟实境式游戏的时候，一般都会像这样躺着或者坐着。但是，目前的杰克斯就我所知，应该正在维护中。就算人已经醒过来了也不奇怪。可是，她到现在依然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还以为她睡着了，却不是这样。ESG侧面的连结灯仍微弱地反覆闪烁着，正是她的意识还连接着某处的证据。「看样子，她的意识还停留在那边的世界呢。」店长低头望着雫的脸，喃喃低语。「这是怎么回事？照理说杰克斯都消失了，她也应该像我一样被强制登出才对啊……？」「她在被核吸收的时候，或许就被移到相同伺服器的另一块区域了吧，所以格式化以后，意识还留在伺服器里面。」「留在……这种事情有可能吗？」「我不是技术人员，并不清楚详细情况。不过，平常玩游戏的时候，意识也多少会脱离现实，悠游在架空的空间中，所以这也并非不可能吧？雫在被核吸收的状态下还能利用内部介面分析程式，或许也是因为她拥有跟虚拟人物不同的、另一个类似精神体的存在之缘故。」「也就是说，雫现在处于精神和肉体分离的状态……」「可以这么说。」此时，我忽然回想起雫说过「不想回到现实而已」的这句话。她的意识现在到底在哪里？只是飘浮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吗？会不会很悲伤？会不会很痛苦？还有，现实中的雫将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吗？各式各样的不安笼罩着我。「现在的情况还好，但如果持续下去，她早晚会逐渐衰竭吧。毕竟这种状态下现实的肉体没有办法进食。」我的心脏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痛楚。「不过，应该有办法呢。」「咦？」我这么担心，店长却兀自用轻快的语气说：「直接连上雫的ESG来追踪，我想应该很快就可以锁定她的意识所在位置了。只不过，如果她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就算出局啦。哎，算了，要看少年你的表现了。」「咦，我！？」「除了你还有谁呀？」「不是啦，话是这么说……不过她说过『不想回来』……」「嗯？」当然，如果能把她带回来，我什么事都愿意做。我担心的是该怎么说服她。当她用那么寂寞的眼神注视我，说「不想回到现实」的时候，我又要怎么回答？「哎，照平常玩男性向恋爱游戏的步调来不就行了?攻略果的路线，把她迷得团团转，人家自然就想回来了嘛。」店长像在寻我开心地嘻嘻笑着，真是个讨厌的人。「别讲得那么简单好不好……对了，我想到你还没回答我！店长你怎么知道雫现在情况不妙？还对内情特别清楚的样子……」店长的表情显得有点措手不及。「啧？还看不出来吗？迟钝的男生不会受欢迎哦！」「有、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想受欢迎……呃，不对啦！」这时，店长忽然闭上一只眼睛，对我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真是的！你忘记我了吗？莉艾儿小姐☆」在抛媚眼的她身后，我彷佛还看见了杰克斯里经常出现的星星效果。而且不晓得为什么，应该毫无共同点的店长，看起来居然和那个绿色头发的娇小女生重叠在一起。「难……难道……这、这不可能……不，但是……」「呜呵，我就是梅露露娜哟——☆」「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骗人！※告诉我你在说谎啊，巴尼！（译注：出自《机动战士钢弹0080口袋里的战争》的台词。）那么纯情可爱的梅露露娜，竟然是这个重度游戏宅店长的化身！？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咳、咳！」刺激过大，让我不小心呛到了。令人悲伤的是，结合在线上时听她说过的经历，仔细想想还真的跟店长的境遇极为相似。因为梅露露娜说是咖啡厅，所以自然而然地想像成多么时尚的店面，完全无法跟现实中那间落魄的小店联想在一起。啊呜呜！「拜托！还不肯相信吗？人家好伤心☆」「首先，别再用那个说话方式啦！而且你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我们已经是有亲亲过的关系了——这样就太见外罗——」「唔哦！？」想起在城堡地下发生的意外，我痛苦得全身痉挛。「那都是假的！虚拟的！所以没关系！」到了这个地步，我才明白我的女性忍耐度缺乏症候群为什么至今未曾对梅露露娜起反应。因为操作她的玩家就是店长。？你没事吧？」我扶着额头弯下腰，店长则担心地凝视我的脸。她还是会关心一下别人嘛……「话说回来，这不就是少年的身体也把我当成女性看待的证据吗！？哇——喔！」「喂！！」对她多少有点改观的我果然是个笨蛋！「不说这些了，我想进行拯救雫的行动。」我认真地说道，她的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也对。」「我想过了，伺服器管理公司或软体开发商早晚都会发现这个异常情况，大概会有所行动。我觉得不如干脆交给他们处理，这样对雫来说也比较安全。」「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么做也不晓得结果会怎样。再加上现在还是大清早，表面上没造成什么骚动。假设他们采取了某些对策，也有可能没发现雫的存在哦。我原本打算将这状况通知一下管理公司……可是，如果她本人不想回来，外面的人不管做什么大概都没用吧。她跟你说过『不想回来』，对吧？」「嗯。」「这样的话，若最后没解决情绪上的问题，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说到底，还是只有最理解雫的人才能把她带回来。也就是说，能接下这重责人任的，除了少年你之外就没别人了吧？」「我……」我不认为最了解雫的人是我。真要说起来，她父母或许比我清楚得多了。不过，不能一概而论就是了。可是——我想救她的心意绝无半点虚假。这点可以肯定。「好吧，我试试看。」「是吗？」店长露出平时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虑了我一声。我居然觉得她有点可爱。唔………「那该怎么做？」「我想想，先把线路整理一下吧。幸好这里的器材一应俱全，不用再带什么进来也够用了。」「话说，你知道设定之类的怎么弄吗？」「好歹我白领时代也是在IT企业工作的哦。」「真的假的！？」不过，仔细想想，店长的房间也是一座不输给雫房间的电子要塞呢。于是店长开始在房间内挑选必要的器材。「呃，那个和那个，还有那个。」我照她的指示把几台电脑搬到床边，接上线路。「对了，店长你是怎么进来的？」进行手边作业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便问出了口。「喔，这个嘛，其实这里本来是我白领时代所住的房间哟。因为还留着当时的备份钥匙，所以才进得来。」「咦！？为什么不住了？」「自从某天这附近开始有……那、耶耶那那个猫、猫在转来转去……大概是五楼的其他住户饲养的吧。这栋大楼应该是禁止养宠物的耶。后来住得不太舒服，就租给雫。而且我在店里也有住处，已经不需要了。听说那只猫是母的……人家不是说母猫的地盘很小吗？所以不会跑到一楼来……算是暂时放心了……」没想到发生过那种事……话说那只猫，就是之前被电子锁困在屋里的时候，雫所说的登入了视网膜和指纹的、叫什么宫尾先生的猫？原来那只猫真实存在啊……咦？可是，已经更换电子锁的现在，店长的备份钥匙应该不能使用了吧？「真奇怪……店长，房间的钥匙没换吗？」「没有哦！」我小跑步前往玄关确认。看过门之后，这才明白过来。门上确实装着电子锁，但只装在内侧，外侧还是普通的钥匙孔。我想起来了，当时就是这种愚蠢的设置。「这没任何意义啊——！」「怎么了？」店长走过来看情况。就在我打开门，准备跟她说明「内侧和外侧的锁～～」的时候，玄关前突然冒出一只看起来很亲近人的花猫，「喵喵～～」地叫了一声。「宫尾先生？」我愣住了，一旁的店长则是脸色大变。「咿！？出、出出出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惨叫着，顺势紧抱住我。「唔欸！？喂、喂！？」胸部！丰满的胸部，碰到我身上很多部位，太不妙啦！！我在这种地方突然陷入危机。幸好宫尾先生很快就消失了踪影，才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话说回来，她讨厌猫的程度……让我再次体认到梅露露娜果然就是店长的事实。尽管期间出现一些混乱，我们还是顺利完成了连线作业和设定。没想到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我把店长从店里拿来的另一台ESG戴到头上。接下来就是把我和躺着的雫的ESG外部接头直接连上。这时店长匆然说：「啊，忘记先提醒你了。」「什么事？」「我想，现在雫的意识是在杰克斯的伺服器里没错，不过既然连着网路，就有可能流到伺服器外面。」「你是说……」「没错。意思就是如果不快点把意识抓回来，一旦让她流入广阔的网路海洋中，原本找得到的人也会变得像大海捞针一样。」「你怎么不早说呢！？快点！请快点开始吧！」见我出声催促，店长便用下巴向我示意。「那你就躺在那边吧。」「咦……这边？」她指的地方……正是雫躺着的床。「那、那个啊，我说……这不是……」「你在罗嗦什么？没办法啊！除了这里之外连个能站的地方都没有，数据线又短。去吧，动作不快点不行。」她说得没错……「唔……那就失礼了……」我几乎是贴着睡着的雫躺下。好、好窄啊……感觉我们的肩膀好像碰到了。我无意间望向身旁，看到近在眼前的雫，不禁——「唔哈啊……」叫出了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部。呼出气息的淡粉色嘴唇。陶瓷一般白皙且柔软的脸颊。这一切全都对我的精神安定有害！我连忙转向正面，把头罩拉了下来。「那要开始连接罗。」店长在我耳边说道。紧接着，眼前暗了下来。那是意识连上网路的瞬间。然而，出现的并不是以前杰克斯的登入画面。有的只是简单的视窗，以及意义不明的代码文字。或许是店长从外部操作这些指令，只见视窗胡乱地开开关关，最后只显示出一个要求确认的对话框。《是否连上网路？　　YES／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