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寂寥的狂想曲下 MC档案6（下篇）

深夜又47minutes

——火星的夜晚在哭泣——

被称作冰结的泪滴的火星第二卫星「戴摩斯」自天空落下，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

逆向横切而过的第一卫星「弗伯斯」，则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而不见踪影。

在战舰「北斗七星」的机库里，正替「天堂托尔吉斯」进行最后整备的我，从身旁的小窗户眺望这幅风景。

再过不久，将会自夜空中飘落粉雪。

下一个作战即将开始，已经过了许久的时间。

出击之前，W教授表示：

「这次的战争，应该将可以比喻为火星上的『盖茨堡战役』吧。」

盖茨堡是美国的南北战争时，战况最激烈的地点。而这场战斗也是胜败的转捩点。

「就某层意义而言，『桃乐丝』所言正确无误。必须尽早终结这场战争才行，这是杜绝军需产业复苏的最佳办法。」

期望战争早期终结，而且是以胜利收场。不如说，对我们而言绝不容许失败。

这当然并非易事。

需要抱定觉悟。

但我们此刻若坚守不住，人类的未来将会沦落为「支配」下的「廉价和平」。

无名氏坐进「普罗米修斯」的驾驶舱时这么说：

「那最好就不要叫作『盖茨堡战役』。」

「说得也是……」

W教授马上同意并订正。

「不可以让『火星南北战争』这种夸张的称呼被写进火星的历史里。」

站在我背后的娜伊娜和卡特莉奴正忧心忡忡地对话。

「几乎没有多出来的武器弹药和奈米粒子了。这次的出击，大概会用尽所有的库存吧。」

「收容在那座要塞里的MD，光是能够预估的就有七百架以上，然而我们的物资却压倒性不足。看来这次一定也会是场艰辛的战斗。」

卡特莉奴如此说着，眼镜后的那双美丽瞳仁看似正在摇曳。

难得看她如此毫不掩饰不安。

但无论在场的哪一个人，恐怕内心深处都有着和她相同的心情。

W教授策划的作战是让战舰「北斗七星」对要塞「巴别」发动奇袭特攻，由内部加以破坏。

他估计，若战斗是在要塞内部展开，就算我们人数稀少也能够成功镇压。

问题在于连结MD指挥系统和「ZERO系统」的主电脑位于何处，这一点我们还无法得知。

我们必须在战斗中找出主电脑的所在位置，将回路切断才行。

这作战或许真的很有勇无谋。

不晓得我们当中能有几个人存活下来。

万一失败，就会变成沦为后世笑柄的失控行动了。

「但总不能因此就逃跑吧！」

迪欧一面进行着「魔法师」驾驶舱的检查作业，一面大声这么说。

「不是因为辛苦才想要逃跑，而是逃跑的话才会更加辛苦！」

虽然是很奇特的说法，但似乎拭去了弥漫现场的凝重气氛。

「一点也没错。」

我笑着点头。

总觉得获得了勇气。

以这种破天荒的方式挺身对抗，不可以觉得是件可耻的事。

应该要引以为傲地抬起头，正面挑战耸立于眼前的高墙才行——

深夜减33minutes

持续掩饰自己的真心，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吗？

希洛扪心自问。过去他曾被教过「要依照自己的感情而活」，但他却极少加以实践。

装备着斗篷的「白雪公主」展开背后的白色羽翼，飞翔来到高海拔的平流层。

希洛意识着「ter Strike」，也就是所谓的「反抗作战」。

他正在昏暗的驾驶舱里，对着控制架的键盘设定巨型步枪的瞄准目标数值。

当移动要塞巴别为了攻略埃律西昂岛，侵略到伊希地平原时，就是对这座要塞的直接攻击最能生效的时刻——「白雪公主」的「ZERO系统」如此判断。

希洛采用了这项提议。

但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包含W教授在内的所有预防者，他几乎全都不信任。当然火星联邦就更不值得信赖了，因此怎么可能告诉他们。最后希洛决定独自进行「反抗作战」。

他只有在坐进「白雪公主」之前，到医疗机构的病房对昏迷中的米利亚尔特·匹斯克拉福特打了声招呼。

「……我要出击了……」

一个星期前，米利亚尔特仅凭着一架「天堂托尔吉斯」攻击要塞巴别，然后身负重伤回到莉莉娜市。

他自那时起就未曾再恢复意识，未曾再与任何人交谈过了。

对希洛而言，米利亚尔特过去曾是他的好敌手，与他的重逢具有深厚的意义。

「为什么你还在战斗？」

理应已死的这个男人，以个人的意志介入了火星的纷争。

操纵「天堂托尔吉斯」的虽然是「昔兰尼之风」，但坐在那驾驶舱里的又是「谁」呢？

希洛思索着。

这句话可以换成另一种讲法——「他」是否抱持着什么动机？他内心深处的「行动原理」究竟是什么？希洛想问的是这个。

是利用自己名字的男人当上了火星联邦首任总统，使他感到屈辱吗？

昔日自己的残存意识，以自己的另一个名字「杰克斯·马吉斯」自称，作为拉纳格林共和国的代表宣战，使得火星化为战争星球——是觉得自己该对这件事情负责吗？

又或者纯粹只是想要保护莉莉娜、诺茵、娜伊娜和米尔这些家人？

「不对吧……」

希洛想起自己的立场向来都与「和平」沾不上边，喃喃说道：

「我和你都一样，只能活在战场上。」

大概就只是因为这样。

希洛离开米利亚尔特的病房，然后出击。

「白雪公主」将巨型步枪对准了要塞「巴别」。

虽然白色愈益大大地张开，但从这接近平流层的高度狙击，被敌人察觉的可能性很低。

准星的目标是连结正十二面体各区块的中心核，两处融合炉发电部。

只要攻击那里，要塞巴别就会停止前进，「比尔哥Ⅳ」和「次代钢弹」的支援机能理应会被破坏。

「瞄准目标……」

希洛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伴随惊人的闪光，巨型步枪射出光束。

光束确实贯穿了要塞巴别的中心核区。

第一发的能源弹荚弹出，第二发填装完毕。

驾驶舱里，希洛一边在瞄准监视器选择下一个目标，一边预测敌人的反击。

「……会朝这里攻击……」

要塞巴别的对空炮火放出光束。

八成是锁定第一击的发炮点吧。

「比想像得还要精准……」

无数的闪光化为一片帷幕，朝着滞留空中的「白雪公主」集中。

希洛没有躲避，而是继续设定巨型步枪的瞄准位置。

很简单，只要破坏掉要塞巴别的另一个融合炉发电部就好。

这一点点光束炮，奈米守卫的斗篷和钢弹尼姆合金的装甲会挡下来。

正当他集中精神瞄准，正要扣下扳机的时候。

巴别的炮击戛然而止。

几乎同一时间，驾驶舱的通讯监视器照出一名少女的脸。

『停止攻击，希洛·唯。』

少女说道。

『莉莉娜·匹斯克拉福特在这座要塞里。』

希洛搁在扳机上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的名字是史特菈·诺边塔……听说你与我的曾祖父有过一言难尽的因缘。』

过去希洛曾在地球的马赛遇见名叫希尔维亚·诺遍塔的少女。

映在监视器上，自称史特菈的少女，她的容貌带有点希尔维亚的影子。

『你以前见过的希尔维亚·诺边塔是我的姑姑。她目前任职地球圈统一国家的驻火星大使。』

「我要听莉莉娜的情况。」

『我们一提议和平交涉，她马上就赶来了。』

提议的时候还利用了希尔维亚·诺边塔的名字吧，这太容易想像了。不然位居火星联邦总统这种要职的莉莉娜，不可能不带同行者就被叫了出来。

『她现在成为俘虏，被软禁在这座要塞巴别。你要是再继续攻击，我们就无法保证她的性命安全。考虑到会对「P·P·P〈完全和平程式〉」造成的影响，你只有一个选择。丢掉武器投降吧。』

「……知道了。」

希洛很干脆地答应史特菈的要求。

「我会将Snow White作废，也会投降。」

他平淡地连缀字句，但最后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许碰莉莉娜一根汗毛。」

希洛压低声音继续说：

「还有，立刻释放她……不然的话，你们那边的所有人都得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是警告。自即刻起，我会倾注一切的技术找出你们……无论你们躲在要塞的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出你们，将你们逼到走投无路。」

平时沉默寡言的他，唯独这种时候才比较多话。

「我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杀人兵器，杀掉你曾祖父的人也是我。你已经明白了吧……我不会手下留情。」

希洛稍微停顿片刻，像是要让史特菈明白似的缓缓开口：

「我会歼灭你们。」

『还真是会发表危险言论的人呢。』

监视器画面上，史特菈看似处之泰然，瞳孔却微微动摇。

「这不是恫吓，而是宣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放了莉莉娜。」

『这是不可能的要求。居然说不准碰她——』

史特菈的声音在发抖。

『——我没办法答应你。因为等一下还得替她做身体检查，确认她是不是真正的莉莉娜总统。』

「是吗……那么通讯结束。」

希洛关掉通讯监视器。

他迅速地操作控制架进行切换，将巨型步枪收进斗篷里。

同时收起肩膀上的白色羽翼，让「白雪公主」朝着伊希地海湾高速下降。

以全身去感受只有地球三分之一的火星重力。

希洛打算依照自己所告诉史特菈的，将搭乘的机体丢进海底作废。

几秒之后，「白雪公主」突破伊希地海湾的海面，激起巨大的水柱沉进海里。

这点程度的冲击，希洛轻松就撑过了。

再来只需要逃出驾驶舱，假「投降」之名行「潜入」之实。

可是，希洛依旧在欺骗自己的内心——

深夜减13minutes

移动要塞巴别的内部，莉莉娜·匹斯克拉福特待在没有窗户的贵宾室里，对于十几分钟前的喧嚣仿佛虚假般转为寂静而感到惊讶。

既没有炮击的剧烈震动，屋外传来的警报或士兵奔跑的脚步声也全都不见了。

这间房间被人从门外上了锁。

与其说是被当成贵宾，很显然绝对是被当成了俘虏的人质。莉莉娜本人对于这件事也相当清楚。

可是就连这种时候，她还是相信和平交涉的可能性。

她认为只要火星联邦政府提出让步，就能够恢复和平。

莉莉娜在软禁她的房间角落找了张椅子坐下，望着挂在对面墙上的少年肖像。

那名少年穿着一身有着沉着红褐色的燕尾服。

「我认得这个人……」

她不禁从椅子上站起，凝视那幅肖像画。

年约十四、十五岁，相貌端整。美丽的银发柔顺地遮住右眼，澄澈的翠绿色瞳仁仿佛正凝望着远处某样东西。

莉莉娜缓缓走近，在自己的记忆中试着搜寻，却没想到符合的人物。

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没和这个人物见过面，从没对话过。

然而她却直觉自己「认识」这个人。

「啊……是头发颜色不一样。」

她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与少年一致的影像。

身穿红褐色燕尾服的金发少年，左手牵着手持玩具的少年。

莉莉娜不记得那景象是在什么时候看过的了。

像是在遥远的过去，又仿佛是最近才发生……

宛如梦中景色出现眼前带来的既视感。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快想起些什么了，这时却从背后传来声音。

「这是『V的肖像』，总统阁下。」

莉莉娜回头，史特菈·诺边塔带着两名持机关枪的卫兵站在笨重的房门前。

「他是我们信仰的贵人。杰克斯上级特校也是遵照这位贵人的遗志行动。」

史特菝平静地说道。

莉莉娜认为这幅肖像应该是在该名人物的少年时期所绘制，现在的他应该已是成年人了。而就是这名人物在推动着现在的拉纳格林共和国。

「那么，请将这位名叫『V』的先生介绍给我。请务必让我以火星联邦总统的身分和他进行会面。」

「那是没办法的事……这位贵人已经离世了。」

「……这样啊。」

莉莉娜对于自己将「遗志」误听成「意志」（注：两者的日文发音相同）感到沮丧。

史特菈笑道：

「有件好消息要告诉总统阁下。」

但她的眼神却没有笑意。

「希洛·唯打算潜入这座要塞，为了救出阁下——」

「希洛他……？」

「而且还宣布要把我们歼灭。看来是很不满我们的和平交涉呢。」

「歼灭？希洛他确实说了这样的话吗？」

「是啊，没有错。就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得到这种事。」

莉莉娜却浑身战栗。

就她所知，希洛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会做出近似他宣言的行动。

除非发生了让他无法继续实践的事，不然他是个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

「史特菈小姐，你们最好赶快回拉纳格林共和国。」

莉莉娜此话一出，史特菈讶异地回瞪她。

「什么意思？」

「请不必管我。要是我被希洛杀掉，『P·P·P』应该不会发动才对。但万一连你们都被拖下水，我会感到非常愧疚。」

「阁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莉莉娜毕竟是拉纳格林共和国的俘虏，并非能关心周遭之人的立场。

而这点莉莉娜应该也很清楚。

「我们是在进行战争，而战争当然就会有牺牲者。」

史特菈如此表示，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轻蔑。

「在火星联邦政府正式宣布败北之前，战争会持续下去。我是不晓得希洛，唯究竟有什么超人般的能力，但我们不可能撤退。」

卫兵们将枪口朝向莉莉娜。若是过去的她，对此绝不会害怕。但考虑到「P·P·P」造成的危害，她不禁感到畏缩。

「或许真是这样吧。但是……」

「现在杰克斯上级特校已经出击了，他说等作战一结束就会回来。到时候会请他签署停战条约。在那之前，就请总统阁下在这里等候。」

「不，到时候或许就来不及了。」

史特菈将一个小型的装置和小型遥控器交给莉莉娜。

「这是模拟地球圈统一国家总统的立体影像生成装置。您就和她谈谈，打发时间如何？」

只留下这句话，史特菈便和卫兵一起离开房间。

房门似乎被严密地上了锁。

被留下的莉莉娜悲伤地叹气。

「为了我，又要害得希洛留下痛苦的回忆了。」

她当然为史特菈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心，但一想到希洛今后将背负的沉重罪业，就更是让她坐立难安。

而且原因还是出在自己的行动。

一方面期望和平，另一方面是对希洛的赎罪意识，莉莉娜就在这两者的苛责之间左右为难——

深夜又55minutes

——粉雪在暗夜中漫天飞舞——

在「天堂」的驾驶舱等待出击时，监视器传来通讯。那是同时一齐传送到各机的影像，可以确认到伊希地平原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以及正在和「比尔哥Ⅳ」交战的「哪吒」的状况。

『五飞还在战斗。』

声音的主人是留在舰桥的T博士。

『真是惊人的精神力……他已经撑了快一个小时了。』

欠缺抑扬顿挫的平静语气，听起来不像觉得惊讶。

若战斗还在继续，或许还救得了张五飞。

监视器上突然切换成凯瑟琳的画面。

『距离冲入敌阵，还有两百四十秒……』

「我已经完成出击准备了，随时可以出动。」

『了解……就交由你打头阵了。』

凯瑟琳从监视器上消失，再次恢复寂静。

W教授没有出现在画面上。

虽然想请教他宇宙之心的看法，但这次或许不要知道比较好——

深夜又37minutes

希洛在暗夜中疾驰。

他仅花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成功潜入了要塞巴别。

抢劫了正在巡哨的陆上气垫艇，直接从拉纳格林士兵身上剥下军服，完美地乔装成敌兵，一副若无其事地进到要塞的停泊港，潜入内部。

严密的保全密码和DNA扫瞄就靠欺敌程式和骇入对方系统来过关。在短时间内办到这些，也是希洛的拿手绝活。

宛如正十二面体展开图的要塞巴别，构造上的特征是将重要据点设于中心部。

希洛虽然还没找到主电脑，但从终端电脑也能够收集情报。

「五飞在战斗吗……」

他得知了伊希地平原的前线部队正展开激斗。

也察觉到战舰「北斗七星」正在调整为攻击态势。

恐怕是打算发动特攻吧——希洛心想。

光就读取到的数值是无法做出如此推断的。这是熟知W教授和T博士个性的希洛才能做出的预测。

「……稍微帮他们一点忙吧。」

希洛从终端电脑对着主电脑传送出近乎无意义的假情报。

如此一来，次带钢弹的「ZERO系统」就无法对战况下正确的判断了。

在确定情报的真伪之前，演算处理上就会产生延迟。

同时希洛故意昭告自己已经潜入了巴别。

也放出了他将前往搭救莉莉娜的情报。

要塞内部响起警报声。

如此一来，无疑能让杰克斯·马吉斯上级特校无法专心与眼前的五飞战斗。

只要那个男人还留有过去天秤号的记忆，那么对他而言，希洛·唯应该就是最令他忌惮的存在。现在「ZERO系统」八成正在命令要塞巴别进行森严戒备。

借由告知自己的位置，就能够掌握卫兵的部署。

果不其然，卫兵都集结到了软禁莉莉娜的贵宾室。

「这样一来就锁定位置了。」

希洛朝着该处前进。

在细长的走廊上一路疾驰。

中途还在几个要点设置了限时炸弹。

卫兵向他开枪，他也加以应战。

一旦枪林弹雨阻碍了前进，他就随便扔颗手榴弹一口气突围。

没有丝毫犹豫。

不管是限时炸弹、机关枪或者手榴弹，都是他就地找来的现成之物。

希洛正确实地接近莉莉娜的房间。

「这就是我的生存之处吗……」

他扪心自问。

巴别的士兵们都明白自己会被杀掉。

既然已经警告过他们了，那么自己就不需要背负罪业。

尽管如此，希洛内心的赎罪意识还是逐渐地膨胀扩大。

在断续响起的枪声之中，希洛喃喃自语：

「我是为了什么而战？」

限时炸弹爆破了供电的配电室。

「是在为谁而战？」

远处响起爆炸声的同时，走廊的电灯也熄灭。

「是谁在操纵我？」

各式各样的面孔掠过他的脑海。

母亲葵·克拉克，将他培育成杀人兵器的亚汀·罗，头戴白帽的不知名女孩，任用他为钢弹驾驶员的J博士；以及莉莉娜·匹斯克拉福特。

「不管是谁，我都不打算抱怨。」

因为选择了这个命运的人，是希洛自己——

深夜又43minutes

停电从约五分钟前开始持续到现在。

莉莉娜必须在一片漆黑之中忍耐着孤独。

脚边似乎踩到了什么，太暗了看不清楚。

随后，她的眼前亮起一道微光。

立体影像「桃乐丝」出现了。

看来是踩到了史特菈留下的立体影像生成装置的启动开关。

莉莉娜觉得那模样，似乎哪里不太协调。

因为「桃乐丝」仍然是一副少女姿态，身穿着过去匹斯克拉福特学园的制服。

「桃乐丝」端详了莉莉娜的表情片刻，一下子就掌握了状况，露出笑容并亲切地开始搭话：

「你好吗……好久不见了，莉莉娜小姐。」

优雅的举止和过往如出一辙。

莉莉娜想要先和她确认，于是开口：

「桃乐丝，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谈话吗？」

既然是过去的外表，莉莉娜实在难以想像她复写了当今地球圈统一国家总统的人格。

「当然。是火星历22年的晚春，你就任第二届总统的时候。」

没有错。

「桃乐丝」环视周遭。

「话说回来，莉莉娜小姐在做什么？这里是移动要塞巴别的内部吧……难不成，你打算签署投降吗？」

「不，不是投降。我是为了和杰克斯特校进行和平交涉而来到这里。」

「哎呀哎呀……还是老样子，是不完全的完全和平主义啊。」

「桃乐丝」轻笑出声。

「你的主义不是『不战斗』，而是『无法战斗』。你所说的『和平』，不过只是单纯的愿望。那种机能不健全的主义或主张，究竟能够推动多少人心呢？」

莉莉娜答不出来。

「桃乐丝」继续说：

「由于『P·P·P』的缘故，有好几亿的人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你差不多该好好利用这一点了吧？借由绝对的支配来实现愿望就好了。康德也说过，和平不是理想，而是必须去实现的东西。这不就是匹斯克拉福特家之人的使命吗？」

莉莉娜吞吞吐吐地说：

「和平是不能建立在杀戮上的。」

「那么，你就去否定希洛，唯啊。」

语气十分强硬。

「然后拒绝为了和平而战的一切，不管是预防者或是火星联邦军。」

莉莉娜穷于答辩地说：

「我知道。我就是为此才想进行和平交涉。」

「不，你什么也不懂。你的这种行为，就是在背叛那些信任你、为你而战的人。战争不可能会因为虚有其表的和平交涉就结束！」

既然和平交涉是白费工夫，那么就只剩下投降的选项了。

她被迫面临充满苦涩的判断。

要塞的外头开始下起雪。

火星的夜晚在哭泣。

仿佛在呼应莉莉娜的内心，充满了悲伤——

深夜又59minutes

——漆黑的羽翼正准备振翅飞翔——

战舰「北斗七星」在风雪之中勇往直前。

机库的闸门敞开着。

我和「天堂」出击了。

放眼俯瞰，移动要塞巴别就在下方。

连结正十二面体各区块的两处中心核部位，其中一处残留着曾遭受攻击的痕迹。

很不可思议的是，巴别并未对空开炮。

毫无防备的程度让人甚至不禁怀疑：若这么直接下降，是否就能一鼓作气镇压住敌方？

突然间，驾驶舱内响起警报，反应搜索到敌人。

确认到有一枚黑色的圆锥螺旋状飞弹，正从要塞巴别急速升空。

我以多佛枪连续发炮迎击。

但是第一炮射偏了，第二、三炮虽然命中却被弹开。

看那外壳的强度，不是飞弹。

以猛烈急速逼近的，是巨大的黑色羽翼呈螺旋状包覆在外的MS。

黑翼缓缓张开，从中现身的是双手持着巨型步枪的「钢弹」。

「飞翼钢弹零式」。

传说中的机体，在雪花漫天飞舞的火星夜空中苏醒。

可是它的全貌却与过去不同。

漆黑的羽翼带给人一种不祥的印象。

这时候，自飞翼零式传来通讯。

监视器映出一名银发少年。

清澈的翡翠瞳仁有好一段时间紧盯着我，随即又垂下视线，开始折起蓝色的纸鹤。

我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

他的嘴角在笑。

那笑容不禁使人怀疑，少年虽有着天使般的容貌，内在该不会其实是恶魔吧？

他将折好的纸鹤递到监视器面前，开口说：

『我的名字是凡恩·克修里纳达。』

银色的恶魔如此表示。

『是创设OZ的人。』

下一瞬间，飞翼零式的巨型步枪开炮了。

于是，我和「天堂」被闪光吞没——

深夜又60minutes

约二十分钟之前，停电恢复供电了。

同时间，莉莉娜的房里涌进了史特菈和五名武装士兵。

看见他们那慌张的模样，莉莉娜察觉希洛已来到附近。

史特菈将手枪对准莉莉娜说：

「总统阁下，请你告诉希洛·唯，叫他快点投降，别做无谓的抵抗。」

莉莉娜看向敞开的房门，希洛人就站在那里。

在他抵达这里的途中似乎经过一番激战，身上各处散布着枪伤，从敌人身上溅出的血染红了他全身。

「希洛！」

莉莉娜大喊。

「莉莉娜……」

希洛的神色显得很疲劳。

「站在那里不许动！」

史特菈有些走音地说：

「不许动！你要是敢稍微动一下，我就杀了总统！」

「那我就省了工夫……我也是来杀莉莉娜的。」

士兵们的机关枪一同开火。

希洛反应迅速地穿过枪林弹雨，朝最靠近的一名士兵的手脚开枪。那里是唯一没有防弹保护的部位。

紧接着希洛在地上翻了个滚，从椅子底下捡起最初那名士兵掉落的机关枪，射穿剩下四人的大腿。

士兵们当场倒地，剧痛使得他们的表情扭曲。

史特菈和莉莉娜都僵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莉莉娜，这是战争……空有美丽外表之事是不管用的。」

希洛将枪口朝向史特菈。

「史特菈·诺边塔……这是最后的警告，释放莉莉娜。」

史特菈恐惧地颤抖。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希洛说了句「是吗」表示理解，准备扣下扳机。

然而莉莉娜抢先一步行动。

她抢走史特菈的手枪。

室内响起一道枪声。

子弹贯穿了希洛的胸口。

还冒着硝烟的手枪，从莉莉娜颤抖的手中掉落。

希洛顿失力气，当场跪倒在地，捂着开了洞的胸口。

鲜血不停地溢出。

「莉莉娜……我还没……」

身体前屈倒地。

「……还没让你看见我的灵魂光辉……」

一头埋进从自身流出的血海里。

灵魂的光辉——那是过去莉莉娜曾对希洛说过的话。

「希洛——」

莉莉娜沉痛地大声呼唤，但不知希洛的意识是否有接收到。

夜已深沉，雪持续地下着。

漆黑的羽翼优雅地挥动翅膀。

一切逐渐融入浑沌之中——

第九卷 寂寥的狂想曲 下 MC档案6（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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