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交错的真心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正好和知惠学姊一起在放学后，经过图书室的时间……我想应该没错。与其说是注意……该换成发现吗？毕竟我又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大概不是。毕竟那个时候，和他一起在图书室里，有另一个感觉惹人厌的男生，从敞开的图书室门对面用看起来像是估价般的眼神看着我们，让我有股『这家伙真没礼貌』的想法，心情也有点不悦。因为我有听到像是『那种的怎样？』之类的内容，所以他们大概是在用自己的喜好对路过的女生分类，女生对这种目光与话语是相当敏感的，男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没有去注意，未免也太愚蠢了吧？「呕～～我懂了，原来勇气喜欢那种啊？」总而言之，因为那个似乎是学长的人说出这种没礼貌的话语，让我察觉到那里还有另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啊，纯粹只是外型而已，或者该说是系统？」感觉就是典型会被学长调侃的学弟。也许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散发出的气息呢？总之或许就是那种会让人忍不住想要调侃的那种人。「系统？你是想说属性吧？」「不要在这种地方继续用那种说法啦。」他们用手指着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想到这里，自然停下脚步瞪着他们，而走在前方的知惠学姊也察觉到我的反应，转头望过来。「怎么了吗？」学姊边问边走近，朝着图书室看了一眼……「喔，原来是勇气啊。」「呃！」学姊朝他——那个被调侃的可怜学弟那里走了过去。「看见姊姊竟发出『呃』的声音，真没礼貌。」「你跑来做什么啦！」知惠学姊的身材相当高挑，虽然是以女生的标准来看，就算如此，我还是必须仰头才能正视学姊的身高。也就是说，对那个和我身高相差无几的人——勇气来说，学姊有着足以让他产生自卑感的身高差距……「没事的话就快走开啦！」也许因为是弟弟的关系，他在知惠学姊面前，态度相当激动。对和学姊是社团学姊学妹关系的我来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那种态度跟知惠学姊说出那种话的。先前他那种会被学长调侃的小动物形象现在已经不见踪影，这才是他的本性吗？还是说他只是在闹脾气而已？不管那个才是答案，学姊不以为意继续开口：「你放学后到『Sweets大原』去一趟。」「啊？Sweets……大原？」「是新开的蛋糕店，就是这家。」如惠学姊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对折的传单，然后她指着传单对勇气——下达指示。「这个跟这个……啊，还有这个也要，记得去买。」「等……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会自己买啊！」「白痴。」学姊在开口的同时，用手刀往勇气的脑袋上用力劈下。「好痛！」「哇……」连我都不自觉发出声音，学姊毫不留情的攻击让我在一瞬间也忍不住对他产生同情。「等我社团结束，那家店早关了。废话少说，给我去买！」知惠学姊在社团里，不只是对学妹，就算在面对社长与同年级学生时，也是属于态度比较严厉的人，但是……对方是自己的弟弟，正因为是亲人，感觉似乎比以往更加不留情面。所以我想如果换成是我，肯定二话不说就会点头答应，况且学妹听从学姊的指示，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却还是嘟着嘴，脸上也明显露出不满的表情。「我才不要！为什么要当你的跑腿啊！」「要是在我回去之前你没买好，你就死定了。」「为什么要赶在……啊，你该不会又要找人来家里众会了吧！」「少罗唆！」「啊！……呜！可恶！」尽管挨了第二次手刀，勇气还是拼命瞪着知惠学姊，只是眼睛里泛着泪水的摸样，要说丢人也实在十分丢人……（嗯～～）我对他这个人产生兴趣，就是从看到他这一面时开始。最后，我们两人都没有在那时候互相认识。我很快就跟学姊一起赶去社团，他也没有特别跟我攀谈。可是勇气与我再次见面，并且说话的时刻……其实意外很早，因为就是当天晚上。『路夏，你要不要来我家一趟？』当我结束社团在换衣服的时候，知惠学姊向我询问。在学姊旁边还有石桥伊稳跟吉良洋佳两位学姊，她们是经常和知惠学姊在一起的人。被三名学姊包围，身为新人的我自然无法拒绝……这虽然是原因之一，不过……听到要去学姊家里时，勇气的面孔在一瞬间从我脑中闪过，这才是让我点头的原因。「呼，勇气的房间好温暖，真不错。」「我们也把衣服脱掉吧？」「好。」知惠学姊、伊稳学姊、洋佳学姊一进到房间内，便开始脱掉制服。而且不只是外衣，她们解开了背心钮扣、敞开衬衫、甚至还脱掉裙子……（啊！咦～～！？）地点是在知惠学姊家——公寓房间内，确实是不需要太过顾虑……或许是吧，可是这里如果是知惠学姊的房间也就算了，但……我再一次转头观察房间内部。这是一间除了桌上电脑跟床铺比较显眼之外，没有什么装饰的房间。反映男性风格的简素壁纸，看来格外刺眼。没错，这是一间有男性风格的房间。（为什么我们要跑到勇气的房间里呢！？）而且他本人还正裹着棉被睡在床上！「……嗯！咳！」从床铺那里传出感觉相当刻意，而且似乎十分不悦的咳嗽声。他醒着啊……在明白这件事实的同时，虽然我没有脱掉衣服，却觉得自己身处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难为情。「啊，呃～～请、请问……」就在我不知所措的这段时间，知惠学姊身上早就只剩下一件衬衫而已。从衣摆底下毫不掩饰暴露在外的大腿，有着就算是身为女性的我都不禁看到出神的匀衬线条，而且又白又漂亮，虽然那可能是运动培养的，但是我在心里稍微比较自己同样身在篮球社，却显得有些粗短的大腿之后……与其说是羡慕，更感到羞愧。「啊～～路夏你也脱掉比较好喔，不然会留下味道的。」学姊边说边将手朝勇气的书桌伸去。学姊白皙的手打开书桌的其中一个抽屉，在那里面……有着成堆如果被社长、教练、学校老师们看见，肯定不妙的嗜好品，就是一个卖数百日圆、盒装的那种东西。「路夏你要抽吗？」「啊，我不用了……」我没有抽过，而且我记得有听说运动员最好不要抽那种东西……「可是衣服还是脱掉比较好，比较轻松喔。」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也只剩下一件衬衫的伊稳学姊，双手撑在地上，手脚并用地靠近我的身边。「没什么好害羞啦！」说出这句话，并且从我身后按住我肩膀的人，是裙子虽然还穿在身上，上半身反而只剩下胸罩的洋佳学姊。「可、可是！」我忍不住往床铺那边看了过去，在有男性同学的房间里宽衣，我心里实在很难不去抗拒。「到现在还害羞什么，在社团换衣服的时候，我们早就互相看过对方穿内衣的样子啦。」「和学姊们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偷瞄了一下知惠学姊衬衫下的内衣，她穿的是带有蕾丝的漂亮款式，可是我现在所穿的内衣，却是完全只注重实用性的运动胸罩跟内裤，这也是让我羞愧的原因之一。（如果我有穿更可爱一点的内衣，当然也能大方脱下——不对！！不可能！）就在我焦虑的时候，洋佳学姊的手已经绕过我的身侧，正准备脱掉我的背心！「咦！？不要啦！洋佳学姊！」「～～♪」就算我扭动身子试图抵抗，但是面对身材高大又有许多肌肉的洋佳学姊，我根本不是对手，绕到我胸前的手很快就将我的背心拉开，接着朝我衬衫钮扣伸去——「那我就负责这边～～」同时伊稳学姊还朝站着的我跪行过来，伸手到我腰间，打算拉开我的裙子拉链！「等……真的不行啦——啊！？」「有什么不行，这里只有我们而已！」「学姊的弟弟也在啊！！」听到伊稳学姊悠哉说出那种话，我忍不住开口反驳，而当事人——勇气则在这个时候，从床上坐起身子。「喂！你们也闹够了吧！那女生很不甘愿不是吗！老姊也别擅自在我的桌子里放那种东西可以吗！」他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洋佳学姊跟伊稳学姊也因此停下动作，不过……「我说过好多次了，要你们不要擅自在我房间里胡……闹……」从勇气口中发出的抱怨，却在半途就没了声音。我发现他的视线对着我……同时令我重新确认自己现在正处于什么状态。制服被学姊们脱到一半的我，衬衫的胸口完全敞开，裙子也从腰间滑落到腿边……「呀！？」看见我缩起身子发出尖叫，就算是洋佳学姊也不禁松开手，我趁势用左手遮住胸前，用右手拉起滑落的裙子坐倒在地上。（被、被、被看到了……！？）虽然不是完全被看到，应该不是全部，但是胸、胸罩、内裤之类的，也许有一点被看见了……！！「唔……咳！」内心动摇的我现在听到的刻意咳嗽声，是勇气发出来的，我战战兢兢朝他所在的位置望去，只见他站在那里用手指抵住眼镜调整位置，并且尴尬地移开视线。（……他是为了怕我尴尬，所以假装没看到吗？）想到这个可能，我原本因为害臊而发热的身体，温度似乎稍微降低了一些。「话、话说回来，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们就不会觉得害臊吗！我、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们那种样子…！」勇气像是要甩开尴尬般，开始对学姊们大声斥责。伊稳学姊和洋佳学姊因此楞了一下……不过下一瞬间，就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小勇，原来你会介意啊！想说让你看见我们穿内衣的模样也没有扑上来，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嘻嘻嘻！」（洋佳学姊的笑法感觉好猥亵……）在笑翻的两位学姊旁边，态度一派轻松的知惠学姊，则是露出颇为世故的微笑，并且让自己指尖中的那个东西升起轻烟。「真讨厌，勇气，你是用那种眼光在看我吗？我可不喜欢姊弟恋喔。」「我也不喜欢啊！」「这样啊，那么，换成路夏怎么样？」「「咦？」」两人的声音重叠。是我……跟他的声音。我甚至忘记自己此时的打扮，傻傻地张大嘴巴看着勇气。我们四目相对……他满脸通红。「喔！这反应是有意思罗？」「老姊！！」听到学姊调侃的话语，我也不禁涨红脸颊低头，知惠学姊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之后勇气被知惠学姊差遣去拿茶水跟蛋糕，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房间，而我觉得就这样不管的话，和他之间肯定会十分尴尬，所以在重新穿好制服就赶快追了过去。我想跟他说一些话，而且要是继续待在房内，学姊搞不好又会强脱我的衣服。来到走廊，我从转角的出入口那里隐约看见光线。有些紧张的我走到那里探头观察，发现他似乎正在用热水瓶煮热水，他察觉到我的存在时，脸上露出了稍微吃惊的表情。「啊，呃……」……对方似乎也十分尴尬，开始东张西望。「有什么事吗？」「我本来想说可以帮忙，所以……」这不是假话。只是，我一下子也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我明明是抱着得跟他说些话的想法才追过来的，脑袋里却不知道要说是一片空白还是被思绪涨满，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其他合适的言词。「啊，喔。」他生硬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似乎也对先前学姊说的话介意。「说要帮忙，其实我也只是在泡茶而已。」「让我帮忙吧。」……不过，或许我没有资格批评人家。我的思绪一片混乱，语调僵硬，内容也不得要领。我就像是要逃开他的视线般，转头去看橱柜里的东西。我找到了红茶包，并且准备对应人数的茶杯，而在这段时间，我一直感受到勇气从一旁投射过来的视线，我有点尴尬。然而当我在没事可做、试着转头望向他的时候，他却又连忙将视线移开。「呃……」热水还没煮好。除了热水瓶发出的微弱声响外，厨房内就只剩下我们在沉默中散发出的紧张气氛。（真讨厌，我最不喜欢这样了。）这是让人倍感煎熬的感受，我实在不喜欢这种滋味．正确的说……我实在不习惯和男生单独交谈，虽然我都这么大了。「我是二班的喜连川。」「啊，是喔。」我鼓起勇气说出的话语，得到却是如此简单的反应。「我叫足利。」「我知道，你是学姊的弟弟吧？」我也知道他是隔壁一班的学生，这样互相自我介绍早就知道的事，真的让人觉得有些难堪。「我们在合班上课的时候可能有见过。」当我提到在图书室看过他的时候，他露出颇为意外的表情，并且说明自己因为身为图书委员，所以才会在那里。「你记性真好。」「是吗？」「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算不容易让人有印象的人。」「会吗？」他激动的语气跟眼神，让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虽然也可能是平常没什么机会看到学弟敢和知惠学姊顶嘴的关系……「一定要说的话，我可能更不容易让人留下印象。」我小声从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会？喜连川很显眼啊。」「哪有。」你不就不记得我们在图书室见过面吗——差点让这种话脱口而出的我，连忙把跑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我怎么会想说那么难为情的话啊！？）不久之前，我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想说那种内容。可是和勇气交谈之后，那些话就自己从脑袋里……你是今天突然被老姊抓来的吧？」一提到知惠学姊，勇气便像之前那样嘟起嘴，态度也显得有些激动。「我说就是因为你特别显眼，所以才会被老姊盯上吧？」「怎么会？才没有。」仔细一听，勇气的语气虽然有些粗鲁，不过感觉似乎是在为我担心。「学姊其实很照顾我，因为我笨手笨脚的，不太会跟社里的人相处……」由于榊野学园有体保生制度，其中的女子篮球社更是以汇集各处优秀球员颇有名气。因为这样，我们社团是出名的强队，实际上也很有实力，但是我在入社之后才发现到，其实内部选手彼此之间，有着相当激烈的冲突存在。有人对体保生不悦，有人对社长的管理方针不满，也有人为男友是否被人抢去闹得不可开交等等……知惠学姊也被今年和我一起入社的一年级生抢走先发的位置。那女孩是体保生，是个球技好到我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的人，因此会演变这那样，或许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是学姊在我一直跟大家处不太熟的时候，主动找我聊天，而且还给我一些帮助。」「喔……我老姊会做那种事啊，真是难以置信。」「足利，你……讨厌你姊姊吗？」「怎么说好呢，毕竟她是那种邋遢的家伙。况且正常也不会那样吧？谁会在弟弟房间里，做那些……」「哈、哈哈。足利……你也挺辛苦的。」热水瓶显示水煮开的灯号迟迟没有点亮。真是急死人了。「啊，我姓和姊姊一样，你会不好称呼吧？你叫我『勇气』就好了。」「勇气……」只见他搓了搓鼻子，将头别向一旁，那有些粗鲁的语气，是他在掩饰自己的害臊吗？「那么，你也直接称呼我『路夏』吧。」「嗯，路夏对吧？」被他这样称呼，我莫名感到开心。有些许蒸汽开始从热水瓶中升起。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放松了心情。在追过来时感受到的紧张与尴尬，此刻已经全部消散。直到勇气在打开蛋糕包装盒的时候，我才发现学姊要勇气去买的蛋糕，数量正好是对应连我和勇气都算在内的人数。*　　*　　*「唔……」我脑袋里一直重复着在他露出害臊表情时对我说出的话。『就我们两人……』就算我努力不去回想，但是他的声音、当时的表情，还是在我脑海中重新浮现好多次。这算是要找我约会吗？我现在回想起来，这是相当没有礼貌的疑问，不过他也只是坦率点头回应。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再提出疑问：「你真的愿意约我这种人吗？」、「对象是我也没关系吗？」当我将自己的不安转为话语之后……『——就是愿意才会开口啊，如果我想要约会的话，跟你最合适了。』我还记得当他这么明确表态的时候，自已胸口清晰的心跳声。就算直到现在，光是回想起当时的事情，还是会让我心跳加速。我不自觉地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呼。」脸颊也好烫。放学后的图书室，原本应该是个会让人心情平静的地方……但是今天我就算试着翻开书本，也几乎无法将文字看进脑中。只能机械性翻动书页，目光跟着页面移动……到后来我甚至停下翻书的动作开始发呆。在这种状态下，就算看书也没有意义。（……回家好了。）我现在手中有两本向这里借的书籍，由于一本在几天前就已经看完，而另一本原本打算在今天看完之后，再两本一并归还……（今天就先只还一本好了。）毕竟被我借走的书，可能会对后面想借的人造成不便。我整理完随身的物品，朝还书的处理系统走去。这间图书室借书与还书都是透过机械系统处理。简单的说，就有点类似在商店用卡片付费的概念。只是我平常就不太习惯操作这类东西……『我来帮你弄吧？』当我将他——诚的名字跟电话登录到我的手机里时，也因为自己不熟悉操作方法花费许多时间，最后还是请他帮我操作的。我将手机递给他的时候，我们的手指还互相接触……「…………哇！」『哔！』当时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我的手机也因此摔到地上……「…………呼！」『哔！』我吃惊的反应太过夸张，他也跟着吓了一跳……可是诚没有太介意，只是笑着捡起手机，亲切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登录进去之后再交还给我……「…………呵呵！」『哔！哔！哔！』这次可要拿好喔。他交还手机时对我这么说，我们交换彼此的骈络方式，因为这可以让我们往后透过许多简讯和电话连结彼此的想法，成为我们两人内心重要的桥梁……呵呵。『哔！哔哔！哔！』（…………咦？）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不知从哪里有声音响个不停……「……啊。」那声音是从我眼前的机械发出来的。在还书系统的画面上……呃……这是警告讯息吗？画面中有东西在不停闪烁。「啊，呃……」连手机都不大会操作的我，这种公共的机械自然更不……「啊……呃……咦……？」「怎么了吗？」「！」就在我被弄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旁边出声询问。「对、对不起，我……啊。」我一想对方应该是担任图书委员的人，便连忙道歉，而站在我身边的也确实是平常就在柜台后面，负责整理藏书等工作的人——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小个头男生。「喔，原来是你啊。」当发现彼此都是熟面孔之后，他露出彷佛再说「喔，是常来的人。」的表情。「你在做什么？」「没有，只是……呃，我只是……想要还书而已。」「只是还书的话，这东西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吧？」那男生指的那台机器——直到现在还不停发出哔哔声的还书系统。「呃……对不起。」他冷漠的语气让我害怕，结果我反射性低头道歉。……说起来，诚也曾经带着苦笑说过：「言叶你总是动不动就道歉。」这种话。这算是坏习惯吗？不过，眼前的这个男生似乎没有太过把我放在心上，而是看着还书系统的画面。「——嗯？喔，这不要紧的。」「是吗？」不愧是图书委员，似乎已经看出原因了。「你是一次把两本书放进去对吧？」「咦……啊。」我定神一看，在写着『还书口请务必一次只放一本书！！』的地方，真的塞着两本我借来的书……是在我发呆的时候，不小心放进去的吗？「我先把书弄出来，图书卡借我。」「啊，好的！」「……等等，这是现金卡吧？」他的我来弄就行了。」「啊。」「……又怎么了？」「没、没什么！」我在将图书卡——看起来和信用卡十分相像、塑胶制的电磁卡递给对方时，感到有些吃惊。虽然语气有些粗鲁，不过这名男生先前说的话，感觉和诚说过的话有些相似……（原来除了诚之外，还有人会这样对我说话。）我刚才就是为此意外。而那名担任图书委员的男生，现在手里则是拿着我没能还成的书，看来有些傻眼般叹了口气。那两本书的标题是『续·初恋是永恒』跟『绩续·初恋是永恒』。「你都已经有男朋友了，现在没什么初不初恋的吧？」「咦……咦！？」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那、那指的是……恋人的意思吗？对我来说，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现在只有……「…………诚……」「喂！你还好吧？你有在听吗？」「啊！有！！」因为突然被人说出非常令我吃惊的事，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怎么啦？需要这么惊讶吗？」「我当然会惊讶啊！」听到我不自觉拉高嗓门发出的声音，不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就连坐在远处的几个学生也都转头察看。「……对不起。」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又再低头道歉。这次是我不对，所以应该道歉。「没有啦，抱歉，是我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反应。」……然而意外的是，身为图书委员的他，似乎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因为我今天早上有在车站看到你和男人在一起的关系，我才以为……」「……喔。」那正好是诚邀我去约会的时候……想到这里，我的脸颊又微微发热。「那时候……怎么说……他只在约我而已。」「约你？不是告白吗？」「那算是……告白吗？」总而言之，我们的确是有约会的承诺。在听我这么说明之后，他肩膀突然垂了下去。「什么啊，原来你们还没有交往。」「我们有在交往！」……啊。我又不小心拉高音量……旁人开始用责难的眼神看着这里……「…………对不起。」「别这样，我也该道歉。应该说我有些羡慕。嗯，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而已。」「想问什么吗？」「是有关交往的事。」这个戴着眼镜的人虽然语气还是一样粗鲁，但是现在他移开视线，微微鼓起脸颊的表情……我不由得露出微笑，简直就像我妹妹心在闹别扭时的模样。「我想说你都有男朋友了，所以对那方面的事情，应该很清楚才对。」「我才不清楚！」我差点又拉高音量回应，不过这次我勉强克制住了。「……我是被对方邀的，而且这也是第一次。」「是这样吗？真让人意外。」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们在还书系统前面，像是说悄悄话般聊天。「所以说，不管你想问我什么，我都不清楚。不如你也看看这本书如何？」「呃，我对这种少女嗜好，实在……」「这故事很不错喔。是在讲一个叫加莱的女生，希望自己喜欢的一个叫安杰罗的男生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请在同一个农场工作的卡门等人帮忙……」「啊，你不用跟我解说内容啦。」对方挥了挥手，打断了我说到一半的话。我才要说到重点，真遗憾。「我想问的其实是像约人的方法、交往的方法之类的。」听他手指搔着脸颊说话时，我也稍微想了一下。「……我刚刚也说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想应该还是……呃，从牵手开始……是吗？」「什么时代了，牵手啊……」只见他像是不耐烦般仰头说完，下一瞬间便垂下肩膀叹气。「……不过再更进一步的事，我也不太能想像实际会是怎么样。」「是啊。」「这种想更进一步的心情……算是恋爱吗？」「……男人都是这样吗？」我不禁多了几分警戒。我有时会在教室受男生注目，或是被色狼骚扰，因为我似乎有着会让人将视线集中在我胸部的身材……因为这样，我对男性这类的欲望，无论如何内心都会产生抵抗。可是……如果是交往对象这么做的话呢？那会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还是那就像这世上许多恋爱小说里面，男女主角结为连理的场景那样……「抱歉。我要订正，应该说是『也』想更进一步才对。」「……喔。」不知道对方是否跟我有相同的烦恼，只见眼前这个男生接着继续说道：「我想不只是那样而已，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就只是比较在意，也可能会想握握或摸摸对方的手什么的。说不定只要能在一起就会满足了。不过，或许也想和其他情侣做一样的事……」看他搔着脑袋烦恼的模样，我将自己临时浮现的一个想法脱口而出。「你有想交往的对象吗？」「唔！」这算被我说到重点了吗？他突然狼狈到不知如何回应。（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想问我该怎么交往跟告白。）就算是疏于此道的我也看得出来，这也是我每天晚上和妹妹心一起分享恋爱小说和少女漫画的成果。而他则是因为看我是图书室的常客，所以对我说话也比较没有顾虑……现在应该就是这种状况吧？「……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似乎是有点后悔，他背过身子，正打算走回柜台。「啊，等一下！」「嗯？」虽然我反射性出声制止，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意图。只是我和他——和诚在不同意义上，或许也能更亲密一点，我们说不定可以互相讨论彼此的烦恼。我心中开始产生这样小小的期待……「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桂言叶。」我在自报姓名的同时低下头。这次不是为了道歉或出于反射所做的动作，而是以自己的意志明确表示的态度。当我抬起头时，他那对从眼镜后望着我的双眼，有着些许困惑的色彩……「……足利勇气。」最后他依旧以有些粗鲁的语气，报上自己的名字。*　　*　　*「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桂言叶。」「……足利勇气。」我刚进图书室，便听到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咦？）在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还书系统前方，我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和勇气在一起。（……唔，是美女。）那人头发很长，身材也很好，是个我很难赢的对手，感觉就像是男生会喜欢的类型……（唔～～）可是，他竟然叫我『喜连川』。之前明明说叫名字就好．我稍微摆出生气的表情，接着以像是要找人吵架的态度朝两人走去。「午安。」「喔，嗯。」「……」我对勇气简单打过招呼后，侧眼瞪着那名长头发的女生。「呃……」「喔，她是我姊姊的学妹，叫喜连川。」「是这样啊，我叫桂言叶。」「……你好。」被人理所当然似地介绍，我也只好无奈低头回应。勇气接着拿起一本封面以粉红色为主、样式可爱——就某些角度可以说是让人难为情的少女嗜好书籍，继续跟那女生说话。什么？『续续·初恋是永恒』？「那么，我把这本书也还掉。」「啊，抱歉，那不是要还的。那本书我还没看完。」「是喔，那还你。」勇气将图书卡跟书递给那个女生。（……难道说，这只是图书委员的工作而已？）例如勇气只是在教不知道怎么还书的女生怎么还书……之类的吗？「非常感谢你，那我先告辞了。」只见那名叫桂什么的女生很有礼貌低头示意之后，便离开了图书室。（……原来是这样啊。）就在我感觉自己情绪有些空转的同时，也对自己为何会对那个女生发脾气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勇气和我又没有在交往……（不对、不对！根本算不到交往、嫉妒什么的，况且我又没有喜欢他！）我从能跟他在聊天到现在，总共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那么，今天你来有什么事吗？」勇气似乎丝毫没有能够察觉我内心想法的态度，他悠哉地询问。在这时候，要是我说出像『因为昨天聪你说自己是图书委员，所以就来看看。』之类的话……听起来不简直像是我对勇气有意思一样吗！「呃……这个地方……」「嗯。」「对了，午休！我想说这里能不能吃午餐～～所以跑来看看…」「这里禁止饮食喔。」回覆我的话不是勇气发出来的。是一名从还书系统后方探出头的高个头男生发出的声音。「哇！花山院学长！！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是在你跟刚才那个女生说话的时候来的。」「那也不用躲起来吧……啊，学长在偷听吗？」「我是从『有关交往的事』那里开始……」「哇啊啊啊！请别再说了！」（……唔！）回想起来，这个学长记得就是之前在勇气旁边，对我品头论足的那个男生。「该怎么说呢？勇气你还真有一套。在刚才那个美女之后，现在要跟这么可爱的女孩约会吗？」「不是那样啦！」「……你昨晚不是才送我回家吗？」我会用有些欺负人的语气这么插话，并不是因为嫉妒……对，是争面子。争面子罢了！我在学姊家里吃过蛋糕后，由于快过末班电车的时间，因此打算回家，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走到车站，所以才请勇气送我，现在我只是在用这件事调侃他而已！「怎么连你也这样！这样说会让人误会的！」「……你昨晚不是都直呼我名字了吗？」「哇啊啊啊！」勇气一脸慌张的模样，花山院学长露出调侃的笑容。「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啊，你根本就很行啊。」「不是那样的！啊，不对，是那样没错，只是…」其实也不用紧张成那样……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原来勇气这人逗起来十分有意思。（……差不多该原谅他了吧。）至于是要原谅什么，这时候就不用多想了。总之勇气和其他女生在一起，让我很不高兴。嗯，总之我承认这个事实，接着就向前看。向前看就是了。我转头面对那个学长，用回我以往的语气开始解释。「其实足因为勇气和足利学姊姓氏一样，所以我们才互相直呼名字。」「足利？喔！是勇气的老姊啊。」「是的。」「那么说，你是篮球社的人？」「嗯。」听我这么一说，花山院学长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怎么了吗？」「啊！不！没什么。哈哈！」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次轮到学长开始慌张。而等到时机反击的勇气，就像是要还以颜色般插话：「因为花山院学长的女朋友就在篮球社。」「是这样吗！？」是谁呢？社里确实有几个有男友的人，但是除了知惠学姊之外，我和其他人关系不很密切，因此没有头绪。被当成话题的花山院学长，这时开始装出老成的表情对勇气叮咛：「喂，别说出去啊。」「彼此彼此。」「你这人真是的！好啦，你回去吧、回去吧！剩下的工作我会接手。」「咦？可是……」「你女朋友都特地来接你了，不要让她等唷。」「「才不是女朋友！」」勇气回应学长的声音，刚好跟我发出的声音重叠。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还不是。「况且喜连川——路、路夏你也还有社团要去吧？」喔，他更正了。「今天休息，知惠学姊没告诉你吗？」「我老姊才不会跟我说这种事……」看他似乎还是一样在面对老姊时像是令人同情的弟弟，也让心情因此转好的我，说出平常不太可能说出口的话。「那么，我们走吧。」「咦？」「虽然不是约会，一起回去吧？」「…………嗯。」脸颊稍微泛红的勇气点点头。花山院学长则是窃笑般交互在勇气与我的表情上来回打量。……我这么做不是出于对刚才那个女生的对抗心，或是嫉妒的关系喔。在从学校到车站的路上，我和他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这都是因为中间有次靠太近，我们互相碰到对方的手，结果我们惊讶退开的关系……主要是我反应比较大。（唔——为什么我会这么介意。）因为这样，虽然我不时偷偷瞄向勇气，却找不到适当的话题。这不知道该说是尴尬的沉默，还是我对要不要开口说话犹豫……总之一直这样下去，感觉马上就会到车站了。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勇气主动开口了。「——昨、昨天……」「啊、嗯！」「你那边没问题吧？都那么晚了。」「喔……嗯，没问题，我们家对那方面不会特别罗唆。」「是这样啊。」「毕竟我是单亲妈妈的独生女。」「咦？啊……是吗？」「你别太在意。」提到家庭成员的事，大多数人都会像现在的勇气一样，做出同情的反应。虽然我不是不知道妈妈渡过的苦日子，不过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为了改变话题，我刻意用开朗的语气说：接在那里过夜了吗？」「……是啊。」「该不会……是睡在勇气房里？」「才、才没有！！我最后当然还是会把她们赶到姊姊房间去啦！」「喔～～」虽然我也早想到会是这样，但是看勇气把调侃当真惊慌失措的模样很有趣，而且还很可爱。到车站之后，才让我们重新发现彼此的住处是在相反方向——搭乘的是不同的电车。「这样啊，那就到这里罗。」「……嗯。」当勇气要搭乘的电车从月台另一侧进站，我看见勇气为了上车朝月台另一边走去的时候，我忍不住出声叫住他。「……对了！」「嗯？」勇气在车门旁停下脚步，等待我接下来的话。「……」可是，我却说不出话来。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呢？「——明天见。」「咦？」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勇气露出微笑先开口：「明天学校见。」「……嗯！」车站响起了发车铃声。电车关上门，他的身影只剩透过车门窗户能看到的部分。随后电车缓缓开动……电车载着最后朝我微微点头的勇气，转眼间便驶离月台。「…………唉！」明天见……啊。「……我是不是该先和他交换手机号码才对？」这样的话，就算晚上我们也能聊天……隔天是在图书室，再隔天是在走廊。我和勇气有几次碰面的机会，而且也会一起放学，却只有简单闲聊，完全找不到开口要求交换电话号码的机会。虽然我也有想过先从信箱位址开始，但是……（不管是要换什么，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啊！）在一个礼拜之前，我根本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为这种事情烦恼。「喜连川，你在发什么呆啊！」「咦？啊！」有几颗篮球从我在搬的球笼里滚了出来。那带有滚轮圆桶型球笼，只要稍微搞错推的方向，堆到上头的篮球立刻就会散落一地。虽然有部分原因纯粹只是把球堆到满出来的关系……「真是的，快收好喔。」看见在经过放学后的中庭时，让球散落一地的我，和我同年级的加藤乙女不耐地这么说道。她没有帮忙，只是自顾自先走开。（……算了，这也没办法。）我和她是出自同一所中学，我们从当时就处得很不好，大致上是我不想和她计较，对方却单方面爱找麻烦。而我们这样的关系，在来到这所学校后也没有改变。「……唉。」正当我在无可奈何、准备要将散落到中庭各处的篮球——收回球笼的时候……「拿去。」「咦？啊、勇气。」「看来很累人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戴着眼镜的他手里拿着我弄掉的篮球递了过来。不可思议的是，我光是看到勇气的脸，低落的情绪就稍稍重拾活力。我也将加藤的事瞬间抛到脑后，从勇气手中接过篮球。「我们社团一年级要负责处理杂务。不过把这些球收好之后，今天就没事了。」「是这样啊。」「你呢？」「我今天也没事了，正要回去。」「是这样啊。」「…………」「…………」我们两人都安静下来。这是段彷佛彼此都在摸索下一句话语般、令人焦躁的时间。尽管这几天我们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时间，至今我还是无法习惯这种感觉。这会不会是一种我们注定永远都无法习惯的事呢？「路夏。」「嗯。」「…………」「我、我们一起……」「啊，嗯。」「今天我们也一起回去……吗？」「……嗯。」昨天是他开口，今天换成我，尽管要说什么旱就已经决定好了，不过这种要挤出勇气开口的感觉，真的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逐渐习惯的迹象。不过，最后是我跟勇气两人一起放学……其实没有那么顺利。因为碍于社团情面，最后我是落得和知惠学姊她们，还有那个加藤一起走出社办。要是我胆敢开口「我要和勇气一起回家，所以今天先走。」之类的话，然后自己先行离去……隔天真的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见到在楼梯口等待的勇气时，我也是装出「碰巧」遇见的态度，一句话也没说就和大家一起朝车站走去。「你怎么会在这啊～～小勇，该不会是特地在等我们吧～～？」「才、才不是！我只是碰巧过来而已！」「嘴巴上是这样说，怎么一脸在等人的模样？」「才没有！」尽管勇气被伊稳学姊跟洋佳学姊夹在中间调侃，我也只能走在众人最后头默默观望。（…………）而且走在一旁的加藤，还一脸特别不爽的模样……「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和你一起放学啊！」我们就这么走到车站，学姊们跟勇气随后搭上了反方向的电车，而我偏偏单独和搭乘同方向电车的加藤两人一起在月台上等车。这就是在那时发生的事。「……又有什么办法？毕竟我们是坐同方向的车。」「唉～～过去我都会特别错开时间。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加入女篮社啊！」「……这是我的自由吧？」「我就是不爽你这种态度。中学的时候也是——」「你还打算去提那件事吗？」我抢先开口打断她的话语，加藤有事没事就会拿我家里的事借题发挥。「……那些事我早就不在乎了。又不是小孩。」尽管嘴上这么说，加藤的眼神中还是充满轻蔑。「况且真正我不满的，其实是你刻意去亲近足利学姊她们的举动。」「我……才不是抱着那种想法……」真讨厌，到头来又是女篮内部的角力。说实在话，哪个人跟哪个人交情较好，我根本没什么兴趣。比起那种事，我其实更想专心在篮球上面……「凭你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成为先发，怎么不赶快退社到其他地方去呢？」就在我对加藤说话毫不掩饰的态度不悦，想到在回家路上都得和她在一起深感厌烦时——「路夏。」我听见原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应该早已回家的人发出的声音。「——勇气。」在月台对面的电车，现在早已经关上门，正要驶离月台，他原本应该在那班电车上，用带着些许担心的眼神望过来……可是此刻在那班电车内的三位学姊，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看向我们。伊稳学姊脸上带着惊讶，洋佳学姊则是难以置信，而知惠学姊……她露出让人难以捉摸、又似乎颇感满意的笑容。（只有勇气特地下车……过来找我吗？）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总算理解目前的状况。脑袋里就像是布满云雾般，无法顺利思考。我完全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只听到加藤尖锐的声音，插进我与勇气之间。「有事吗？我们正在说话。」「我是想……」就在这个时候，电车驶入月台。这次开来的是为了让我们分开，开往反方向的电车。「走吧，喜连川。」看见当电车门敞开，催促乘客上车的广播声响起却还没有反应的我，加藤不耐烦地说。勇气只是不发一语，欲言又止般凝视我。「我……」「喜连川，我跟你话还没有说完喔。」「嗯……」就在我被加藤催促，无可奈何之下准备朝电车走去的时候……「——我们不是要一起回去吗？」勇气开口了。「你要跟我过去吗？就是我们前阵子一起吃过的蛋糕店。」做过的承诺。没做过的承诺。他对我说出这两种话语，然后像是在等待回应般地注视我……「喜连川！」加藤的声音被响起的发车铃声掩盖。「……加藤，抱歉。」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我用只转过半个身体的姿势对加藤说：「我有点事情，下次再说吧。」「啊？呃，等——」车门正好在这时关上，电车直接载着加藤驶离月台。「路夏。」勇气就站在我眼前，这个身材虽然不高，却用坚定眼神注视我的人……「……谢谢，今天原本是我约你一起放学的，对不起。」我忍住差点让我落泪的情绪，刻意用开朗的语气回应。这间名为『Sweets大原』的蛋糕店，感觉较像是内装相当别致的咖啡厅。宽敞的用餐空间内，还能看到另外几组像我们这样顺道进来用餐的团体与情侣。「欢迎光临～～♪这位客人，那是你女朋友吗？」态度格外热络还带着明显窃笑前来招呼勇气的店员，那身打扮算是长裙的女仆装吗？虽然配色不鲜艳，看起来却相当可爱。「我忘记有这家伙在了。」「哪里的话～～忘记就忘记吧♪请不用把我放在心上，你们尽量亲热！」「少胡说！」「呵呵呵呵～～」对勇气调侃一番后，那名把头发在脑袋左右绑成环状的店员，便在接完点餐后走到店里……勇气这个人，真的是很容易被人捉弄。「你朋友？」「嗯，中学就认识的损友，她叫黑田光，是三班的。」「咦？我们同校？」「对。」我的感想，简单的说就是「喔……」这样而已，并不是不感兴趣的「喔」，也不是生气的「喔」，而是心中一股烦躁情绪在翻腾下发出的「喔……」。「这样的话，你会很困扰吧？」「说困扰也是啦。等到明天之后，肯定会传出一些谣言，我太大意了。」看勇气抱头懊恼的我，此时心里却是想着他是不是其实身边有很多女生。毕竟他总是～～被女生包围，而且也有不少是熟识的……「要是我变成女朋友，你会很困扰吧？」「……咦？」「这样……会让你被误会吧？要是有喜欢你的人……」「咦！？」勇气的身体猛然退开，令椅子发出不小的声响。我刚才说的话有那么值得惊讶吗？那只是我诚实的感想……诚实的……心情而已……「啊，没有啦，我指的困扰不是那种意思。会困扰的应该是路夏吧？要是和我这种人传出谣言的话……」「我才……不会觉得困扰。」老实说，那样我还会有点高兴——大概，我此时心里有这种想法。那股烦躁情绪的真正答案，那让我无论是在图书室还是在这里都无法确定的心情，现在开始逐渐明白。我很不幸地明白了。我没想到自己是那么会嫉妒的人。对不起，我承认。我们在黑田充满兴趣的视线下吃完蛋糕拼艳，离开『Sweets大原』。勇气虽然想邀我到他家去，但是因为时间已经很晚，所以虽然对他有点抱歉，最后还是拒绝了。一般来说，我应该可以幻想勇气是想和我有更多在一起的时间才决定邀我，但是我认为他是知道知惠学姊她们会在家里，所以才提出邀约的。大概吧。「那我就先回去罗。」「……嗯。」我在车站的验票口和勇气分开。蛋糕店所在的这座城市，车站规模相当大，南北方向的电车，甚至有个别的月台。因为这样，我和他要去的月台也是在不同方向。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似乎不打算转身离开，我自己也迟迟没有离去。（唔唔唔唔唔……不管了啦！）耐不住性子的我，把我先前趁他去洗手间时准备好的东西，从裙子口袋里拿了出来。「这给你！」「呃，啊……这是什么？猜拳的拳头？」「咦？啊，不是，不是那样啦！」发现自己不自觉紧握拳头，还将那拳头伸到勇气面前，不禁有些难为情起来，我试着调整呼吸张开手掌，让勇气看见我手中的东西。「……嗯？这个是…」「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喔。」「啊……嗯。」「那就这样！」之后我就难为情到根本无法正视他的面孔。在我手中的是蛋糕店里的餐巾纸，上面有我用笔写上的手机号码与信箱位址——我将那张餐巾纸塞给勇气之后，自己迅速跑上楼梯，前往我要搭车的月台。告诉男生自己的信箱位址，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经验。「呼……呼、呼…………呼～～」我一路不停冲进正好靠站的电车内，花上不少时间才能重新稳住呼吸。稍微一点运动就喘不过气……这非常没有道理，我好歹也是篮球社员，但是现在心跳会如此剧烈，肯定是有其他理由。我正巧看见自己映照在车门窗户上的面孔，结果发现自己脸颊还带着一点潮红……连忙转身背对车门。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受到口袋内的震动——那是手机在告知我收到讯息的反应。「……啊。」我取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收到信件的讯息。我带着半分期待、半分恐惧，战战兢兢确认信件名称……『我是勇气。』「！」从未登录位址送来的信件，是刚刚在车站跟我分开的勇气寄来的，要是换成别人寄来的信件，此时的我想必会十分失望。话虽如此，我接着又开始为内容感到不安。「…………」我抱着应该比丢三分球还要紧张的情绪，开启勇气寄来的信件。『谢谢你告诉我你的信箱。』「…………」就这样。就只有这些，完全没有其他风趣字句的内文。「…………」这种像是被浇一盆冷水的感觉，甚至让我想要抱怨自己先前感受到的紧张，还有其他各种不同的情绪，到底算什么？「唔～～」我稍微想了一下，接着抱着聊点什么的想法输入回信……然后删除，再重新写过，再删除……在我思考该写些什么的时间，电车已经跑过两站。到头来，留在回信画面上的文章，就只有一行字。『不客气。』「…………唉！」怎么说……从交换信箱之后，明明只写了这么一点东西，却让我感觉非常累人。在那之后，我在回家的路上，虽然是有一点时间，总之收到了好几封勇气寄来的信件。虽然有可能只是因为我不服输地不停回信，所以对方也只好在无奈之下奉陪到底。『路夏你喜欢吃甜食吗？』『勇气你不喜欢吃甜的吗？』『还好啦。』『我算普通喜欢，不过今天去的那家店味道很棒。』『那里的评价不错。』『而且黑田又很可爱对吧？。『跟那家伙无关啦，况且她个性又不好。』『会吗？她穿女仆装很漂亮，感觉很受欢迎。』『我觉得路夏你穿那衣服要比她漂亮多了。』『没有啦，会吗？汗汗』『真的啦。』……这类的话，应该等下次见面再说会比较好吗？还是说，应该趁刚才在蛋糕店喝茶时就说呢？不过……「呵呵……呵呵呵呵！」

第一卷 第一章 交错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