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樱花花瓣漫天飞舞。</p><p>三月下旬,暑气过剩的季节里,换上刚买的高中制服的我——茜夕,从四月开始即将进入县立上乃原女子高中就读。此刻正在校园一隅独自悠闲地欣赏着樱花树。</p><p>也许因为还是春假期间,即使时间是下牛三点,校园里仍不见任何学生的踪影。</p><p>几天前,彷佛已经进入初夏的炎热气候持续了好几天,校园里的染井吉野樱也因此提早盛开。</p><p>混带着沙土的南风将樱花吹得更加稀散。</p><p>(到了四月还会有樱花开着吗……)</p><p>直到不久之前都还是我居住的地方——北海道,在去年的这个时期樱花并未盛开。记得当时的气温让人感觉街上似乎还留有些许残雪。我记得,北方大地的樱花,总是在四月下旬才理所当然似地绽放。</p><p>……话虽如此,不断转学的我,待在北海道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一年,实在没有资格大言不惭地高谈北海道的气候。</p><p>但无论如何,一个月前还身处在遍地残雪的大地上,这里却已来到樱花盛开的季节。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躁感钻遍全身,于是我将视线从樱树上移开,仰望起蓝天。</p><p>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p><p>虽然关东的蓝天感觉与北海道天空有着些微色差,但无疑是同一片天空。</p><p>——我好喜欢像这样放空地站着仰望天空。</p><p>不知道为什么,但原因说来也很简单,由于父母工作的关系,我经常转学。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曾再拥有过所谓的知己好友,大多数的日子都是我一个人独自度过。总是独处的我,所能进行的户外活动就只剩下抬头仰望天空这件事。</p><p>像这样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随意想想事情,或是脑袋放空,只是眺望着天空,时间都会自然地流逝——</p><p>今天我同样眺望着天空,不停地想着「自己为何要在开学前特地穿着制服来到学校呢?」</p><p>今天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学校。</p><p>第一次是在二月中旬举行入学考试的时候。</p><p>今年春天才决定从北海道搬来这里的我,必须赶快确定接着要就读的学校。于是我选择报考从新家出门步行就能抵达,录取分数也在合格范围内的上乃原女子高中。</p><p>由于爸爸二月在此处购买的新屋过户手续尚未完成,因此我当时仍住在北海道的公司宿舍。直到入学考前一天才和妈妈一起来到这里,并且入住当地饭店,隔天再去参加考试。后来又多停留一天参加私立高中的二期入学考,避免落到没有学校可读的窘境,之后才搭飞机回到北海道。</p><p>顺带一提,后来公立和私立学校都寄了成绩单到北海道的家。结果两间学校都合格了。但当时因为搬家而手忙脚乱,如今我只记得看到合格通知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p><p>后来,我们在三月初就已搬到新家并安顿好生活起居,结果反而错过了在北海道的国中毕业典礼。几天前,我收到之前的学校寄来的毕业证书和毕业纪念册等物品,却因为正忙着整理新家,所以就原封不动地直接堆到仓库里。之后大概也不会再拿出来了吧。</p><p>——直到二度到访这间学校的今天。</p><p>整理新家的工作告一段落,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我,想在开学典礼前一天事先确认从家里到学校的路径,于是便踏上往学校的路。</p><p>至于为何要身着制服,说穿了也只是因为担心身着便服进入学校会引人注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万一在学校前面被当成可疑份子抓到警局,我可是担待不起。</p><p>步出家门后,我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以缓慢的步调走了约三十分钟的路程,最后抵达了一处美不胜收的场所——</p><p>樱花随风起舞,放眼望去满是樱花。</p><p>于是——被眼前光景深深吸引的我,移动到能看见校园角落樱花的位置,伫足欣赏着樱花树,直到刚才为止。</p><p>樱花花瓣飞舞的景象覆盖了整个视线。</p><p>粉色夺目。</p><p>彷佛在不自觉间被吸引住一样,我迈开步伐走向樱花树下。</p><p>双脚踏在操场中间的泥土上头,缓步朝着长着许多野草而显得较突出的场所。樱花树就种在这里。</p><p>此时——</p><p>「咦!」</p><p>我忽然发现,在樱花树下有个女学生像是要被丛生的长草掩埋般,以仰躺的姿势睡在那里。</p><p>一直都被天空吸引的我,直到刚才才发现脚边有人。</p><p>就在抬起的右脚差点要踩下去时,我奋力抽回我的脚,却也跟着失去重心,结果整个人倒向樱花树的粗壮树干。</p><p>「啊!」</p><p>所幸没有直接撞上整棵树。不过,突起的树枝勾到了制服的裙子,布料撕裂时跟着发出令人厌恶的刺耳声音。</p><p>我就这样顺势地跌倒在地,幸好有覆盖着地面的杂草做缓冲,使我的身体不至于太过疼痛。</p><p>「……嗯?」</p><p>跌跤发出的吵闹声响,似乎吵醒了眼前的女学生。</p><p>我用侧眼偷瞄揉着惺忪睡眼的女学生,一边将跌倒在地的身体撑起来。接着,我用手轻触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受伤之后,又将视线移回到女学生身上。</p><p>一头看似未整理的蓬翘乱发底下,有着漂亮的眉型。眼尾上扬的双眸,加上无声地传达着坚定意志的嘴型。肩上披着像是学校指定的体育外套,下半身穿着制服的格纹百摺裙,没穿袜子的赤脚上只套了双拖鞋。这身不修边幅的造型,想必是高年级的学姊。</p><p>「……嗯——?糟了,我竟然睡着了……嗯?你是……?」</p><p>对方以低沉的嗓音问道。</p><p>「……哎呀?你身上怎么了?好脏喔……等等,你连裙子都破掉了耶!」</p><p>「什么?」</p><p>低头一看,裙子右侧中央的部分裂了一条垂直的大缝。一定是刚才被树枝勾破的。女学生注视着我裙子的破洞,接着开口对我说话:</p><p>「你系着红色的领巾,也就是说……前一届的三年级系的是红色领巾,所以你应该是新生啰?」</p><p>「……啊,是的。我今年刚入学。」</p><p>「……看来你把新制服弄破了啊……该不会是因为我睡在这里,才害你变成这样的吧……看来是这样没错。」</p><p>女学生从头到脚对我打量一番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p><p>「对不起,看来是我太不小心了。总之,我会想办法帮你补好裙子的……不好意思,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p><p>说实在话,因为我不太想和别人扯上关系,所以当时真想说句「没关系的」然后尽早离开现场。不过,由于裙子破裂的方式实在太诡异,如果就这样回去,肯定会造成妈妈无谓的担心。因为我白色的内裤在裙子的裂缝下简直是一览无遗。</p><p>「社办里有工具可以把捃子补好,你跟我来吧!」</p><p>女学生话一说完,不等我回答便迳自跑掉了。</p><p>不知为何,我也没有感到一丝不安,理所当然地追赶上去。</p><p>*</p><p>——简直就像看见了魔法一样。</p><p>沿着校园往主校舍的反方向走去,会看见一栋木造的两层楼校舍。</p><p>看起来像是一栋已不再当作上课教室使用的旧校舍。女学生毫不考虑地走向那栋建筑物,旋即像是被一楼最深处的房间吸进去一般,没入在尽头。</p><p>房间的门上贴着「裁缝社」的标示牌。</p><p>室内飘散着独特的气味,但当时的我还没有概念,后来我才晓得,那些是布料与缝纫机所使用的油味,缝针及剪刀的金属锈味,胶水和涂料、溶剂等等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p><p>「那……你先坐在那边吧……啊,不好意思,可以先请你把裙子脱下来吗?</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p><p>和女学生一起进到一间算不上宽敞的房间(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脱到只剩内裤,对我而言还是有点排斥),但我还是乖乖地脱下裙子交给她,然后将她递过来的运动上衣缠在腰上,再坐到一旁的空位上。</p><p>女学生则坐到对面的位子上,将我脱下的裙子拿在手里,「嗯嗯嗯」地呢喃一阵后,便不发一语地脱下自己身上穿的裙子。</p><p>「啊!咦?咦?咦?」我不禁惊讶地叫出声音。</p><p>「不好意思喔,好像没有同样的布料了。所以我想先用我的裙子代替。不过毕竟是已经穿了两年的布料,布质多少有些褪色跟破损,这一点还请你见谅。」</p><p>那个人从裁缝箱中拿出一把大剪刀,把到刚才为止都还穿着的「自己的裙子」,毫不犹豫地剪开。</p><p>「啊、咦!等、等一下啦!」</p><p>「没关系啦。我现在虽然只穿着内裤,不过待会就会换上运动裤了。」</p><p>「啊,不是啦,我不是说这个!你把裙子剪开的话,以后不就没办法再穿来上学了吗!」</p><p>「啊——说的也是呢。但是不要紧的,我已经不需要这条裙子了。我今天是最后一天来这间学校。」</p><p>「啊,咦?」</p><p>「补充说明,我可不是被退学喔,是转学。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得搬回母亲的娘家,今天就要和这身制服说再见了,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反而我觉得最后还能够帮上别人,这件制服应该也会觉得高兴吧。」</p><p>真是个能够认真地说出肉麻话的人呢。</p><p>「总之,你先坐在那边等我好吗?我顺便确认一下,你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吗?因为我想至少还得花上一个小时……」</p><p>「要、要一个小时吗?」</p><p>「对啊,抱歉。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把运动服借给你,不过希望一两个小时过后你可以再回来这里,好吗?」</p><p>「没、没有啦,我接下来没有其他的行程,我就在这边等好了……」</p><p>话才出口,「糟糕」的念头立刻闪过脑海,我后悔了。</p><p>——我得在这里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独处长达一个小时。</p><p>毕竟没有行程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此刻也不可能又用「我突然想到还有事」当理由离开这里。</p><p>两个人独处时,到底要说些什么才好呢——我脑中不自觉担心起这些无意义的小事,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出我因此感到紧张,但从那之后,对方并没有特别找我谈话,只是从裁缝箱里拿出一样又一样不知名的裁缝用具,默默地埋首作业。</p><p>那,简直就像是在施展魔法——</p><p>一根针,系着各式各样的线,在空中挥舞出『再生』的魔法。</p><p>像是指挥家挥着指挥棒一样,她将针插入布里,轻快地随着节拍依序地缝。</p><p>从她的裙子上裁剪下来的布料,补上我裙子的缺口后,看起来极其自然,若说这就是裙子原本的模样,相信旁观者也丝毫不会起疑。</p><p>没有华丽夸张的炫目动作,照理说应该只是单调无趣的连贯作业,却深深地吸引了我。</p><p>只依靠手部动作演绎出的神奇『舞蹈』,让我几乎忘了时间,彷佛被吞噬般地凝视着这一幕。</p><p>没错,此时的我——确实被施了魔法。</p><p>当我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小时以上。</p><p>「呼……」</p><p>眼前的女学生吐了口气。修补作业好像终于结束了。</p><p>最后她将裙子里侧翻过来,将突出的线头用剪刀剪干净。</p><p>魔法完成了。</p><p>我的裙子就像全新的一样……虽然不至于如此完美,且右侧的裂缝处可以看出稍微褪色的色差,而且布料也变厚了。但仍完全看不出曾经破掉过的痕迹。</p><p>「好了,完成啰。」</p><p>「好、好厉害喔!好像施了魔法一样!」</p><p>我不禁放声赞叹。一个小时前还在想着「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我,现在却彷佛这些烦恼都是假象一样,我能自然地吐露想说的话。</p><p>「说是魔法也太夸张啦……这个缝补方式叫做『暗针缝补』。当然也有用机器车缝的方法,不过像制服裙子这种需要长期使用的衣服,我想还是用手缝比较好。接下来,再用熨斗把裙子烫平就完成了。」</p><p>女学生不知从哪拿出简便型的熨斗,插上插头。</p><p>在她熨烫裙子的这段时间,我又再次注视着放在桌上的裙子。</p><p>「好厉害喔……!」</p><p>「……嗯——被称赞我是很高兴啦,但对身为前裁缝社社长的我来说,有这点工夫是理所当然的啊……」</p><p>「裁缝社的人都能把这么高难度的作业当成家常便饭吗?太厉害了!……换成我的话绝对办不到。」</p><p>「嗯?为什么这么说?」</p><p>「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好好地缝过什么东西……」</p><p>「没有好好缝过,所以就觉得自己办不到吗?」</p><p>「啊,咦?」</p><p>「……」</p><p>「有些事情,即使努力去做也做不好,不是吗……」</p><p>没错。</p><p>在做之前就知道做不到,确实有这样的事。</p><p>一直转学,即使交到朋友,也马上就疏远了。</p><p>无论是我认定可以当朋友的人,还是彼此约定「我们感情要一直这么好喔」的人,分开之后,往往只能短暂地保持联络。没多久之后,就像翻脸不认人似的,突然就将我从记忆中消去,从此把我当成「陌生人」——</p><p>所以我害怕交朋友。我没办法再交朋友。</p><p>即使到了现在才告诉我「我们已经不会再搬家了,可以开始交朋友了」,但是我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p><p>——已经太迟了。</p><p>「所以裁缝之类的手艺,即使现在开始学,我也绝对做不好的。现在开始已经太晚了,虽然我有点想当成兴趣试试看就是了……」</p><p>「嗯——?我觉得要开始一件事情没有早或晚,而是只要想做的时候,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不是吗?」</p><p>「咦……?」</p><p>「而且,不用做得很好,不用做得很完整,也不用做得很顺手,我觉得没有必要刻意追求完美。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乐在其中』不是吗?」</p><p>她的每一句话,都深刻地在我胸口回荡着。</p><p>「不去尝试和办不到,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p><p>她说得很对。</p><p>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我,还是存在。</p><p>她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苦闷表情看着我的脸。</p><p>「……啊——缝线、裁缝的英文都叫做『Stitch』……」</p><p>「咦?」我不自觉地冒出摸不着头绪的声音。</p><p>「……连我自已也觉得相当突然,但还是请你听我说到最后。有句俗话说『擦身而过,即是有缘』,我和你在这边相遇一定有某种意义存在……像是「今天要离开这间学校的我」和「今年将进入这间学校的你」,却能像现在这样在裁缝社社办里说着话。」</p><p>「嗯……」</p><p>「接下来的例子或许比刚才更突兀,但是你不觉得『Stitch』和『Step』这两个词很像吗?」</p><p>「……真的有点突兀。是双关语吗?」<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定教宗之际,会举行一个叫做『 clave』的教宗选举,那是个举行时间总会拖上很久的一个仪式,有印象吗?大多数日本人听到这个字的时候,脑中都会浮现『*比耐性』这个词,至少我会联想到啦。实际上,也是真的有比耐性这样的意义在。」 (编注:日文的「比耐性」一词发音与 clave相同。)</p><p>「唔……」我完全不懂她想表达些什么。</p><p>「双关语和英文的double meaning很接近。不管是英文也好,外来语也好,日文也好,相近的词语就会存在着类似的意思……这是我个人的感觉。」</p><p>「……」</p><p>「回到刚才的主题,如果这么想的话,『Stitch』和『Step』不是很像吗?你看这个。」</p><p>话毕,她拿起我的裙子,让我看缝合处的里侧。</p><p>「你看,刚才缝合的地方,缝线就像是一步步向前踏,循规蹈矩地前进的样子……虽然有时候会不小心缝偏,但还是看得出来逐步在往目的地前进着对吧?」</p><p>「……啊。」</p><p>——每个缝线确实都是一钋一线连接在一起的『Step』。</p><p>「任何事有始必有终,缝线也是一样。而且这和起步的早晚没有关系。无论多晚才起步,总会有抵达终点的时候,中途即使绕了远路也无所谓,只要能回到正轨上就行。就算暂时先把手边的作业放下——停下脚步,那也没关系。顺从自己的步调前进,只要有完成的那一天就行了。」</p><p>「………………或许你说的对。」</p><p>不知为何,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回应也跟着脱口而出。</p><p>「……好了。我说了那么多牵强附会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好丢脸。但是如果你因此稍微对裁缝或手工艺产生了一点兴趣的话,要不要加入裁缝社试试看呢?虽然到时我已经不在这个社团里了,而且今年社团能不能继续撑下去,我也没什么信心……」浅葱到底行不行啊……眼前的女学生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p><p>「啊……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请让我再考虑一下。」</p><p>「考虑啊。嗯,对,说的也是啦……」</p><p>「是的……我会努力地往正面思考的。」</p><p>「这样啊……呵呵。」</p><p>听到我的回答,眼前的她也跟着开心地笑了。</p><p>*</p><p>后来想想,或许在我过去的每一天里,都只是把「不去尝试」解读成「办不到」而已。</p><p>这样的想法确实能让我安稳无虞地活着,但我的世界也会因此停滞不变。</p><p>不放弃跟朋友往来,勇于挑战未曾接触过的事物,要是我没有放弃过这些事情,而是持续努力地尝试改变的话,说不定情况会不太一样。</p><p>「办不到」跟「不去尝试」是不一样的。</p><p>『如果这么想的话,「Stitch」和「step」不是很像吗?』</p><p>我们彼此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那个人所说过的话却始终在我脑海回荡。</p><p>——没错,确实是相似的。</p><p>至少「Stitch」是让早已精疲力竭,只能仰望天空的我,再次找回想要尝试的力量。</p><p>而这正是向前迈进所需要的「Step」。</p><p>Stitch by Step。</p><p>『要开始一件事情没有早或晚,而是只要想做的时候,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p><p>于是——我的想法发生了变化。</p><p>不和任何人喧闹,只是静静地眺望着天空的日子。</p><p>漫无目的、无所事事地度过的日子。</p><p>对我而言,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剪影。</p><p>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熟悉」的场景一再重演。</p><p>乏善可陈的每一天。</p><p>但也因为如此,每一天才能过得如此充实。</p><p>那就是专属于我的故事——</p><p>没错,直到那时候为止……我的日常生活就仅止于此而已。</p><p>四月。开学典礼结束的一周后。</p><p>我看了社团活动的招生海报,不加犹豫地笔直走向位于旧校舍里的一间教室。</p><p>上头写着「裁缝社」的标示牌,就贴在我认得的那扇门上。正当我和眼前这扇因为设计不良而难以开敔的大门奋战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p><p>「……咦?你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对吧……?」</p><p>我的身后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脸上绽放着无邪的笑容。</p><p>——「Stitch」正一点一滴地将「我」和「世界」缝合在一起。</p><p>所以——这就是我的生活剪影。</p><p>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熟悉」的场景一再重演。</p><p>乏善可陈的每一天。</p><p>但也因为如此,每一天才能过得如此充实。</p><p>那就是专属于我的故事——</p><p>七月十五日 晴</p><p>放学后,裁缝社社办。</p><p>集合完毕的社员们,正各自在为这个月的课题「手缝包」忙碌地进行着作业。</p><p>小夕操作着社办里的大型缝纫机,缝着尼龙材质的环保提袋。</p><p>法子则用手工,替使用触感独特的麻布缝制的手提包缝上装饰用的大钮扣。</p><p>美晴在专属的位置上操作着小型缝纫机,缝着小型用品的收纳包。</p><p>小空因为田径社休息的关系难得露面,但却以惊人的速度编织着毛线制的手提包。</p><p>葵在防水加工的布料上以手工缝制内里,准备要缝制成托特包。</p><p>——社办里显得格外安静。</p><p>唯一能听见的——</p><p>只有缝纫机运作的声音。</p><p>各种布料的摩擦声。</p><p>当线穿过布时,无论用「唧」或「咻」都无法充分比拟的特殊声音。</p><p>开启的窗外听得见远处的蝉鸣。</p><p>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每个人都专注而沉默地埋首做事——</p><p>回过神时,窗外已经染成一片红晕。</p><p>女孩们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室内的电灯从未点亮,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按着顺序陆续走出社办。</p><p>法子垫底锁门,揍着与在走廊上等着的学妹们会合。接着,为了归还钥匙,全体社员像是「理所当然」似地往主校舍的教职员室走去,彼此间无须交谈,但却能心照不宣地朝同样的方向前进。<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