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章苍海少女

就在「赤井空摔」发生的数天前。在精灵指定都市《四方平》的学生宿舍中，麒一郎感叹着时光流逝的残酷。暑假前期被卷入某场骚动中，结果直到八月中旬才获得了自由的时间。该做的事情堆积成山的穷苦学生，也并不是不想玩乐。「不过，过得稍微有些暑假的悠闲感觉……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整天也不会遭天谴的吧。还有将近两周的时间呢。」不对，应该说只剩下两周左右的时间。暑假已经过了一大半了。待在勾阵宿舍的自己房间里的麒一郎对自己的迟钝感到烦躁，不断地挠头。「一整天懒懒散散地尽情享用夏季蜜柑，这样如何呢？」理所当然地驳回了野槌的提议。话虽如此，但如果想不到新的方案，也就玩不成。直到去年为止，自己还经常进行精灵相扑的练习。也有过野营之类的活动，不过那些都是精灵相扑集训中的活动。现在精灵相扑也暂时停止。「我……是个连玩都玩不成的寂寞男么……」正当麒一郎垂头丧气的时候，门铃响了。打开门，看到白皙的美男子站在那里。修长的身体和缺乏色素的乳白色的头发和肌肤，散发出的庄严感觉让人以为他是高位精灵化成的人。只有作为装饰的平光眼镜，给他增添了一丝人类的味道。「龙宫院……学生会长，为什么又到我这里来？」四方平精灵学园的学生会长——龙宫院清。他在上个月的精灵乱跑正选赛中，驱使乙种水灵宇贺姬，让麒一郎和野槌吃了很大苦头，是个水属性的强者。他伸手递过来的，是渡轮的船票和旅馆的免费住宿券。「由于诸般缘由我抽不出时间，于是就赠送给你。你的研究课题也还没做的吧？『精灵指定都市与其它普通地域之间的环境比较』之类的题目，你意下如何？」「不过我还处于负债状态，旅行中的伙食费……」「如果你能协助举办祭典，当地的商业街就会给你提供三餐。」这的确是破格的优厚待遇，说实话却高兴不起来。虽说两人互相认识，但并非私下好友的学生会长给自己送来意外的礼物，这让麒一郎有些不知所措。提出「为什么送给我？」的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乱跑……亚凯德祸灵化事件中受到了你的帮助。而且更重要的是，你非常适合赤岛浦。」感觉他话里有话。说话没有抑扬顿挫，不让感情外露，这也是因为有事情瞒着自己吧。总感觉这位名为龙宫院清的学生会长的所作所为非常可疑。他一直凝视着自己，也引起了麒一郎的怀疑。心中深深地念叨着『需要警惕』，寻找着回答他的措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就像是接受毕业证书般的恭敬言行，收下了船票和招待券。满怀感激之情，直到龙宫院走出玄关，都一直低下头看着免费招待券。从明天开始，五天四夜。免费住宿。温泉随便泡。附近似乎有大海。这个地方的名字是——赤岛浦。「麒君就像仰望蜜柑的少女一般，眼睛闪闪发光呢。」野槌以矮个子特有的低处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麒一郎的侧脸。「请说像得到玩具的小孩一般。」不能放松警惕。要深思熟虑地想出结论。纵使学生会长有什么企图，他也不可能让区区高中生卷入棘手的事件当中。既然自己基本上不需要出钱，那遇到些许麻烦也是很值得的吧。「好的，那就赶快做准备吧。」抬起头，首先给做兼职的报纸贩卖店打电话。在被否定存在意义地大骂一通之后，获得了请假许可。之后将换洗衣物和未完成的作业统统塞到旅行包里，就算是准备完成了。稍微想了想，然后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要给雪乃妹妹打电话么？」麒一郎没有回答直觉敏锐的野槌，无言地拨打了赤井雪乃的号码。她和龙宫院一样，是精灵乱跑中的劲敌，也是与自己在同一家贩卖店里打工的同僚。两人的送报负责区域相邻，恐怕她的工作量会因此增加吧。其实也想趁着道歉和她聊聊天。『……你好。』「是雪乃么？我明天将要出去旅行，我负责的送报区域也许会分一部分给你，不好意思了。」一口气说完，等待她的回答。『是么，我知道了。』她的回答冷淡而简短。原本她就不是很亲切，而且对于电话聊天没有兴趣。如果可能的话，想要通过这次电话消除误会。在围绕着精灵乱跑的一连串事件中，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裸体。「我是闷声色狼。」最后却爆出这么一句话，于是无论如何都想解释清楚。『自己是闷声色狼』，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当时自己不是出于色心去偷窥的。自己没有恶意。只希望对方能理解这一点，于是努力开动脑筋，想要驱使不擅长的说话技巧，结果就连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了。「还有啊，我要去的地方叫做赤岛浦……免费的哦，免费。很不错吧？我是个No Money King。从明天开始就叫我King of没钱好了。」『抱歉，我现在接电话会很危险，所以差不多该挂了。』雪乃的呼吸声格外的大，手机里还传来『吱吱』的金属挤压声。「你在运动么？」『是的，我在骑自行车旅行。你的送报任务不会分配给我的，所以不要在意。再见。』通话结束，麒一郎叹了口气。虽然没能消除误会，不过明白了店长暴怒的原因。居然有两人同时请假，想必今后几天的早晨送报会非常紧张吧。「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要去旅行。」男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口。坚定不移既是土属性的擅长领域，也是麒一郎的生活方式。※※※※※渡轮出航是在第二天上午，日程非常赶。这种紧张感觉犹如坐过山车时的加速感和临场感，催促着麒一郎。身穿极其普通的T恤衫和宽松短裤走出宿舍。四十分钟后，意气扬扬地以轻快的步伐登上了渡轮。「免费……不要钱……对了，还有第一次乘船旅行！」在甲板上沐浴着海风，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在闪闪发光。海平线上是一望无际的蔚蓝。那是与夏日天空明显分界的蓝宝石般的色彩。在平静的海面上航行，依然有摇晃的感觉。十分钟后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脸色开始发青，回过神来就已经面如土色了。「当然会晕船了……毕竟是第一次乘船旅行。」紧紧抓住栏杆，呼出酸臭的气体。肠胃和肺部向上翻腾的不愉快感觉，让享受旅行的初衷也濒临消散。看来自己的脸色的确非常难看，而且周围人群的惊讶视线集中到自己脸上更让自己感到难受。「你们有谁带着晕船药么……？」奇怪的。「感激不尽……萤藏。」喝矿泉水服下药片后，感觉腹中蠢蠢欲动的混合物总算安分了些。「呼……缓过来了。萤藏，我会帮你设计坟墓的。」「那真是太感激了。要是你先死了，我往你的骨灰盒……呜哇……」当萤藏将身体向着护栏外探出时，麒一郎立刻转过身去，堵上耳朵，还完全封住口鼻的空气流动。才不想被跟着催吐。过了一会儿，回过头去看，萤藏正在用似乎很昂贵的丝绸手帕擦拭嘴角。「我就把刚才那些注入埴仔你丫的骨灰盒里。」「就别管什么骨灰盒了，破坏环境什么的还是适可而止吧。」「不是有句话，『所有生命都要回归大海母亲』么？也就是说，这可恶的老妈，尽情地品尝我的憋闷炖菜吧！」萤藏又再次探出身体，麒一郎转过身体。旅行开端就弥漫着酸溜溜的气味，让人觉得特别悲哀。「话说回来，为什么就连你们都会去赤岛浦？」埴本麒一郎，堀田醍醐，穗村萤藏。一年级B班学号相连的这三个土属性的学生，并没有事先打好招呼，说要一起去旅行。麒一郎将野槌安置在精灵专用特别船舱里，想着『这简直是将精灵区别对待』就来气，然后就偶然碰上了同样一脸不爽的两人。「关于自由课题的研究，我之前就考虑过将旅行地点定为赤岛浦了。」巨汉堀田在阳光下晒着就快撑破衬衫的肌肉，威风凛凛地站在甲板上。他与麒一郎和萤藏不同，丝毫没有晕船的迹象。「那边的呕吐怪人呢？」「穗村君说他很闲就跟过来了。别看他那样，其实他会挺为人着想的。他说你现在缺钱，就不去找你了。」「原来是这样啊……说实话，我觉得相当意外啊。」「真烦啊呆子！本大爷只是想把纪念照片和便宜的土特产砸给你、然后看你满脸不甘心而已！笨～蛋笨～蛋！」萤藏面如土色，无法分清这到底是遮羞还是真心的破口大骂。「选择渡轮以外的交通方式不是更好么？在这么下去萤藏会死掉的哦？」「乘坐渡轮比较实惠。」堀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B5纸。打印在纸上的网页内容最上方中写着『赤岛浦的惠比寿节』的大标题。最下方盖着乘船纪念印章，旁边写着这样的文字。『乘渡轮前往赤岛浦！在指定渡轮和惠比寿节上获得印章之后，路费将会返还50%！还能在抽奖中获得纪念商品！』「这是什么活动么？」「据说这是牛尾集团为了协助偏远的赤岛浦进行地域振兴而展开的业务合作。似乎牛尾集团本来就是出身赤岛浦。」说道牛尾集团，那是从海运业到水产业，只要是与海相关的国内产业，都会有所涉及的企业集团。就连不熟悉商业的麒一郎都听说过牛尾集团的大名。而这个第一大企业的渡轮如今正被某个少年吐出的体液所污染，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难以忍受。也许是吐累了吧，萤藏抓着护栏一动也不动。「萤藏？这样啊，死掉了么……我会给你造座帅气的坟墓的，安心去吧。」「……有人溺水。」萤藏没有回头，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渡轮的前进方向。麒一郎跟随着萤藏的视线看过去。「在哪里？」「几乎正前方。女性……很年轻啊。相当可爱。哎呀，非常对我胃口。不过，喝了好多海水啊。再这么下去就糟糕了，会沉下去的。」「都说了在哪里？」和萤藏肩并着肩伸出头去看，也只能看到蔚蓝的大海上泛着白色的波涛。就算排除夏日阳光反射而成的粼粼波光，也看不到人影。「完全没看到啊，你是不是看错了？」「本大爷的视力很好。在这个环境下，前方一千米的米粒都不会看错。」「你是猎豹么！」「马上就要经过航线了，让她上船吧！我乘上救生艇去救她！太好了，命中注定的邂逅要开始了！深情注视的两人……呜哇……」「别对着身边吐！总之先指给我看！」虽然看到萤藏口中溢出的白浊液体，不过好险没跟着一起吐。麒一郎好不容易忍住上涌的感觉，凝视着萤藏指向的方位。指尖微微向下倾。这个角度不是指向遥远彼方，而是稍近的位置。「……看到了！」当麒一郎找到在波涛间挣扎的白色连衣裙时，她与船的距离大约为一千米。对于全速航行中的渡轮来说，就是近在眼前。「堀田，让船停下来吧。」「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总之我要去救她！慢一步也没关系，让救生艇出动吧！」麒一郎等待着脚踩护栏跳入海中的时机。萤藏晕船晕得厉害，还是顶级的旱鸭子，完全派不上用场。既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就不能磨磨蹭蹭地放过机会。「我会去救你的，在坚持一下……！」艰难地拍打水面的纤细手臂确实在向着渡轮靠近。栗色头发被海水打湿，贴在脸上，也无法确定她是否真如萤藏所说的那么可爱。不管她长相如何，要是见死不救，晚上会睡不香的。当她消失在船头的瞬间，正是麒一郎等待的时机。「唔哦～呀～！」就连在远处观望的乘客都吃惊了，麒一郎很轻松地将护栏踢飞。就在麒一郎失去落脚点、任由重力摆布的短时间里——麒一郎突然理解了自己晕船的原因。因为自己与大地的联系被阻断了。对于不能脚踩熟悉亲切的土地的环境，土属性灵应者会出于本能地感到不安吧。于是平衡感被破坏，也难怪胃液会往上涌。「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跳入海中任其蹂躏就好了！」双手在头顶上合十，如长枪般扎入大海。承受着突入泥泞般的阻力，呼唤居住在自己身体内的丁种土灵。——让我变轻吧。深沉而平静地，将意念注入简短的呢喃声中。比起长篇大论地说一通，这种方式更适合土灵。麒一郎迅速上浮，如弹射一般飞出水面。「很好，这招灵术已经很熟练了。」在四方平精灵学园，对自己的身体进行灵术干涉，是从高二才开始学习的技巧。不过这种技巧的基础部分，已经在游泳池中理解了。感觉自己变成了游泳圈，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在波涛摇晃中划水。『哗啦哗啦』地水花四溅。「……游不动。」失去重量的身体无论怎么划水都无法向前进。仔细想想，这灵术只能操纵身体重量，麒一郎自身的游泳水平比萤藏好不了多少。「那个，我记得自由泳应该是这样的……」不知为何向后退了。与白色连衣裙的距离越拉越大。在前方十米左右苦苦挣扎的纤细手臂，正渐渐失去力气。「喂喂！可别在我眼前力气用尽啊！」一张口大声说话，就喝下了许多海水。不过咸腥味似乎能有效地刺激神经，腹肌绷紧，继续激烈地继续着隐约记得的自由泳。距离又拉大了。的萤藏。他身上穿着救生衣套着游泳圈，还大口大口地喝着海水，苦苦挣扎着。「为什么你能溺水溺得那么完美啊！」「怎么能让你丫的、一个人出噗风哈！救起溺水美女之后开始恋爱什么的太浪漫了呜哇！」「明明自己处于被救的立场，就不要说这种话！我和你之间产生恋情是要怎样啊！」「吵死了，你丫的就当做我的踏板噗哇。」萤藏的一句话让自己灵光一闪，想到了突破方法。应该说萤藏意外地挺有用吧。麒一郎暂时抓住他的游泳圈，狠狠地往上加体重。然后抓住惨叫着向海面倾斜的萤藏，脚底使劲一蹬。「很好。」虽然很不稳定，但那的确是有形的立足点。使劲一蹬之后获得少许推进力，身体顺着推动力，双手向左右划水。也就是蛙泳。「帮大忙了萤藏！你身上有游泳圈，应该不会死的，放心好了！」「我恨你～！埴咕嘟～！」速度不算快，不过换成蛙泳之后，这次总算能前进了。少女的眼中放出希望的光芒。她脸色苍白，不过鼻梁很直，容貌端正。年纪应该比麒一郎小一些吧。要死还太早了。「伸出手来！我绝对会救你的！」她微微点头，努力伸出颤抖的手。两人的手握到一起。「谢、谢……你……」麒一郎紧紧抱住在安心感中失神的少女。接下来只要由自己充当游泳圈，等待救生艇来救援就好。「好的，算是救助完成了。幸亏是个苗条的女孩。」精疲力竭的纤细少女很容易抱住。身上几乎没有赘肉，差点就成了不健康的瘦弱。年轻的肉体有种中性美，不过难得是个美少女，在成长期还是充分发育一下比较好。麒一郎打心底觉得，没死在这种地方真是太好了。「嗯……？」海水的流动产生了不协调感。向着同一方向靠近的低位波浪扭曲着，就好像要把麒一郎包围起来似地，描绘出涡形。流动眼看着不断加速，在原处激烈地玩弄着麒一郎和少女。说起来，漩涡怎么会在这平静大海中突然出现呢？周围洋溢着无数窃窃私语，似乎在嘲笑满脸愕然的麒一郎。虽然麒一郎听不懂这些声音在说什么，但他明白，这不是人不是鱼也不是海鸟，而是水灵在喧闹。这是受到灵术干涉后，非常乐意地听从呼唤的欢呼声吧。「是谁的水灵术……！」似乎在证明这的确灵术干涉似地，漩涡抵抗着重力，像蟒蛇一般席卷而上。漩涡形成螺旋形状，扭动着吞噬起麒一郎三人。向下方看去，海绵的白色波涛非常细小。高度应该有数十米了吧。「这、这可以、和龙宫院媲美了。」被卷入漩涡的萤藏边吐着水边感叹道。「没错，能轻松自在地以如此规模操控没有形状的水，这种等级的水灵术在精灵指定都市外可是难得一见的啊。」比起容易定型的泥土，想要将没有形状的水保持在一定形状是很困难的。虽然以朋灵为媒介可以省下不少工夫，不过在现象的中心会出现朋灵的身形。水龙卷的中心有个黑乎乎的块状物在旋转。「是那家伙么？呼呼旋转着……海螺型？」「噗哇，看起来像大便。」「不可能存在排泄物型的精灵吧。不对，感觉听说过存在于粪池中的精灵……」也许触犯了对方的逆鳞吧，龙卷的旋转速度加快，让麒一郎和萤藏头昏眼花。突然间旋转停止了。麒一郎等人所处的中心位置成为了台风眼，静止不动。于是终于能看见在海面上轻松滑行的巡航快艇。也许是为了让他们看到快艇，水灵才停止旋转的吧。快艇全长大约二十米。慵懒地横卧在驾驶桥楼的座位上的少女，给麒一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个女孩子啊。喂，排泄物精灵，让旋转慢下来，让我好好欣赏吧。」两人又再次被呼呼旋转起来，不过快艇上的少女身姿已经清晰地映入眼帘。她就是刚才使用灵术的灵应者吧。不过话说回来，她与在自己臂弯中昏倒的少女长得很像。眼角、鼻形还有娇小的嘴唇，简直都一模一样。「是……双胞胎吧。」说起不同之处，怀中少女的连衣裙是白色的，而对方是黑色的。这边是栗色头发，而对方是翻着蓝色的银发。还有肌肤的颜色，对方是几近透明的莹白色。「萤藏，你视力那么好，她们看起来很像吧？」「总感觉对方有些冷漠，就像龙宫院一样，我不喜欢。」经他这么一说，感觉她那缺乏色素的皮肤的确和学生会长很相似。也许皮肤白和面无表情是高级水属性灵应者的共通特征吧。快艇在水龙卷附近停下，水龙卷就开始越变越小。银发少女依然横卧着，表情毫无变化地仰望麒一郎，嘴唇微微一动。「黄色的脸。」那是沙哑的细声。明明就像戴着假面一般的面无表情，却传达出一种极其神往的感觉。强烈的感情这种东西，就算想掩盖也是会散发出来的。居然能让她有如此感情变化，想必她看到了很惊人的东西吧。「我问你啊，萤藏。我的脸色……难道说非常黄？」「啊嗯、现在才发觉？已经黄得有点引人注目了。你吃太多野槌妹妹的蜜柑了吧。」与白色相比，现在的脸色到底如何呢。如果之前在渡轮上感觉到众人的视线，也是因为脸色太黄而不是因为脸色难看的话，那就一点都不好笑了。「黄色……黄色的脸……」水龙卷像蛇一般扭腰，将失落的麒一郎扔到了甲板上。※※※※※麒一郎和萤藏乘着快艇向港口前进。与渡轮的联络已经由醒过来的白连衣裙少女通过无线电完成了。「那个，这次真是承蒙你们照顾了，埴本先生，穗村先生。那个，我叫牛尾水月。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姐涡美。」在驾驶桥楼中慵懒横卧的姐姐，只是举起手示意了一下。「那个，请直呼我的名字吧。叫姓容易混淆。」水月说完就害羞了，将玻璃器皿中的果汁倒入玻璃杯中，递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动作之轻巧，完全让人想不到她刚才还处于昏迷状态。萤藏流着眼泪接过玻璃杯，非常感激地一点点喝着。「感激不尽……本大爷就像喜欢处女鲜血般地喜欢碳酸饮料……」「如果你喜欢鲜血的话，那个，那我就往番茄汁里注入二氧化碳吧？」她是在开玩笑吧。不过，巨大客舱里的那台沉甸甸的冰箱里，应该会有番茄汁的吧。船员只有未成年的牛尾姐妹，冰箱里似乎没有酒精类饮料，但软饮料一应俱全。「只要是水月妹妹给我的东西，就算是粪池里的水我也会喝的……呜呜，埴仔啊，好久没女孩子这么温柔地对待我了……」道的。知道归知道，其实无所谓。麒一郎更在意的是，从水月的态度中感觉到的一种隔阂。她经常侧着身体，而且故意避开说话对象的视线。（初二学生对异性有警戒心也不奇怪吧。）反倒应该佩服她年轻而又坚强吧。和她的双胞胎姐姐一对比就能明白了。一直躺在驾驶楼桥的座位上，也不说话，手中拿着个空玻璃杯。妹妹从甲板走到她跟前并把果汁倒进杯子里，她也不道声谢就喝起来了。「……黄色。」还以为是她偶然发出的嘟囔声，没想到她一看到麒一郎就冒出这句话。虽然不明白她的意图，不过说实在的，这很打击人。她与水月不同，看似从远处眺望的眼神实际上非常扎人。正因为是孩童般的毫无虚伪的纯真眼神，才会锋利得能将人的肺腑扎穿。「非常抱歉，埴本先生。小涡只会提起真正在意的事情。」「我就黄得如此引人注目么……？」「那当然，你丫的黄得就像蜜柑人一样。没错吧，水月妹妹？」「这个、那个……」水月转移视线，闭口不言。最终又下定决心般地「嗯」了一声。「毕竟是为了工作，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哪个世界的工作会以黄色的脸作为卖点啊……哎呀，算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溺水？」「就在小涡睡着的时候，我脚底一滑……」水月苦笑道。「我和小涡不一样，我没有灵应力，还是个旱鸭子。所以在海上就会感到精神疲劳。我一不小心，注意力不集中，快艇一摇晃就……」然后，醒来的涡美让快艇掉头往回走，正好就遇到了麒一郎平安将涡美救起。对于家人被救，涡美不仅没有道谢，而且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在涡美醒来之前，瑛螺什么都没做么？」麒一郎抬头看向站在涡美脚旁的乙种水灵。「啊，瑛螺当时也在睡觉。似乎他在小涡身边就会想睡觉。」孩童般的小个子水灵，头上戴着带刺的硕大海螺。大量细长的刺向下垂着，就像是围着披风，将脸和身体都挡住了。看他纹丝不动，似乎的确在睡觉。「真了不起啊……精灵在身边睡觉，这可是得到充分信任的证明哦。」「信任程度本身就是灵应者的水平——是这么说的吧。」「哦哦，你知道得挺多呢。眼下的这位萤藏，就是得不到水灵信任的那类人。」萤藏特意登上驾驶楼桥，摇晃着瑛螺头上的海螺，看看他是否真的睡着了。「哦～真的睡着了。来吧来吧，转起来吧～来吧，你这只海螺。」海螺突然就旋转起来，轻松将萤藏撞飞。穗村萤藏，十六岁，在空中描绘出一道令人神往的美妙弧线。扑通一声，潜入海中。「……打扰我睡觉了，呆子。」瑛螺不耐烦地说了句话之后，又再次陷入沉默。「啊啦啦……萤藏先生掉进水里了呢。」「能借我条绳索么？等我抓到那只猴子之后，希望你拉我一把。」「不，没必要这么做。小涡，麻烦你掉头回到猿藏先生那里。」水月看向姐姐，手指着萤藏所在的方位。「嗯。」涡美眨眨眼睛，快艇就右满舵急转弯。明明没有人在掌舵。「果然是用水灵术在驱动么？」「啊，你看出来了？小涡不太喜欢机械，与其去听引擎的声音，还是亲自来驾驶比较舒服。」水月脚踩在护栏上，灵巧地将绳索结出一个环，在头顶上呼呼转动。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溺水挣扎的萤藏掷出。「咕哇～」「漂亮！猴子GET！虽然套在了脖子上。」「一不小心手滑了……不过也快到岸了，就这样吧。」快艇再次掉头，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停泊着许多船只的港口。码头背后是连成片的深色仓库。视野来回转移，看到的只是冷冷清清的海滨和渔港。（真是煞风景啊……）考虑到牛尾姐妹也许是当地居民，就忍着没说出这句话。说实话，这景象确实不像是旅游景点。缺乏文化和商业活力的煞风景的乡下小镇——这是最恰当的评价。「那个，赤岛浦基本上算是中继港口。赤岛浦一带也有渔业，不过原本规模就小，而且最近捕获量还在减少……」似乎看透了麒一郎的想法，水月解释般地说道。如果在此时惊惶失措的话，就好像在承认「你说得没错」似的，于是麒一郎若无其事地再次观察起沿海的风景。「那两座山是？」海边有两座小山，两山之间间隔很小。东侧的山有些平而矮，西侧的山有些陡而高。「小的那座山叫惠比寿山，大的叫大赤山。那个，赤岛浦镇就处在两山之间，与周围的小镇合并在一起的较大范围就是赤岛浦地区了。」「原来如此，也许土属性在这里会过得很舒服啊。」这感想不是谎言。有山在附近，土属性就会觉得很舒服。在海边，水属性也会有种安心感。可能还会有从山上吹下来的海风，对风属性也不坏吧。据说这里还有热乎乎的温泉，也许火属性也会喜欢。「嗯～意外地很不错呢……对于灵应者来说，也许是个鲜为人知的好地方呢。」旅游并不只有四处游览喧闹一种方式。悠闲放松也是旅游的妙趣之一。「那个，谢谢……只要你能满意，那就再好不过了。」虽说是看在水月的面子上才去寻找值得称赞的地方，不过在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不禁对赤岛浦刮目相看。再次深刻认识到，靠第一印象来下论断是不好的。凝视着渐渐靠近的港口，看到了先行到达的野槌和堀田。两人的周围挤满了人。「麒～君～！我们受到热烈欢迎了～请开心一点吧！」在野槌的扯嗓子大喊声中，人群也一同高高举起拳头。『噢噢噢噢噢噢噢噢～！』爆发出热烈的欢迎声。麒一郎被气势压倒，不由得向后一退。「这欢迎队伍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在迎接别的船只，因为此时入港的只有自己这艘快艇。野槌周围的人伸开双臂欢迎，甚至还有拉起横幅的。『热烈欢迎！Mr.YellowFace——埴本麒一郎！』「……我的脸色，居然黄到能在这个地方成为话题么？」「黄色，爆炸性的。」涡美呢喃道，带着血色的瞳孔敏锐地看着麒一郎黄色的脸。长相相同的水月则低下头，避开麒一郎的眼神，以就像在忍住大笑般的颤抖声音，代表当地居民致欢迎辞。「欢迎您来到赤岛浦，本年度的黄惠比寿——埴本麒一郎先生。」※※※※※刚进入港口，麒一郎再次淹没在欢呼声中。「太美妙了！我还以为脸色如此之黄的人类已经……」感觉到他们毫无恶意的纯粹的喜悦，使得麒一郎更混乱了。看到麒一郎被拉着胳膊推进小型巴士，同乘一辆车的堀田的土豆般的木讷的脸上，露出了同情地苦笑。「看来你果然不知道呢。赤岛浦每年举行惠比寿节，基本上都是从外地招聘黄惠比寿的扮演者的。」「那个……黄惠比寿什么的我不太清楚，相当于祭典的祭祀？」「没错，赤岛浦有着名为惠比寿节的祭典。当地居民以男女祭祀为中心起舞。那就是黄惠比寿和赤巫女。说起最初的黄惠比寿，似乎就是自海而来的灵应者，所以最近几年都是从四方平招黄惠比寿。」「于是……龙宫院就将这个任务推给我了。」小型巴士开始走动，穿越港口的仓库街。每当巴士有些粗暴地转弯时，躺在最后一排座位的萤藏就会发出痛苦的呻吟。在车里没看到堀田和萤藏的朋灵的身影。从他们的外表来看，可能会将车里弄脏，于是被拒绝登车，只能跟在车后。「我没有看走眼——麒君的黄脸就是天下第一。」野槌坐在麒一郎的膝盖上，从低处尽情地仰望着麒一郎，还怜爱地抚摸着他黄色的脸。不愧是蜜柑控乙种土灵。蜜柑图案的无袖背心，挂着蜜柑吊饰的多层宝塔裙，头发也扎成蜜柑形的团子状，说的话也有些微妙。「说起黄惠比寿的扮演者，那肯定非麒君莫属。白白嫩嫩的龙宫院殿下之流，根本不值得一提。」数天前，龙宫院在仔细打量麒一郎的脸色之后，如此说道。——你更适合赤岛浦。「将我的照片发来赤岛浦的人就是那家伙吧……难道说，将任务推给我的想法，在早些时候就有了么？」「也许吧。出发的前一天才把票给你，也是为了不留给你事先调查的时间吧？惠比寿节的官方网站上早就登出埴本君的超大照片了。」「真的假的啊……可恶的龙宫院。」从驾驶席上传来中年男性干涩而又沙哑的声音。「没错，那位少爷不行啊。原本打算靠宣传『惠比寿节有史以来最英俊的黄惠比寿』来吸引女性游客，他却临时取消了。」以龙宫院的性格，也许会讨厌这莫名其妙的宣传吧。不对，他肯定很讨厌吧。没过多久，巴士就到达了赤岛浦商业街的拱顶前。此时，龙宫院逃避黄惠比寿的原因以及对应的物体出现了。「哇～真魁梧啊。」「这还真是了不得啊。这次你绝对逃不掉了，埴本君。」野槌和堀田刚下车就立即开始仰望，眼前矗立着的巨大雕像。高度大约为五米吧。双手举到和脸差不多高，摆出鹰爪造型，双膝外曲，庄重地耸立在商业街的大门前。身体的做工粗糙，只有脸部微妙地很精巧。「哈哈、哈、哈，简直和我一模一样啊。」挤出一阵干笑。涂满了黄色涂料的自己的脸正展示在众人面前。也不知是雕刻技术不过关还是因为风吹雨打，两只眼睛正看向不同的方向，这更让人受不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哈哈哈！我可以回去么？」麒一郎欲哭无泪，用旅行包遮住脸。「呜唉唉，别开玩笑啊，黄惠比寿大人。」司机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容分说的迫力，紧紧抓住麒一郎的肩膀。「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在网上为你大肆宣传，说你是比龙宫院更受欢迎的男子、前无古人的黄脸帅哥。招客小……肯定会有女生向你大献殷勤的哦？」「你刚才想说招客小丑吧，大叔！这话由自己来说不太合适，不过我很清楚，我这张脸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受欢迎的吧。」尽可能从客观角度来看自己——圆眼睛也不是不能说可爱，不过眉毛粗大，把整体平衡感毁了。在左脸上留下疤痕的刀伤甚至散发出恐怖的气息。再加上脸色很黄——「……我就像这座雕像般的毛骨悚然，能招来的客人想必都是非常奇怪的人吧。」「请不必自卑。如果我是人类女子，肯定会对这黄脸恋恋不舍。我与你邂逅已经四个月，看着这渐渐浓厚的蜜柑色彩，简直垂涎三尺！」野槌那稳重大方的语调，变得稍微快了些。在微张的樱色双唇间，湿润的舌头垂涎欲滴地舔来舔去。相遇已经有四个月了，麒一郎第一次对野槌感到恐惧。「快下定决心吧。如果对雕像不满意的话，那就重新雕刻好了。」「没错，都已经到这地步了……话说，堀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很擅长造型的吧？于是学生会长就紧急委托我，让我做出黄惠比寿头部的替换品。于是我就赶制出来并送到这里。哎呀～要雕刻出埴本君的脸还真是辛苦啊。」「原来是你的杰作么……！是你的杰作么！堀田醍醐！」自己已经四面楚歌了。没人能理解黄脸的异样感觉。听到在商业街中来来往往的人群的窃窃私语声更是追加攻击。虽然不可能听清楚所有对话，不过只要听到「真的很黄啊」的短句和感受到温暖的眼神，这就足够了。「什么啊……为什么要满脸微笑地看着我啊……」就在麒一郎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橡胶与地面激烈摩擦的声音。一辆板车紧急刹车停在身旁。「终于赶上了……那个，埴本先生，你感觉如何呢？这就是赤岛浦。」避开麒一郎视线的牛尾水月，以害羞的笑脸堵住了麒一郎的退路。表情中还带着谦虚，不过麒一郎却感受到了自己绝对无法从赤岛浦逃脱的气魄。坐在板车上的涡美不停吸气，给了麒一郎致命一击。「……气味，黄色的。」「气味是什么啊！我到底有多黄啊！」麒一郎望向堀田和野槌，寻求他们的回答。「嗯～客观地说，稍微有点引人注目吧。」「天下第一的蜜柑人——他就是我看中的灵应者，埴本麒一郎。」麒一郎已经无言以对，无力地低下头，简直就想将此生重新来过。水月守望着似乎很困惑的八字眉毛。此时，感觉不舒服而坐在地面上的萤藏，有些不耐烦地向她伸出手。「水、水月妹妹，来照顾照顾我吧……」「那个，埴本先生，能请你多停留一阵在考虑回去么？」水月很自然地避开萤藏的手，向着麒一郎走去，纤细的手指握住麒一郎的手。明明是夏天，少女的温暖却让麒一郎有种安心的感觉，于是就错过了拒绝的时机。「我来为你导游，好不好？小涡她也……」涡美『嗯嗯』地轻轻点头，水月已经清楚地理解了她的想法。「那个，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会努力去做的。」「水、水月妹妹……先别管那黄脸男人，将公认为红脸膛男儿的我……」「我说，埴本先生。午饭也由我来请客吧。」就算有特殊性癖，在看到美少女眯缝着眼对自己嫣然微笑的时候，就已经被将军了。当然，麒一郎也没有非常特殊的性癖。※※※※※，其中有很多商店已经拉下了生锈的卷帘门。不是因为定期休息日来临，而是贴着「感谢您长久以来的惠顾」的纸条。如今正走向衰落的古旧街道，让麒一郎想起了故乡黄坂。（我就连故乡的名字都是黄色的啊……）强打起精神，甩开这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落和后悔。环顾四周，就能发现很多笑点。「呜哇～到处都张贴着我的海报和招牌啊。」这不知在何时何地拍摄的照片，正到处展示着麒一郎的黄脸。这情景只会让人笑到抽筋。来来往往的当地居民有时会前来请求握手。甚至还有老人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参拜。「啊，蜜柑人！」「黄脸好恶心！」麒一郎反而觉得，对于向自己扔夏季蜜柑皮的孩子们，自己应该对做出正当评价的他们表示感谢。「居然受到如此美妙的欢迎……我都有点嫉妒了。」野槌接住向着麒一郎的脸飞去的夏季蜜柑皮，然后一口咬住。成熟的笑容中飘荡着一丝寂寥感。「是么是么，我居然也能受到别人的嫉妒。感觉就像是大明星？哈哈，星星符号很适合配上黄色吧。黄色……哈哈，真合适啊……」从拱顶的扬声器中传出的闷热歌声更是给麒一郎以追加攻击。Yellow Yellow 乘风破浪从蔚蓝大海的彼岸 Ah 漂流而至就是就是黄色的 Ah Yellow将染满血色的大海大赤岛的悲伤以雄浑的黄色中和吧！黄惠比寿黄惠比寿埴本麒一郎自海而来的Yellow Boy！Yellow Face的Handsome Boy！惠比寿节的勇者啊埴本麒一郎自海而来的黄色Nice Guy！Yellow Face的Handsome Boy！埴•本！麒～一～郎～！想回家。特别想回家。「那个，这首歌感觉如何呢？这是以金属乐队大调出道为目标、前往东京之后梦碎而回到赤岛浦的井关先生的得意作品。」「为什么感觉像是机器人动画主题曲？」「他在看到埴本先生的照片的时候，似乎灵光一闪……明明对于龙宫院先生还吹毛求疵的呢。」自己的脸色之黄能让梦碎的乐团成员在奇怪的方面奋起，真是莫名其妙。麒一郎无力地耷拉着肩膀。眼前有人正在围成一圈。「又是以我为目标么……又打算嘲笑我的黄脸么？」「啊，不对，那是……」水月欲言又止。从人群中间传出来的是争吵声，并非欢迎黄惠比寿的声音。「为什么不来这里买！明明我家的大米更加便宜！」应对怒吼声的也是怒吼声。「我想给孙子买玩具！伊庭家的店已经倒闭了，卖玩具的店就只有赛尔了吧！」「那也不能就连大米也去那里买吧！去佐野家买去！就因为你们老这样，伊庭都这把年纪了，才会去工厂当新手，被使唤来使唤去的！」麒一郎之所以能从这一小段对话中推测出情况，是因为他的故乡是和赤岛浦规模差不多的乡下。「水月，赛尔是指附近的大型超市吧？」「啊，是的，就是车站前的赛尔超市。你知道这个地方么？」「我对这类事情很熟悉。我老爸在地区振兴会里担任重要职务。」能够购买各种商品的大型超市开张之后，周边的小规模商店会被吸走客源，最终只能关门大吉。这是「有些乡下」的地方的常见苦恼。为了尽可能地提高总体利益，商业街的相关人员应该互相去对方的店里买东西，构造成同甘共苦的集体。「去超市买东西就是叛徒么……」「那个，那个，让你看到了丢人的一幕，真是……」麒一郎轻轻拍打有些畏缩的水月的纤细肩膀。「大家都很拼命，只是有些合不来罢了。」辜负父母的期待，为了学习灵应术而离开故乡的自己，被蔓延在赤岛浦的海风味深深感染。自己会做出行动，也许只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后悔。「等一下等一下！吵架先暂停一下！」麒一郎以有些做作的语调怒吼道，推开人群，飞身登上争吵中的两人身旁的红砖墙上。想象着歌舞伎，猛地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伸出手掌。「这场吵架就交给我黄惠比寿来处理！」野槌的脚没有丝毫动作，嗖地在地面上滑行，来到了麒一郎的脚边，开始向四处撒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黄色纸片。「这位就是本年度的黄惠比寿——埴本麒一郎。看在这连天神都要失色的黄脸份上，请诸位暂时停战。」场上立刻鸦雀无声。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麒一郎。（糟了……该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吧……）一不小心就趁势将气氛炒得火热，麒一郎脸色变得苍白，其实还是很黄。水月赶了过来，咳了一声敷衍过去，将众人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那个，正如各位所见，今年的黄惠比寿干劲十足。惠比寿节一定会有很多客人惠顾，明年、后年到赤岛浦来的人应该会增加。佐野先生的店一定没事的。」她眯着眼睛摆出微笑，暂停吵架来看着她的瘦削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下巴。「既然牛尾家大小姐这么说，那我就无所谓了……」「既然佐野都同意了，我也没必要啰啰嗦嗦的了……」当两名男子以对水月表示敬意的态度决定让步的时候，场中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了不少。发生争执的两人止步于争吵，看来可以放心了。也许他们也知道，在公众面前说得太过火的话，以后就不好收拾了吧。于是问题解决了。如此一来，众人接下来的注目目标就只剩下一个了。「今年的黄惠比寿是如此干劲十足的小伙子，看来惠比寿节很值得期待啊。」『果然如此』，麒一郎在内心中抱着头。「就拜托你了哦！埴本•Yellow Nice Guy•麒一郎！」「埴～本！埴～本！」「黄～惠比寿！黄～惠比寿！」在蕴含着前所未有的热情的欢呼声中，麒一郎用力一拍胸脯。「包、包在我身上！赤岛浦的和平就由我来守护！」——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欢呼声变成呐喊声。麒一郎就像被捧为英雄一般，浑身颤抖着挤出笑容。已经不允许后退了。就算听到从扬声器中传来闷热的歌声，也已经无法反悔了。铭刻在埴本麒一郎内心深处的格言是这条。『男子汉说一不二。』※※※午饭在商业街的快餐店里解决。说起来，商业街里能够吃喝的地方，也就只有茶餐厅之类。与快餐店相邻的拉面店和炒面店似乎已经关门很多年了。「抱歉了呢，只有我们家能招待你。邻店都已经关门搬走了。」服务员大婶的语调很轻松，但不会说话的麒一郎，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于是只能挤出个亲切的笑容，埋头吃黄惠比寿盖饭。这个名为黄惠比寿盖饭的食物，是在虾仁、鱿鱼、青椒和红薯的天妇罗上加上海苔，实际上就是天妇罗盖饭，不过摆放方法使得盖饭绝妙地呈现出人脸形状。两眼放光地品尝着美味佳肴的野槌，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恐怖。「如果佐料中加些蜜柑酱汁，也许会更美味吧。」麒一郎刚想同意，就闭口不言了。要是连心都被染成蜜柑色，这可让人受不了。「这家店……能坚持住不倒闭吧。」麒一郎迫不得已，向对面正在吃炒蔬菜套餐的水月搭话。「那个，这里也向旅馆送餐的……」「啊」，水月突然用手遮住嘴，向着大婶看去。「没事没事，这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大婶豪爽地放声大笑，脸上的浓妆似乎都要裂开了。「旅馆是说我住的地方？那里没有专属的厨师？」「那个，在这附近说起旅馆，就是指大赤山的那家。不过那家旅馆的厨师因为薪水问题和老板吵架了……」「已经辞职了吧，那个很有男人味的厨师。所以他们才向我们请求送餐。不过他们那里也没什么客人，我们的食材进货商也已经倒闭了，多亏他们给介绍了新的，现在算是互帮互助吧。」看来赤岛浦的贫困问题相当严重。后来听到的事情，尽是些某文具店倒闭、某工厂倒闭、某人失业之后转行成出租车司机……诸如此类，完全没有好消息。「这里年轻人很少见，没人继承家业，会越来越困难的吧。」这是很有身为精灵的野槌风格的着眼点。如果一直长久地守望着人类社会，一定会见过很多由父母传给子女的技艺吧。水月也提到，渔业的继承不足，是赤岛浦衰退的最大原因。「那个，我没打算说抛弃故乡的人们的坏话。只是觉得有些冷清……」餐桌上沉淀着郁闷的气氛。抛弃了故乡的麒一郎感到非常难为情。原本就没打算逃避这个问题，不过总感觉，自己的退路上已经塞满了倒刺遍布的铁丝网。吃完盖饭，走出快餐店，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那就去下一个地方吧。这条路前方有什么？」沿着商业街走出拱门，有些宽阔的国道出现在眼前。许多一般住宅在周围连成一片，形成住宅街。走过人行横道，有一条坡道通往一座玲珑的小山，不过坡道两侧也是住宅街。确实是个偏僻的小镇。「那个，往左走就只有车站前的赛尔超市……不过往右走只有港口和海滨……」「那就直走吧。山上的海景应该很不错吧。记得这座山叫惠比寿山？」「是、是的，是叫惠比寿山。」水月有些开心地带领麒一郎向着正前方的小山走去。两人慢悠悠地走上平缓的坡道，沿着略带弯曲的路往上走。两人越爬越高，就有越来越多的赤岛浦街景展现在眼前。从住宅街到仓库街和工业区的景色都是一片灰色，将视线转向港口和海滨，色彩则越来越鲜明。「海滨和大海都在闪闪发光啊。」「是、是的，真的在闪光呢。」水月似乎很在意麒一郎若无其事发出的感想，她急忙应声道。「这座山不高，看海景倒是不错。日出时分、白天和落日时刻的闪光景象完全不同……当小涡出海、我待在陆地上时，夜间的船上灯火就如霓虹灯一般，也不知小涡在哪一点光芒中……」热心讲解的少女的侧脸带着微笑。如果她不是真心喜欢这美景，脸上一定不会闪耀出如此光芒。麒一郎想起了一名少女。在四方平邂逅的，曾在四方平一起看日出看湖景的，那名火属性的暴躁少女。（雪乃……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还没能解开与她结下了层层误解，暑假就这样过去了。也许，在回到四方平之后，应该试着和她谈谈。麒一郎甚至这很困难，只能顺其自然了。「那个，很无聊么？我不小心就光顾着说自己的事情了。」水月似乎有些担心地看向麒一郎。这种雪乃绝对不会做出的表情，让麒一郎觉得有些滑稽，不禁微微一笑。「不不，这比听黄惠比寿的主题曲好多了。」「还是说走上坡路有些累了？」「对我们来说，登山是强项中的强项。」「所谓的土属性，腰和腿很适合为长途漫步。」这并不是虚张声势，的确有种感觉，乘船的疲劳与对赤岛浦的操心正在逐渐缓解。在夏日中大汗淋漓地登山也是很不错的。水月放下心来，摸着平坦的胸部。「那就好……以前，曾有人在这座山上看到大赤岛出现哦。」「大赤岛是什么？」感觉以前听说过这个名词，但就是记不得相关的详细内容。「你不知道么？这是关于赤岛浦的名字的由来……」「这次旅行时昨天才突然决定的，所以没能进行相关调查。」「那个，这是附近流传的民间传说。」根据水月的叙述——过去，在这片海上，突然出现了一座本不应该存在的赤色岛屿。那座岛屿近到几乎要接触到港口，出海捕鱼变得很困难，这让当地居民非常困扰。就在这时，乘着小舟出现的人，就是被后人成为黄惠比寿的黄脸男子。「黄惠比寿与赤巫女一同祈祷，将大赤岛镇住了——下沉了，应该是这样吧。就是这样的故事。」「所谓的赤巫女，脸很红么？」「不，这单纯是指大赤岛之巫女。」总觉得不甘心。「神出鬼没的谜之岛么……从大小来看，也许是甲种水灵啊。」精灵除了以土水火风四属性来进行划分，还有甲乙丙丁的分类方法。没有意志和实体，只有精灵最原始的要素，为丁种。在大自然中成长的，没有实体的意志，为丙种。拥有实体，并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为乙种。最后，异常强大并蕴藏着神通力的精灵，则为甲种。「野槌没听说过么？」「除了人类熟知的十神灵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甲种精灵，不过我与水灵并不熟。」「那个，有这样的说法，说大赤岛不是精灵而是赤潮。实际上，赤潮现象经常出现。而且，在大约二十年前，还发生过工厂排放污水的问题……」的确，如果发生赤潮现象，海水会变成红色，渔业也会受到损害。这说法的确能够让人信服。不过这么一来，黄惠比寿和赤巫女的存在就无法说明了。「问问瑛螺不就知道了？」「那孩子只与小涡说话……呵呵，她们俩很相似呢。」水月眯起眼睛，就像在看着远方。「自从出生起，小涡就拥有吸引水灵的素质，三岁起就与瑛螺在一起了。她很擅长观察海上天气，在祖父的公司担任避免海难与生意兴隆之巫女……」麒一郎突然想起水月与涡美的姓氏。牛尾——日本屈指可数的海上商贸王者。拥有一两条快艇什么的，被当地居民称为大小姐什么的，都能够解释了。「正好相反，我完全听不到精灵的声音。所以就一直在照顾小涡的起居。照顾过度……可以这么说吧。」的家务事未免太不知趣了，而且他也看到了水月的笑容，于是麒一郎也就没说什么。更重要的是，从远处传向脚底的震动吸引了麒一郎的注意力，使他更顾不上这些事情。「麒君，感觉到了么？」「很近啊……是塌方么？」「这种岩石崩裂的感觉，比起塌方，更接近崩塌。」不愧是土灵，就连不满1级的震动也能敏锐的感觉到。对于土属性和灵应者与精灵的心灵对话，水月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听到坡道上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喂～大小姐！牛尾大小姐！您正好在这里！涡美大人在山崖下的十七号黄惠比寿像处……！」一位卷发中年骑着自行车从坡道上下来，在三人面前急刹车。他一看到麒一郎的脸，就惊叫起来。「黄、黄色！活生生的黄惠比寿！这黄得太厉害了！」「等一下，十七号这个数字是怎么回事？黄惠比寿像到底造了多少座？」麒一郎不禁吐槽，水月则咬住下唇，从一旁抢过自行车的把手。「请借给我用一下！我现在就去小涡那里！」水月还没问具体情况，就借走了自行车，然后毫不犹豫地踩下自行车踏板。麒一郎没来得及出声叫住她，只能眼看着她的身影在下坡道上越变越小。「我们也过去么？」「当然，毕竟刚才的摇动是我们擅长的领域。」「了解。」野槌迅速紧紧抱住麒一郎的腰，她背后的衣物就如同怒放的鲜花般突然敞开，包裹住自己与麒一郎的下半身。幼女般的面容渐渐消失，化为无机质的土之铠甲。似乎被精灵的异形化过程吓到了，卷发中年说不出话来。（在四方平以外就会这样么……）在精灵指定都市不算特别少见的乙种精灵，在一般日本人看来，就如同不常见的珍兽或怪物。「大叔，十七号什么的，是在山崖下么？」对于精灵感到有些恐惧而变得身体僵硬的中年，在听到黄惠比寿的呼唤声之后，就立即回过神来。「沿着这条坡道往上走会看到护栏，从护栏上往下俯视能看到一个入海口。黄惠比寿像十七号、又名显圣石佛埴本大明神就在那个山崖下……」「明白了，我过去看看。大叔重新研究一下那家伙的名字吧。」麒一郎没有沿着坡道往下走，反而向着坡道上方奔驰而去。他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下行的自行车，脚却几乎没有动作。化为脚部铠甲的野槌使泥沙在脚底流动，就想滑冰一样在地面滑行。地脉滑行——这正是使得原本是笨重土灵的她，在精灵乱跑这种特殊的障碍物赛跑中大显身手的秘术。只要不是柏油路（四方平的精灵素材制柏油路除外），就能够通过干涉地面上的土灵本身，实现跳级加速。「我居然受到经济困难的赤岛浦的如此期待，这实在太残酷了。」「不能当做研究课题么？」「精灵指定都市与其他一般地区的环境比较么……找个时间带上秒表来测测地脉滑行的速度吧。」体会着与自己的脚对话的奇怪感觉，就来到了护栏处。往下看去，看到白色沙滩形成了入海口，与惠比寿山的山崖紧紧相连。「果然这里才是近路啊！」山崖上发生了异变，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雕刻在突出断层上的黄惠比寿像上，有着数道崭新的深深刻痕，伤痕甚至波及到了山崖上的道路。有几块岩石块就快要从断开的石像上掉落下来了。涡美就跪坐在正下方。她一脸呆滞地仰望着黄惠比寿像，似乎没有立刻逃走的打算。「野槌，你先过去！」「好的！」化身铠甲的野槌从麒一郎的脚上脱离，融入了地面中。这并不是比喻，她的身体原本就能够与泥土或岩石进行同化。所谓精灵，就是从大自然中孕育而生的生命及意识体。如今，野槌的身体只是恢复了原貌而已。「维持住！」单独留在道路上的麒一郎也顺势向着崖底赶去。就在岩石块即将在重力作用下滚落的前一刻，身体化作岩土的野槌，将其维持住了。她正要以粘土般的粘合力将所有断口都粘合的时候——雕刻在山崖上的黄惠比寿的头部，在粘合力起作用之前，就滚落了下去。直径大约一米半，这大小足够将人砸扁。「喝！」麒一郎蹬了一脚护栏，跳下山崖，在空中加速，从上方紧紧抓住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头部。使出全身感觉去寻找精灵的气息。与能够直接在自然现象中引发异变的精灵不同，灵应者使用灵术需要一些步骤。首先，灵应者必须感知到精灵的存在。——找到了。不吵不闹、纹丝不动的，或者说顽固不化的土灵们在伫立着。能够感觉到这些，是成为精灵感应者、即灵应者的第一条件。「不好意思，堀田。这张脸我要毁掉了。」麒一郎看清了土灵的分布，找到了脆弱的部分。——就是右眼瞳孔再稍微往右。掌底轻轻按上去，紧抱住岩石块的全身，向精灵们传送意念。为了传达给他们，为了让他们听清，强力而又简短地，混合着真实声音。「碎裂吧。」啪的一声，黄惠比寿像的头部就布满了龟裂。无形的丙种精灵发出「哎呀哎呀，真没办法」的叹息，挪动沉重的身躯，此时岩石块粉碎了。巨大的石脑袋化为无数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散。麒一郎失去了依靠，从高度十多米的高空往下方坠落。「涡美！待在原地很危险！」正在发呆的涡美就在坠落预定地点，不过她受到水月的扑抱，倒向了一旁。麒一郎与沙滩剧烈冲撞——深深地沉下去，又软绵绵地弹了起来。迎面而来的感觉如同棉花糖一般，没有疼痛，也没有受伤。没必要事先打招呼，朋灵就已经来帮忙了。「来得正好，野槌。」「麒君经常从高处掉下来，真是不能放松警惕呢。」麒一郎再次落下，不过这次只是轻轻陷入沙中。野槌立即从麒一郎身旁的沙滩中恢复人形，伸出手帮麒一郎站起身来。四周散落着核桃大小的岩石，远处有许多疑似当地居民的人在围观。（没有任何人对涡美伸出援手……？）将涡美从山崖下拉开不就是举手之劳么？虽然麒一郎很想抱怨一番，不过他并不是非常了解情况，就暂时忍住了。目前自己了解的事实，只有这是一起人为事故。「能将这块岩层刻得这么深，如果不借助大型道具……」那就只能是人类借助精灵进行干涉才能完成。虽然很像打听具体情况，不过与事故关系最紧密的少女，就连说话都嫌麻烦，而且现在还显得很疲倦。「小涡，没事吧？没受伤吧？」涡美被水月摇晃着，摸着自己沾着沙子的脸。「黄惠比寿的脸……碎开了碎开了，嘭嘭，碎开了碎开了。」「嗯，为了救小涡，被人弄碎了。」哑声。「妈妈的，祭典。」无法得知她们的真实想法。麒一郎只知道，水月深爱着赤岛浦，涡美对惠比寿节有着强烈的情感。有人却对她们的感情泼冷水，还令涡美陷入危险之中。「有谁看到犯人了么！」麒一郎转身向后，向着海边的围观者怒声询问道，立刻就有人以手指指向某个方向。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涡美对面的围观者也向着同一方向看去。有人正拨开人群，向着入海口上游跑去。「喂！为什么要逃跑！稍微等一下！」「我也跟着一起吧？」「野槌就去好好修补山崖吧！我过后去修补黄惠比寿像的细节部分！」麒一郎独自奔了出去。此时，清晰的鼻音传入耳中。「……汗的味道，黄色的。」「这再怎么说都是骗人的吧！喂！」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但身体没有停顿，仍将注意力集中到追踪上。※※※麒一郎大汗淋漓地不停奔跑，距离却越拉越大。麒一郎对自己的持久力很有自信，不过，如果被人问起「对速度有没有自信」，大部分土属性都只会有相同的回答「怎么可能有」。再怎么提速，也只能达到中等偏上水平。「对方身体相当轻盈，真羡慕啊……！」就算受到海滨上的沙子的阻碍，逃亡者已经健步如飞了。当从入海口上游登上山体斜坡时，沙子减少、岩石增加，立足点更稳之后，对方的速度就更快了。对方戴着帽子，身穿T恤衫和短裤，是一身夏季风格的轻装。与其说是短裤，该说是热裤更为恰当吧。似乎很柔嫩的大腿暴露在外面，非常撩人。「就算是女的……也必须让她把情况说清楚！」就这样放跑她，然后把事情交给大人或警察，这也许也是个办法。但是对方令初中女生陷入险境，而且不做任何说明就逃跑的态度，让麒一郎非常不爽。不管她怎么解释，至少都应该给她几个耳光。「哼！」麒一郎低哼一声。女子正沿着从河边延伸到山崖上的台阶往上攀登。上方就是刚才麒一郎漫步的公路。「哎呀，这是个机会！」意识澄净，将意念、将应该传达给土灵的强烈意念注入下肢。『咚咚』用力踩踏地面的同时，将意念送出。在麒一郎请求同行的呼唤声中，土灵们轻快地做出了回应。「哦，哦，能成功么……嗯，这一定能成功！」身体靠近山崖的岩石表面，脚底用力蹬着几近垂直的山崖。很幸运的是，有断层向外突出，栖息在断层中的土灵们回应了麒一郎的请求。脚底紧紧吸附在岩石表面的同时，让鞋底的泥土高速流动。「能行——没有野槌的辅助，地脉滑行居然也能成功！」从身体斜后方传来令人心情舒畅的『唰唰』滑行声，麒一郎笔直地沿着山崖向上攀登。这比老老实实爬台阶要快得多。但是，女子突然高高跳起，飞越了近十阶台阶，登上了山崖上的道路。这超乎人类的跳跃力，不是以风灵术将身体托起，就是以火灵术剧烈燃烧身体中的氧气，发挥出爆发性的脚力。「如果是火属性，黄惠比寿像的伤痕是怎么造成的？」这也许是高难度的火灵术吧。「但是……如果以火属性为对手，这场地对我有利！」麒一郎登上山崖顶端，抓住护栏，跳入人行道。脚底还残留着泥土，身体只需微微前倾，泥土就会流动，使麒一郎加速。速度虽然比不上野槌的地脉滑行，但比起正常的登坡速度，还是要快得多。而且几乎没有肉体上的疲劳。如果对方使用的是火灵术，消耗氧气就意味着消耗能量。持续使用下去，耐久力会越来越低，就不能连续使用了。不出所料，两人的距离确实在慢慢拉近。「下坡路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不过上坡路是持久战，土属性更强！」刚刚说出口的话语，勾起了麒一郎心中的某个记忆。以前曾经与雪乃进行过类似的竞速。那时是在送报纸的兼职过程中骑自行车竞速。似乎要甩开突然冒出来的回忆，麒一郎猛蹬柏油路，增强势头。距离再次拉近，女子却突然转向一旁，跑进郁郁葱葱的山林。「那里更是土属性的领域！」确认车道上没有汽车之后，麒一郎横穿过车道，将追踪的舞台转到了山林间。就在此时，逃亡者使用了刚才那种灵术。全力运转体内的火灵，加倍增强自己的脚力，猛踢身边的树木。以没有折断的树木为支撑点，完成几近直角的跳跃，目标就是——后方的麒一郎。「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帽子被风吹飞，向后方飘去，露出的黑色长发柔顺而又有光泽。高处的吼叫声瞬间就传到了面前，脚尖挥舞而出，如长枪般锋利。已经没时间躲避了。麒一郎下定决心，收回下巴，颈脖使劲。脚尖扎到了脸颊上。「呃，唔唔唔唔。」受到的这一击几乎能将下巴踢飞，不过麒一郎的脖子一动也不动。越经锻炼，土属性就越结实。这一击也没有使麒一郎受到脑震荡。对方的脚尖从麒一郎的脸上划过，然后她把脚收回去，轻巧地落地。「这种程度的攻击，果然不能让土属性昏过去啊。」麒一郎对这不高兴的板脸表情很熟悉。刚才的怒意瞬间消散，只是在原地目瞪口呆。头发是艳丽的亮黑色。肌肤如其名一般白皙。「你……雪乃，你为什么会在赤岛浦？」「我也有我自己的情况。听说埴本要来赤岛浦，真是吓了我一跳。」四方平精灵学园高中部一年级——北之神童、赤井雪乃。意外的再会令麒一郎心神松懈，原本约等于零的冲击增强了无数倍，让麒一郎跪倒了下来。「你不是……犯人吧？那为什么要逃跑？」赤井雪乃这位少女很容易发怒，但绝对不是故意欺负弱小的那种人。麒一郎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他非常信任她。「你就别管我的事了，马上回到海滨吧。不要将视线远离野槌。」「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这与野槌有关系么？」「我希望你现在能听我的。如果你认为野槌是你的重要搭档——什么嘛，如今与亚凯德分头行动的我，真不该说这话，总之我先提醒你一下。」凛然的雪乃非常干脆地转身离去。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麒一郎没能叫住她。来到赤岛浦后发生的事情在他头脑中乱成一团，令他非常混乱。※※※随后，水月跟着野槌一同追了上来，递给麒一郎一瓶麦茶，麒一郎痛饮了大半瓶。「啊～！太爽啦～！」也许是从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吧，麦茶到手时还很冰凉，水分传遍全身，将体温降了下来。刚才狂奔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像经历了一场瓢泼大雨，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比起肌肉疲劳，精神上的劳累和盛夏的暑气更让人难受。来的血液在身体中循环，这种感觉很舒服。「那个，先暂时回到旅馆休息休息吧。而且，旅馆里还有温泉。」水月指着的地方，是与惠比寿山遥相对望的有些尖耸的山、大赤山。麒一郎没有自信能说明清楚关于雪乃的事情而又不产生误解，于是就决定接受水月的建议，将事情往后推一推。之后，麒一郎坐进等候在路上的高级轿车，前往旅馆，在包场的温泉中仰望天空，稍事休息。涡美和雪乃却不请自来，受到赤井空摔的攻击后，麒一郎最终昏倒。麒一郎被抬到了更衣室里，在他的身旁，水月正在用浴巾擦拭涡美的身体。「小涡，你和刚才那女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么？」黑发少女怒得肩膀颤抖，走出门离开了。水月苦笑着目送她离开。「赤井空摔炸裂……嘭咣、啪嗒，埴埴昏倒。」「赤井……对了，赤井雪乃小姐？那位被称为火属性天才的人？」糟了——麒一郎在朦胧的意识中，感觉到了危险。涡美说得不清不楚的，要是雪乃被人认为是破坏黄惠比寿像的犯人就不妙了。「赤井雪乃……赤赤、雪雪……井井？嗯嗯，雪雪，那个人，在海滨向我搭话，阻止了我。」想要叫出声来，不过脑部的冲击非常严重，麒一郎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雪乃根本没打算妨碍祭典——麒一郎想告诉她们这件事。『呼～』，水月深深地吐了口气。「阻止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想要破坏黄惠比寿像。」麒一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那句台词，到底在说谁想要破坏黄惠比寿像？「小涡真是的，你不要在妨碍祭典了。」「嗯……」当时的海滨情景浮现在朦朦胧胧的意识中。麒一郎询问犯人是谁时，围观群众所指的方向上，不单有雪乃。还有倒在地上的涡美。（为了妨碍祭典而破坏雕像，结果自己也差点被卷进去？）能将岩石切出如此深的刻痕的灵术，也许是应用了金属加工中的水流切割的原理吧。涡美这种水平的灵应者，应该是能做得到的。但麒一郎完全不能理解的是，涡美为什么要搞破坏。「因为埴埴，是黄惠比寿……妈妈的祭典，也许能交给他。」涡美为什么要妨碍妈妈的祭典？说到底，雪乃为什么会向涡美搭话？麒一郎还没得知任何相关情况，于是就连涡美，也将祭典交给了他。

第二卷 第二章 苍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