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精灵王暗杀序章

「绝剑技终之型——〈天双绝闪冲〉！」神人右手握着〈歼魔圣剑〉，左手则紧握〈贯穿真实之剑〉。光明与黑暗的双剑交叠在一起，击碎了露比亚·艾尔斯坦因手中的剑。鲜红色的剑身登时碎裂，瞬间——灼热的烈焰一口气流窜迸射出来，翻腾肆虐。「……怎么……可能……！」时光仿若静止不移，在狂暴窜燃的火海中——她的唇瓣里，吐出了绝望的叹息。又或者，那只是基于渴求氧气而做出的喘息而已。无论如何——（——我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炸裂四射的烈焰，在剑斩挥洒出的气流下盘旋成一道漩涡。电光火石间，神人往前抢进一步——「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交叠的双剑挥洒出猛烈一斩。那是在咫尺之距下使出的神速斩击。〈贯穿真实之剑〉的剑尖反照出幽暗光泽，像是被露比亚的身体吸收似地贯穿她的胸口。「……咳……啊——！」露比亚那对如红宝石般的眼眸，因极度的讶异而瞠得大大的。就连落败的瞬间，她也显得高洁英凛、楚楚动人。好美——神人在心中诚实地赞叹道。——但是，这样的赞赏也只在他脑中盘旋了一瞬间。「抱歉，我要从你手中收回〈最强的剑舞姬〉的名号了！」神人维持左手的魔剑刺穿露比亚胸膛的姿势，并且——以反手抡起〈歼魔圣剑〉，挥出一记迅猛的闪斩。◇〈连瓦汀〉的碎片犹如点点火星，飘散在盘旋蒸腾的烈焰风暴中。接连中招的露比亚被甩飞到半空中，并且重重地跌摔在地上。「咕……啊……！」神人方才使剑之际，未将精灵魔装作高度具现，因此攻击时只会纯粹造成对手的精神伤害，不会损及到肉体分毫。话虽如此，但接下此招恐怕一时半刻将无法正常说话，甚至可能导致呼吸困难。更令人讶异的是——（……挨了那招双剑施展的奥义，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真惊人。）神人一边调理紊乱的呼吸，一边暗自沉吟道。想来，大概是剑招的威力几乎都被〈连瓦汀〉抵销掉的关系吧——但光是用肉身承受那一招还能维持意识这点，便教人觉得违反常理。回想当时神人受葛雷沃丝的托付承袭此奥义时，可是彻底晕厥了过去。（这就是所谓〈圣女〉的力量吗……）艾雷西亚·伊蒂丝——千年前曾经歼灭魔王的〈救世圣女〉。据露比亚所言，她自己便是继承那份力量的转生者。换个说法，〈救世圣女〉是和神人——承袭〈魔王〉之力者——相抗衡的对应存在；凭借这力量，足以让一个体弱多病、连剑都握不好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为最强的精灵使。姑且不论这些——神人俯望着因为痛楚而气喘吁吁的露比亚，默默地垂手解除左右双剑的架式。剑舞的胜负已然分晓。虽说露比亚身怀〈圣女〉之力，但眼下她已经失去精灵魔装，也没有再战下去的力气。（……呼，其实我也一样精疲力竭了——）在绷紧的神经松懈那一瞬间，神人顿时感到视线模糊，强烈的嗜睡感也随之占据意识。（……啧，同时展开复数的精灵魔装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即便实力坚强如神人，同时使用〈歼魔圣剑〉和〈贯穿真实之剑〉这两具超乎常规的精灵魔装，也还是会消耗掉极为剧烈的神威。双手上的〈精灵刻印〉光芒褪失，霎时——神人只觉膝盖蓦地一软，然后就失去平衡往后跌去。「呀啊……神人！」身穿仪式装束的克蕾儿连忙纵身抱住差点摔倒的神人。「谢啦……克蕾儿……」「你、你没事吧？」「……嗯，没事。只是稍微过度使用神威而已……」温软舒适的触感包围着神人，促使他阖上眼帘。即使意识游走在迷蒙的边陲上，但他仍坚决不肯放松左右两边握紧双剑的手掌。曾对神人誓言，即便他堕落成〈魔王〉，自己也甘为〈魔王的魔剑〉常伴左右的爱思特。还有——（蕾斯提亚……）他从三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追寻其身影的暗精灵少女。神人深怕一松开手，她便会再度不见踪影——于是他紧紧握住剑柄，哪怕用力到拳头都没了血色。「神人，把身体放松。我现在就帮你施展治愈魔术。」菲雅娜驱步赶上前来，在神人耳畔低声嘱咐道。岂知，偎靠在克蕾儿臂弯中的神人却摇摇头拒绝：「……不行……别那么做……你现在最好不要接触我。」「……咦？这、这是为什么？」「我曾经一度不觉、觉醒成了〈魔王〉……而所谓魔王之力，即是转生的莲·阿修道尔……暗之精灵王的力量啊——」「也就是说，会对我身上具有圣属性的神威产生反弹？」「……没错……就是那样。」神人短促地点头应道。神人身上的体质原本就会排斥治愈魔术。因为这层原因，菲雅娜一直以来都是用很麻烦的方式——让两人肌肤紧密贴合，再把神威灌输到神人体内，提升他自己的自愈能力——来治疗神人。但是，在刚刚经历觉醒成魔王的状态下施展魔术，不知道会对菲雅娜造成何种风险。而且就算危险性只有万分之一，也不能让她冒这个险。「那么……施用不仰仗魔术的方式帮你急救，应该就没关系——」「……我还挺得住，先别管我了……」神人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前方。只见露比亚身处漫天窜燃的火海中央，一边痛苦呻吟，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神人等人；她坚持至今仍未晕厥过去的意志力固然教人佩服，但反过来说，也只是延长自己受痛楚折磨的时间罢了。「先去为她治疗吧。眼下她已经失去精灵魔装，就算帮她恢复一些力气也构不成威胁。」「神人……」「……唔！我……我还没……输呢……！」露比亚勉强挤出了低吟。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涌出炽烈的火光。不过——「不，露比亚……你已经输了。」神人语气冷淡地否定她。「我记得你说过，〈圣女〉是为了与〈魔王〉相抗衡的对应存在对吧。若诚如你所言，那么我体内〈魔王〉的力量愈强大，你的力量也会随之提升……没错吧？」……露比亚缄默不答，只是瞠着和克蕾儿如出一辙的红宝石眼眸、满腹憎恶地瞪着神人。「可惜啊，你的如意算盘没打好。我已经把差点觉醒的〈魔王〉之力压抑下去了。也就是说——」神人轻叹口气，接着做出结论：「促使你成为〈最强的剑舞姬〉的〈圣女〉之力，也同时被压抑减低了对吧？」「……」此话似乎正中要害，露比亚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是——「还没……完呢……！」「……什么？」「〈魔王〉的力量尚未完全被抹灭——！」说着，露比亚在右手上燃起一撮冰蓝色的火焰。〈冻焰莲华〉——悖离这个世界的逻辑法则，是种异端的火焰。「……糟！你们两个，快离我远一点！」神人高声喝道，接着抡起左右双剑摆出迎敌架式。岂知，就在这瞬间，剧烈的疼痛忽地袭来，让神人双臂几近麻痹——这是方才施展绝剑奥义带来的反馈。神人由于双臂的神经麻痹，霎时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风早神人！你最好再度觉醒过来，不然——就去死吧！」连魂魄亦为之冻结的苍蓝之火、绝对零度的冰焰迎面袭来。「——神人！」克蕾儿站起身子，纵身扑到神人身前护住他。「克蕾儿!?」「缀刻于太古血脉中的真实之火啊，吾在此命汝现于吾手，噬尽凡焰——」克蕾儿行云流水地咏唱精灵语撰成的祷词，她的手上也应声燃起红莲炽焰。神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不为什么，只因克蕾儿施展的并非她擅长的炎属性精灵魔术。射而出。狂暴肆虐的终焉之火，和露比亚施展的〈冻焰莲华〉在半空中互相撞击——「……咦!?」照常理说，运用精灵魔术互相攻击时必会产生的爆炸现象，此时竟未发生。克蕾儿放出的红莲炽焰，在眨眼间把露比亚放出的苍炎燃烧殆尽了。克蕾儿的红莲烈火吞噬掉苍炎之后，在原地停滞了半晌——最后，不留痕迹地消逝在虚空中了。（这……这就是克蕾儿的〈烧掉火的火焰〉……）神人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先前曾听说过，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啧。没想到不但没让你堕落成暗之精灵姬，还让你的资质得以觉醒了……」露比亚错愕地沉吟道。「姐姐……住手吧。」说着——克蕾儿轻轻放下双手，缓步往前走去。「我绝对不会让你把神人变成什么〈魔王〉的。」艾尔斯坦因家的两姐妹互相对峙。两双如出一辙的红宝石眼眸，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里相互瞪视着。有那么一瞬间，露比亚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犹豫的光采。但——「……克蕾儿……你少来妨碍我。」最终从她唇瓣里说出的，却是冰冷至极的诀别之语。「我必须拯救这个世界……这是知晓真相之人必须背负的十字架。」「真相……」克蕾儿恍然警醒似地瞠大眼睛说：「就是这个，我就是为了听姐姐你亲口告诉我真相，才会一路奋战至今的呀。」她点点头，像是打定了主意，接着顺势笔直往姐姐的方向走去。「——告诉我四年前的真相吧。」「克蕾儿！小心——！」神人拉开嗓子警告她，同时——绝对零度的火焰再度于露比亚的手中引燃，猛烈地窜燃开来。可是克蕾儿并没有因此却步，只是垂下双手不做任何防御动作，迈步走近姐姐。「姐姐，告诉我好吗？那天姐姐为什么要背叛〈精灵王〉呢？」「此事与你无关。」「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因为——」「住口！」「因为，姐姐你——」「……都说了给我住口！」露比亚的指尖窜生出绝对零度的苍炎。「克蕾儿——！」神人嘶吼着呼唤她的名字，拼命伸长了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熊熊燃烧的苍蓝火焰就要把克蕾儿整个人吞噬掉，此时——「——姐姐。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那个姐姐呀。」「唔……！」露比亚惊愕地睁大眼睛。克蕾儿对她的火焰不闪不避，只是笔直地往亲姐姐的怀里奔去。「……为什么……你不闪避我的攻击？」「因为我相信姐姐呀，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认真对准我攻击的。」克蕾儿温柔地伸出手，把遍体鳞伤的露比亚拥入怀中。「……!?」「……姐姐，答应我好吗？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她用含糊不清的嗓音说着，转眼间便眼眶泛泪、抽抽搭搭地哽咽起来。露比亚无法动弹，只得一脸不知所措地伫立在原地。「——露比亚，看来胜负已分了。」神人静静地做出宣言。「……」现场沉默了半晌，接着露比亚才抬头仰望虚空，轻启唇瓣喃语道：「……大概吧。」她接着说：「我余下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这次没能让〈魔王〉成功觉醒，那么便再无办法能杀死〈精灵王〉们——」（……余下的时间？）神人虽觉得她无心说出的这番话颇有深意，但是——当务之急，还有必须先向她问清楚的事。「你曾经说过，你的目的是要再造这个世界，创造一个没有精灵的世界——没错吧？」「……」「曾经贵为〈精灵姬〉的你，为何会想杀掉〈精灵王〉们？」「姐姐……」哭成泪人儿的克蕾儿抬起红肿的眼眸望向露比亚。「拜托你，告诉我们真相吧。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姐姐不得不背叛〈精灵王〉呢？」而露比亚则是——微微颤抖唇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便我说了，想必你们也绝不会相信。要不是我自己亲眼目睹那东西，也不敢置信……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有那种异物——」「不管谁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姐姐。」「克蕾儿，你……」露比亚的眼眸中透露出动摇的神色。克蕾儿则用真挚的眼光笔直注视着她的瞳孔。「……罢了。」露比亚再度轻声叹息，接着启动微微发抖的唇瓣。

第十一卷 精灵王暗杀 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