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第二十六话羁绊

艾可突然戏剧性地变身。她巨大的模样充满了神秘氛围，连把亚修逼进了死胡同的萝莎．玛莉亚也忍不住回头张望。那三根角变得更长更尖锐，骄傲地屹立在艾可的头上。粉银鬃毛呈放射状扩散，四肢的肌肉也更为粗壮，散发出一股成年猛兽的气息。原本被撕咬得体无完肤的圣龙铠也复活了，将艾可全身妆点得金光闪闪。不对，那不叫复活，应该算是新生才对。各部装甲的外形配合生长成熟的肉体有了更上一层的进化。现在艾可那威风的样子和『古代艾可』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咕噜噜噜……」刚才把艾可压倒在地上的『古代艾可』提升警戒，将距离拉开。大概是本能地察觉到艾可已经脱胎换骨了吧。「在还是幼龙的阶段就跟龙种记忆结合了吗……？」在亚修上方高处，一直隔山观虎斗的贤龙王印波尔克，备感意外似地喃喃自语道。──和龙种记忆结合？这样的话娜比不就……亚修突然有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落寞，以及失落感。亚修终于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情况。同时他也终于想通，娜比的语气会突然那么温柔的理由。「娜比！你为了保护我们……！」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亚修还是用力握紧拳头。他恨自己的无力。──如果我比现在更强的话……『你不要自责了，亚修。』亚修突然收到温暖的心电感应。那明明是艾可的声音，可是却带著成熟稳重的感觉，彷佛已经领悟了一切事物般──「艾可……？」亚修有所反应的瞬间，全身立刻被光包覆。下一秒，亚修被传送到了艾可的头上，跟在艾斯帕达圣厅决战的时候一样，亚修受到艾可的召唤。「这个感觉是……！」亚修目瞪口呆。他只是骑乘在艾可身上而已，身体的伤势就开始慢慢复原，显现了和治愈魔法相同的效果。伤痕累累的圣骑甲和凹凸不平的圣剑艾克斯凯利邦，也在转眼间就修复得焕然一新。「你真的变成『完全体』了。」『嗯。你别再伤心难过了，因为娜比就活在我的身体里面。』「啊啊。现在我听你用心电感应说话，确实能感受到娜比的存在。虽然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听得出来……」眼泪扑簌簌地从亚修脸颊滑落。「谢谢你，娜比。」亚修像在祷告、供奉似地向娜比致上谢意。他不会再继续怪罪自己，因为娜比肯定也不乐见他继续自责下去。「力量……不断涌上来了！」从有段距离的地方传来了西尔维亚的大叫。她的圣骑甲亮度变得更强了，兰斯洛特也用慷慨激昂的吼叫声表达内心的喜悦。艾可变成完全体后，她的魔力也供给了西尔维亚和兰斯洛特。亚修不禁咋舌，他都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做。「有意思。」目睹艾可的蜕变，停止行动的萝莎．玛莉亚莞尔一笑。她迅速骑上『古代艾可』，重新准备应战。「哈哈哈！就是要这样才对嘛！接招吧，黄毛丫头！」骑士王达拉姆也豪迈大笑，骑著班朵拉刚和兰斯洛特展开对峙。「好，我们再战一场吧。」亚修也握起了圣剑，可是艾可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不，用不著那样。我们不必老实跟她正面对决，只要除掉源头，问题就解决了。』下个瞬间，贤龙王坐镇的六角柱底端发生了大爆炸。「呣……？」印波尔克锁起了眉心，底部被炸掉的六角柱缓缓崩塌。虽说是柱子，可是它的体积跟五层楼高的塔型建筑相去不远，坍塌的画面非常惊心动魄。当然，本来在顶端悠悠哉哉地观战的印波尔克也不是简单人物。在六角柱完全坍塌之前，她就从宝座跳下来安全著地了。看来艾可是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向那个六角柱发射了魔弹的样子。那不是一般的攻击。因为不只是亚修，连印波尔克也没能看出魔导弹的轨迹。那个无形的轨迹可能是从地底下通过，然后从底部破坏了六角柱。「很有一套嘛，艾可！竟然用那种方式攻击贤龙王！」『你搞错了，亚修。我攻击的目标不是印波尔克，而是那个六角柱的地下部分──事象再构筑引擎的存放库。娜比在和我结合前，就先去查出它的位置了。』「原来是这样吗……」亚修又一次对娜比心生感激。实际上，原本六角柱矗立的地点现在凹了一个大洞，变成陨石坑。在中心处可见机械零件的残骸散落一地。──啪叽！这时，突然听见电器走火般的异常声音。圣女萝莎．玛莉亚和『古代艾可』，以及骑士王达拉姆和班朵拉刚都出现了异状。只见两人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感觉就像在看故障的放映机所播出的画面一样。没多久──原先虎虎生风的强敌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如此，贤龙王印波尔克的表情还是无动于衷。不如说她的表情，像是在平静地分析眼前所发生的事实一样。「……唔。在战斗中提升实力确实值得赞赏，实在太令人惋惜了。因为吾真的没有连龙族也一起消灭的意思。」「贤龙王！如果人类灭亡了，龙族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因为现代的龙族能存活下来，全都是靠跟人类缔结契约的方式才得以存活！」西尔维亚以强烈的口吻如此抨击，可是印波尔克还是无动于衷。「这问题只要用记录在〈方舟〉的智慧来开发新技术就能解决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能打造出让龙族不必仰赖人类也能摄取星精的系统。追根究柢，在龙之母死亡的那个当下，早已注定纯种的龙族将在不久后灭亡了。」印波尔克一语道破事实。不愧是贤龙王，最新的世界情势似乎都在她的掌握中。「不然，吾也可以让龙族恢复以前的生殖机能，〈方舟〉有这一类医疗技术的记录。」亚修打了个寒颤。不管是对于保存在〈方舟〉的强大技术力，或是若无其事地把那种技术挂在嘴边的印波尔克，都让他感到生理上的厌恶。「如何？圣龙皇艾可。咱们何不乾脆在这里召开一场『贤龙会议』，来重新调查龙族的民意吧。记录显示，以前龙族就是召开『贤龙会议』后，决定依附人类生存下去的。」「…………」「来，再次召开『贤龙会议』吧。看汝等要跟人类一起陪葬，还是跟随吾继续繁衍──等汝等商量过后再投票决定。」『开什么玩笑！』艾可突然用心电感应大声驳斥。不只亚修和西尔维亚，连兰斯洛特都被她的魄力吓得身体抖了一下。『我可是艾瓦隆圣龙皇，这种重要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也就是绝对君主制吗？」『你没亲眼看过骑龙学院，所以你不懂。那个学院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愉快的地方！』「那又如何？」『只要看过学生和龙族是怎么相处的，就很清楚龙族的民意是什么！而且龙族的血脉将来会在人类的体内继续存活下去──以半龙族的全新面貌！』「艾可……！」「说得太好了，艾可！」亚修和西尔维亚也大声叫好，流下感动的泪水。兰斯洛特也发出宏亮的嘶吼声，表示赞同之意。「好吧，别怪吾没给龙族最后的机会。所有的龙族啊──汝等就后悔自己拥戴了这么愚蠢的君主吧。」印波尔克冷淡地说道，举起了星剑。有著少女外表的她，却释放出足以跟暴龙匹敌的斗气，慢慢地将空气染成红色。那个威压感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艾可和兰斯洛特也全身毛发倒竖，提升警戒。「虽然是完全体，不过吾不认为艾可的战斗力有超越历代的艾瓦隆圣龙皇。这艘〈方舟〉可是把历代圣龙皇总和战斗力转化成数值，一一记录了下来。」「那又怎么样？不实际交手，怎么知道谁赢谁输！」「哼，无知真的令人可悲。用不著实际交手，只要进行虚拟实境就知道结果了。透过汝等完全无法想像的演算处理后，结论是──任何一代圣龙皇都不可能毙了吾的性命。更何况是才刚脱离幼龙阶段的艾可，更没道理击败得了吾──」『哼！敌人讲的歪理还不都是在粉饰自己的蛮横！』艾可打断印波尔克的话，随著地鸣往前跨出一步。「艾可！印波尔克是附在拉寇尔的身体上……拜托小心一点！」『我知道！』艾可身子向前挺，挥出了右前肢。这个动作不是打击，而是像人在捕捉飞虫一样，打算把印波尔克抓进手中。「动作真慢──」印波尔克用单手提起星剑提尔纳诺格，随手往前一刺。「什么……！？」那画面教人难以置信。因为星剑的剑尖抵住了艾可的前肢，而双方就这么陷入僵持状态，一动也不动。那荒谬的画面教亚修看了不禁打了个冷颤，艾可和印波尔克的臂力竟然不相上下。实际上，艾可的身体因用力过度而不停颤抖。明明艾可卯足全力往前推，印波尔克却纹风不动。反而是艾可渐渐往后倒退……『好、好惊人的力量！？』透过心灵感应，也能感受到艾可陷入苦战。「现在惊讶还太早，好戏才正要开始──」下一瞬间，印波尔克突然消失了。前肢卯足全力的艾可就像顿失支撑一样，身体严重失去平衡。接著，印波尔克展开了猛攻。只见她不断瞬间移动，频频将沉重的攻击打入艾可的身体。虽然亚修和艾可试图用肉眼追上她，可是印波尔克的速度实在过快，根本来不及捕捉。能看到的只有星剑砍在圣龙铠上时所喷出的火花而已。「呜！那个速度我也很难狙击──」另一方面，西尔维亚也痛苦呻吟。虽然她拉开距离想用圣骑枪瞄准印波尔克，可是她的动作快如神速，根本不可能打得中。而且，射偏的话还有打中艾可的可能。当然，艾可有圣龙铠的保护，即使被圣骑枪打中一发应该也不会有大碍，不过西尔维亚的自尊心绝不允许因为误射导致伙伴受伤的事情发生。「──！？」印波尔克突然现身在亚修头上，亚修本能地举起艾克斯凯利邦。如铁槌般落下的星剑重击亚修的圣剑，「铿！」地造成冲击。亚修一度以为自己的双手要被震碎了，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第二击紧接著立刻袭来。这回是突刺。只见星剑的剑尖速度飞快地直刺而来，正中他的胸甲中央。「呃啊……！」一如正面遭受飓风吹袭般，亚修整个人被击飞。他的身体脱离了艾可的头顶，就像子弹一样在空中飞行。被敌人毫不留情地从战场击飞的同时，亚修下定了决心。「艾可！麻烦你把圣骑甲的输出提升到极限！你行吗！？」『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你想干什么！？』被贤龙王的斩击攻得措手不及的艾可，透过心灵对话回答道。「贤龙王由我亲手解决！面对印波尔克，艾可你先天上就占了劣势。」『可是这样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非常巨大的负担耶！你应该还记得第一次穿上我的圣骑甲的事情吧？我所谓的负担，可是那一次的好几十倍──』「放心吧，别忘了我是骑龙学院的学生。虽然前三年我都在混水摸鱼，可是日以继夜、勤加锻炼的那段时光，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好吧，我愿意相信亚修！我先暂时解除变身，把多出来的魔力传送给圣骑甲！』艾可下定决心说道，开始全身发光。只见巨龙的身体轮廓突然模糊了起来，几秒钟后变回少女的原貌。圣龙铠也跟著变形成符合艾可身材的形状。随后印波尔克如陨石般从天而降。「……事到如今还想耍什么把戏，艾瓦隆圣龙皇？」艾可没有回答印波尔克的问题，只是祈祷似地默默闭上眼睛。只见从艾可身体满出来的魔力，慢慢注入了亚修的圣骑甲。「咕……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亚修感受到一股超乎想像的魔力奔流，忍不住放声大叫。那个叫声不像是痛苦哀号，比较接近嘶吼。感觉彷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似的。扩散到全身皮肤的〈星刻〉剧烈地跳动，让他整个身子充满了异常的亢奋感。各部装甲洋溢著神圣的光辉，散发出黄金般的光芒。并且，圣剑艾克斯凯利邦的剑身也浮现出疑似〈星刻〉的图腾。最后背部装甲喷出庞大的魔力，构成光之羽翼──「你的对手是我，贤龙王！」亚修进行了空间跳跃，在眨眼间拉近了和贤龙王的距离。圣剑和星剑互不相让地咬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唔呣……汝得到了和吾平分秋色的速度吗？没想到汝还能往更上一层进化。」冷峻的眼神贯穿亚修。如今，亚修终于能和贤龙王平起平坐──「什、什么！亚修，你到底要变强到什么地步──」西尔维亚退出亚修和贤龙王的战场保持距离，一脸瞠目结舌。现在要用肉眼跟上亚修和印波尔克的速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能用感官感应到的，只有剑与剑互击时所擦出的声响和激烈火花，以及魔力的残渣所拖曳出来的轨迹而已。印波尔克的速度虽然让艾可手足无措，面对亚修却讨不到便宜。而且变回少女模样的艾可闭上了眼睛，持续输送魔力给亚修的圣骑甲。「兰斯洛特！艾可做的事情你也能办得到吗？」西尔维亚单膝跪立，用手轻碰兰斯洛特的头部。斯洛特。我很高兴你对我的关怀。可是就目前看来，亚修和印波尔克的力量在伯仲之间……战局拖得愈久，恐怕对亚修会愈不利。因为有这艘〈方舟〉在，印波尔克就用不怕魔力耗尽……拜托你了，兰斯洛特。把我的圣骑甲强化到极限吧！」「呜喔喔喔喔喔喔！」兰斯洛特发出吼叫，它的眼神已不再有迷惘。它正面接纳了西尔维亚的决心。只见兰斯洛特的身体发出光芒，庞大的魔力注入了圣骑甲。位在西尔维亚胸口中央的〈星刻〉开始有了强烈的反应。一如变成另一颗心脏般，噗通噗通地跳动著。她感觉身体彷佛快被撕裂，额头汗如雨下。「呜！还不够，兰斯洛特！再多一点，继续灌注……！」即使如此，西尔维亚还是命令兰斯洛特不要停手。奉主人的命令，兰斯洛特继续加强输出。和亚修的圣骑甲一样，西尔维亚的各个装甲部位也泛出黄金的光辉。半晌，圣骑枪亚罗戴特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枪身的构造变得更长更粗，下方多了两支折叠式的立脚，同时还有和机匣上方连接在一起的大型瞄准镜。现在的亚罗戴特就像帝国制的对物狙击枪，酝酿出浓浓的危险气息。此外，在兰斯洛特上方几公尺处的半空中，一块由魔导能量构筑而成的平面逐渐成形──「谢谢你，兰斯洛特！」西尔维亚承受著施压在全身的负担，站上那块模拟平面，设置好圣骑枪。自己则趴在平面上，凝视瞄准镜。只见亚修和印波尔克咻地一下子就从瞄准器的画面穿过。两人的身影停留在瞄准器的画面里虽然只有短暂一瞬间，但相较于之前根本连看都看不到的情况，已经算是有进步了。多亏兰斯洛特的帮忙，西尔维亚的实力也获得提升，离亚修和印波尔克的领域愈来愈近了。──还不够！得再更专心一点！现在的我是狙击手。增强所有感官能力！一瞬间就够了，只要我能抓到印波尔克的破绽，肯定胜利在望！西尔维亚一边鼓励自己，一边提高注意力。不久颜色从西尔维亚的世界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感觉时间的流动变得异常地缓慢，那是西尔维亚未曾有过的体验。有种彷佛从后侧窥看世界一样的感觉。她原本激昂的情绪，也平静得有如森林里的湖泊。不知不觉间，亚修和印波尔克在瞄准器另一头的激战变成像慢动作播放一样，西尔维亚可以精准地掌握到每个动作。──就是现在。西尔维亚怀著澄澈得可怕的心情扣下了扳机。亚修和贤龙王已经过招超过了一千回合。激烈交锋后再拉开距离，双方只是一再重复同样的过程。在神速的领域中，没有任何耍花招的余裕，也没有那个必要。每次交错的结果不是死就是活。只要走错一步，就只有死路一条，单纯到令人无话可说。可是亚修不能伤到拉寇尔的身体。所以亚修把目标摆在武器的破坏上。然而印波尔克手中的星剑直到现在仍毫发无伤。当然艾瓦隆圣龙皇家的宝剑．艾克斯凯利邦也不例外，依然保有神圣的光辉。剎那，一条魔导光线贯穿了战场，有惊无险地从亚修左侧掠过后，直接命中印波尔克右肩的装甲。──是公主大人的援护射击吗！？亚修马上掌握了情况。西尔维亚的射击虽然没有对印波尔克造成伤害，却成功让她失去了平衡。不，这才是西尔维亚的企图吧。多亏如此，拉寇尔的身体还是完好如初。「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抓住印波尔克在空中乱了阵脚的瞬间，亚修使出了浑身解数的一击。艾克斯凯利邦的剑尖一举击碎了镶在星剑握柄的装饰品。「咕呣……！？呜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亚修原本纯粹只是想破坏武器，但印波尔克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她挣扎一番后，就从上空摔落到了地面，而且还在地上痛苦打滚。「亚修！『贤龙王印波尔克』的情报智慧体可能是附在『五大星具』的复合体上，而不是只有星体拉寇尔！星剑粉碎之后，复合体的平衡就崩解了！」艾可推测时的口吻，听起来简直就像娜比在说话一样。「岂有此理！就凭汝等泛泛之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吾！依吾的演算处理──」痛苦挣扎的印波尔克一边诅咒似地低声嘟囔，一边怒瞪亚修。原本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贤龙王，如今却还不掩饰地表现出感情。「你连这么简单的道里也不懂吗，贤龙王！」「什么？」

第二十卷 第二十六话 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