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章期待与现实

「欢迎来到廿一世纪！」——与焰酷似的少女说了这么一句。我思考这句话的涵义——呃，不就跟字面上一样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提问的人不是我，而是黑羽。她把我向后挤开，自个儿走上前。「是的。我叫作弥勒院柚。」对方好像搞错黑羽的用意了，自动报出名号。姓氏是弥勒院，名字叫柚吧？那就叫她柚小姐好了。「我不是问你那个。你刚才说廿一世纪，但今年应该是2202年，也就是廿三世纪才对。」「啊，关于这件事。呃……各位刚才进行过时间旅行了。」时间旅行？「请看看这个。」柚小姐从日式围裙的口袋取出一具四四方方的手机，那台机器的款式看来非常老旧。只见她将屏幕转向我们。201×/5/14「这是今天的日期。」「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原来我们已经旅行到过去的时间了。「哥哥！你在原来如此什么啊，未免太好骗了!?」黑羽无奈地将脸凑过来。信赖别人难道不好吗？「可是日期的确这么显示啊。」「那种东西随便就可以调整了！」「咦？是这样吗？」柚小姐也露出意外的表情。她望着手机好久才冒出一句「我第一次知道耶！」，似乎很开心。「况且，她怎么会知道我们是时间旅行来的？我们才初次见面不是吗？」黑羽虽然是对我说话，但问题的矛头是针对柚小姐。「刚才有一位来我们家的先客这么说的。」「先客——是谁？」「大平。」大平!?我立刻冲向柚小姐。「你知道老师在哪里吗!?」我不自觉提高音量。「老师……？那么年轻就当了老师呀，好像很了不起。」大平老师年轻？可能不是外表而是指内心吧。老师的文学细胞的确依然年轻又敏锐。「那位大平客人说还有其他三个朋友会来，并事先把照片拿给我看。」根据对方的叙述，老师先把我们的照片拿给柚小姐认识过……不过，我不记得自己有将照片拿给老师啊。「我们的照片？」「不，其实只有实瑠的照片。大平说那孩子是重要的朋友，所以很开心地拿了许多张给我看。」「……那些照片里面有正面照吗？」黑羽质疑道。眼神的严厉程度仿佛可以刺伤人。「这么说来……似乎所有照片都没有看着镜头呢。」「什么时候被偷拍了！」黑羽的太阳穴爆出青筋。「老师人在哪？」我对柚小姐问，她回头望向屋子。这时，玄关的门又打开了。一位金发少女现身。年龄大约十岁左右，跟实瑠差不多吧。脸颊圆滚滚的，模样煞是可爱。少女的头发以缎带束起，固定在头的两侧，简单说就是所谓的双马尾。身上那袭缀满蕾丝花边的黑色连身裙洋装，就像动画人物的装扮一样。「啊，兄长。」在我的注视下，少女发出楚楚可怜的说话声。还以湿润的眼眸自下往上凝望我。兄长……我认识这女孩吗？「兄长，您终于来接我了。」耶、耶？我陷入一片混乱。「只要有人家在，您就不需要其他妹妹了吧。」少女如此说道，这时实瑠插入了我与对方之间。「你是谁啊？」实瑠的声音充满了敌意。平常垂下的贝雷帽猫耳也高高地竖了起来，看起来就像要威吓对方一样。金发少女将视线移向实瑠后，眼尾冷不防垂了下来。「——哈哈哈，实瑠，我是开玩笑的啦。」少女双手扠腰，抬头挺胸地表示。「是我啦。」她的口气我似曾相识。难不成这女孩……不，不可能才对啊。「您是大平老师吗？」黑羽直接说出我心里的猜测。金发少女原地转了一圈。「猜对了！」地眨了眨眼睛。「我变成金发双马尾的美少女了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这已经脱离令人吃惊的境界了，应该要说魂飞魄散才对。七十岁的老绅士居然转眼就变身为年幼的少女！真是了不起的职业自觉啊！老师为了写出更真实的美少女，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性别与年龄。真不愧是大平老师！「老头子，你是怎么变的？」「等我醒来后就发现已经是这样了。实瑠，你是否愈来愈尊敬我了呢？」「不。恶心。」「实瑠还是这么『傲』啊。棒极了。」观察那名少女与实瑠的互动，果然彻底展现出老师的风格。我决定走向老师，不过——「慢着，我要试试那家伙是不是真的大平老师。」黑羽立刻阻止我，并伸出手阻挡我的去路。「既然她有实瑠的照片，铁定是老师没错了。」「谁敢保证呢，或许是绑架犯也说不定。哥哥，问对方只有大平老师才知道的问题吧。」黑羽露出警戒的模样。真没办法，我只好不太甘愿地试试那女孩到底是不是老师。「老师，对不起，您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啊，尽管问吧。」「『妹☆星』的女主角叫什么名字？」「小凛。」少女旋即回答我。看吧，果然是老师没错！我虽然很高兴，但黑羽却露出轻蔑之色。「哥哥，你真的无药可救啰？那么出名的作品，知道女主角名字的人一定很多吧。」「唔，这么说也没错。」我深思熟虑了一会儿。老师的作品大概都派不上用场，因为读者太多了。老师在访谈中回答过的也要避开。最好问唯有我跟老师知道的事。对喔……「实瑠的出生年月日与血型是？」「2192年4月9日，AB型。」「实瑠的身高与三围是？」「身高一百三十五公分。三围嘛，你说你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没告诉我。真小气，亏我拜托了那么久。」「实瑠最后一次尿床时，跑到我房间说了些什么？」老师露出女生才有的内八字、忸忸怩怩地回答道：「『哥，起床。来我房间。』」全部都答对了。没错，这个金发少女就是老师！我走过去并抓起老师的手，触感既柔软又有弹力。「我太感动了。为了更写实地描绘出小女孩，老师竟然化身为这样子！」「呼哈哈。只要坐得正行得直，任何梦想都有实现的一天。」老师微笑道。好可爱！尽管口气是老师没错，但身形与声音都是幼女。应该任谁也无法看穿那里面躲了个七十岁老先生吧。「等一下，哥哥。」我与老师终于感动大重逢后，背后突然响起了带有怒气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当然不必说。「你跟老师似乎聊得很愉快呢。」「没人会喜欢那样的，对吧，实瑠？」「我确实有点不爽。」唔哇，实瑠生气了。赶快道歉吧。「实瑠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不公平。」「公平？」「嗯，我把实瑠的事都对老师说了，但却没对实瑠谈过关于老师的情报。我真是太胡涂了。原本是男性的老师三围是……」「谁想知道那个啊！」黑羽，你好可怕。老师的死忠粉丝搞不好会有兴趣啊！「那个，很抱歉打扰你们聊天。」大概是察觉我的恐惧感吧，一旁的柚小姐以温柔的口吻插进来。得救了。这位或许真是女神的化身也说不定。进入洋房后，我们被领入了待客间。我坐在沙发上观察屋内，西洋式的古董家具与风格独特的摆钟映入眼帘。「我来帮大家泡茶。」柚小姐说完后走出待客间。黑羽直盯着对方的背影瞧。「怎么了吗？」「……为什么她要对我们这么亲切？」「因为我们透过时间旅行来这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吧。」「就是这点可疑。这里真的是201×年吗？我还是很难相信。」「黑羽小妹，这里毫无疑问是平成年代。因为我已经亲眼目睹过旧时代才有的神圣遗物了。」遗物……？老师咧嘴一笑，开始回顾他醒来后所遭遇的事。老师在这附近的小学校地苏醒，不知为何已经变身为小女孩。正当老师自动来到小学周边进行警备时，柚小姐刚好走过去。两人一聊便一见如故，老师还被柚小姐主动邀来这栋建筑物。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建立交情的理由，似乎是因为两人都有金发。「话说回来，遗物是什么？」我针对自己好奇的部分问道。「在与柚小姐见面前，我偷窥了那间小学——发现小学生书包了。」「小学生书包？那是什么？」「那是过去小学生上学所使用的背包。因为最早的起源是军用品，所以外型非常朴素。让年龄幼小的女孩背这种东西可说是恋物癖的极致啊。」老师暂时打住，将热切的目光投向因无聊而玩弄猫耳的实瑠。「只要一想象实瑠背着厚实的小学生书包……我就忍不住……」老师开始喘着粗气。黑羽则以带刺的眼光瞪过去。「……只以小学生书包就判断现在是平成时代吗？」「此外还有这栋房子内的月历、电视新闻报出的日期等，全都是201×年啊。」「光是这样也……」「黑羽，你继续怀疑下去会没完没了。这里是廿一世纪，就这么认定吧。」「……我知道了。」黑羽虽不太甘愿，但仍勉强点头道。「打扰了。」这时，待客间门口突然有人出声。原来是柚小姐送茶过来了。我闻到一股花草茶的香气。柚小姐已经把先前的日式围裙褪去，露出底下胭脂色的运动服。她脖子以上的部位确实长得跟焰一样，但服装的品味就完全不像了。柚小姐将茶杯放在桌上。我盯着她的侧脸不放，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便以微笑响应我。等茶杯分配完毕，柚小姐自己也说了声「嘿哟」然后坐在沙发上。「我还没问过大家的名字呢。方便的话能告诉我吗？」这么说来确实还没自我介绍，真是失礼啊。「我叫妹背·银。这两位是我的妹妹黑羽跟实瑠。」我们重新打过招呼。「嗯，大家的名字都好有个性唷。汉字怎么写呢？」「汉字，吗？」「我的『柚』是木部旁加一个自由的由。」我感到很困惑。因为我完全听不懂柚小姐在说什么……「大家都是片假名。」当我不知所措时，实瑠喃喃说明道。「大家的名字都是写片假名吗？」「在我们那个时代，已经不使用汉字了。」黑羽的这番话让柚小姐「耶！」地瞪大眼睛。「人名与地名之类一般都使用片假名。也就是只留下以前的加注音。」到了廿一世纪后半，正式文件上的所有汉字都要有片假名的加注音。然而时代继续演进下去，最后就只剩下加注音了。因此人名与地名才会全部用片假名组成吧。「所以，大家都不会读汉字啰？有什么不方便请直接告诉我。」「放心吧，我会读。」黑羽在半空中比划手指，似乎是在书写汉字。「『柚』是这么写的吧？」「没错！」柚小姐开心地点着头。「我跟实瑠，还有大平老师都能读汉字。」柚小姐面带微笑地依序望着那三人的脸。黑羽、实瑠、老师——最后，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住。「那……银先生呢？」「汉字对哥太难了！」「是啊。」柚小姐仔细打量我，因为许多缘故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银先生还真可爱。」「耶？」「明明是兄长却不会读汉字，这不是很可爱吗？」「哈，是吗？」被异性夸奖可爱可是人生头一回，这下子我更害臊了。我忍不住将目光从柚小姐的注视下移开。这么一来，黑羽沮丧的表情反而进入我的视野。她的嘴角死命向下撇着。跟充满慈爱光辉的柚小姐笑容刚好成对比。「真逊。」黑羽低声地喃喃骂了一句，尽管音量很轻，但我总觉得她是使尽浑身力量喊出来的。怎么这么没礼貌。应该要多学学柚小姐才对。这时柚小姐恢复严肃的表情道：「对了，各位，要不要暂时留在这里玩一阵子？」是指在这个时代的意思吗？与其说留下来玩，不如说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吧。「而且大家好像也没预约饭店的样子。」「因为事前也没办法预约嘛。」「既然如此，请大家务必屈就我家！」喔喔！真是太感激柚小姐了。正当我打算道谢时——「那样太麻烦你了。」黑羽摇摇头，她虽然以非常客套的口气表示，但脸色不大好看。「你为何要对我们如此亲切？」「因为从未来光临的客人很少见呀。我可以跟别人炫耀一下。」「就只有这个理由？」「会很奇怪吗？」柚小姐偏着头。「是不至于多奇怪……」黑羽似乎还是无法信任柚小姐。「姐，我也想住这里。」实瑠拉着黑羽的上衣要求道。「黑羽小妹，我们身上并没有这个时代的钱。你打算让实瑠露宿街头吗？」「这……」「不，我露宿街头是无妨。但如果让实瑠睡在毫无遮蔽的室外，光是想象我就忍受不了。恐怕我会借机善用如今的身体，好好享受青涩的百合之乐吧。」「青涩的百合？老师跟实瑠都很喜欢花吗？想象那种场面就觉得很温馨耶。」了解。」「最要紧的重点……黑羽你知道吗？」「啊啊！讨厌，为什么要岔题到那边去啊！我明白了，我们接受你的招待就是。毕竟我得保护好实瑠才行。」什么？黑羽究竟是懂还是不懂啊？只有我一个人状况外吗？「好的。那就请大家把这里当自己家。」柚小姐在旁目睹我们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恬静的微笑。于是，我们决定暂住在这栋大宅邸内。柚小姐把没人用的房间借给我们。一共有三个房间空着。我们讨论过后，决定分为我的房间、老师的房间，以及黑羽跟实瑠共享的房间。老师本来提议：「年纪小的我跟实瑠同一间。」，但却被黑羽断然拒绝了。我的房间在二楼，至于包括老师在内的其他女孩都在一楼。「只有银先生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上去吧。」「谢谢。」我跟在柚小姐的后头爬上楼梯，她的背部与腰肢尽收我眼底。哇啊……好紧实的臀部，还有丰腴的大腿，她的身体曲线非常有女人味。虽然从后方无法确认，但胸部似乎也挺大的。察觉到她是美丽的异性后我不禁怦然心动起来。柚小姐的身材真是没话说。金发似乎也是天生的。或许有外国人的血统吧。这点我很好奇。「那个，柚小姐。」刚登上最后一阶，柚小姐「嗯？」了一声并转过头。「请问你是混血儿吗？」「是呀。应该吧——」应该？「正如你所说，我不是纯种的日本人。不过到底混了谁的血我就不清楚了。」柚小姐虽然笑着回答，但表情却隐约透露出寂寞。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决定停止追问。她领我进入的房间，是我未来世界房间的三倍大。不但窗子向外推，还铺了深绿色的地毯，简直就像是给欧洲贵族使用的。「真豪华的房间啊。太感谢你了……我真的可以住下来吗？」「当然可以。屋子热闹一点我也比较开心。」「可是……令尊令堂不会反对吗？」「咦？我没说过吗？我的父母亲出国去了，暂时不会回来。」我没听说。所以现在这栋房子似乎只有柚小姐一个人，她的父母因工作的缘故远赴国外，好几年都不会回来。这么大的房子应该要请几个佣人才对，但柚小姐却没雇用任何管家或女仆之类的帮手。「这种房子打扫起来很辛苦吧。我可以帮忙。」「谢谢。不过我的兴趣就是打扫。这个房间之后也交由我清理，银先生就不必客气了。」柚小姐露出稳重的笑。这种温柔的笑脸让人好想撒撒娇。她散发着成熟的包容力，如果我有姐姐或许希望像她这样。话说回来，柚小姐到底几岁啊？平常的职业是？看起来虽然比我稍稍年长，但她感觉很年轻，或许还是学生也说不定。「柚小姐还是学生吗？」「嗯，是呀。请看看这个。」她指着运动外套的胸口处。那里绣着『白明学园』，当然我看不懂那几个字。「啊，抱歉！这是我就读的那所高中的运动服。」是吗，原来还是高中生啊。「我也是高中生。」「几年级呢？」「二年级。」「那，我还要叫你哥哥啰。」难道柚小姐才高一？不过，在不同的时代中，高中生的年纪算法或许也不一样。「我今年十七岁，柚小姐呢？」「十六。银先生是比我大一岁的哥哥呢。」唔哇，她竟然比我小。但柚小姐看起来好成熟啊。我的同学跟学弟妹感觉都像小朋友一样。黑羽也是，不过因为她长得美所以外表显得成熟些。「呼嗯。」发现我的反应后柚小姐鼓起脸颊。「你觉得我比实际年龄要来得老？」「不是啦！是觉得你很成熟。」柚小姐好像还是很不满意。「美女年纪愈大会愈显得年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啊，好像不太妙。我以前跟黑羽说过一样的话，惹得她非常不高兴，这句台词听在女性耳里或许很失礼吧。不过，柚小姐的反应却与黑羽不同。「耶！美、美女？」她的声调尖锐起来。感觉似乎很害羞。「银先生，你常突然对女生说这种话吧？」「才没有呢，我想柚小姐应该经常听大家这么夸赞才是。」「除了我哥以外，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对我说。」耶，这么标致的美女，除了她哥以外周遭的人眼睛都瞎了吗？——等等？「柚小姐，你还有哥哥啊？」「啊……」柚小姐低下头。随后她皱着眉，低声说道。「已经走了。三个月前。」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啊——我又搞砸了。她哥哥要不是因故离开她，就是更坏的情况过世了。总之一定是让她难过的事。柚小姐沉默了数秒钟之后……「对了，我还得去打扫院子。请你随意！」她转身步向走廊。接着只听见「咚、咚」的下楼脚步声。关于哥哥的话是死穴，以后这点我得留意。我走近向外推的大窗子，打开窗户。新鲜空气顿时流入屋内。视野内的景致充满绿意，感觉就像在牧场上一样。这里似乎也属于东京，据柚小姐说正确的地名为奥多摩。我们的时代因为人口过度集中，几乎所有人都住在大都市里。民宅位于充满自然气息的场所，那是旧世纪才会有的事。我这下子终于实际感受到自己经过了时间旅行。我突然想到。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时代呢？突然发生超自然现象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一定是有什么机关启动了时间旅行的机制吧。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要找出来。为了当上作家，我一定要重返廿三世纪才行。享受户外的空气好一会儿后，我关上窗户。我走向床铺一股脑儿躺在上头。这张床又软又舒适，看来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能在这个时代安稳地休息，全都是托了柚小姐的福。在廿一世纪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柚小姐，实在是太好了。她对我们如此亲切。此外她长得又跟『哥哥小孩』里的焰很像，感觉就好似真的焰在照料我一样，令我心跳不已。边想着柚小姐的事，我边「呼哇」地打了个大呵欠。今天一天发生了许多事，才刚松口气，疲倦便一下子涌上来。我对睡魔竖起了白旗。柚小姐的笑容依然在我眼皮下久久不能散去——我睡着了。来到廿一世纪后，已过了一个礼拜。这一周我们全仰赖柚小姐照顾。除了帮我们准备三餐外，她还一手包办我们所有的杂事。柚小姐当然不是闲着没事。她平常日的白天到傍晚都得上学，只能抓空档处理我们的事。这对她的负担应该很大吧。个时代依然要执笔，真不愧是职业作家。他说自己虽然是以现代文书写，但好像一不小心近代文就会跑出来。实瑠则对着风景练习素描。她沉迷这种活动至少两、三天，但一个礼拜后还是厌倦了。实塯的性情起伏向来很激烈。我与黑羽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便看电视打发时间。起初打开电视时，我们因为被吓到而后退好几步。里头一下子显现出许多真人耶！据说那就是所谓的艺人。这个时代的电视节目，由艺人演出的比例远高于动画。真人表演好像也能争取到很高的收视率。我们那个时代不管新闻或综艺节目都是由二次元角色负责，所以感到非常新鲜。令我开心的是，艺人所说的内容我大致都能听懂。尽管书写的文字有差异，但口语跟我们那个时代并不算相距很远。据黑羽表示，日文口语自明治时代以后就没有太大的变化了。但遗憾的是汉字我依然看不懂。所以字幕里的艺人名字我全都认不得。勉强能记住的只有「※MINO●NTA」、「※E●RIKAZUKI」、「※TSUNO●☆HIRO」等等。最后那位的名字用了类似大平老师喜欢的记号，所以我觉得很亲切。（译注：みのもんた，日本电视节目主持人；えなりかずき，日本电视演员；つのだ✫ひろ，日本歌手。以上三人的名字皆以平假名表示。）知道未来的发展会对这时代的某些预测感到意外，就好比书籍吧。平成时代的电视新闻说，以后电子书会逐渐普及，纸本媒体则会渐渐衰退。这点就完全猜错了，廿三世纪的书籍主流还是纸本呢。根据老师的指导，一时之间电子书曾成为主流，但后来因为纸的成本巨幅下滑，于是又回复原状了。每天就算只看电视也觉得好有趣。连续剧跟综艺节目不必说，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动画。数量这么可观的动画，都记录在磁盘驱动器或光盘中。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平成时代的动画，里面有许多符合我兴趣的文艺风格作品。好比男生进入只有女生的学园就读啦、外星女孩突然闯进男孩的家里啦——这些动画的内容几乎都是把正统派文学改编成影像。此外，更令我惊讶的是动画的表现方式。一旦女孩子裸体，就会用光线或水蒸气遮住重要部位。环境明明很暗却有奇怪的光线！水蒸气的聚集方式也太不自然了！这种不合情理的安排，果然是正统派文学的源头！我感到喜不自胜。人类一旦高兴起来就自然想活动身体，因此一出现露小裤裤的场景我便拍手，有全裸的桥段我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而不知为何一旁的黑羽总会冷眼瞪着我。「柚小姐。」某个星期日早晨，我在走廊上叫住柚小姐。因为她让我看了许多动画，我想借机感谢她。柚小姐头上戴着发箍，穿着依然是学校运动装。她在家里老是都做这副打扮，可能很喜欢这样吧。「我要谢谢你提供的动画。」「看了很开心吗？」「是的。我看到好多露内裤的精彩画面。」「那就好。」柚小姐露出嫣然一笑。好可爱啊。见了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我胸口有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话说回来，你所谓的『露内裤的精彩画面』是指什么？」嗯嗯。如果要说得具体一点，该举哪部动画的哪一幕为例才好哩？我尽可能详细地为对方解释。「等、等一下。」可能是我的说明技巧太差了，柚小姐露出困惑的表情。「不好意思，我没看过你说的那部动画。」「没看过？」「那些动画片子都是我哥的收藏。」原来是这样！「平常你会看动画吗？」「唔，平常我几乎不看。」不看动画!?这话真让人难以置信，但这里可是廿一世纪，或许跟我们那个时代的常识不同吧。「另外，有一件令我困扰的事。」「怎么了吗？」「我一定要买到『魔法少女杜耶丝』这部动画的相关商品才行。」「魔法少女杜耶丝？你说的『杜耶丝』该不会就是那个吧？」「……？」廿三世纪挖掘出一尊价值五百亿的魔法少女像。我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这个名称没错。「对不起。因为我对动画不太熟……」「啊，我才该说声抱歉。你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是的。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事。不过，该怎么才能买到那部动画的相关商品呢？」「可以在网络上买吗？」「之前我哥有在使用网络，但因为我不太熟悉那是什么所以就被我取消了。」「附近的商店如何？」「我带着便条纸去我经常买食材的超市询问，结果店员们看了我想找的商品名称却哄堂大笑。边笑还边说『我们没卖这个』。」便条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到底哪里可以买到呢？」「你得去首都才行，柚小姐。」一旁冷不防有人出声。我转过头，原来是老师来了。「首都吗？但这里也算是东京的一部分呀……」柚小姐感到很困惑。「哈哈哈。首都在东京。这点不论在我们的时代或你的时代都没变。但我所说的首都，是更小范围的文化之都。」我仿佛可以看见问号在柚小姐的头顶接连冒起。老师所指的「文化之都」我大致能理解。「老师，您用那么难懂的说法，似乎太坏心眼了。」老师打算去的地方一定是那里。我直接说出那条街的名称。「秋叶原。」柚小姐这才「啊」地恍然大悟道，并望着老师的脸。老师以双手抓住两侧的马尾，边拉扯边咧嘴笑着。「正确答案！」当天下午。我们全员出动，五人浩浩荡荡往秋叶原前进。这是来到这个时代后我第一次出远门。我们自奥多摩站搭上电车。从这里到秋叶原似乎得花两个钟头以上。我透过电车窗户仔细欣赏廿一世纪的东京。平成时代的电车速度很慢，所以能好整以暇地观察风景。「唔哇，看那个！是屋瓦耶！」「还有好多木造房屋喔。」「哥，招牌上好多汉字。」我与两位妹妹死盯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放。离开奥多摩后首先都是些低矮的建筑物，但愈靠近市中心近代的高楼大厦就愈密集。这种新旧交替的街景的确很有平成的风格。果然是廿一世纪没错！途中我们转了好几次车，最后终于抵达秋叶原站。通过名为『电气街口』的验票闸门，我环顾四周。咦？萌文化的装饰比我想象中来得少嘛？我原本以为应该会到处可见二次元美少女，但顶多只有描绘着插画的招牌零星出现而已。相较于整齐划一的廿三世纪街头，如此充满活力的光景令我叹为观止。如果要以小说描写这里，该怎么下笔才好？「这里就是秋叶原呀。我也是第一次光顾。」柚小姐开心地说。她已经把运动装换成学校的制服了。上半身是白色衬衫搭配制服毛衣，下半身则是百褶裙。以往每当她出门时似乎总是穿制服，我曾问过她「都没有便服吗？」，她则精神抖擞地回我一句「没有！」。「呼嗯……」老师以锐利的目光扫过附近，他一定是在仔细检视秋叶原的街头吧。如今映照在他眼底的东西，将来都能成为下笔的材料。「人虽然很多，但却没几个小朋友呢。」「老师自己不就是了吗？先去找柚小姐想买的东西吧。」黑羽提议。不过柚小姐想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是『魔法少女杜耶丝』的『限量胸部鼠标垫』。胸部鼠标垫是干嘛的我与两个妹妹都不清楚。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即便我问柚小姐那是什么，也只得到「应该是某种鼠标垫吧？」的回答。她自己似乎也是凭借那张便条纸购物。至于为什么非买到不可，那我就不懂了。也罢。最后只好寄望对平成时代文化、风俗相当了解的老师了。老师果然知道胸部鼠标垫是什么。据说那是把鼠标垫设计成女性角色上半身的模样，并将胸部以立体的方式呈现。真不愧是大平老师！虽说得到这样的答案几乎等于成功买到手了，但就连老师也不清楚该去哪间店寻找。「那是平成时代有名的美术品吧？」「不懂的时候应该要直接问人比较好。」黑羽积极地提议道。嗯，她说得一点都没错。问题是该问谁呢……「长者是智慧的化身」我相信这项铁则是不会改变的。正好眼前有位老婆婆慢条斯理地走过。于是我叫住对方。「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杜耶丝』的胸部鼠标垫要上哪里买吗？」老婆婆发出「耶」的一声，瞪大眼睛盯着我。「胸部？」看来她似乎很讶异。询问关于美术品的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我开始不安起来，不过老婆婆随即露出柔和的笑容。「抱歉抱歉。年轻人的东西我不太了解。我只是来这里转车的。」她表示自己是搭总武本线、从千叶的津田沼过来。那些地名我全都不熟。「如果要购物，可以找日本●贩啊。」「日本直●吗？」「就是电视购物频道。」「没错。」老师点点头。「毕竟冠上了我国的名称，应该是个很赚钱的购物频道吧。国营公司规模自然很大。要找到胸部鼠标垫想必不难。」「要怎么才能收看到那个频道呢？」「电器行的电视就有了。看，那边。」老婆婆指向远处的大楼。我顺着望过去，大楼挂了书有『石丸●气』的招牌。虽然我读不懂上面的汉字，但一定是电器行吧。「太谢谢您了！」我们向老婆婆致谢后，随即赶往电器行。啊，可恶！结果事情愈弄愈糟。我们离开电器行，在秋叶原的街头上漫无目的地踱步。电器行的确有电视，而且有一大堆。虽说那些玩意儿在我眼中就像古董一样，不过画面倒是很清楚。只不过，根本就没有播放日●直贩的节目嘛。害我们一直站在那里等！足足等了两个半小时！「被骗了！」老师气得猛跺地。「不是那个老婆婆故意骗我们，应该是她自己也不懂吧。」黑羽疲惫地解释着。「总之，再找人问问吧。」我只能同意她的看法。我们问了几个路人，但谁也不告诉我们哪里可以买到胸部鼠标垫。「那是什么？」甚至还有人反问我们。「是美术品！」我如此大声回答道，站在一旁的大姐听了立刻鼓吹我们「这里有好的美术品，要不要来欣赏一下？」。我们抱着期待前往，结果却被对方推销起画作。当然，那上面不是画露内裤或脱衣场面的美少女，而是普通的风景画。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的秋叶原吗！「银先生，真对不起……」柚小姐没必要道歉吧！我只是因为看到不像秋叶原该有的绘画而讶异罢了。接着我们又在秋叶原街头闲逛了好一会儿。到底去哪才可买到胸部鼠标垫哩？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的步伐愈来愈沉重。「哥……」本来一直很听话的实瑠也快到极限了。「我腻了。」「实瑠，不可以这么任性。」黑羽安抚她。「可是，一直走路，好无聊。」喂，这样说下去柚小姐会自责的。我焦急地打量柚小姐的反应。只见她露出温柔的微笑，弯腰配合实瑠的视线高度。「是呀。一直走路既累人又无聊。我们去做一些有趣的事吧。」啊啊，柚小姐的性情真是太完美了。我不得不由衷感激她。「可以吗？」黑羽不太好意思地向柚小姐确认着。「是的。因为日●直贩的节目回家里就可以看到了。」原来如此。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哥，我想要那个。」「咦？」「抱枕套。」跟胸部鼠标垫不同，抱枕套我就很熟悉了。之前在博物馆也实际看过。不过……「我们不能买东西啦。身上又没钱。」这个时代的我们身无分文。所有钱都必须由柚小姐掏腰包。我可不愿在金钱方面再造成她的负担。结果，柚小姐却相当感兴趣。「抱枕套也花不了几十日圆吧？就买给实瑠吧！」我与黑羽拼命婉拒，但柚小姐似乎认为负担不大。最后我跟黑羽还是让步了，真不好意思。「要买是好啦，不过哪里有卖抱枕套呢？」黑羽露出困惑的表情问。像这种时候——「看来，又只能问人了。」找个人来问问吧。最好是亲切一点的，不过光从外表又很难判断。「哥，那里有机器人耶。」实瑠拼命指着远处说「那边、那边」。仔细一看，的确有个感觉死板僵硬的女性站在马路边。大概是为了方便分辨才会故意制作成明显的机器人外观吧。好，就去问那个机器人。我们走向导览机器人，但那家伙的模样怪怪的。机器人连动也不动，只是站着让四周围观的人群拍照。大家好像都觉得这个机器人很稀奇。机器人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体型比实瑠稍微大一号。旁边还立着写有『魔法少女杜耶丝剧场版纪念等身大人偶』的旗子。咦？杜耶丝？「看来好像不是导览机器人。我们走吧。」「等一下黑羽。这是『杜耶丝』的像耶——该不会就是那个价值五百亿的！」套的疑问，结果——「※虎●穴、MANDA●KE、MELON●OOKS之类的就可以买到啰！」（译注：虎之穴、まんだらけ、MELONBOOKS都是日本有名的动漫画、同人相关商品连锁店。）年轻女性给了我们明确的答案。那些女仆们本身好像也经常在那些店购买同人志，所以就连详细的地址都能告诉我们。果然遇到困扰的时候还是该找女仆求助才对。我也来鼓吹柚小姐在家里雇用女仆吧。我们抵达女仆们所说的店，还被带往了贩卖抱枕套的卖场。墙壁上贴着许多女孩子的插画。似乎可以让人指名想买哪个角色的抱枕套。这可糟了。每一位都很可爱，实在让人难以抉择。「实瑠，你想要哪个？」「棉花糖！」「没有叫棉花糖的角色啦。」黑羽发出苦笑。「黑羽小妹，实瑠的意思是——想要找皮肤如棉花糖般白皙、脸颊微微泛红，同时发出衣服摩擦声并脱下内裤的女孩。衣服摩擦声才是重点。」「您去死吧。」「实瑠，好像没有棉花糖图案的抱枕套喔。你选其他的吧。」我告知实瑠。她则发出「唔——」的声音沉思着。「像鬼一样可爱的角色。」哪有这种东西……况且每个我都觉得很可爱。「柚小姐，你觉得这里面谁比较可爱？」「耶……我哥虽然很喜欢这些东西，但我就不太熟了。如果你们愿意，不妨用投票表决的方式吧？」「要采取多数决吗？听起来很有趣。」大家都同意这种处理方式，于是在我的号令下，所有人同时指向自己喜欢的插图。我毫不犹豫便指着头戴黑色发饰的金发少女。「啊！」、「啊……」结果我跟柚小姐的喜好竟然一样，指尖还不小心碰在一块儿。「抱、抱歉。」我赶忙将手缩回去。偷偷看了柚小姐一眼，只见她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笑容。脸颊也被染红了。好可爱！「那个……银先生选她的理由是？」「金发加土黑色发饰的组合——老实说我喜欢这种。」因为焰就是这样。「是、是吗？」「那柚小姐呢？」「呃，我只是伸出手刚好指到。」这真是因巧合诞生的奇迹啊！我与柚小姐相视微笑。「……那个真的好吗？」突然，一旁有个冷漠的说话声介入我们。我将视线移过去，只见黑羽不高兴地交叉双臂。她脸上那种难以形容的不悦表情就好比阿修罗像。「啊，对喔。实瑠，你认为呢？」「都可以。」不是说要找个像鬼一样可爱的……？……总之我们最后还是买了。抱枕套的正面插画是制服，背面则是泳装。背面看起来虽然很性感，但因为是美术品的缘故，所以不必用有色的眼光去看。我将抱枕套交给实瑠，实瑠立刻兴冲冲地盯着礼物说：「包起来。」了解了。我将抱枕套从头套在她身上。因为这是特大号的尺码，所以能轻易裹住实瑠的全身。会动的抱枕套在店内现身了。她的模样简直就像用两条腿走路的毛毛虫。「等到回未来以后，实瑠可以像这样套上我妹妹们的抱枕套吗？妹妹套上妹妹的抱枕套……我觉得自己快到达※涅磐的境界了……啊……真是……」（编注：佛教术语，即指「圆寂」。）老师露出恍惚的神情。「实瑠，太好了。」「嗯！」实瑠在抱枕套中发出高亢的回应声。看来我似乎做了一件好事，与家人之间的这番互动温暖了我的心。「哥哥，你先等一下。」正当我陶醉在温馨的气氛中，黑羽突然蹙眉站到我身边。「从刚才就有很多客人在偷看我们。难不成我们做了什么很怪异的举动？」我好不容易才能享受这种幸福，偏偏又被黑羽扫兴了。「喂喂，你不要吃醋嘛。我等下也会把抱枕套套在你身上的啦。」「吃醋？别说傻话了!?我才不要哩！」黑羽用力撇开头。她的心情似乎恶劣到了极点。真是个爱生气的家伙。「……哎呀。」但就在这时，黑羽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焦点集中在一样物品上。「哥哥，快看。」黑羽为我指着货架。架子上贴了白色的标签，上头注明了胸部鼠标垫的字样。因为这几个字全都是平假名，所以我也能读出来。柚小姐也注意到了。我与她对望了一眼。目标达成了，应该没错吧。结果——我们还是无法买到想要的商品。那间店并没有『魔法少女杜耶丝』的胸部鼠标垫。据说那样东西是产量很少的限定商品，所以一下子就卖光了。不过既然机会难得，我们还是买了其他角色的胸部鼠标垫。那个美少女角色名为『关羽』。读音应该是「ㄍㄨㄢㄩ」吧。黑羽为我解释，汉字的「羽」就是羽毛的意思。联想起白色羽翼展翅翱翔的模样，真是让人感到楚楚可怜啊！如果将来我有女儿，也要取这样的名字。由于天色晚了，一行人决定打道回府。「真遗憾。」在前往秋叶原站的路上，我对柚小姐安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还是乖乖在●本直贩购买好了。」柚小姐尽管脸上浮现出倦色，依然对我露出笑容说道。这个判断很明智。既然冠上了我国的名称，一定可以轻松买到胸部鼠标垫吧。我们搭上自秋叶原开向奥多摩的摇晃电车。这个时代的电车震动很剧烈，尤其是疲惫的时候感觉更明显。原本还有对话的我们也因疲劳而慢慢闭上嘴，最后终于没人想开口了。我坐在长排座位上发呆。柚小姐、黑羽，以及实瑠则位于对面的位子上相互倚靠、陷入沉睡。「银小弟。」等快要抵达奥多摩时，在我隔壁的老师终于对我开口。「你认为今天如何？」「老师的意思是？」「关于萌文化。」「萌文化吗？」老师的脸色一沉。「老实说，我感到很失望。这个时代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萌，更加深入老百姓的生活后就发现我错了。」我回忆今天的所见所闻，包括在秋叶原街上与电车车窗外的东京。确实正如老师所言，并没有多么萌。如果把秋叶原屏除在外，其余地方可说根本嗅不出什么萌的气息。「秋叶原是有一点那个味道。不过那样还是不够。廿一世纪的萌要素明显不足。」「因为这是个首相还是真人的时代呀。」我们在电器行盯着电视画面时，正好在播送新闻。我们从画面上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首相，怎么看都只是一位活生生的大叔。那在我们的时代是不可能发生的。也有人反对由二次元美少女担任首相，但我个人却非常喜爱这种安排。「这个时代的萌文化似乎还没有获得足够的人权。」「我想以后一定会以秋叶原为文化中心爆发开来的。」「真想念喵摩啊。」喵摩是第七任的二次元首相。设定上为中学二年级，也是所有国民的妹妹。「虽然就我的立场来看，还是觉得更小一点比较好。」「下一任应该会轮到小学生了。」「要就直接下降到幼女这个年龄层吧。此外必须让她恣意斥责老百姓。日本人缺乏鞭策的力量。」「所以您是指被幼女调教啰？」「嘎……！」老师的脸色瞬间涨红。「被幼女鞭打……太新鲜了……不、不好……我好像又要觉醒了……」觉醒？就刚才的话题判断应该是关于政治意识吧？老师正红着脸激烈颤抖。不过就我这个旁人看来，只觉得有位金发双马尾的小学女生突然兴奋起来。老师似乎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我只好独自回忆起喵摩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以前每天都是靠她的笑容为我带来活力。我已经一个礼拜以上没看到喵摩了。虽然日子也不算太长，但总觉得非常怀念。回到原本时代的线索依旧毫无头绪。我们之后会如何呢？难道只得在这个时代度过余生吗？至少得先弄清楚时间旅行发生的原因才行。由于事发过于突然，我们来不及掌握任何征兆。就连想调查也无从下手。总不能永远赖着柚小姐吧。我望向柚小姐。她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陷入熟睡。她那毫无防备的睡脸看起来性感极了，我突然感到脸颊一阵躁热。没过多久电车便驶入了奥多摩站。从秋叶原返家后的我，因为太过疲惫很快便上床就寝。本来打算一觉到天明的，但半夜我又突然睁开眼睛。看看时钟，现在才凌晨两点。其他人应该还在梦乡吧。我为了上厕所而离开寝室。我蹑足通过走廊，没发出半点脚步声，静静步下了阶梯。这是因为厕所在一楼之故。等我完事正要返回二楼时，却发现一楼的客厅灯是点亮的。好奇心驱使我偷窥，只见一名穿着睡衣的女孩坐在沙发上。那是柚小姐。她的座向正好背对我。此外，她的身躯似乎不时颤抖着。偶尔我还能听见「咻、咻」的吸鼻子声。难不成——她在哭？我的内心动摇起来。总觉得自己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或许自己该马上离开才对。我静静地转过身。但这时，我的手不小心撞上门，门发出了「叽」的摇晃声。「……谁？」房内立刻有人发出质疑，看来我已经被柚小姐发现了。「是我。」「……银先生？」柚小姐望向我。她红着双眼，脸颊上还有泪痕。尽管这么说有点不应该，但她濡湿碧眼并充满愁容的哭泣脸孔实在是美艳异常。「因为我看到客厅的灯没关，所以就……不好意思。」柚小姐慌忙以双手拭去眼泪。「真难为情呀。」她依然垂下眉尾，只有嘴角露出笑意。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气氛非常凝重。半夜一个人哭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实说，我很难刻意忽略。「呃，柚小姐。」「嗯……」「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将心事说给我听？」或许有点多管闲事。或许这么做会带给对方困扰也说不定。不过，我无法坐视哭泣的柚小姐不管。柚小姐以带有哭音的口气说了句「好的，那就麻烦你」并点点头。我坐在她斜对面的沙发上。桌上可以看到一只银色的箱子。箱盖上印刷着『海苔』的字样，可惜我看不懂。下头则以手写的假名笔迹注明了『宝物箱』几个字。装有宝物的箱子。以这个家庭的经济能力推测，一定是最高安全规格的特制品吧。「我在向我哥道歉，没能买到他想要的商品。」柚小姐静静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并放到我面前。照片里并排站着金发女孩与黑发青年，我猜那个人应该就是柚小姐的哥哥。「我从小就由我哥带大。」「他一定是位很温柔的兄长。」青年带着银框眼镜，是个纤瘦而稳重的人。「是的。他的确是非常温柔的哥哥。」柚小姐的眼眶再度浮出泪光。「就跟银先生有点像。」「是吗？」我盯着照片中的柚小姐哥哥仔细观察。唔——该怎么说，对方的眼镜印象太强烈，我因为没戴眼镜所以很难相提并论。「好比眼角或是嘴唇四周，感觉很像。」「你观察得好仔细啊。」「女孩子本来就比较细心呀～」柚小姐微笑道。尽管她笑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我跟我哥之间有许多回忆。例如我们经常玩扮家家酒。」我有点羡慕他们。因为我自己从来没跟妹妹们玩过扮家家酒。不管是黑羽或实瑠，兴趣都在阅读或绘画这方面。「即使我长大了，我们也依然常玩扮猪的游戏。」「扮猪？」「在我们兄妹的扮家家酒当中，我哥通常是扮演猪。」「那柚小姐呢？」「驯兽师。」唔哇，这也太帅了吧！「原来这时代还有猪的驯兽师啊！我第一次听说。实际上怎么玩呢？」「不是怎么玩，而是让我哥不能去。」不能去？「首先像这样把我哥绑起来……」柚小姐摆出以绳索绑住物体的动作。「我哥会大喊『饶了我吧！』，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他去。」「到底是去哪里？」「洗手间。」「原来如此。据说憋尿也是一门哲学。我以前读过这样的书。」「那本书是？」那还用说——「是未来的文学啊。」「是吗？」柚小姐笑了，不过那张美丽的脸庞很快又被阴霾笼罩。听她说到这，我有件非常好奇的事。如果是平常我可能会顾忌而不问，但现在的气氛应该问了也没关系吧。于是我犹豫了一番后开口：「请问……令兄，现在怎么了？」「因生病而过世了。」啊啊，果然是这样。「因为有我哥，我才能活到现在。」「你如此仰慕自己的哥哥吗？」「是的。不过这是有理由的……呃，抱歉，我真的可以说吗？」我默默地首肯。「老实说，我是养女。」我忍不住盯着对方的眼睛。「当初我好像是被人丢弃在孤儿院门口。」原来是身世不明啊。，双亲后来都把我视为多余的人……」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我哥说他可以体会爸爸的感受。那个人只要到了背小学生书包阶段就脱离守备范围，没办法哈啊哈啊——这是我哥告诉我的。」「没办法哈啊哈啊？」「我也不太懂。」「是啊。」「我哥还劝过爸爸『还是赶快对二次元觉醒吧』。」「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兄长啊。」「是的。我哥确实很体贴。跟爸爸不同，他对我的态度始终都没改变。」原来如此。我可以明白柚小姐仰慕哥哥的理由了。「去买胸部鼠标垫也是为了奉给我哥。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大声嘱咐了好几次，等那个东西发售后一定要买来供在他的墓前。」「原来如此啊。」柚小姐随后又陷入了沉默。她那阴沉的脸庞让我十分心痛。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才好，这时柚小姐用睡衣袖口擦了擦眼泪，突然以严肃的表情凝视我。「银先生，我想继承我哥的遗志。」「遗志？」「是的。」柚小姐解释「因为自己最喜欢哥哥了」，同时指着桌面上。那是一本书。封面则是身穿粉红色服装的少女，也是我印象深刻的『魔法少女杜耶丝』。「我哥也有他的烦恼。他好像在学校被排挤了。」「……任何时代都会有这种事啊。你知道起因吗？」「他对这张插画上的女孩说话，结果被班上的人撞见了。当时他似乎大叫着『请尽量咒骂我』。」「是这样吗！」好可怜啊。对二次元的女孩说话，在我那个时代可是天经地义的行为。「他将图放在地板上，自己趴在上面舔的举动好像也被人发现了。」「这么做不是很正常吗！」老师也说他几乎每天都会舔妹妹们的插图。既然老师都这么做了，一定不会有问题吧。我可以如此断定，柚小姐的哥哥生错了时代。他是时代下的牺牲者！「就如同我哥救了我一样，这些女性角色也拯救了我哥。」「如果没有救赎就无法顺利走完人生了。」我非常清楚这种感受。因为我自已也是被『哥哥小孩』这部作品所救赎。「我哥似乎很希望他人能理解他的嗜好。他还说，假使萌文化能被世间认可，就能光明正大承认自己是『杜耶丝』的奴仆了。他的遗言则是『要把萌散播出去』。」这真是！我太感动了，这个时代也有如此热血之士！「我虽然完全不太明白这个领域的事……但我希望能完成他的心愿。」柚小姐笑道。那种笑并不是她平日那种仿佛和煦阳光的微笑，而是充满了对亡兄的思念、既微弱又寂寞的笑容。我总觉得假使稍稍加重力道，柚小姐这种如梦似幻的神情就会受到伤害。——我一定要守护她！某种激昂的情绪自我腹底涌现。这就是所谓的男子气概吧！无条件相信我们、接受我们的柚小姐，我怎么能让她独自面对时代的考验哩。这件事我发誓要帮忙帮到底！我忍不住激动地叫起来。「请让我帮忙吧！」柚小姐的双眉与眼睛顿时舒展开来，她凝视着我。「跟我携手，在这个时代把萌散播出去！」「……我很开心。不过我不能增添你们的困扰。」我不自觉探出身子，我与柚小姐的脸彼此拉近了。「哪来什么困扰！替你制造麻烦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请让我们有机会报答你的恩情！」面露微笑的柚小姐没有回答。可能还在迟疑吧。真是急死人了！既然如此，我只好把真相公布出来。虽然公开表示跟对方是同类的这种手段有点奸诈，但我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柚小姐，老实说吧，我也是养子。」「耶？」「因此，我比其他人更能体会你的心声。」关于养子的自卑感与孤独，我可是再熟悉也不过了。那种独特的心境就好比一个人被留在孤岛上一样，只能朝热闹的对岸投以羡慕的眼光。『哥哥小孩』这部小说当初把我从那种负面情绪拉出来。柚小姐也是被自己的兄长所救赎。因此等兄长过世后，她才会抱定主意想为哥哥做点什么。更何况她还被父母冷漠以对，更加深了这个念头。「令兄过世后，柚小姐一定觉得自己一个同伴都没有了吧？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想必也会有相同的感受。」「这……」「让我当你的同伴吧！你不再是孤伶伶一个人了！」柚小姐面露不知是困窘还是开心的复杂笑容。「请不要说这种话。我会过度依赖你喔……」「那就尽管依赖吧！」我朝对方露齿一笑。柚小姐先是垂下目光，然后迅速瞥了我一眼。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抵在胸口前道：「银先生真可怕。好像要是稍微松懈一下……重要的事物就会被你抢走了……」「不不，就算你要把东西送我我也不会乱拿喔？我又不是小偷。」柚小姐听了忍不住噗哧笑出声。「跟银先生聊过以后心情开朗多了。你真是个好人。」柚小姐注视着我的脸庞。「那我以后就麻烦你帮忙啰。银先生，请多指教。」她朝我低头致谢。「好。我也要请你多指教。」我与柚小姐四目交会。好炽热的气氛啊。感觉胸口深处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了——「话说回来，具体上我能帮什么忙？」「我哥以前经常说——」柚小姐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的意志。「『首先要从学校开始感染』。」「感染……」「我哥跟我读同一所学校。所以我猜他希望先从学校散播萌文化。」「原来如此……如果能亲自看一下学校的情况就好了。」「啊，这样的话。」柚小姐眯起湿润的眼睛。「银先生，你想不想转学进来？」「转学？我可以跟柚小姐一起上学吗!?」她朝我微微笑了一笑。不会吧。人生总是充满一连串的意外。我竟然读起了廿一世纪的高中。之所以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完全是仰赖弥勒院家的经济实力。似乎是因为柚小姐所就读的私立白明学园有不少股权掌握在弥勒院家手里，所以才能硬把我安插进去。转学手续仅花了数目便完成，第一天上学的日子终于来了。我与柚小姐并肩走在通往学校的坡道。「班级也跟柚小姐一样吗？」「是的。就连座位也顺便安排好了」我因为不懂汉字，只好拜托柚小姐坐在旁边指点我。制服虽然来不及赶出来，但我这套名为「学生服」的便服跟这时代的学校制服还挺像的。总之就暂时穿这套上学吧。平成的学校不知是什么样子？过程绝对很刺激吧。搞不好可以当作小说的题材。光想象我就莫名兴奋起来。「好期待啊！」「哥哥太浮躁了。」一个冷静的声音从跟柚小姐相反的方向传来。我这十几年内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这个说话声。黑羽也并排走着。「又不是去玩的。」黑羽也身着便服。不过因为是平成气息的复古学院风款式，所以跟柚小姐的制服很相近。就算穿去上学也不会很奇特。为何黑羽也跟我们一起去哩？因为她也要和我们一起去白明学园上课。——时间倒转回数天前。我与柚小姐深夜促膝长谈的翌日早晨。我一边坐在饭厅的桌旁吃早餐，一边对黑羽宣布：「我决定要在这个时代上学。」黑羽立刻喷出嘴里的味噌汤。「太突然了。是玩笑话吧？」我为黑羽解释理由。她原本并没有当一回事，但发现柚小姐也很认真地附和哥哥时，终于明白这不是开玩笑。「包括柚小姐的哥哥、柚小姐，还有哥哥——又不是在绕口令——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你们了。」「不需要多说什么。男子汉有时候就是得毅然行动！」「银先生……」黑羽停止手边吃早餐的动作，表情苦涩地望着我与柚小姐。「看来我想阻止也没用了。」「当然。」「——所以我也一起去吧。」什么？之前始终默默聆听的老师跟实瑠终于发难了。「听起来很有趣，我也参一脚吧。」「实瑠也要！」柚小姐明显不安起来。「啊，那个，老师跟实瑠的年纪有点……」怎么看那两人都是小学生。就算有弥勒院家的财力也没法硬把这两人塞进高中吧。「实瑠真对不起。你跟老师留在家里吧。如果老师有不轨的举动，你可以拿那个捅他。」黑羽指着挂在厨房墙壁上的菜刀。如果实瑠信以为真怎么办，虽然老师开心地表示「菜刀啊。病娇也很不赖。」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黑羽也想上学？此话当真？」「当然。我怎么能让汉字识不得半个的哥哥一个人上学呢，太危险了。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准随便做决定。」「为什么我做事还需要黑羽的许可啊？况且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有柚小姐陪我啊。」「哥哥还想制造柚小姐的负担吗!?光是要照顾你压力就大到爆了。」「不会有压力的。我很期待跟银先生一起上学。」「黑羽，你不用勉强自己加入啦。我跟柚小姐去上学就够了。」「我不同意这种事！绝对不行！」双眼充满血丝的黑羽用力敲打餐桌。冲击力让碗中的味噌汤都掀起涟漪。「总之！我也要一起上学。如果哥哥不同意，我就把你的脚钉死在地板上。」这么粗鲁简直吓死人了！钉死在地板上——该不会是想拿菜刀贯穿脚板吧。被这股气势震慑的我只好点头了。一年三班。这是我跟黑羽就读的班级，当然柚小姐也是。我虽然比黑羽跟柚小姐大一岁，但还是被编进了相同的学年，而且还谎称我跟黑羽是双胞胎兄妹。来到学校后，柚小姐直接走向教室，我跟黑羽则先去教职员办公室报到。转学生在刚入学时，似乎必须透过班上的导师介绍。在导师的引导下，我们才从教职员办公室朝教室移动。我不经意地从走廊瞥见其他教室的情况。……那是什么？教室前方设置了一块好大的板子，老师似乎用一种白色的小棒子在板上写字……总觉得好原始啊。我观察座位上的其余学生，恐怕是近代人的特色吧，他们的表情都显得很悠闲。这应该也是平成此一古老安稳时代的象征之一。「黑羽，你看。大家的脸都好朴素。这就代表了时代的风格吧。」「哥哥不要先入为主好吗？我觉得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啊。」真是个爱辩的妹妹。「对了对了，哥哥，你可不要说我们是从未来来的喔？」「为什么？」「因为别人会怀疑你的智商有问题，搞不好还会因此被强制退学。」「这是歧视吧……平成时代的社会还不是很成熟，看来只好这样了。」「还不是很成熟的应该是哥哥的脑袋才对。」我们跟在导师后方进入一年三班的教室。黑羽一走进门。「是大美女耶。」「好漂亮的女生～」「长发飘逸呢。」学生们窃窃私语着。妹妹被人夸奖，身为哥哥的我也很高兴。接着轮我走进教室。「是学生服耶！」「学生服？」「那家伙是从哪里转来的？」学生服这个词不断被提起。那代表什么呢？应该是很有文学气息、很有知性的意思吧？在导师将我们介绍完毕前，我们只能站在教室的一隅等待。我扫过那群同学，发现有个女孩异常亮眼。她的美艳鹤立鸡群。就好像在一张黑白图片中，只有一块地方是彩色的一样。那就是柚小姐。柚小姐对我露出微笑，我发现自己的紧张心情顿时消失了。「那么，你们两个也自我介绍一下吧。」导师催促我们。黑羽听了率先向前一步，但却被我伸手制止。「黑羽，你先看哥哥的示范吧。」「咦？可是。」为了融入新环境，第一印象可说是最要紧的。就让为兄的我替黑羽示范正确的自我介绍方式吧。我站在所有同学面前。好——首先在心底鼓舞自己。光是用口头说明虽然也可以，但既然机会难得还是利用那块大板子好了。我使用白色的小棒在板子中央写下自己的姓名与出生年月日。妹背·银　2185年4月12日生「大家好，我叫妹背·银。我的服装看起来或许很知性，但我的性格是非常平易近人的。请大家不必客气，直接用名字称呼我吧。以后还请大家多指教！」我精神抖擞地大声打完招呼。嗯，真是毫无破绽的自我介绍啊。至于诸位同学的反应呢？我环顾教室内——咦咦咦!?好诡异的气氛。大家脸上所浮现的神色，既不是对转学生的好奇、兴趣，也不是欢迎或不欢迎。如果要用大平老师的文字风格描写，就像这样——眼珠珠　好圆好大◎　嘴巴巴　闭不紧◇　脸脸上　好惊讶☆黑羽忍不住冲向我。「才刚提醒完哥哥就胡说八道！考虑一下现在是公元几年吧！」「那还用说，当然是——啊！」糟糕。现在是201×年。「听好啰！让我来帮哥哥补救，哥哥站在旁边静静看就好，千万不可以出声。」说完，黑羽便站到所有同学面前。我则落荒而逃地躲回了教室角落。「呃——刚才都是玩笑话啦。」黑羽的打圆场没有引起任何响应。教室依然一片死寂。「是为了炒热气氛用的。」安静无声。「继续解释下去会显得这个人很悲惨，不过还是让我说吧。刚才的自我介绍只是搞笑。」依旧死寂……不对。天真了。我来自未来的身分还是被识破了！黑羽的打圆场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等导师时间结束，马上就有同学对我喊「嗨，未来人」。唔哇，怎么办!?黑羽说过，如果未来人的身分泄漏出去，就有可能被退学耶。「黑羽，事情不好了！」我把事态报告给她听，她叹了一口好长的气，仿佛要把肺部里的所有空气都吐光。接着她说——「那是你的绰号。」说老实话吧。我认为我的程度应该要远比廿一世纪的高中生优秀才对。我甚至可以想象，这些同学因我的成绩优异而惊讶，纷纷把功课拿来请教我的画面。因为我是两百年以后的人，会觉得比平成的人接受过更先进的教育也是合情合理。直接说结论吧——情况刚好相反！国文课。「那么，妹背·银同学。你念念课本上这段。」被点名的我应了句「是的！」并站起身。我低头看着教科书。那是发生在某天傍晚的事。一下子就这么多汉字！国文应该只是高中的普通科目吧!?我还以为会以平假名占多数哩。这下糟了，总之我试着念能看懂的部分混过去。「那是……在……的……事。」教室鸦雀无声。过关了吗？在紧绷的气氛中，老师毫不留情地告知我「呃，从头再来一遍」。惨了！只念平假名果然行不通。「银先生，那句是念作『那是发生在某天傍晚的事』。」隔壁的柚小姐低声提示我。我、我明白了。谢谢柚小姐！「那句是念作那是发生在某天傍晚的事。」之后全班简直是笑翻了。我大概是太过紧张才会胡言乱语吧。好、好难啊。事前我就料到自己会在国文遇上苦战，没想到艰苦超出我的预期。其他科目也是，除了英文外都很难读懂。为啥高中生要学这么艰涩的东西哩？老师边笑边指示我坐下，我只好颓丧地回到座位上。「银先生不好意思，我的提示没说清楚。」「哪里。我为你制造太多困扰了，真对不起。」「不会啦。你不用在意，反正也满开心的。」柚小姐露出恬静的微笑。啊啊，她果然是上天赐予人间的天使。如此美艳绝伦的女孩性情又这么温柔，简直是犯规嘛。我真想把柚小姐的存在保留为机密。如果被世人发现了，搞不好会把她当成未被确认的神秘生物，那就太糟了。虽然我也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我不希望跟别人分享她的笑容……当我被柚小姐的微笑吸引时，我感觉好像有人用雷射对准了我的后脑勺。我转过头，正好与坐在窗边的黑羽视线撞上。唔哇——！好吓人的表情！举例来说就像※般若吧。竟然能让自己变成那种脸，那是※颜艺吗？（编注：般若，日本古代女鬼，头上长着两只角，双眼凸出圆瞪，表情龇牙咧嘴；颜艺，原指利用夸张的脸部表情做出搞笑表演，现也多指人的脸部表情异常扭曲。）黑羽的脸色会这么可怕是有理由的，因为只有她没坐在我们附近。我跟柚小姐是靠走廊这边，黑羽则是在窗户旁。座位好像是由导师决定的，黑羽对此不满也不能怪我啊。上课中，黑羽始终以杀手般的目光盯着我。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我至少已经下地狱廿次了。「黑羽小姐好像很在意银先生呢。」柚小姐似乎也感觉到了黑羽的吓人反应。很恐怖喔，劝你不要回头看她！过了一会儿这堂课终于结束，许多学生立即站起身。黑羽也离开她的座位，朝我们这里猛然逼近，就好比怒火的化身追击而来。我因为一直很畏惧，只好将脸背对黑羽。结果在我不知不觉时，好几个男生已经围住了柚小姐的桌子。气氛让人感觉那几个人好像都很熟。男生们似乎想约柚小姐去玩，说了类似「看要唱卡拉OK还是去电玩游乐场，或者看电影也行」的话。柚小姐笑嘻嘻地面对他们，她跟这些男生的关系是？我对此很好奇。「电影吗？我从来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真的假的!?那刚好！跟我们大家一起去吧。」男生们点头如捣蒜。其中一人好像还开手机搜寻这阵子的电影信息，并举出几个候选片名。我因为好奇而忍不住插话。「那部电影的女主角会巨大化吗？」男生们一同转头朝向我。「在我那个时代的娱乐片，女主角巨大化是一定要的。好比变得比银河系还大的女主角，与其他宇宙来的邪恶女性角色对战。」「巨大化……这家伙在说什么啊。」男同学们对我的发言既讶异又不解。「啊哈哈，竟然也有这片。」拿出手机的那位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并把屏幕展示给大家看。里面显示着一张穿粉红服装的女孩图画。魔法少女杜耶丝剧场版那不是……柚小姐她哥哥最喜欢的动画吗！「『快点在我面前跪下！能使用千种毒辣辱骂的虐待狂——杜耶丝来了！凭票根可参加被杜耶丝骂醒的虐待狂闹钟抽奖，名额一千位』什么的。」「哪些家伙会去看这种电影再明白不过了。」男生们不约而同讪笑着。喂，不准在柚小姐面前嘲笑『杜耶丝』！那就跟嘲笑她哥哥是一样的！我偷瞄了一下柚小姐的表情……果然很难过。可恶，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这些家伙真没品！根本不了解柚小姐的心情！我气冲冲地站起身，连椅子都砰咚被我踹倒。「不准笑！杜耶丝很可爱！」「你、你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嘲笑？看不起萌文化吗！」「拿这种东西取笑是天经地义的好不好？真正不怀好意的应该是制作厂商吧。」「不对！」我大吼道。「作者认为自己的作品可以救赎某些人，故事就是这样的东西！嘲笑这种事太没礼貌了！」「唔哇，这家伙也是怪胎嘛。」※痛!?痛的是柚小姐的心啊！（编注：原文中的怪胎（痛いやつ）写法中有「痛」字。）我望了望柚小姐的脸，她正不安地注视我与那群家伙们。要怎么做才能使柚小姐露出笑容呢？……嗯，看来只能这样了！「柚小姐！」我单膝跪倒在她面前，摆出骑士谒见公主的姿势。「请跟我一起去看电影！看『杜耶丝』！」我以丹田之力喊道，并对柚小姐伸出手。柚小姐与男同学们表情愕然地低头俯瞰我。「小柚怎么会想看那种东西嘛！」「小柚!?如果你们那么想用亲密的称呼，就叫我小银吧！」「那家伙胡言乱语什么……」「柚小姐。我们一起去电影院让杜耶丝骂个够吧！买到电影介绍手册后，再趴在地上一起用力舔！」就像令兄喜欢的那样！柚小姐，快牵起我的手吧！快啊！柚小姐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似乎很惊讶。她沉默地注视了我好一阵子，最后才噗哧笑出来，蹲在地板上以双手握住我的手。「银同学，我也很期待跟你去看电影。」「嗯！」成功了！跟柚小姐一起去看电影！柚小姐对我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当我还在心猿意马时，她已经放开我的手站起身，以非常苦涩的表情对那些家伙低下头。「感谢你们约我，不过很抱歉。」那群男同学个个脸色都很难看。「混账，什么萌文化。白痴到极点。」他们吐出留给我的台词后，便撤退到走廊去了。我也站起身，转向柚小姐的正面。她脸上满是笑意。「银先生，谢谢你。帮我拼命守护我哥喜欢的作品。」「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罢了。」「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我吓了一大跳。发出那么大的音量……全班都听到了。还说要一起舔什么的。」「我一旦认真起来嗓门就会放大。」「你跟我哥好像。」「搞不好我被令兄附身了。」「哎，银先生真是的……」她的眼眸闪烁着。视线中带着热意。大概是因为刚才那些家伙取笑『杜耶丝』害她想哭吧。不过已经没问题了，用不着为那个落泪。柚小姐稍微喘口气，将脸转向刚才那些人离去的走廊。「刚才那样可能有点太过分了……」「是啊。之后再跟他们言归于好吧。」那些男同学也没有恶意，只是没发现萌文化的魅力罢了。真想让他们读读『哥哥小孩』，尤其推荐焰露小裤裤跟内裤全部跑出来的场面。「对了，那个，银先生——」柚小姐再度转向我，不太好意思地开口。「电影，什么时候去看呢？」「我跟柚小姐两人一起去吗？」「——我也想去。」噫！令人胆寒的说话声自我背后响起，我全身都发毛了。这股不祥的气息是怎么回事！我胆战心惊地转过身，想必黑羽会露出骇人的模样——「开玩笑的。」……结果她并没有。反应平静的黑羽完全出乎我预料。「我是不想泼冷水啦……不过就算要去看电影，哥哥也根本没有买电影票的钱吧，这太麻烦柚小姐了。」「一点也不麻烦。电影票并不算多大的负担。」「柚小姐，请不要对我哥哥太好。」「可是，机会很难得嘛。」黑羽听到这，太阳穴痉挛了一下。「因为我没什么机会跟别人一起看电影。」「……」——我收回前言。黑羽一点也不平静，她的眼角吊得愈来愈高，头发也仿佛一根根倒竖起来。这种表情就好像藏传佛教的忿怒尊。黑羽的颜艺真是一直在进步啊！「不准！」她以重低音发出带有震慑威力的一吼。柚小姐也吓得用力点头答「是」，还颤抖了一下。唔，看来没办法跟柚小姐一起去看电影了，真遗憾啊……不过老实说我的确没钱，所以只得放弃。之后再找机会打工吧。我虽然放弃了这件事，不过柚小姐好像没有。「这样好了，黑羽小姐也一块儿去吧。」「咦？」黑羽从忿怒尊恢复人脸。「另外再找实瑠跟老师，大家一起去！」「那比和跟哥哥两个人去，你不是得出更多钱了吗？」「放心。我坚持请大家一起去。」柚小姐露出满心期盼的笑容。因为她家很有钱，请所有人看场电影应该也还好吧……黑羽有点犹豫，但柚小姐已经宣布「就这么办！」了，只好依照后者的决定。柚小姐，我要感谢你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突然引发的事态让我跟黑羽还有其他人能一起看电影，我真的很开心。……嗯，慢着。既然要这么多人一起去的话！「我有个好主意！要不要约刚才那些同学一起去看『杜耶丝』的电影？」「嗯，人多一点是比较热闹。」「找刚才那些人……哥哥，你不会尴尬吗？」「为什么？」「……哥哥的这点真是令我佩服啊，我是说真的。」好，就找大家一起看吧！让他们明了二次元美少女的美好！等刚才那批人回教室后，我立刻上前邀约。我本来期待他们会答应，结果却狠狠地被拒绝了。我大声请他们「一起去让杜耶丝痛骂吧！」，而且还喊了三遍，结果他们却以「很丢脸耶——别再靠过来好吗！」拒绝我。近代人的感性真难以理解啊！到了放学后。黑羽来到我的座位。「所以，哥哥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好主意？」黑羽按住前额、低下头，「唉」地叹了口气。「哥哥，你来学校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那还用问——「为了什么？」我向旁边的柚小姐求助。「银先生，学校是让人学习以及交朋友的地方。」就是说嘛。「够了！是为了柚小姐的哥哥吧！」「对喔！」「一点进展也没有嘛。」唔嗯，我是为了完成柚小姐亡兄的遗志而来这所学校；但结果正如黑羽所言，目前尚无进展。「柚小姐，或许会碰触到你的伤心事，不过我要确认一下。令兄在学校时被大家排挤。至于排挤他的理由，是因为他经常跟二次元的女孩说话，并用舌头舔图片等行动，没错吧？」「是的。」「令兄经常做这些吗？那我认为，与其是因为他的嗜好被排挤，不如说是这些举动所造成，你认为呢？」「黑羽，在柚小姐面前你说得太直了吧。」我瞪了黑羽一眼。对往生的人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嘛！「要知道她哥哥的行动怪不怪，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在班上同学面前，我也依样画葫芦好了。」「拜托别这样！已经够丢脸了。哥哥你想成为本校的传说吗？」「传说！那很棒啊！」「糟糕。不小心用了笨蛋会开心的词汇。」「有一种叫做全校集会的活动喔。」柚小姐这时提出了高明的建议。「全班还不够，要在全校面前吗！这应该有资格被记录在校史里吧。」「柚小姐，请你不要煽动我哥哥。他真的会这么做喔。」「耶？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没有——都是我的大妹子不好！「哥哥不是要推广萌文化吗？有没有能吸引许多学生目光的方法？」「就算有，又该怎么做？」「发表赞赏萌文化的演说之类。」「既然如此我就在全校集会的场合演讲吧。如果我不够分量，就把大平老师叫来。老师已经变成可爱的少女了，一定会很有效果。」毕竟未来的日本首相都已经变成可爱的二次元美少女了！「在这个年代，小不点上台进行政治宣传（Propaganda）应该没人会理睬吧。」「Propa……黑羽又用这么难的词汇。节制一下吧，把哥哥当笨蛋耍真的那么有趣吗！」「节制一下——那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实还有其他方法。」不知何时她手里多了一本小册子。那是以制本胶带固定单色纸制成的。应该不是市面上贩售，而是手工做出来的书籍吧。「这本是文艺社的社刊。」「社刊……」柚小姐打算用社刊做什么？第二天放学后。我们拿着入社申请书前往文艺社。据柚小姐所言，文艺社的社刊是发给全校各班一本。如果能在上头刊载小说，或许就能在学生之间推广萌文化。我来写小说吧！我如此提议，却遭到黑羽的猛烈反对。黑羽强调，如果不小心登出来，一定会引发全校大乱。我的小说对平成时代的人铁定太先进了。既然如此——我想到另一个好主意。这个计划一定能顺利达成！来到文艺社社办。我拉开门，里面只有一个学生。对方原本坐在椅子上读书，发现我们的存在后才转过头。那是一位戴眼镜的女同学。眼镜女站起身。她的浏海全部往后固定在头顶，双眉清楚分明，感觉是个很严谨的人。「哎呀，你不是……一年级的弥勒院同学？」「你们认识吗？」我问道，眼镜女摇摇头。「不。因为弥勒院同学很有名。」原来如此。因为柚小姐很漂亮，家族又掌控本校的股权之故吧，会被大家认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有何贵干呢？」「呃，请让我们加入文艺社吧。」柚小姐将我们三人的申请书递给对方。「……我明白了。你们稍坐一下。我就是社长。」我与黑羽、柚小姐，还有社长四人围着长桌而坐。社长开始说明关于社团的活动内容。「很多人都误解了所以我必须事先说明，本社不是写好玩的东西，而是创作文学作品的地方。」社长的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都很有力道。我起初以为她在生气，后来才知道她说话原本就这样。「有些小说就像是以文字写出来的漫画，不过那种媚俗的玩意儿不适合本社。若你们对那些有兴趣，请去别的社团。」「比起娱乐性，我更喜欢文学价值高的作品。」这不是谎言，而是我的真心话。「那很好。请问你喜欢哪些作品？」喜欢的小说吗？有很多本，但如果硬要我举一个，果然还是——「『好想跟哥哥生小孩』。」社长瞬间陷入沉默。「……我没听过那本书，内容是？」「一言以蔽之，令人感动落泪的干妹妹萌作。」「妹妹萌作？」社长的脸色很难看。「你刚才不是说你对文学有兴趣……」社长用语带侮辱的口气说着。「『哥哥小孩』是文学作品啊。而且是正统派。」我也稍微动了气地反驳道。「哥哥。」坐在一旁的黑羽小声提醒我。「这个时代根本还没出版『哥哥小孩』。」「啊，对喔。」社长似乎觉得我们很可疑，急忙站起身。她从墙壁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们的社刊。为了让你们了解本社的风格，参考一下吧。」社长将社刊递给我。封面上以汉字大大写着『青云』二字。我啪啦啪啦地翻阅着，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就是我几乎看不懂。我装作读过一遍的样子，再将社刊递给黑羽。趁黑羽在读的时候说点话吧——我对柚小姐使眼色。柚小姐点点头，便从书包中取出某样东西——那是一只大信封。「请您务必让我们加入文艺社。我们替下期的社刊写了一部作品。」「加入是无妨，但不见得一定会刊你们的作品。」看来社刊的内容得通过社长的审阅才行。「是的。那我们可以理解。」柚小姐打开大信封，将里面的一大叠纸取出。我们所带来的秘密武器，其实就是老师的原稿。昨晚我们跟老师说明原委，并向他商借这样宝贝。老师的作品应该比较接近平成时代的萌文化，质量更不必说了，只要刊在社刊上必能引发大批学生感动，让萌文化瞬间在校内扩散开来。当然我也知道让这个时代的人读未来的现代文可能会有障碍，双方使用的日文书写方式有相当大的差异。因此，我特地选了老师因为想改变心情而随手写的近代文版——这么一来平成时代的人也能轻松看懂了。「请您赏光。」柚小姐把原稿交给社长。「那我就拜读了。」社长调整好眼镜位置，聚精会神地盯着稿纸。我们所带来的是老师的新作。那是一篇以实际人物为范本的悲恋故事。能读到未来大师所写的新作是多么幸运啊！你好好享受一下吧！「啊！」柚小姐这时脸色突然发青。「怎么了？」「我弄错了。」「弄错？」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昨天老师说，我们喜欢拿什么去就拿什么去。」「喜欢的？」「我拿了看起来比较普通的稿子，还有另一份全是平假名的。」应该分别是廿一世纪的近代文版与廿三世纪的现代文版吧。所以说，也就是说柚小姐不小心带来了现代文版？这么一来，社长现在读的原稿——与家族对立的悲恋故事——就会是这样……出来人物→妹贝·石榴=小裤裤全跑出来出来人物→大坪·盖=哥哥石榴=小裤裤全跑出来「哥哥　哥哥　最喜欢你」大坪「我也喜欢你」石榴=小裤裤全跑出来「哥哥比真正的哥哥还好」大坪「好开心喵」石榴=小裤裤全跑出来「哥哥比真正的哥哥还好」大坪「好开心喵」小裤裤全跑出来「哥哥有才华　又有钱」大坪「对嘛喵喵喵」小裤裤全跑出来「快向人家求婚——」大坪「几次都行」两人相亲相爱结果真正的哥哥　真正的姐姐　跑来妨碍！气死人了☆出来人物→妹贝·金金「石榴　我喜欢你」小裤裤「石榴是盖哥哥的」金「SHOCK」金死了←噗w出来人物→妹贝·黑蚁黑蚁「石榴　过来」小裤裤「不要」黑蚁「呀啊」黑蚁死了←噗w——我们被对方从社办轰出来。我的计划以惨败作收。不要说刊登在社刊上了，社长简直就像在驱邪一样把我们赶出去。我最后看到的社长表情就如同恶鬼。真懊悔啊！不过，我可不会就此放弃。当天晚上大家在客厅集合，等收拾完晚餐善后的柚小姐也来了以后——「我要自己写一部小说！」到昏倒。」「不，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柚小姐紧握双拳、作出意志强烈的手势。「我明白了。我会全力配合。」「哥哥不要帮倒忙比较好吧？」黑羽冷漠地吐糟。「那本社刊上的作品风格跟哥哥喜欢的差太远了。」「你很烦耶。你不想帮忙没关系，我一个人帮就够了。」「是吗？那随便你吧。」我与黑羽又吵了起来。「在讨论什么？」实瑠好像也引发了兴趣。她踏着小巧的脚步来到我身边，抬头仰望我。可以跟实瑠说社刊的事吗？我正在犹豫时——「大家一起帮忙也不错啊。」老师摸着下巴说道。我对柚小姐投以目光，希望知道她的看法。这可是为了她亡兄的圣战。外人想参加不是我随口答应就够了。柚小姐，你意下如何？「好呀，那就麻烦大家了！」她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对大家点头。好，那就大家一起上吧！讨论的结果，老师负责写作上的指导，插画则由实瑠负责。我的职位是特别顾问，主要任务好像就是帮大家加油。我还提醒老师好几次，关于小说内容不要干涉。这部分当然得尊重柚小姐的意见。「姐要做什么？」「我……」黑羽的表情很尴尬。刚才说了那些话，现在很难改变立场吧。「黑羽小姐负责检查登场人物的服装好了。」柚小姐对黑羽投以救赎般的笑容。「服装？」「是的。因为我对时尚很陌生。搞不好会让所有登场角色都穿运动服呢。黑羽小姐请多指点我。」「可是，时代又不一样……」「我对这方面真的没自信。」「那我问你好了，你认为哥哥的衣服怎么样？」「全黑的很帅气啊……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街上吗？」「街上……」黑羽露出苦笑。喂，街上哪里不对了。事实上，我的学生服是在站前的商店街男装店『时尚的村田』买的。「银先生跟黑羽小姐因为是兄妹的缘故吧，对衣服的品味很像。」「哪里像啊!?」「你的丝袜也是黑色的呀，跟银先生的黑学生服很搭。」「只不过是黑的吧。况且丝袜也不是我的品味，而是我们家的规定。」在妹背家，家规规定十五岁以上的女子都必须穿黑色丝袜。「嗯，这条家规真是棒极了。」「实瑠也要穿黑丝袜。然后弄破。让哥萌死。」「实瑠你不能那样！那种想法是中年大叔才有的！这边一定要是像剥蛋壳露出光裸滑嫩的腿腿啊！」「一点也不棒，况且实瑠年纪也还不到。另外，老师的形容方式真下流恶心。」黑羽轮流对大家吐槽一遍后，才向柚小姐点头。「我明白了，我也帮忙吧。」要求黑羽提供时尚方面的建议，一定是柚小姐刻意顾虑的吧。特地把被大家排挤的黑羽拉回来，真是个体贴的女孩。柚小姐的哥哥，请你在天之灵看好了。我们会团结一致感染全校。总有一天，就算笑着表明自己是『杜耶丝』的奴仆也不会被人嘲笑！翌日早晨。我自二楼步下阶梯，刚好看到柚小姐与黑羽双双走向庭院。她们要打扫宅邸的院子吗？我为了帮忙而跟随那两人的脚步。两人抵达庭院后，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柚小姐的金发与黑羽的黑发并肩排列着。本来想从后面叫那两人，不过我还是打消念头了。因为此刻柚小姐的侧脸前所未见地严肃。让我感觉不太好接近。「——关于小说的内容，我想写一个女孩仰慕没有血缘的哥哥。」她们的讨论我约略可以听见。看来柚小姐是在跟黑羽商谈小说的内容。尽管觉得这么做不好，但我还是躲在树荫后方继续偷听。「老实说，我跟我哥没有血缘关系。」「是吗!?」黑羽很讶异。对喔，这件事黑羽还没听说呢。「是的。因为我是养女。」「是喔……所以你想写自己的故事？」「原本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老师提醒我，太过自传体裁的作品不好。」「……那个人也敢说这种话。」「所以，我决定放弃写我跟我哥的故事。」「那主题不选兄妹了吗？」「不。我决定不要写妹妹是养女，而换成哥哥是养子的故事。」黑羽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她此刻作何表情。「……难不成，你想跟我打听哥哥的成长过程？」「是的。」「嗯。实瑠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她。」「我当然会保密。总之，希望黑羽小姐能提供我写作的参考，我想知道你对银先生的想法。」对我的想法——唔哇，我觉得好害臊啊。全身都酥软起来。「他只是我的哥哥罢了。」黑羽平淡地回答道。「就只有这样吗？」「对。」「……真的？」「是的。」「百分之百确定？」「嗯。」「可是，我觉得黑羽小姐很在意银先生耶？」「唔……」又是短暂的沉默。最后黑羽才仿佛认输般开口道：「接下来我说的话，请不要告诉我哥哥。」「我保证。」「关于他……我是很在意没错。自从听了那番话以后，哥哥他就一直很沮丧。」「那番话？」「以前有一个没大脑的亲戚对我爸妈说『假使知道会生黑羽，当初就不该收养银』。」「啊……」「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没什么。不过当时他年纪还小，而且之前都认为自己是亲生儿子。哥哥那次似乎大受打击。」那次的谈话让我发现自己是养子的事实……那位亲戚的叔叔以为我跟黑羽已经睡着了，才会不小心脱口而出。「黑羽觉得自己有责任吗？」「我才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烂好人呢。只不过一想到哥哥该不会总在我背后露出寂寞的表情，就变得在意起来了。」黑羽……让你担心了，真抱歉。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当时的确很失落没错，幸好之后就邂逅了『哥哥小孩』。书中焰的专情将我的伤口完全治愈。阴错阳差让我认识『哥哥小孩』这部作品的亲戚叔叔，现在觉得反而该感谢他。「因为你担心银先生，所以才一直陪伴着他吧？」「也没有一直陪伴吧……」黑羽说到一半停住，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嗯，老实说好了。为了不让哥哥到处乱晃、闯祸，我真想用项圈把他链起来。」项圈！把我当小狗喔！我想象自己被套上项圈，趴在饲主黑羽脚底下的模样。此外因为我是狗，所以身上啥也没穿。「总而言之，你喜欢银先生吧？」「耶!?」种感觉呀。之后我要写的妹妹会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我不希望写得暧味不清。」「是、是这样吗？」「你·喜·欢·他·吗？」「……」柚小姐加重口气质问。黑羽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才喃喃说：「也许……喜欢吧。」——整个世界都停止了。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黑羽是这么看待我……不可能吧!?「哇啊，我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了！」「耶！等、等一下。所谓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啦。是兄妹之间的手足之情。我希望帮哥哥打气，如果哥哥开心我也会跟着高兴起来，关于哥哥的事我全都想知道……」「你的告白真大胆呢。」「不是啦！」……什么嘛～原来是手足之情。算了，说得也是。如果黑羽对我抱有男女之间的爱慕呢？我无法想象那种场面。黑羽打从出生就是我的妹妹，我们已经当兄妹很久了。我虽然喜欢『哥哥小孩』，但那是二次元的世界，不是现实生活。可是……现实生活跟『哥哥小孩』的距离，真的那么遥远吗？「够了，不要再嘲笑我了。」「我没有嘲笑你呀？」「柚小姐对自己的哥哥又如何？」「我跟黑羽小姐不同，都是我在麻烦我哥照顾。」「你喜欢他吗？」「嗯。非常喜欢，虽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他对我来说，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位家人。」「原来如此……」黑羽似乎很难下评断。「如果是像哥哥那样的其他人也就罢了，但我无法把哥哥当作异性那样喜欢。」「……那是一定的嘛。」「是呀。」这时两位女孩的对话停止了。寂静让我莫名地喘不过气。就偷听到这里为止吧。我试着偷偷摸摸溜回玄关。但背后却再度传来声音。「黑羽小姐，你愿意一起帮我想故事内容吗？把你对银先生的想法通通写进去吧！」「……是吗？如果能反映出自己的想法也不错。」黑羽的语调有点亢奋。对我的想法？平常她恐怕打死也不会吐实吧。黑羽的回答让我些微悸动起来。柚小姐只花了十天就把作品完稿了。标题为『※哥哥真的很痴狂』。这是我想的点子。如此的篇名可以表现出柚小姐的哥哥是多么爱好萌文化。（译注：此小说标题原文全部是平假名，且倒过来读发音也一样。）此外，这个标题还隐藏了前所未见的手法。当灵机一动想出这个点子时，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在意的人不妨倒过来念念看。故事内容当然是以干妹妹为主了。男主角是养子，有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关于妹妹的心理状态描写非常细腻——我想是吧。因为是用近代文写的，我也看不懂。虽然根据老师与黑羽的说法，柚小姐特别用了许多平假名与片假名、尽量接近现代文，但我拿到稿子后还是一筹莫展。实瑠为本书制作了封面与插画——一共十张。每张都是极为精密的杰作，画风则刻意模仿柚小姐哥哥喜欢的『杜耶丝』。我们带着自信与新作再度挑战文艺社。反正机会难得，就让老师与实瑠也同行吧。社长，跟我们一决胜负吧！第二次走进文艺社社办。我们鱼贯进入这个房间。社长就在里头，依然不见其余社员。又是只有她一个人吗！这个社团是不是很不受欢迎啊？「你们这些人怎么擅自闯进来！我要叫老师过来喔！」社长看到我们就大声嚷嚷。这说法真没礼貌耶，我们又不是强盗。「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柚小姐走上前，将『哥哥真的很痴狂』的原稿递出去。「希望能刊载在社刊上。」社长脸色非常难看，不过还是收下了稿子。「……我会读的，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喔？」「好的。」柚小姐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大家围绕在长桌旁。对面只坐了社长一个。我们这边则挤了五个人。社长将视线垂在『哥哥真的很痴狂』的稿子上。镜片后顿时冒出亮光。这次至少翻了一页后还没抓狂，甚至很认真地读了起来。那么，结果到底如何！社长在阅读时表情几乎完全没变。我猜不出她此刻内心的想法，只能屏气凝神地守候。如此紧张的心情持续了一个半钟头社长终于把『哥哥真的很痴狂』看完了。社长抬起头，藉由敲击桌面、咚咚地整好一大叠稿纸。「比之前那份要好太多了。」喔喔——感觉不赖嘛！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柚小姐也露出开心的笑容。「不过！」社长严厉地发出一声，再度浇了大家一盆冷水。「低俗透顶。」什么！我的脸色大变。「首先，问题出在插图。这是什么玩意儿啊？」社长指着其中一页插画。那是女主角在更衣的场面。女主角上半身穿了各式各样的配件。包括毛线帽、围巾、手套，以及冬季的厚重夹克。除了脸以外几乎没露出任何肌肤。但相反地，下半身就只有一条内裤，而且还脱到一半。「一点真实感也没有。」「这很真实，你是瞎子吗？」绘者实瑠嘟起嘴强烈抗议。「哪里真实了？谁会先把下半身全部脱光啊。」「啊，那是我的嗜好啦。」老师举手招认。「上半身是密密麻麻的重装备，下半身却全脱了。真是让人按捺不住啊！」老师挺起洗衣板般的胸膛说道，半点迟疑也没有。「听、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社长似乎也被老师堂堂正正的气势压倒了，口气开始明显动摇。「画图不是我的专长，就算我说不过你吧。但，这小说的内容也太无趣了。」社长的眼神再度锐利起来。「到底是为什么？不时会有妹妹露出内裤，或者无意义的洗澡镜头。弥勒院同学，你真的喜欢这种作品吗？」「那是因为……」柚小姐语塞了。「我很瞧不起这种东西。」露小裤裤跟洗澡这些文学性的场景都不是柚小姐的喜好，而是老师强烈主张「一定要有」才加入的。「那些都只是小说的枝叶部分吧，请社长多关注小说的主题。」黑羽冷静地回嘴着。「主题？」社长哑然失笑。「养子哥哥跟干妹妹——这种题材太老套了。况且哪有这么刚好，妹妹偏偏就要爱上哥哥。」「刚好？那两人之间可是有许多纠葛呢。」黑羽的说话声变低了。「是吗？我只觉得里面的人物都是依照作者的个人喜好而行动。」「才没有那种事。」干妹妹爱上哥哥这种剧情，在未来文学可是理所当然的！「我猜这妹妹是弥勒院同学自己的投影吧？竟然有近亲通奸的想法，我快吐了。你的脑袋没问题吧？」嗄……对方居然愈说愈过分！我因为无法按捺而站起身。「柚小姐才没有问题！柚小姐是对的！」场面整个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都将视线集中于我。我的气势虽然让社长暂时闭嘴，但她很快又毅然发动攻击。「不管是内容还是插画，这部作品怎么看都属于所谓萌文化的那类吧？认真创作这种东西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明白吗？」竟然专挑萌文化出来取笑！那部『哥哥小孩』也是萌文化咧！「当年是『哥哥小孩』拯救了我！焰的笑容、焰的专情，还有焰的小裤裤，你能明白那是如何治愈我的心吗？」「小、小裤裤……？请不要说那种低级的词汇。」「就算你现在觉得低级，以后那会成为文学主流的！」「别说笑了。」事实就是如此。「这种东西也能拿到台面上吗？我不相信社会会堕落成这样。」「你为什么那么肯定这种作品是堕落！」「会喜欢上这种低级的东西，不是堕落是什么？这种作品太没水平了。你们应该多看看文艺杂志，受真正的小说熏陶一下。」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啊！现在你瞧不起这种作品，可不代表这种作品以后也会遭遇相同的待遇！虽然这是老师告诉我的，但我就现学现卖吧。小说在明治时期只是女人跟小孩拿来打发时间的闲物。而后来有专门学校在开课的歌舞伎及浮世绘，一开始也被社会认为是很低俗的东西。事物的评价是会随时代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啊！「未来的文艺杂志里全部都是美少女的插图。有名的老师会发表自身对内裤的独特观点，讨论OK绷到底要隐藏幼女身上的哪个部位比较好。廿三世纪就是这么回事！你所说的文学作品早就在文艺杂志中消失了！」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你以为自己是科幻小说作家吗？为什么你讲得好像你已经能确定那么久以后的事？」「那还用说，因为我——」是未来的人。我想这么说，然而最后我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跟这个人解释那么多她也无法理解吧。只会被对方当作脑袋有问题而已。「我懂了。会不会成为主流我们不讨论。不过——」争辩未来的文学主流也没意义。然而，有一点我是不能退缩的……「你个人不喜欢这部作品我们也没办法。但，光看作品的表面就嘲讽柚小姐的感受，这点我无法原谅！『哥哥真的很痴狂』可是包含了柚小姐对哥哥的爱啊！」我激昂地咚一声——敲打桌子。社长则双臂交叉、后仰着身子。她那傲慢的态度依然没变。「蠢透了。」「不准你瞧不起柚小姐的感受！」我可以听到柚小姐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不管弥勒院同学对兄长如何思念，这部小说也没资格晋身为文学。总之我没办法认同这件事。」「什么……」这家伙平常到底都在看什么玩意儿？我是不是漏掉了这项关键啊。「社长，你最喜欢的小说是？」「森鸥外的『舞姬』。」「在未来这篇小说还是很流行。不过已经被正统派文学改写过了。」「改写？」「由受欢迎的插画家滑汁老师描绘精彩插画。女主角艾莉丝是银发且两眼不同色的性感可爱小女孩。另外还追加了其他女性角色提高后宫度。艾莉丝经常对丰太郎吃醋，露内裤的场景也大幅增加、令人大呼过瘾。」「这太过分了……你们是在侮辱『舞姬』吗？」「不。多亏经过改写，改写后的『舞姬！』反而再次被大家认定是经典作品。」「怎么可能。听你所说的内容，已经跟『舞姬』差太多了。」有够顽固的女人。「社长……文化是会随时代改变的。换上一套符合时代的打扮，即便是古老的作品也会大受欢迎。你不能光凭人换了衣服就认定对方不是原本的人啊！」「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不，事实就是如此。你对『哥哥真的很痴狂』中隐藏的柚小姐思念故意忽视，也无法接受改写过的『舞姬！』。你只看萌文化的表面就弃如敝屣。你是个只注重外表的肤浅之人！」我大声叫道，并以食指对准社长。「我不是说了，那两者根本没法相提并论吗！」「哪里不一样了！你缺乏看穿故事本质的眼光！」「……本质？你说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我鼓动内心所有的意志，对社长严词教训道：「就是包含在作品中的想法。说得更延伸一点，就是人心！」时代会改变、文化会改变。语言也会跟着改变。不过！人心是不会变的！我始终相信这点！『哥哥小孩』之所以能拯救我，是因为那部作品包含了满满的倾慕兄长之情！『哥哥小孩』具备了能超越时代的人心与思念。你无法理解萌文化，或许是因为你是近代的人，这也没办法。不过，作为作品根基的人心你应该要能体会才对啊。社长，请你睁大眼睛吧！我对社长投以坚定的目光，希望她能明白这种无言的诉求。结果——「……这是国中生的主张吗？什么人心。」社长的态度还是没变。混账，怎么劝都无济于事……这就是时代的阻隔吗！我感到很泄气，但之后如铁板一块的社长却稍稍露出了破绽。「脸、脸不红气不喘地不停提到内裤的家伙也敢明目张胆发表正论……」她面红耳赤了。「女主角露出小裤裤有甚么不好嘛！」「天底下哪有人这么不知羞耻。」「别管什么羞耻了。不要装腔作势了！既然你是社长，想必对文笔很有自信吧？请试着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露小裤裤桥段！如果办不到就没资格讨论文学！」「你根本没看过我的作品吧！那你自己的文笔又多高明!?」「很好。我们当场比划比划！」我意气昂扬地环顾众人。「局势演变成一决死战了！谁愿意当模特儿露一下内裤？快！」我大叫道，黑羽立刻默默站起身。喔喔！她要露内裤了。真不愧是我的妹妹！黑羽害羞地垂下目光，轻轻掀起裙摆——她并没有这么做。不知她想做什么，只见她垂直举高手。当我还在瞠目结舌时，她已经用力对准我的脑门狠狠捶了下来。啊呀，痛死我了！「真是受够了，哥哥是变态！」变、变态是夸奖人用的耶……——战斗结束了。柚小姐与其他人都认为继续纠缠也不会有结果。跟我的血脉贲张刚好成反比，其他人或许都非常冷静地判断。。对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啊？「社长，我认输了。最后请教你尊姓大名？」「可以啊。」社长点点头，告知我们她的全名。「妹背久路佳。」「妹背？」我的眉毛颤了一下。毕竟我十七年来都是这个姓。难不成这个人……等等，不可能这么巧吧。继续待在社办也没用，于是我们全部离开了。离开社办之前，我谨慎地确认一下社长的双腿。那双纤细的脚被黑丝袜包裹着。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夕阳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大家一同步向那栋洋房。我的前面是黑羽及实瑠，后面是老师。柚小姐则跟在我身旁。由于没有任何收获，我的脚步变得非常沉重。「对不起。结果我还是没能帮上忙。」「银先生不必道歉呀。大家一起创作的过程也很有意思。」柚小姐温柔的笑容解除了我的无力感。「真谢谢你安慰我。我们来想想下次的作战计划吧。」柚小姐看了看我跟大家，「好！」她很开心地微笑说道。「话说回来……银先生果然是个热血的人呢。」想起我跟社长的交手过程，我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当时太冲动了。「真丢脸啊。」「不，我在旁边听了非常高兴。」柚小姐的脚步很轻快。明明作战失败了却散发出轻松的气息。「呼呼。」她冷不防发出声音笑了。「不过，银先生。有件事要跟你说声抱歉，你搞错了。」「咦？」「『哥哥真的很痴狂』虽然包括了我对我哥的思念没错，但事实上与其说是我，更大的比例……」柚小姐说到这，走在前面的黑羽猛然回过头。只见她皱起眉、严肃地瞪着柚小姐。「没事。」柚小姐收回刚才没说完的话。内容真令人好奇耶。「兄妹果然最棒了。」柚小姐将目光投向夕阳喃喃说道。或许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亡兄吧。「吶，银先生。」「嗯？」「请当我的哥哥吧。」真是唐突的提议。「耶？」「慢着！」我与黑羽都因此激烈动摇起来。「——如果我这么说，你会如何回答？」「你、你是认真的吗？」「开玩笑而已。」柚小姐很俏皮地笑了笑。……真的是玩笑话吗？柚小姐双颊泛起红晕，这应该不只是傍晚夕阳的影响吧。「银先生，这部作品我会收入宝物箱中小心保管。」她敲了敲存放原稿的书包。「等过了很久以后再拿出来读一定也很有意思。当我变成老婆婆再重读，一定能藉此回忆起对我哥的思念。搞不好我还会看到偷笑呢。」说完，柚小姐便将目光转向黑羽。黑羽则赶忙躲开她的视线。这么一来，刚好跟我四目交会。一边以手指转动着一绺长发，黑羽一边迅速将头别开。*我辈几经暗忖后决意采取行动，胁迫隶属正统派之作家。数人列入候选名单，然依旧以名声远传海外诸国的那厮最善。大平·凯。那厮若能否定正统派，对当世文学必有巨大影响。决行胁迫后，其私人住处易于掌握这点恰合我辈之意。潜入其住所轻而易举。大平·凯之名唤起了我辈的痛苦记忆。我辈曾将自作交旁人试览，却换得一声嗤笑。我辈之小说根除一切人称「萌」之要素，依现代文学视之乃邪门歪道。旁人晓谕我辈，当世集众人瞩目之作品唯有此书，即大平·凯所著低俗作品集。我辈之辛劳创作乏人认同，大平·凯之肤浅劣作却洛阳纸贵。世道沦丧。世间乃万恶之根源。我辈必将起而匡正之。敌人即为正统派文学。将此类作品称为正统派者万死亦不足惜。书不若其名者几希矣。然无论如何观之，此类小说内容尽为男性欲望，不入流莫此为甚。为求参考，我辈强忍读毕某愚作。主角之男回归往昔，与某知己之女产生情愫，此即为该书旨趣。时代隔阂之两人，岂有如此轻易眉来眼去之理！

第一卷 第三章 期待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