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最终双剑-优米爱尔·杂音- 第三章「人、神与机械们的梦想」

1浓缩的苍蓝。在水滴转眼间化为冰粒的冰点下，冷空气使得天空的颜色从鲜艳的蓝色转为带有神秘感的苍蓝。「等……等一下，艾莉亚————————————————————————————！」在这片高空中，一艘飞空艇正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过。流线型的机体勾勒出白色的飞机云，那贴紧着下方云海的飞行姿态，就仿佛在海面上跳跃的一只海豚。「呀喝——！」「你还有心情欢呼———！像……像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嗯——该怎么办呢，优特？」「优特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能解决吗！我们……我们现在可是——」飞空艇的驾驶舱里。坐在左右并排的驾驶座后方座位上，华宫指着下方的云海。有条黑线——是这艘飞空艇的影子？最初这么认为，但并非如此。黑影的实际大小为飞空艇的好几倍以上，以影子来说未免太大了。「被疾龙一路追着跑啊————————————！所以我才反对冲进诡异的云海里！」「好壮观呢，没想到那种地方居然藏了一大群龙。下次小心点吧。」「什么叫下次！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吧！」在飞过幼年疾龙的身旁时，就是三人倒楣的开端。误认为自己的孩子遭到攻击，愤怒的母龙于是开始狂追这艘飞空艇。至今已经持续三十分钟以上。「哦，太好了。快到统政厅的领空啰。」机长席上的艾莉亚愉悦地说道。「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就算在空中被疾龙打落，还可以迫降在统政厅呢。优特，华宫，你们先准备好降落伞。」「……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华宫不情不愿穿上逃生用降落伞，并将孩童尺寸的降落伞递给副机长席上的优特。「最后要不要用飞弹锁定那只疾龙？」「住手！拜托，别再刺激对方了！要是不能直接命中，根本就无法对龙鳞造成伤害啊！」「啧，真无趣……咦？」艾莉亚忽然将脸凑近驾驶座正前方的荧幕。「居然有通讯进来，会是谁呢？」「在这种时候？」由于是进入统政厅的领空后才有此通讯，很有可能是来自统政厅的管制室。「大概是因为我们后方的疾龙吧。要是叫我们先把那个不速之客摆脱后再降落怎么办？」「是啊。总之先接通吧。优特，你按一下我前面的红色按钮……现在忙着手动驾驶，实在是分身乏术呢。」「好——呃……这个吗？」优特开始操作艾莉亚座位上的通话器。在此同时，播放出的杂音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你好。声音——————————听得见吗？』女性的声音。感觉是个态度相当从容的成年女性。「听得见哦。收讯有点不良，不过逐渐稳定起来了。」『————————那样就——太好了。这里是统政厅的管制塔，根据我们的观测，贵机是天结宫（索菲亚）的来航者，没有错吗？』「是啊——应该就快到了，麻烦引导我们降落吧。」『知道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先确认一下，跟在后方的大型生物，以宠物来说似乎大了些。』看吧，果然没错。……应该说，换成别人也会这么问吧。「艾莉亚，现在先别把事情闹大。统政厅的管制塔有权视情况限制领土上的起降。要是惹得对方不高兴——」「这个啊，因为我们刚才用全速挑战飞行纪录，结果一不留神就冲进云海里了。」「你怎么蠢到老老实实交代了！」『情况已经了解。那么请直线飞行。这边会引导贵机降落在跑道上。』「咦？」居然没生气？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追问。原以为对方脾气再怎么好也会表现得不耐烦，最坏的状况就是叫我们带着这条龙离开。「了解。速度呢？」『请继续维持最高速。这边的天线塔平时会发射龙种所讨厌的高频率，它此时应该开始感到痛苦了才对。』「……原来如此，驱龙设备正运作当中。」浮游大陆也存在被称为地龙的龙种，但基本上不会离开生态保育区。对于天结宫（索菲亚）而言，这是一种相当陌生的机器。——说着说着，身后追赶的黑影也变得愈来愈小。「啊，你看你看，艾莉姊姊，后面那只大龙回头了。」"「驱龙机器吗？真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机械。」艾莉亚将模式切换成自动驾驶。接着就是按照统政厅的指示降落了。「好了，希望别再出现像上次那样的骚动了。」「嗯？华宫你说什么？」「没事。你看，又传来通讯啰。」华宫将手肘靠在机长席的椅背上，手指着画面说道。……我更宁愿就这样继续被龙追着跑。……但愿不要发生什么事情。以旁人听不见的音量这么喃喃自语后，华宫望向下方的大地。统政厅。号称世界上最巨大的浮游岛，正悠然飘浮在这艘飞空艇下方。*「回到地面的感觉真好。松了一口气。」踩在经过铺设的地面，华宫猛然抬头望向天空。刚才被疾龙穷追不舍的状况就仿佛一场梦。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反而充满了一种令人畏惧的寂静。「到啰——这座浮游岛就是统政厅啊，我还是第一次过来哦。」「艾莉姊姊、艾莉姊姊，优特知道这里的果汁很好喝哦。我喜欢青柠檬果汁。」「哦，还有那种东西啊。话说刚才一直在驾驶，口也觉得很渴了。既然这样，我们就赶快找间咖啡厅来坐坐吧。」「任务优先哦。」华宫不由分说抓住打算跑掉的两人。「安放在统政厅圣堂里的至宝『米克瓦的绯眼』。总之先找到那个再说吧。」「说得也是呢。该怎么做才好？」「……别用那么正经的表情问我啊。」被艾莉亚这么一问，华宫随意打量起四周。这里是统政厅的机场。刚才搭乘的飞空艇正由维修员调整中，三人如今来到了登机门前方。来去匆匆的旅客，其中还夹杂了客舱服务员和机场事务员。「华宫你说之前来过一次吧？」「是的。不过以前是巫女大人随行护卫的身份，对方什么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哦。统政厅还派了一个人来负责带路。」「哦哦，那么这次也是了。」「这就是问题所在。」所谓统政厅的圣廊，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据推测应该是位于统政厅的厅舍某处。只不过，若是前往厅舍入口的服务台询问，还不知道对方是否会老实回答。若是重要设施，普通事务员就很有可能完全不知情。「照理来说，应该会安排什么人和我们碰面才对。」在千年狮第一位催促下，几人连忙来到了统政厅。既然飞空艇是事先安排好的，那么应该也会像上次一样有个相关人士前来给予协助。「艾莉亚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说到可疑的人，戴着机械帽的华宫是最可疑了吧。」「别说傻话了。我是指那种不时看着这边，或是往这里靠近的人。」「不就是你面前的人吗？」「没错没错…………咦？」面前。华宫急忙将头转回正面，立刻对上了该名人物的目光。「天结宫（索菲亚）的几位，你们好。抱歉只有我一人前来迎接，场面冷清了许多。」「这个声音……你是刚才管制塔的——？」「是的。几位似乎摆脱疾龙的追赶，真是太好了。」女性露出艳丽的笑容来。其黑发浏海处整齐地修剪至眼睛上方。年龄究竟是几岁呢？外表看来很像少女，沉稳的举止和语气却给人相当成熟的印象。整体容貌是五官姣好的美女相貌，柔和的黑眼眸显得十分脱俗。至于身高，以队上来说和榭尔提斯差不多或者再稍矮一些。那堪称模特儿体型的纤瘦身躯穿着一件和服式服装。「我叫紫苑。刚才和你们的飞空艇联系过。至于头衔……这个嘛，抬出『天之车』这个机关名称似乎比较妥当吧。」「……天之车。」对华宫而言，这是颇为陌生的机关名。……记得应该是统政厅的特务机关。……真想不到居然会突然冒出这个名字来。其成员率先公开和天结宫（索菲亚）接触的，应该算是「第九（修伊克）」才对，就是提出潜入异篇卿据点的那个时候。「不过，我并非现役成员。应该算助手或者参谋，以年长者身份担任顾问一职罢了。」「年长者？不好意思，你的年纪看来似乎不大。」这时——对方意味深长地转过侧脸：「就和你们刚才遇见的千年狮第一位相同。我跟他都比外表年老了非常多。」「你认识那个人吗？」「是的。这一次并非『天之车』，而是以朋友身份接获他的联络。」一口气回答完后，紫苑忽然将目光转向艾莉亚。「……你就是……尤米的……」「咦？」至于艾莉亚本人则是一副错愕的表情。但她随即做出用力摆动脖子和双手的动作。「那……那个，千年狮先生也这么说过，不过你们都认错人啰。我的名字叫艾莉亚。」「是的，这个我知道。」紫苑用爱怜的目光注视着艾莉亚。「抱歉失礼了。尽管知道你是不同人，却让我不禁感到怀念起来。」「有人和我长得很像？」「是的，非常相似。脸庞、气息，甚至衣服上的机油味道都让人十分怀念……你见到的那位千年狮也说过相同的话。」那个人？在地下室碰见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个沉默而怕生的人。「我正是受他之托，前来替你们带路。」「……哦哦，太好了！怎么样，华宫？我们刚好在伤脑筋呢。」「正是如此。来的时候已经被龙追着跑，抵达后可不想再四处碰壁。真是得救了。」「那么我们动身吧，首先带几位前往统政厅建筑内部。」紫苑优雅地翻动淡紫色的和服。站在最后的位置，华宫望着艾莉亚和优特紧跟上去的样子。……怎么回事？……我并不是在怀疑这位名叫紫苑的女性，只不过——「异样感？」一种就连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感觉在脑中挥之不去。2黑暗。任何光线都死寂的无照明空间。虚空不知延续至何处。但在庞大热量烘烤下，此地下楼层充斥着流动的超高热气流。以三温暖来说太过炙热。真要比喻的话，就是岩浆沸腾的火山口，仅呼吸一口就会烧烂喉咙和肺部的热空气漩涡。『娜塔拉夏，你在这里吗？』欢乐的童声传来。声音自虚空中毫无预警地出现，缓慢传递至无照明空间的各个方位。『嗯，娜塔拉夏在这里呢。有很烫的气流卷动着。正在训练中。』『呐呐，在哪里？』『在的话就回答一声哦。』轰。伴随短暂的爆炸声，楼层的一处窜出鲜红色的火焰。「让你们久等了。」在红色火焰照耀下，一个女性的轮廓浮现出来。是一名有着鲜红大波浪卷长发的女性。那丰满的双丘、仿佛不堪一折的纤腰，以及自腰部下再度隆起的诱人大腿曲线，都在紧身连衣裙衬托之下毕露无疑。『训练结束了吗？流了好多汗哦。』『嗯，流了好多汗呢。不喝水的话就会死翘翘哦。嘴唇也很干，是不是开始头晕了？完全是脱水症状。』「习惯了。」娜塔拉夏怜爱地望着半空中飞舞的火花。但下一刻，她忽然露出不满的表情，用夸张的动作耸起肩膀：「唉——真是的，到底是谁赋予我这种操控火焰的天分呢？害得我每次训练，宝贵的肌肤都变得干巴巴。」『我觉得异篇卿的每个人都很了不起哦。』『嗯，很了不起呢。大家现在明明那么强，却还是不断训练。所以我们才能够放心。』娜塔拉夏那干渴的嘴唇。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自她颈部以下的无数烧伤痕迹。过于强大的火焰会伤及术者本身。愈是追求无限高涨的热量，火焰就愈会失控，甚至于对娜塔拉夏本人展开反扑。『不会痛吗？』「当然会痛哦。不过没办法，这是驯服淘气小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她舔着手背上的伤口这么回答。烧烂的肌肤与从中渗出的红色鲜血实在令人不忍目睹。「然后呢？你们侦察完天结宫（索菲亚）了吧？进展如何？」『伊格尼德到塔里去了哦。她说只要使用米克瓦的绯眼，就能让警备陷入混乱。』『嗯，说过了呢。还有，贝多玛也会走其他路线一起会合。』「是吗，那应该就快了吧。」透过干渴的喉咙，娜塔拉夏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悲愿即将要实现了。利用重界——重层世界『乐园幻想』来隔离秽歌之庭（伊甸），世界就此恢复免于幽幻种恐惧的乐土。」『就快了呢。』『嗯，就快了哦。能够将那些恐怖的幽幻种隔离在另一个世界。之后就等伊格尼德在天结宫（索菲亚）最上层破坏冰结镜界了。』结界多次的破坏。瑟拉的虚像浮上。然后是这一次，皇姬莎拉主动打开了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结界再损坏的话就无法修复了呢。毕竟已经过了千年的岁月。』『是啊——很漫长呢。所以异篇卿也就必须等待千年的时间。不过，我和诺耶是从帝国时代就一直沉睡了千年。』「你们还真是轻松呢。」——等待冰结镜界度过千年，将要创造新结界的瞬间。「首先由伊格尼德破坏冰结镜界对吧。这么一来，皇姬莎拉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位子让渡给优米。届时就乘虚而入，由你们两人抢先发动『乐园幻想』，一切就大功告成了。」『嗯，没有错呢。』『是啊——没有错哦。千年前因为计划尚未完成，所以被纱砂的冰结镜界抢先了一步，不过现在我们有了异篇卿的帮忙呢。』「是支援。用『帮忙』这个字眼，听起来就好像我们是部下哦。」……不过，这么说倒也没错吧。千年前，世界上有两种用来对抗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案。一是利用禁忌水晶之力的神性结界「冰结镜界」。另一个则是究极的人工结界「乐园幻想」。因为担心幽幻种大规模进攻，圣女纱砂于是在千年前抢先发动了冰结镜界，未完成的计划「乐园幻想」便自然瓦解了。然而，只要身为最重要核心的双子还活着，就能够继续发动「乐园幻想」。「当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你们两人了。所以诺艾西斯才会被瑟拉的虚像盯上吧。」『呜……不要说了，娜塔拉夏。』『是啊。不想再去回忆了。真的很可怕。』双子的声音听来十分痛苦。「那就记住你们自己的立场，不要随便跑到浮游岛上。伊格尼德也说过吧？下一次就是真正的————」「最终决战吧。」白银剑闪划破了黑暗中卷动的热浪。在娜塔拉夏的火焰照耀下，出现一名狮子般金发的大剑使。「哎呀，阿尔玛迪大人，您那边也告一段落了？」「是听到了你说话的声音。还有，诺耶和诺艾西斯也向我传送了念话。伊格尼德前往塔内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异篇卿第一位。无数汗水自他的额头一路滑落至下巴处。其眼睛周围因疲劳而看似凹陷，恐怕也不是自己的错觉吧。——这位大人总是如此。「身为剑士，比任何人都更崇高、更强大，却依然对自己课以更为严酷的训练。实在是让人学不来呢。」「这句话真不像你的风格。」阿尔玛迪沉声苦笑道。「……那家伙也该治疗完毕，回到岗位上了吧。」「那家伙？」是谁呢？在异篇卿当中没有人符合「治疗」这个字眼，顶多只有那个药罐子玛哈。但她的病情无法治疗。「真是期待。」「期待？」默默思考了好一会其中含义后——「千年狮。话说回来，就是那个叫雷奥的剑士吧。」唯一能想到的是银发大剑使。与阿尔玛迪几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千年狮。由于太过相似，让人不禁怀疑起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连。但当事人看起来并不在意，于是娜塔拉夏也避免谈及此事。……倒在断崖下方，头部受到重创之前的事情。……阿尔玛迪大人声称完全都记不得了。「您很期待再遇到那个剑士？」「娜塔拉夏，你和巨蛇战斗的时候看到了那家伙吧。感想如何？」「活下来了。」内心想说的话全部浓缩成这么一句。「在那场战斗中，我和贝多玛都无暇分心，拼了命化解魔笛，寻找针孔一般细小的破绽加以反击。只是不断重复上述这些动作————那个剑士也一样，最后他活下来了。这样的回答您满意吗？」「是吗。」仿佛说给自己听一般，简短嘀咕了这么一句后，阿尔玛迪便转过身去。「您要去哪里？」「继续训练。」「……问了个蠢问题呢。请慢走。」娜塔拉夏向手持大剑逐渐消失的剑士投以微笑。然而，当对方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之后，她却整个人垂下双肩叹了一口气：「唉——又错失开口的机会了。」『是啊。错过了呢。』『嗯，娜塔拉夏已经准备了很久呢。』双子这么窃笑道。『关键的战斗即将来临，让疲惫的身体休息也是很重要的。』『我房间里备有冰凉的香槟。』『金黄的耀眼色泽，连气泡也如同宝石一般美丽。仅仅微倾玻璃杯，就散发出蜂蜜般的香甜和成熟的高雅酸味。』『简直就是王者的胜利美酒。在今宵这个短暂的时刻，您是否愿意和我共度如梦似幻的甜美时光呢？』「……你们两个，居然连这种虚伪的话也说得出来。」娜塔拉夏将嘴唇抿成ㄟ字形，瞪向自己头顶上方。那里当然不见双子的身影，只有无尽深邃的黑暗。『这是娜塔拉夏自己想出来的台词哦？』『嗯，每次都那么害羞，最后完全没说出口嘛。我们听到后来都记住了。对了对了，要不要我们帮你开口呢？』「少啰唆。够了，不要管我！」她甩甩手，示意两人滚一边去。『哇——娜塔拉夏生气了哦。』『是啊——生气了呢。赶快逃吧！那么，我们继续去进行调整了。』回荡于四周的笑声逐渐远离。念话和远视都中断了。正如最后所言，双子或许还要努力进行「重界」的调整吧。「……真是的。」「调整」二字说来好听，实际上却是近似拷问般的训练。在那种年纪，竟有勇气主动接受这样的苦行，娜塔拉夏对此打从心底感到佩服。而正是由于这一点，她才又无法开口邀约阿尔玛迪。——那么小的孩子每天都含泪进行调整。——我又怎么能悠哉地和阿尔玛迪大人喝酒呢？「在一切处理完毕前，要先戒酒吗？」如今只需要火焰。既然无法传达烈火焚身般的爱意，那么与其默默闷烧黑烟，不如将我的身心化为业火尽情咆哮。「玛哈，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感同身受。」黑暗世界中隐约浮现出一名白色的女性。「因为苟延残喘，才能够活到今天。」「是你的病吗？」「我，还有世界。」比白雪更白的少女。更胜于纯白新雪的透明般白发长及腰际，其肌肤也比白瓷更加白皙。但这绝非称赞之词。娜塔拉夏很清楚，这不过是在形容那病态般的苍白肤色罢了。正因她有着分明的五官及姣好的面庞，那枯瘦如柴的全身也就更显得令人不忍直视。——这就是玛哈。——和双子一样自千年前持续沉睡，然后醒来的人。「那一天……千年前的那一天……包括我在内，世界上所有人都察觉到末日来临。无数幽幻种覆盖了所有天空、陆地和大海。那些杀之不尽的凶恶怪物，其中甚至存在足以吞噬整座浮游岛的巨大幽幻种。有朝一日，和那天相同的恐惧将会再次造访……这样的恶梦，如今仍持续将我困在其中。」「————」常轻微的深呼吸。「这就是以诺耶和诺艾西斯为核心的计划『乐园幻想』。正如娜塔拉夏小姐您所知道的，将诺耶安排在这个世界，而诺艾西斯则前往秽歌之庭（伊甸），以这两人为核心来切割世界的计划。」双子从这个瞬间起便不再是双子。由于要支撑被切割的世界，等待两人的将是在分化的世界里被永远活活拆散的命运。重层世界「乐园幻想」。将秽歌之庭（伊甸）这个病因隔离在另一个世界的究极人工结界。若冰结镜界是以治愈并消灭秽歌之庭（伊甸）这个病因为目的，乐园幻想便是以截然相反的方式去除秽歌之庭（伊甸）的术式。「双子说得那么笃定，不过真的会成功吗？」「一定会。」唯独这句话。挟带着一种无畏、无可撼动的气势。「在事前预料的条件下，双子不可能会失败。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来自外部的阻碍，也就是幽幻种、天结宫（索菲亚）和统政厅的介入。」「负责阻挡的就是我们异篇卿。记住了，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不容许失败。」「是的。」「即便对方是统政厅的『天之车』，那个救了你的『第一』泽道尔，你一样会点头吗？」「～～～～～咦！」玛哈发出不成声的惊呼。光站着就相当勉强的她，此时仿佛触电一般睁大双眼。「泽……泽道尔大人怎么了吗？」「还问怎么了。你很迷恋那个大块头对吧？大家已经知道了哦。毕竟那个沉默寡言的钝色（贝多玛），在偷看你的房间之后居然哈哈大笑地回来。」「我的房间？」玛哈愣在原地，其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无血色。「真是吓我一跳。统政厅是异篇卿的敌人，而对方偏偏又是天之车的成员。墙上到处都贴满那个大块头的肖像画，而且还弄来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挂在天花板。」「……啊……啊啊……」她用手遮掩住脸，身子摇摇欲坠。「不……不是的。我只是……那位先生对我有无以回报的恩情，所以迟迟不敢忘怀罢了。」「你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忘记把桌上的情书收起来。」「连信也看了！」「钝色（贝多玛）是这么说的。」「…………」她默不作声。但脸上却浮现令人发毛的危险笑容。「必须处以极刑，立刻将那个虐待狂枪使化为亡者……」「那家伙不在哦。他去天结宫（索菲亚）支援空白了。你也应该知道吧？」「……啊啊。」用茫然表情望着天花板，玛哈忽然自嘲般地笑了。「没错。现在……或许已经闯入皇姬莎拉的宫殿了。」「是的。时间打从一开始就所剩无几。无论是迷惘，或是用来思念远方的男人。」「…………」「如何？」「……娜塔拉夏小姐真是严厉。」紧咬住嘴角，玛哈转过身。「泽道尔大人原本就不是我能够高攀得上的男士……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就让他讨厌我吧。我已经做好从他心中消失的准备了。」「这场没有结果的恋情，真让人同情你。」在丰满的胸部下方盘起双臂，娜塔拉夏缓缓点头道。「千万不要忘了这份决心。」3统政厅——在人类能够居住的浮游岛里，统治着最大浮岛的庞大机关。主要目的是透过投票选出的议员们来管理司法和立法。特别是拥有最高决定权的元老院，其发言据说也会对浮游大陆造成相当大的影响。「想不到居然会再一次走在这个地方。」「我听说了。巫女大人之前来访时的那场骚动，影响实在很深远。」走在前头的紫苑带着浅浅的微笑转过头来。「异篇卿不仅在此现身，还接触了米克瓦的绯眼。这让元老院的老人们都大吃一惊。统政厅已经好几十年没有遭受外敌入侵。不用说盗贼，就连一只幽幻种也进不来。但对方却突然就闯入统政厅的机密区域——」「说得也是。地方这么大，就连幽幻种也会迷路呢。」统政厅是地面三层，地下一层的四层楼构造。以地上两百九十一层的天结宫（索菲亚）来看虽然高度很低，但其占地相当宽广。像现在身处于其中的地面第一层，却只能隐约看见遥远对面的墙壁。而最可怕的是，墙壁后方还有无数房间。「艾莉亚，你要好好抓紧优特哦。在这里走失的话就很难找到了…………咦，艾莉亚呢？」紧跟在后方的只有黑发小女孩一人。身为其家长，应该说是带队者的艾莉亚却不见踪影。「刚才不是还提醒过，上厕所前要先说一声的吗？优特，艾莉亚跑去哪里了？」「嗯——优特不知道。」小女孩摇摇头。「艾莉姊姊在刚才的转角那里就不见了。」「哪有人自己把自己搞到迷路的！」「不用担心哦。你看，她从后面追上来了。」紫苑用扇子指着一处方向。走道的遥远另一端，可见一名往这里跑来的工作服少女。「呼……呼……哎呀——好险。要是没在优特身上放追踪器，这下就完全迷路了。」「真不知道谁才是带队的人呢。怎么样，感受到统政厅有多辽阔了吗？」「嗯，这里实在太大了！」带着依然激动的表情，艾莉亚拼命展开双臂：「就算从这一端跑到墙壁尽头，中途好像也不会撞到任何人，实在是太痛快了。刚才还进了一间会议室，空间几乎就可以用来开运动会哦。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椅子，光是数量就有好几百张吧。」「是大会议室吧。那里实际上很少使用，比较像用来放东西的地方。顺带一提，那个房间里也有密道哦。」「哦——」艾莉亚猛然扬起单边眉毛。「莫非是前面数来第四列长桌下方的地板吗？我走在上面时感觉有点怪怪的，大概是材质不太一样吧。」「————」走在前方的紫苑不禁回头。那恬静的表情中，夹杂着讶异与赞赏的感情。「………真令人惊讶。你居然感觉得出金属材质的些许差异。」「艾莉姊姊好厉害——」「嘿嘿嘿！这不算什么啦——不过没关系吗？要是在天结宫（索菲亚），像这种都会被列为机密情报，完全不肯告诉我们呢。对吧，华宫？」「请不要向我这个天结宫（索菲亚）的一份子征求同意。」不过艾莉亚说得很对。例如直到最近，皇姬莎拉委托进行维修的人型机械体，其存放地点在塔里也只有包括皇姬莎拉在内的少数几人知情。既然是密道，就这么向外人透露没有关系吗？「这里还不要紧。与其说是密道，比较类似遭遇紧急状况时所使用的逃生通道哦。就跟捷径差不多。」这里还不要紧。紫苑的语气特意停顿一下，这么强调道。。」「是的。华宫小姐很让人放心。」紫苑转过侧脸投以微笑，接着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附有电子认证钥匙的卡片钥匙。「我们过去吧。统政厅的第四栋。这里就相当于天结宫（索菲亚）的沁理局，主要是负责分析幽幻种魔笛与沁力术式的研究设施。」绿色的紧急照明灯下方是一道钢铁材质的机械门，看起来十分厚重。与其说是研究设施，其压迫感更像是坚固的避难所或监狱的入口。——检查卡片伪造……「正常」————ＩＣ等级确认……「一级」————大门开启。请于二十秒内进入——对紫苑递出的卡片钥匙产生反应，门上的中央部分亮起。仿佛破开大海一般，紧闭的机械门缓缓往两旁开启。「这里就是第四栋的第一区域，我们所要前往的31区域就在这栋建筑物的内部。」「哦？嗯嗯，直直前进后在尽头右转，穿过会议室。你看优特，我们现在好像在这里哦。」「奇怪？艾莉亚，那本小册子是怎么回事？」只见艾莉亚正双手摊开一张大型楼层地图。「是刚才一个职员大姊姊看我好像迷路，所以才拿给我。这上面居然也记载了第四栋内部的构造呢。」「当然。由于是公共厅舍，普通人基本上都可以前来参观。」「……那么，那个31区域在什么地方？」「地图上未记载的场所，反过来说就是普通民众无法参观的地方了。毕竟是对外秘而不宣的机密区域。」紫苑压低些许音量回答。由于走道的构造复杂，一路上很难见到其他人，却到处都装有监视装置。……就连说话声也会被记录下来。……号称普通民众都能参观的这里，情报管理的工作其实做得相当彻底。「就快到了。」一行人直直向北前进。每个走道上都能见到一、两名事务员，但对方大多在忙着搬运器材或资料。这么看来，所谓的机密区域就和天结宫（索菲亚）一样，即便内部的相关人士也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人知情。「优特，脚步轻一点。要静悄悄地前进哦？」「知道了！优特会安静走路哦！」「……你们两个才是最吵的吧。」真该在嘴巴上贴胶带才是。不，干脆用强力胶比较快——就在华宫认真地这么思考之际。「久等了。」踩着优雅的步伐，紫苑在一道门前停下。「嗯，乍看之下是很普通的逃生门呢。刚才一路走来，中途好像也看过相同的逃生门……？」华宫将脸凑近一台黑色盒状的认证机器。不过门旁的其他普通逃生门附有门闩，并未装上如此诡异的认证机器。「抱歉，我试试看。」她压上自己的体重，伸手推动这道门。叽……伴随金属特有的摩擦声，开启的门后是看似逃生通道，一路笔直延伸出去的样子。「是普通的逃生出口……？啊，我懂了。这是认证式的连接通道吧。在未经核对的状况下是普通的逃生门，但进行特定的职员权限认证后，就会转接到另一个已经准备好的通道上。」「正是如此。这个逃生门在实际的避难演练当中也会用到，但只要让认证机器读取卡片钥匙后——」——检查卡片伪造……「正常」————ＩＣ等级确认……「一级」————大门开启。请于二十秒内进入——门后传出巨大的马达声。在此同时，脚下的地板轻微晃动，发出两种物体彼此接合的声响。「就像这个样子。」紫苑将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小房间。当中安装了一台电梯。「下方就是圣廊，其中摆放着米克瓦的绯眼。所以只要搭乘这台电梯往下就可以抵达。」「不好意思，这台电梯的空间似乎很小呢？」恐怕是为了防范入侵者吧。防止多数敌人一口气拥入圣廊。只不过，尽管准备得如此周到，之前却还是让异篇卿闯进去了。「一次限乘一人吗？」「是的。我先下去等候，请几位利用这个时候决定搭乘的顺序。」「好好。那么第一个是就是我吧？接着是优特，最后才是华宫？」「果断而妥当。我没有意见哦。」搭载紫苑的电梯缓缓启动。一路往下方沉去。……电梯移动的方向吹来些许的微风。……圣廊……很有可能是一处相当大的空洞。「真没想到会来这种地方。真是千里迢迢呢。」华宫这么嘀咕道。*华宫走出电梯后。眼前已经站着紫苑、优特，以及看似完全等得不耐烦的艾莉亚。「慢——死——了——华宫！」「去向电梯抱怨吧。话说回来——」眼前呈现的光景，让她不禁脱下机械帽凝视起来。「这个……气氛实在是非常庄严呢。」圣廊。那是个巨大的房间，也是一条走道。打磨得光滑的石地板，仔细看甚至可映照出根根发丝。天花板装设了无数巨大照明，整个房间充满了刺眼的亮光。「虽然很想参观一下，不过还是任务优先。紫苑小姐，麻烦你带路了。」「好的。话虽如此，只要直直前进就可以了。」宽十公尺左右的走道笔直延伸。走道两旁耸立着无数巨大石柱，负责支撑上方的拱形天花板。设计上就仿佛一座神殿的入口。「…………」「怎么了吗？你似乎在四下张望的样子。」「完全没有监视摄影机这点也很不可思议呢。既然看起来空无一人，我倒是很感兴趣这里究竟采取了何种保全措施。」警卫和机械兵的巡逻。监视摄影机。红外线感应器。天结宫（索菲亚）采用了这些保全措施的组合。据华宫所知，除此以外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这里的保全措施相当单纯哦。」「咦？」「到另一边的门前就知道了。『他』应该已经察觉到我们下来了才对。」紫苑手指的方向，一扇有着耀眼的黄铜和银质雕饰的肃穆门扉就出现在眼前。那个房间里保管有米克瓦的绯眼？就在这时——「紫苑。这些小丫头就是你所说的客人吗？」「嗯？艾莉亚，不要突然装出那种粗鲁的声音好吗？」「不是我哦。优特你呢？」「不是优特哦——」「嗯，既然都不是我们……莫非是紫苑小姐？」「不。」原以为对方会随口带过，但她却郑重地摇了摇头。「是我的同事。你们看，就在那边的圆柱后方。」紫苑指向华宫所站位置的左前方大石柱。用不着凝视，巨大的影子就这样缓缓浮现。「关于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超出一名成人身高的巨大金属锤矛。不得了吧。总重量令人难以想像。要挥动那个东西，即便是人型机械体也非常吃力才对。「我是『第一』泽道尔，受命守护此处统政厅的圣域。你们就是所谓的客人吗？」将那过于巨大的武器轻松举起的壮硕男子随之现身。令华宫必须仰视的身高及仿佛自体内膨胀隆起的发达肌肉组织。那焦土色的短发根根竖立，锐利的灰色眼眸则是望着这边。「呜哇。华宫，我对那种全身肌肉的人最没辙了。」「优特也是——」「我打从心里表示赞同……那个大汉是怎么回事？」倘若这不是任务必经的过程，自己或许当场就拔腿而逃了。即便天结宫（索菲亚）的护士，当中或许也找不出像这样的巨汉来。而且还能清楚感受到那体格……不，更胜于体格本身的强烈压迫感。「我事先和第七谈过，希望她将这件事转达给你。看来你似乎已经知道，那我就放心了。」「嗯，但能否放行，必须等回答过我的问题再说。」泽道尔抱起双臂，摆出阻挡在前的姿势。「我当初听到的是，紫苑，你准备邀请客人前来圣廊这里。所以我自然认为对方是统政厅的相关人士。不过如今一看，却都是一群小女孩。其中似乎还有天结宫（索菲亚）的护士吧？」「是的。因为这并不是在执行任务。」「什么？」「今天的我并非『天之车』的参谋，而是以个人身份前来圣廊。这三位也是相当重要的贵宾。」「……可恶的第七。叫我自行判断，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抱着双臂的大汉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是的。我最初向第七提起这件事，就是为了试探你们的反应。然后是『第九（修伊克）』，最后才是必须费好一番工夫才能说服的某人了。」「…………唔。」闭着眼，大汉发出低沉的呻吟。「你对这里的构造知之甚详。即便我不同意，大概也会爽快地回头，下一次改以偷偷潜入的方式吧？」「这要等你真正拒绝后再考虑了。」「真敢说。」垂下嘴角，第一（泽道尔）叹气道：「……元老院的意思是，目前必须极力避免引发麻烦的事端。既然如此，已经知道米克瓦的绯眼存在的你以及这些客人，就算放行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吧。」「谢谢。」「不过，考虑到事后必须向上报告的可能性，也让我一并同行如何？」「没有问题。对吗，华宫小姐？」「咦，怎么突然问我？」迷迷糊糊听着两人的对话，本来就感到相当吃力了，想不到最后竟然会将决定权交到自己手上，实在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此行的目的是用来解除电子封印的解除码。……而能够透过米克瓦的绯眼获得的，就只有等级四的解除码。由于等级一到三需要自行解除，因此光是等级四的解除码本身就等于毫无价值。「没问题，我认为不要紧。对吧，艾莉亚。」「嗯，我们只是来这里取得等级四的解除码。至于等级一到三，就必须由我们自己努力破解才行。」「你为什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啊——————————！」华宫悲痛地呐喊，但为时已晚。……那个大汉一定也听见了。……该怎么掩饰才好？「那位姑娘！」果不其然，第一（泽道尔）用滚木般粗大的锤矛指向艾莉亚，口中这么吼道。「报上名字来。」「我吗？我叫艾莉亚。这个孩子叫优特。」「嗯。小姑娘你叫艾莉亚吗。」第一（泽道尔）投射出慑人的目光。若换成不知情的小孩子，势必会被吓哭吧。默默盯着这边好一会后——「居然主动阐明自己的目的。以一名女子来说，胆识倒是令人钦佩。」「什么？」这一次换成华宫反问了。「难怪紫苑会陪同你们前来。也好，我就特此同意你们通过吧。」「请问……这应该不是什么陷阱吧？」「我恪守道义，即便是倾国之色的美女，也绝对不会被其甜言蜜语所诱惑。我只忠于自己的信念。意即艾莉亚，既然你展现了坦荡的胸怀，我也必须予以回应才是。」收起的锤矛，守护者将其指向圣廊的深处。「谢谢你。第一（泽道尔），你要走在前头吗？」「我在最后即可。」「那么就承蒙你的好意了。各位，请跟我来吧。」紫苑若无其事般迈出步伐。从她的态度看来，说不定早就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了。最深处的门。「要开门啰。」叽……仿佛听从紫苑的命令，门扉伴随着奇异的嘎吱声自动开启。是语音辨识？还是其他的生物认证？看在华宫眼里尽管是相当感兴趣的领域，但如今并不是分心的时候。「这里就是——」「是的。眼前所见到的就是米克瓦的绯眼。」充斥各色光辉的房间。红、蓝、绿、黄、白。受五种鲜艳光辉祝福的广大空间里，中央有个蛋状的巨大绯红结晶。仅宽度就有数公尺，高度或许将近十公尺。由于太过巨大，即便抬起头来也看不到顶端。「……仿佛拥有生命一样。」结晶的中心处如心脏跳动般不断闪动着，仿佛什么东西要诞生的前兆。「这是普通状态吗？看起来好像正在启动的样子。」「不，这是——」仰望着绯红的结晶，紫苑微微眯细双眼。「启动了？米克瓦的绯眼居然正在运作中。，我们之前有谁来过吗？」「不，我坐镇在此看守，并没有任何人进入这个圣堂。」「那么就是有人在远端遥控了。目前虽然有一、两个可疑的对象，不过我还是优先完成使命再说吧。」使命？对于紫苑这句与状况不符的发言，华宫率先反应过来。……她之所以帮我们带路是因为千年狮第一位的委托。……这好像不适合用「使命」这个字眼吧。仔细一想，从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种不知是否该称为「不协调」的感觉。总之就是格格不入，走在紫苑的身后老是无法静下心来。Li ea=F shela,elmei l-delis tis,Selah pheno sia-s Orbie Eden.（醒来吧，一切被遗忘的孩子们）紫苑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艾莉姊姊！你看那个！」「……哦哦，光芒消失了呢。」「我已经先停止运转了。因为若不这么做，就无法与『她』对话了。」「嗯？这个『她』是？」「————」面对艾莉亚的问题，紫苑回以一个看似落寞的微笑。紧接着——「尤米，让你久等了。我们终于找到了能将你的研究托付给对方的人选。」事实仍旧没有改变。不过——不过，总算是赶上了。你的『希望』或许将再次降临于这个世界。」变化就发生在此刻。「米克瓦的绯眼居然——！」在声音错愕的第一（泽道尔）面前。绯红色的表面逐渐转变为泛着苍蓝的银色。令人联想到鲜红色眼睛的机械结晶，就仿佛打了光的纯白色巨蛋一般。『…………啊…………喂喂……听得……到吗？之前……尝试过一次……刚开始果然还不行……现在应该听得见了吧？』滋！闪过杂讯的瞬间，结晶的表面映照出东西来。影像资料。是一名身穿白袍的女性。『嗨，初次见面。我叫尤米。尤米·莱森特。你……虽然不知是男是女，不过你就是紫苑所选中的机械技师吧？咦，不是吗？如果弄错的话请见谅哦。毕竟这是自动播放的影片，我也不晓得自己正在跟谁说话。要是认错人的话，有任何怨言请向紫苑倾诉。』她眨起一只眼睛这么表示道。看似顽皮的表情、未经化妆的朴素面庞，以及乱翘的橘色头发在在给人强烈印象————「唔？」「哦？」「……这是……艾莉亚吧？怎么看都很像。」反覆比对着画面上和张大嘴巴一脸茫然的本人，华宫忐忑地这么开口：「艾莉亚，你什么时候拍了那种东西？」「咦？不，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啊。话说我根本就没穿过那种白袍。该不会是合成的吧？」「不是的。」这个声音。来自从刚才在圣廊内一直保持沉默的黑发小女孩。「优特知道……那个不是艾莉姊姊，是别人。是艾莉姊姊好几代好几代以前的祖先。」『好了，总之切入正题吧。首先，不知道你对我有多少了解呢？你知道这个米克瓦的绯眼是我所设计的吗？另外，天结宫（索菲亚）的基础构造和中央电脑「大母真数」，也是我这位尤米大人设计出来的呢。啊，不过现在早就已经世代交替了吧？这样一来就不晓得了吗？算了，总之周遭的人虽然一直都称赞我好厉害好厉害，不过我自己倒是觉得都无所谓哦。我想拜托你的事情是其他方面的……』一改轻松的表情，画面中的女性绷紧嘴角：『希望你能帮助我的孩子。她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人型机械体，是为了对抗幽幻种而制造出来的，名叫「希望（伊莉斯）」。这名字或许有点不自量力，但我当初这么命名的时候是真心期盼她能成为全人类的希望。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由于本体的机械水晶可以单独取出，所以我就交给纱砂代为保管了。不知是不是还在那孩子手上呢？』「伊莉斯……？」艾莉亚和华宫同声这么念道。本体的机械水晶，以及伊莉斯这个名字。甚至后来更出现了纱砂这个名字。全都是无比熟悉的字眼。一切的焦点，都集中在榭尔提斯胸前的那个机械水晶。『伊莉斯一直在战斗。和幽幻种交战过无数次，最后受到很严重的损伤……身为她的生母，我很想就这样让她静静长眠。不过，那孩子硬是不肯接受这个建议……她说自己还未完成使命。这听起来或许是她自己个人的问题，但伊莉斯却坚持要帮助自己的主人。一个叫风·一笑·吉尔的人类。』「主人？」刚听到时，华宫最先想到的人是榭尔提斯。不过猜错了？这么说，可能就是在遇见榭尔提斯之前，身为机械水晶最初主人的人类吧。『伊莉斯当初损坏后被丢弃在废料弃置场，是吉尔捡到她并将她修好。于是他成了伊莉斯的主人。至于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其实现在的浮游大陆之所以能诞生，都是这两人的功劳哦。虽然世界能够以这种形式保存下来是纱砂的力量，但若是没有那两人的协助也就不可能成功了。伊甸计划——能够以纱砂的结界封印住秽歌之庭（伊甸），我认为都是他和伊莉斯奋不顾身努力到最后一刻的缘故。』「……艾莉亚，你以前就知道了吗？」「不——我还以为伊莉斯原本就是那个样子。」艾莉亚带着平静的表情摇摇头。除了榭尔提斯，更早之前似乎还存在风这位伊莉斯的主人。尽管这点也很让人好奇，但不管怎么说，从如今变成一条项链的伊莉斯来看简直就无法想像得到。「不过，我起码也听过古老的机神伊莉斯的名字。」——以往都是当作古时的英雄故事看待。——原来那具机神从前真的存在过吗？终于水落石出了。长眠在地下深处的人型机械体，正是那具机神伊莉斯。而如今，开发机神的当事人正直接拜托我们进行修复。「我们……好像必须修复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东西呢。」「嗯——话说回来，我还是认为伊莉斯有个身体比较好。老实说，我一开始也只是因为能够挑战那个电子封印才会这么期待。」面对耀眼的米克瓦的绯眼，艾莉亚双眼眨也不眨凝视着。「真想看看伊莉斯活动起来的样子。榭尔提斯想必也会大吃一惊。对吧，优特？」「…………」「优特？」紧黏着艾莉亚的黑发小女孩，此时默默反握住她的手：「……嗯，就拜托艾莉姊姊了。」『吉尔目前被困在秽歌之庭（伊甸）里哦。而伊莉斯一直不放弃救他出来。希望你能够再次让那孩子拥有一具身体……这是我的请求。请你帮助吉尔，帮助伊莉斯吧。将这种事拜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虽然有点草率，但既然是纱砂和紫苑所选中的人，我愿意将一切都托付给你。』Laphes Ilis via-ol-dia ris kiss hiz Laspha,vilis e cross.（银色的希望诞生、邀翔，降临于那人所等候的战场）『此一旋律是开启机械容器电子封印的最后钥匙。详细的修复方法也一并放在其中。这样一来，「希望（伊莉斯）」将会再次苏醒……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呢？』尴尬。难为情。影片中的艾莉亚移开目光，伸手抓了抓头。「——嗯，没问题。虽然我比较粗心，不过华宫就非常靠得住了。我可以将自己最不擅长的精密部分拜托华宫处理。请放心吧！」而观看这段影片的艾莉亚，她的回应却是与之相反的满面笑容。「对吧，华宫？」「咦？啊，嗯嗯。是的，当然了。」华宫不动声色低下脸，尽量不让艾莉亚看见。……皇姬殿下最初拜托的是艾莉亚一人。……而我只是硬要跟去。艾莉亚方才的那句话……让自己感到很高兴。我居然被如此信赖吗？艾莉亚把我当成了一起挑战机神修复任务的伙伴？就是这点令人开心。「——请交给我们吧。细部的修复作业、操作控制以及逻辑资料的建构都是我擅长的领域。艾莉亚则是负责整体设计图上的工程管理、决定修复方法和建构各系统的概要。」「哦哦，华宫挺有干劲的呢？」「这是当然。」分工合作。而且还是和艾莉亚一起作业，岂有提不起劲的道理。『……谢谢。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而询问一声，你好像答应了吧？对吗？如果语音辨识出错的话，那就非常丢脸了。』「不用担心哦，尤米。」待在后方的紫苑主动走向至宝。「站在这里的两人将会继承你的意志。她们都拥有十足的资格与能力。我和你，或许也包括纱砂在内……我们可能都没有必要出现在幕前了。因为这个时代已经存在如此杰出优秀的人选。」『……紫苑，你又在发什么牢骚了吗？我可以感觉得到哦。』「不不，没有这回事。」尽管面带恬静的表情，紫苑却是用手掩住嘴巴，一副看似很想发笑的样子。『算了，也罢。那么我来做个总结吧。对不起！还有，拜托你了！谢谢……就是这么回事。怎么样，玛格那？拍得还可以吗？不行哦，这个以后是要当作相当重要的资料加以保存，如果拍得不好就得重拍————…………』声音缓缓消失在寂静中。鲜明的影像逐渐失去色彩和亮度，像以前模糊的黑白老照片那样丧失轮廓……最后全部消失殆尽。银色的米克瓦的绯眼。在失去从前影像的机械结晶所静静伫立的圣域内——「从前……」紫苑闭上双眼，将脸面向天空。「拍完这段影片后，尤米随即叫来一具人型机械体。她是曾经受禁忌水晶洗礼的机神。尽管还比不上伊莉斯，却仍拥有超越一般人型机械体的强韧耐久度。尤米对她下达一个指令。」她用手指触摸米克瓦的绯眼。同时仿佛在歌咏般继续说了下去：「一个跨越了这段影片完成后数十年、数百年的指令。意即————在尤米去世之后，当世界再次需要不完全神性机关的力量之际，就代替她寻找能够加以修复的人选。然后让此人接触米克瓦的绯眼，听取她的这段留言……」在无言中。华宫和艾莉亚面面相觑。身后的第一（泽道尔）则是面带平静的表情。「真是漫长的岁月。」紫苑望着天花板的亮光。「如今，终于完成这项指令了。」「…………」……原来如此。对于紫苑一直抱持着的那股异样感。察觉到其真正原因，华宫深深呼出一口气：「紫苑小姐，你——」「你猜得没错。我也不是人类，而是尤米的时代，意即千年前存活下来的人型机械体。」紫苑用梦幻般的表情微笑道。……这个人是人型机械体。……明明是机械，却有着如此柔和的笑容。华宫所知道的人型机械体，大部分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笑容夸张」的两种极端。其眼神、脸颊、嘴唇、眉毛的搭配组合，都远远比不上真正的人类。……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但这个人不同。动作、眼神、措辞。华宫从未见过如此酷似真人的人型机械体。恐怕连天结宫（索菲亚）的技师全体出动也无法识破吧。而华宫在她身上所感觉到的些许异样感，必定就是一种近似奇迹的事物。「不过第一（泽道尔），你似乎不觉得意外呢？」紫苑侧眼望向自己的同事。对此，将锤矛靠在墙边的大汉则正面迎上她的视线：「人与非人。两者的差别可从内在感觉得到。」「……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当然。」这么说，这位名叫第一（泽道尔）的守护者，最初就已经识破了紫苑的真正身份。而且恐怕还是凭直觉判断。「这样啊。真是困难呢。花费千年的时间，我以为自己学习得够多了……果然机械还是无法完全变成人类吗。」「人是一种『自然』状态，并非模仿而来。」「？」「所谓『自然』，就是发自内在的事物。」圣域的守护者简洁地说道。「无论如何模仿，你终究无法成为人类。我不认识刚才那位叫尤米的姑娘。但那姑娘之所以将指令托付于你，不正因为你非人类的身份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模仿人类？」「————」「我了解得不多，但你的确完成了长达数百年的使命吧？这是哪个人类都无法办到的事情。你足够引以为傲了。而成就了这项伟业的你，『自然』已是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这便是这位比谁都更为耿直的男人的回答。

第十一卷 最终双剑-优米爱尔·杂音- 第三章 「人、神与机械们的梦想」

第十一卷最终双剑-优米爱尔·杂音- 第三章「人、神与机械们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