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把『No Return』看成『No Tarine』，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晴子小姐，让妳久等了——」一见到那个脸上露出微笑、随随便便就凑过来的男子时，立刻用手掌一记挥向对方的下巴，然后用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背部、迫使对方身体往后弯，再透过地心引力、让他的后脑勺直接撞到水泥地，最后再仔细地用脚后跟踩烂他的脸——如果这么做就太急了。那名跟在嘻嘻哈哈喧闹着的三个小孩，以及扛着两个很大的包包、脖子上围着小毛巾的年迈老婆婆身后走出刷票口的男性，并不是柳也。「你好，雷先生，好久不见！」圣香挥着手微笑地响应他。脸上挂着很有礼貌的笑容，是圣香的得意技巧之一，但今天是商业用笑容和发自内心的笑容各占一半。在满是口袋的背心上面，背了一个很大的袋子。那看起来像是落魄颓废到去打8号球，而且还喝得醉醺醺的马丁路德·金恩牧师的胡子脸上面，充满了丰厚的脂肪。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这里是代代木站的刷票口。十二月二十八日，时间是十点。人潮算有点多。「你的行李似乎还是很重呢。」「不会，我习惯啰。」男子尽管嘴里这么说，脸上却还是浮出薄薄的一层汗。即使天气这么冷，扛着这么重的机材跑来跑去，运动量应该也满大的吧。「那么，晴子小姐，今天请多多指教。」「啊，是，我也是一样。」雷先生露出和他强势的长相截然不同的怯弱笑容之后，低头向圣香致意。今天是要进行的摄影工作是「广播箱」网站委托她的，目的在于促进周边商品销的售。也就是个人网站的角色周边商品的邮购。以这种诡异的企画居然能够实行的观点来看，便可得知广播箱这个网站多么具有影响力。顺带一提，这位雷先生不是广播箱站长=椎原本人。他只在有与广播箱相关的照片工作时露脸，协助椎原进行摄影工作而已。换句话说，他是摄影师兼助手，虽然话说得太白有点狠，但以正确的说法来说，他就是只是个摄影跑腿的罢了。至于以颐指气使的态度使唤别人的椎原，其真正身分完全是谜。广播箱虽然是一个每天固定有四万浏览人数的信息网站，但无论如何，它似乎不会搜集除了网络之外的情报。所以只要站长没自我申报，浏览者就不可能得知他的真实身分。「雷先生，你也从椎原先生那里，听说了周边商品的事吧？」圣香试着询问雷先生。越是谜团，就越让人好奇想问，这是人之常情。「嗯，但只是从电子邮件里听说而已。在周边商品生产之前，他似乎想要尽全力做好宣传。所以他才会拜托圣香小姐。」从雷先生那边也探询不出椎原的真正身分。黑道少爷、侦探公司老板、宾馆老板、某某漫画家、其他网站的站长，网络留言版上众说纷纭，但从未出现过值得信赖的情报。简直就像黑盒子一样。反过来说，眼前这位雷先生也有可能是椎原。「那么晴子小姐，我们开始移动吧。我已经看好两、三个摄影地点了。」「啊，我帮你拿东西吧？」「不用不用，没问题、没问题。」雷先生以熟练的伸手扛起机材，然后站到圣香的前面，迈开沉稳的步伐，大步大步地前进。第一个摄影地点是很普通的公园，就在代代木很有名的动画学院旁边。没什么人玩的游乐设施长满了铁锈、陈旧不堪，不过针叶树的绿意却很浓郁。雷先生把行李放在附近的板凳上，缓缓吐出了白色的气。「今天要在这里拍照吗？」圣香出口询问，「对，第一个点是这里……啊，对了。」雷先生在包包里捞来捞去。没过多久，他缓缓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颜色不鲜艳的黄绿色的物体。只见那个物体被往外拉、往外拉、往外拉。咚的一声，雷先生把类似头部的部位拔出来之后，只见一条像安康鱼的玩偶毫无干劲、浑身无力地被拖了上来，身体长到垂吊在雷先生的手上。不过以安康鱼来说，这玩偶的配色显然是『糟了，吃下这条鱼的话，一定会肚子痛到在地上打滚而死』的配色。「这玩偶是这次的周边商品。不过是生产前的试作品。」「…………」「它是低发泡聚苯乙烯枕头怪兽，『小广播』。」「……很、很可爱呢~！」「是啊，花了不少成本，所以材质也很好哦。里面塞的是通气性和卫生上都很优秀的发泡微粒，甲醛量比婴幼儿专用的安全基准值还要低。换句话说，它比市面上的一般基准更安全。布料材质则是神奇泡棉，因为做过无福尔马林加工，所以即使是小宝宝的肌肤也可以安心。」见到这些部分时，就会让人觉得：数据就是力量啊。「那么，我们开始拍照吧，请妳稍等一下。我做一下准备。」话才说完，雷先生就再度将手伸进包包里，拿出了工作用具。他拿出电子闪光灯和一般闪光灯、相机、三脚架，在背面装上可以接续闪灯等机材的手制连接器。数根棍子从这位胡子脸先生的背后凸出，棍子尖端则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正因如此，他的绰号才会叫『雷先生』。「准备OK。可以请妳抱着『小广播』，视线对着我这边吗？」雷先生透过相机的取景窗对焦。这次拍照的目的是要促销商品，所以不用做角色扮演。虽然圣香很在意外观之类的感觉，但她穿的服装也是一般的休闲风。尽管如此，或许是角色扮演者的习性吧，只要一被相机对准，她的背部就会「唰」一下挺直起来。圣香抱起摸起来的感触确实很棒的软绵绵玩偶，对着相机摆出姿势。当然啦，她已经事先用过气喘药剂了。摆好姿势、卡嚓，摆好姿势、卡嚓。雷先生那边的电子闪光灯绽出光线，一下这边、一下那边闪烁不停。他一边操纵手边的按钮在控制灯光，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喊着：好——了、O——K、靠右边一点、视线看这边，带点颐指气使的口吻，嗯嗯，请妳回过头来——让各个地方发出亮光的雷先生，看上去像是改造人一样。其实有两个戴眼镜、充满学院中学生气息的人，从板凳那边往这里看，不过圣香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不论是圣香还是雷先生，都习惯别人投来的好奇眼光。相反的，圣香他们还希望为了让学院维持超过百分之百的就业率而多半会在面包工厂就业的那两人，能够获得幸福。「好——了，这个点的摄影结束了。我们去下一个拍照地点吧。」雷先生迅速地收好摄影器材。说得直接一点，不，即是不用说也知道，雷先生虽然是个廉价摄影师，但是技术确实很好。在心中向两名学院生挥手道别后，圣香和雷先生沙沙沙地踩过枯叶，从公园离开。红色。白色。绿色。站前大道上的灯饰和音乐，大张旗鼓地强调着年底的到来。尽管雷先生的额头冒出汗水，呼出了白色气体，他却还是走在圣香的半步前面。「……只是，雷先生也很辛苦呢。」「啊——呃，妳指拍照吗？」他那张胡子脸上的小眼睛眨了眨，望向了圣香的方向。「对啊，遇到和椎原先生有关的摄影时，雷先生总是很努力不是吗？」「哈哈哈……」不知是在害羞还是疑惑，他那张胡子脸上的表情难以辨认。一开始丢出一句「嗯，赚不到什么钱就是了」之后，雷先生开始诉说起来。「我虽然在当摄影师，但是如妳所见，我其实不怎么忙。」实际上应该说闲得可以。圣香听到这些很难接的话之后，以露出暧昧笑容和缩缩脖子的反应带过。「我时间很自由，摄影技术也还算可以。我从以前就觉得广播箱很有趣，所以能帮上椎原先生的忙是我的光荣。况且，对广播箱的网聚或活动也能帮上忙，参加的人有各行各业的人，在性格上、年龄上都很广泛。因为我是每次都会去帮忙的人，所以觉得和那些人当朋友很有趣。不知不觉之间，我就被叫『广播箱的摄影师先生』了……」然后，雷先生脸上浮现怯弱的笑容。＊『午餐时间吃到饱！』一名女性独自杀到大大张贴着这句标语的披萨屋，对圣香来说根本没什么。她吃了培根&切达起司披萨、鳀鱼&蕃茄披萨、海鲜披萨、虾子＆洋菇披萨、意大利香肠＆青椒披萨、炸薯条、大杯可乐。她在想，自己或许该认真考虑吃一下爱妮的减肥药了，腹部的肉又无法移转到胸部去，基本上背部也无法取代腹部。结束摄影工作向雷先生道别之后，从下午开始，她就得去应付柳也了。仔细想想，这行程真是有紧凑得累人啊。比平时消耗更多的卡路里……认真地说起来，圣香需要的是精神上的能量，不过那确实也需要很多的营养。简单地说，这是心情的问题。场所是涉谷。会合地点是109大楼前面。真不愧是年底，人群熙熙攘攘的。如果女生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凑过来搭讪的、推销商品的，或者是牛郎，就会像是螳螂幼虫那样大量出现，圣香连续被不一样的人上前搭话。在这段过程当中，连刻意无视对方的方式，也开始让她觉得疲惫，于是她采用俯视的方式，以三白眼怒瞪了回去。只需要五秒。若是在安哥拉共和国一带，那些可以归类成帅哥的牛郎，也轻易地退散了。因为圣香使用脸上所有的脸部肌肉去瞪对方，所以她猜自己看起来应该很像被石头砸烂的平家蟹。就在她应付这种事的时候，总算看到柳也走了过来。柳也身穿栅栏衬衫搭休闲裤。脚上穿着爱迪达运动鞋。虽然每一样衣物都和上次活动时穿的不同，但搭配方式却完全相同。圣香心想，你没搭配衣服才能也该有个限度吧。而且，相较于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前就抵达的圣香，柳也正好迟到一分三十四秒。「妳写说妳的罩杯SIZE变大了，那是真的吗？」他甚至很认真地看了圣香的网站。一见到柳也就立刻用手掌一记挥向他的下巴，然后用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背部、迫使对方身体往后弯，再透过地心引力、让他的后脑勺直接撞到水泥地，最后再仔细地用脚后跟踩烂他的脸——圣香平静地压抑这股在内心深处的欲望。要是这里溅出一片血花，会对很多人造成麻烦吧。而且派出所又很近。「照片。」圣香不肯认输地，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冷淡地开口这么说。「咦？妳说什么？」「我就跟你说照片了！你不是说你手上有一张先前的照片吗！先把那张照片给我！」1、2、……啊，哦，是那个啊。在圣香充分欣赏那张看上去快要流下鼻水的蠢脸之后，柳也总算发出了理解的声音。这反而让圣香的神经更受到挑衅。「那是骗妳的。想也知道。」「……什么？」「不然妳想想看嘛。在角色扮演广场拍的那张，在晴子小姐妳那里，在那之后的所有照片，全都是在晴子小姐的面前拍的啊。晴子小姐收回了所有的照片对吧？我根本没空拍其他的照片哦。因为拍立得显像速度很慢嘛。」圣香的确听到自己脑袋里有石块匡啦匡啦滚动的声音。「——我回去了。」圣香以几乎快发出声音的力道转身，开始朝车站方向走。柳也连忙追了上去。「等、等等，晴子小姐请等一下！我没想到妳真的会相信！我只是想说说看罢了，结果睛子小姐妳真的相信了啊！所以我向妳说对不起了嘛！请妳等一下！」圣香完全无视他啰唆的借口，肩膀迎着风往前一直走。不过，柳也却在后面跟着她。走着走着。跟了过来。走着走着。跟了过来。加快脚步。跟了过来。转身，回头。圣香顿时怒火中烧。她用俯视的方式，以平家蟹般的表情瞪了他十秒左右。「……」「那种表情，妳不累吗？」即使如此，柳也却一点都不怕。圣香连话都不说一句，再次转回身去，然后又开始走了起来。柳也果然还是跟了过去。她开始觉得很麻烦，于是便冲进映入眼帘的书店里。「妳要去哪里？」圣香当然无视他。圣香经过杂志区，穿过文艺书柜旁边，跳过男性杂志，随意挑了一本女性流行志翻了起来。那是LUIRE杂志。她站在那里翻阅书籍，刻意无视柳也的存在，但是柳也却不害臊地从旁边探头过去。「妳在看什么？」不用说，无视。不过，柳也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哦……是『精通RastaColor（注18）！』的特集。」她内心的郁闷已经累积一大堆了。「……什么啊。」这是「你有什么意见啊？」的省略句。「不，Rasta是牙买加的宗教吧？它的教义繁杂，也有教典，是合法的宗教。然后，那个宗教最重视的颜色是红色黄色﹒绿色．黑色，所以才会用在衣服上。所以啊，比喻起来就像是『以白色为基调，最尖端的花之时尚』的感觉吧。」「……」「嗯——至于其他的内容嘛。」「啊啊，够了，吵死了！我才不打算认真看这种蠢杂志咧！因为你太烦人了，我没办法才只好拿起怪杂志！我才没有那么喜欢B系书籍！B系、B系的，看这种书的人全都是笨蛋吧！」她瞬间情绪激动起来，对着柳也怒吼。此时，感觉到他人视线的圣香，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当然啦，店里的视线都聚集在发出怒吼的男女（主要是女生）身上，但从身体右侧投来的视线则特别强烈。总觉得身体右侧好热，不对，是好痛。她畏畏缩缩地看了过去。一位很有『我就是B系女孩~』的气势，怒气冲冲、性感费洛蒙全开的女性，和圣香一样翻阅LUIRE杂志，狠狠地瞪着圣香和柳也两人。＊我是汤姆的话，你就是杰利；我是跑得快的话，你就是大野狼。不过，今天这只老鼠或鸟，正处于可以把饥饿的猫或歪心狼整只吞掉的早餐前状态，只抓到可趁之机，牠就要把对方做成韭菜炒肝脏吃掉。圣香以这种凶暴的表情大步行走。她以即将甩开柳也的速度，不对，反过来说，是打算积极丢下他，圣香迅速地通过大街。柳也拼命以山里训练出的快腿追赶，途中他撞到路人好几次，然后被对方破口大骂。「晴子小姐、睛子小姐。」「干嘛。」「呃，那个，我很在意妳手上拿的东西……」柳也望向圣香手上拿着的书店纸袋提把。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他的声音显得战战兢兢。「为什么？只不过是一本书。」圣香就像是周刊志的写真偶像，以灿烂到让人感到恐怖的极品笑容，射穿了柳也的脸部。「确实是书没错啦…………妳为什么要买『军队格斗术！关于战斗桑搏（注19）的一切』呢？」瀑布的长外套的黑人擦身而过，无视那间自称为了具有知性的优雅女性而开的名牌商店，在道玄坂上一路往前走。圣香已经放弃甩掉柳也了。她心想，所以应该把现在的情况当成在和他相亲相爱的约会？笨蛋吗？白痴吗？这就算是开玩笑都不好笑。自己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想法。总之，今天就先买完东西再回家好了。没错，我是来买东西的。虽然身后跟着一个碍事又丢人的累赘，但我是为了买下次活动的东西而来的。圣香决定要这么想。她抬头凝视挡在眼前的出租大楼。一楼是意大利风格的咖啡店，不知为何，隔壁却挂着日本茶店的广告牌。她要去的店在二楼，外面挂着看起来很廉价的柠檬黄色广告牌。她要购物的第一间店，就是位于涉谷的COSPA商店。于是，她看到了猫耳、犬耳、女仆装、各种角色扮演商品、各种颜色的假发、Galgame的水手服和体育服灯笼裤、模造刀和手里剑、双节棍、etcetc……这里是角色扮演服装的大本营，为角色扮演者备齐了各种商品。本来若是要开这种店，在东京应该会选择秋叶原，在大阪应该会选择日本桥这些「适当的」场所才对。可是，不知道经营方针太没有条理？或者是因为不动产的关系无可奈何？又或者单纯想找涉谷的麻烦？甚至是社长在朦胧之间，接到了从天上降下的二次元之神启呢？这间店最后开在涉谷。「欢迎光临COSPA！」在充满无意义的积极且轻快的动画歌曲BGM的气氛当中，店员多半以心不在焉的高亢声音迎接着客人。卖场的场地并不宽敞，再加上服装试衣间和各种展示模特儿占去了部分空间，因此必须有效率地利用上下空间。在尽可能整理过的店内，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大量角色扮演商品。『库洛魔法使活动限定版扇子进货！』『高人气！AD的制服登场！』『德意○帝国军服终于再进货！』BGM的动画歌曲，正在甜蜜地诉说那种无法坦承自己一直暗恋某位同学的心情。圣香和柳也探索着堆积如山的服装森林。店里常客的圣香就不用说了，柳也似乎也是很习惯的样子。「晴子小姐，妳觉得这个怎么样？樱花大战的回顾服装三件一组。有紧身衣、猫耳和猫尾巴唷。」「……」「哦，Kanon的体育课泳衣吗？但那个作品是冬天的故事吧。」「……」「哇，这件旗袍不会太短了一点吗？」「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啊！」虽然圣香只转了头回去骂他，但在狭小的店面里，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来得响亮，让店员和几个客人都望向他们。随着一股冷汗沿着背部流下的感触，圣香偷偷摸摸地移动僵硬的身体。圣香心想，我之后绝对要掐死这家伙。就在她下了这种强烈的决心的时候，其他客人或许是失去兴趣了吧，没多久又各自回去看自己要的东西了。高瘦的眼镜男舔舐似地专心研究女仆装；身材像是被注入生命的汽油桶或酒桶的女性指着身高一百五十公分，体重四十二公斤，三围80／55／82的角色服装，向店员问说「这件没有3L的吗~？」角色扮演商店一如往常。但是没注意到店里还留着绿色和红色的圣诞装饰，也像是一种附赠品。「真不象样，那种装饰品应该要拿掉才对吧。」「……那个？」柳也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那个啦。圣诞节的装饰，绿色和红色的。」圣香指出悬挂在天花板附近的圣诞节装饰，柳也望向那个方向后，「啊，哦哦……」或许是总算理解了吧，他抬头望着绿色和红色的装饰，嗯嗯地点着头。真是有够慢半拍的反应啊。「圣诞节都过了还挂着，的确是有点不象样。我也这么认为。」「……」「真是的，那种装饰品在节日过了之就应该立刻处理掉才对嘛…………圣香同学？」「你才是最不象样的，所以给我把那些旧版和新版体育课泳衣放回去！」「不然，晴子小姐妳是来找什么的？」在眼睛上方不起眼地装了个瘤的柳也问道。她虽然想装作没事忽略过去，但要是他又双手抱着体育课泳衣，一边一直问「妳是来找什么的，妳是来找什么的」一边跟过来，她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实在没办法。「……我要做下次活动的准备。服装我会自己制作，但衣服上的小饰品是买之后再加上去的。」毕竟现成的角色扮演服装贵得要命。即使是薄薄的布料搭配廉价的手工，生产量上也是绝对性的少。虽然价格会因为扮演别有所不同，但大致上光买齐一套角色扮演服装，五万至十万左右的钞票就会轻飘飘地飞走了。冷门题材的装扮若是用订制的，价格大概可以轻松超越名牌衣服吧。因此，扮演者之所以会有订购派和自制派的存在，大多都是出自金钱上的理由、嗜好上的理由以及技术上的理由，才会各自分成两派。圣香虽然属于自制派，但要制作精致设计的小饰品还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那些东西，她才会到角色扮演商店内找寻。为了测试，她确认起新商品的价钱。『长裙女仆服装（附发箍缎带）44800yen』明明是佣人的衣服耶。可是，认为什么事都必须尝试的圣香，抬头望着柳也：「你可以买给我吗？」「不，不可能。」居然立刻回答。万一柳也真的买了这种东西给她的话，因为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要求作为抵押品，所以圣香绝对没有真的想叫对方买给她。即使如此，他还真是给了个让人肩膀快垮下来的标准回答啊。圣香立刻转过身去。「哇，妳刚刚是不是说了『真没用』?」圣香无视他，把小饰品拿在手上，走向收银台。「谢谢光临！」听着店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圣香和柳也步出了店铺。柳也说：要是我不去并设在楼上的角色扮演咖啡厅连锁店，古代巫毒教的男巫师加诸在我身上的海地诅咒，就会把我的灵魂与肉体变成殭尸，成为一生辈子都没有自我意志的奴隶，这是逃避不了的，这就是我的命运。圣香回了他一句：「是哦，那你去不就得了」，便走下楼梯。不过，在那之后，柳也还是跟着圣香去了手工艺店和动画商店。即使她趁机给了柳也四次物理性攻击，他还是没有气馁。唯有顽强程度值得赞许。不对，一点都不值得。等圣香回神的时候，时间已经六点了。天色急遽变黑了，而就像是相对的补偿行为似的，盖在地上的大楼群亮度增加了。小酒馆拉客的大哥们说完「好，该工作了」，便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现在就是这样的时段。圣香刻意再看了一次手机上的时间，转过身去看柳也。双手都提着纸袋的柳也，回以她写着「？」的狐疑表情。「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今天就解散吧。」圣香为了取回自己丢给柳也拿的行李，她伸出了一只手。不过，柳也却只是望着她那只手，眼睛眼瞇得更细了，并且挤出了笑容说：「反正机会难得，我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呢？我知道这附近有美味螃蟹的——」发现圣香的平家蟹式怒瞪之后，柳也把话吞了回去。「好了，谢谢你提行李。还有，今天辛苦了。」卡嚓。「———！」柳也拿着相机，隔着取景窗露出笑容。从相机后方的嘴巴，笑得像是知能障碍痉挛发作的小丑一样。照片立刻从拍立得里吐了出来。那是一张回头的照片。就算是远看也能发现，看得到可疑的影子。「笨、笨……蛋……还给我！」不过，柳也却把双手绕到背后，藏起照片。当圣香握紧拳头、准备全力挥击时，柳也却很惊人地用手拉开腰带，把照片塞进了内裤里面。这下子，就算KO了柳也，为了取回照片，圣香也非得把手伸进他的内裤里不可。圣香心想，要是做了那种事的话，自己的手会烂掉。「占用妳一点时间应该没关系吧？不对，我不会勉强妳，但是稍微聊一下也——」圣香凝视着提心吊胆、欠缺自信提出主张的柳也，柳也的胆怯态度与他那大胆的行为正好成为对比。伸手一戳。「哦呜。」她用手指戳他的双眼。以中指带领，用食指和无名指去戳是重点所在。柳也夸张的摀着眼睛在地面上打滚。路人都以事不关己的态度闪了过去，但闪过时有好几次脚都踹到了柳也。「啊啊，够了，我知道了啦！你这个混蛋！但是你一定要把照片还给我哦！」圣香以俯视的角度，对着用双手摀住眼睛，像刚出生的小鹿般蜷缩身躯颤抖的柳也大声怒吼。大概、恐怕，不对，柳也一定没有余力听进去她的话了吧。不过，虽说是要吃晚餐，圣香的肚子却不怎么饿。就算再怎么厉害，她在吃完培根&切达起司披萨、鳀鱼&蕃茄披萨、海鲜披萨、虾子&洋菇披萨、意大利香肠＆青椒披萨、炸薯条、大杯可乐之后，也是一整天都不会饿。结果，他们去了自称能做出真正的伦敦酒馆美味的连锁店。缓缓走下通往地下室的米黄色楼梯之后，他们穿过了双开式弹簧门。栗色家具搭配柔和的灯光，酝酿出了不错的气氛。「给妳，菜单。」坐在桌子对面，眼睛红通通的柳也，对着圣香递出了菜单。做得太过火了吗？自我反省的想法刺痛着圣香的后脑勺。「七号天堂的酒精度数很高，但是喝起来很顺口，心情立刻就会变得轻飘飘的，我个人很推荐。还有，曼哈顿喝起来很清爽，感觉可以让人睡个好觉，所以人气很高哦。另外——」「我要一公升啤酒塔。请在十秒内拿来上手指用力戳进他的眼珠之后，应该要顺便搅一搅他的脑浆才对。圣香打从心底这么想。是吗？柳也搔着头离开座位，走到柜台去了。这是客人在柜台购买饮品回来的类型的店。没多久，柳也便拿着两个装有一公升啤酒的巨大量筒回来。「那么，干——杯。」虽然柳也要求干杯，但圣香却无视他，直将把量筒型的玻璃杯凑到嘴边。柳也的眉毛皱成八字形后，自己也把嘴巴凑到了那个长度长得可以的容器上。「————」或许是白天走了很多路的关系吧，连酒精在体内扩散的细微感觉都感受到了。从天花板往下悬挂的电视，持续播放着PV。罗伯特·凯利（R.Kelly）唱的一首女性很想要香奈儿凉鞋的歌。「话说回来，晴子小姐是做什么的人呢？」「什么做什么？不就是角色扮演者吗？」「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实际的职业。」圣香听见两手捧着巨大量筒的柳也这么问，对他哦了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只丢回了一句「学生、大学生」而已。「妳几年级呢？」「一年级。」「哦哦。」「……我不会告诉你校名的。」柳也苦笑着。「我知道，可是晴子小姐的网站上，Profile里写了『十九岁☆』吧？妳的生日已经过了吗？」「我念过重考班。」那是一年半前左右的事。高中生圣香为了升上大学，专心准备着考试，用来挑战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学校，以及怕考不上而多报的几所学校，却完全落榜了。一年后，用来挑战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学校，果然还是都落榜了。这下子她确实是有一点，不对，是非常沮丧。多报考的几间学校几乎都是毁灭性的结果，只有一所，勉强靠着学测的成绩考到了。在那个乡下城镇里，几乎没有人听过那所学校；那是如果有人听过的话，大概就得封住对方嘴巴的三流，不对，四流、五流的大学。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搬到东京开始一个人住之后，每天忙着玩角色扮演、去学校，那种事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沉淀到记忆深处。就是那种感觉吧。圣香喝完量筒中正好剩下七百毫升的酒：「还有，不要叫我晴子，叫我圣香。叫我的本名。」「啊，是，当然可以啰。可是，为什么妳突然这么说？」「在这种地方是还好，要是在活动会场被你一直叫起扮演昵称的话，我的形象说不定会变差。」圣香直瞪着柳也这么放话。「啊……是，我知道了。」柳也一脸困扰地搔起后脑勺。「你以后绝对不准叫用角色扮演昵称叫我。我的本名是春崎圣香。春季的『春』，山崎的『崎』，还有，圣香的写法是写成神圣的香味，念成『KIYOKA』。」「呼——名字可爱又清纯，感觉楚楚可怜。晴子小姐……不，我不知道该说这名字很适合圣香小姐，或者妳充分展现这个名字的特色；又或者是应该佩服妳爸妈的品味，还是说这名字萌得不得了——」柳也对名字的一连串赞扬，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你呢？」「咦？名字吗？」柳也露出狐狸被玩具鎗打中般的表情。在她补上一句：「不是，我是在问职业」后，柳也喃喃地「哦」了一声之后说：「嗯，算是人家说的打工族吧。」他淡淡地回答。「哦——没什么好解释的打工族嘛。你没有什么想做的职业吗？例如和相机有关的？」平常的圣香对这一点是毫不留情的。「唔……我是很喜欢相机啦……」「试着以摄影师为目标呢？」「不，那个，可是……」不过，柳也却别扭地没继续说下去。圣香听到他暧昧的回答，嘲笑似地笑着说：「难道你的照片拍得很烂？」结果柳也的反应是：「……」他摆出意外的怃然表情。「怎么，你不满啊？」可是，圣香却觉得对今天一整天的辛苦总算有所报复了，所以露出得意的笑容。结果柳也缓缓地翻起包包，不久之后拿出了手掌大小的相簿。「这是我拍的照片。」「哦……」圣香看到柳也特地拿出相簿，虽然有点吃惊，不过调整了一下心情之后，她伸出手接过相簿。柳也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在翻了数页之后，圣香就充分察觉到那笑容是他充满自信的象征。「……」经具有相当水平的照片。「欸，你怎么不试着认真地以摄影师为目标？」「唔——嗯……目前我还没有那个打算耶。光靠打工也是可以养活自己。」「……你没被人说过是懒鬼吗？」圣香露出坏心的表情。结果柳却爽朗地笑着说：「有啊，我常常被这么说。因为我不会让自己神经衰弱，拼死拼活地准备入学考试；也不会在胃穿孔，得了圆形脱毛症之后还去公司上班；我更不是那种赚了一堆钱之后逃漏税，然后去盖高楼大厦挡住天空景色的人嘛。」「……你应该也被说过性格很差吧。」「哈哈哈，妳猜对了。」柳也一边嚼着坚果，一边这么回答她。然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持续着没有重点的对话。结果。——妳自己拥有的能力，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意义或者理由，妳有这么想过吗？圣香的耳朵是听见了这句话没错，但大脑却没接收到。等到意识慢慢地在她杂乱的脑袋里整合成形，是花了一点时间。「……什么意思？」「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柳也把手伸进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了刚才的照片。柳也小心翼翼地抚平着照片上的折痕。「即使是我，我也会想帮圣香小姐的忙啊。」他把照片放到桌子上。在那张照片中，回过头来的圣香身旁，有一道人形状白影跟着她。附带一提，圣香的身体还呈现透明状。「妳身为角色扮演者，这样还是很麻烦吧？」柳也的瞇瞇眼稍微变大了些，来回比对着圣香本人和照片。「那是当然的啊。毕竟药效在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消失，而且对你还完全无效。」「嗯，老实说我也很困扰。参加活动、拍完照片拿给对方后，居然出现了标准的灵异照片。对摄影师来说是不怎么好过。」「所以你不是说了要一起行动吗。」到了这个地步，圣香也不想再去反对不知不觉间变成既定事项的事。「是啊，可是事情总有个万一。况且妳的药剂对我无效就表示，或许有别人也——」除了柳也之外的人，也有可能会——冰块贴到脖子上了。她有这种感觉。圣香的体温之所以会下降，正是因为她确实有那种感受。想象一下可能的情景：圣香的灵异照片，被免费大量发送的情况，被贴在网络上的情况，被电视台报导的情况。一切全都毁了。完全归零。「开什么玩笑！」连圣香都被自己的声量意外地吓了一跳。「……对啊，的确是很棘手呢。所以我才说，必须想个办法解决这一股力量。」柳也始终以冷静的态度应对圣香的声音。不过。「嗯，说真的，目前我也还想不出来办法就是了上柳也说完，掏出不知道从哪来的打火机，在照片上点起了火。他立刻把它丢入烟灰缸。轰的一声！照片燃起了小小的火焰。那，要是时间太晚了也不太好，我们走吧。柳也说完便站了起来。他或许打算要表现得很帅气吧，可是。砰！在下一个瞬间，他就跟快死的蚁蛉一样，虚幻地倒了下来。圣香惊讶地站了起来。柳也一副满脸通红的样子，眼睛则正在迷茫的打转。看来他似乎不是很能喝酒的人。罗伯特·凯利还在唱着那首某个女性很想要香奈儿凉鞋的歌。结果，等圣香照顾完柳也、把他丢进电车之后，回到家已经是有点晚的时间了。顺带一提，对在乡下长大、从小就被迫和酒亲近的圣香来说，晚餐时的酒精摄取，根本不值一提。时间差不多要午夜十二点了。即使如此，她还是必须打开计算机，完成每天的功课才行。确认邮件、确认留言版、确认访客数、更新网站。信件共有七封，其中有一封是雷先生寄来的致谢信。留言版有六篇留言，访客人数大约3000人左右，网站里她则写上『今天有点累了，所以晚安★』而已。即使只随便写了这几个字，但是和没写比起来还是大不相同。她迅速地卸妆、淋浴之后，立刻钻进了被窝里。翌日，广播箱网站很快就放上了雷先生替她拍的照片。椎原那边也传来了『非常谢谢妳』的慰劳信。圣香网站上的计数器上，浏览人数不断地攀升。18Rastafarianclolor的省略语，来源是指衣索比亚国旗上的红色、黄色、绿色。19桑搏原词为俄罗斯语，意思是「不带武器的防身术」，既是格斗技，也是武术。20日本的手工艺材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