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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4夜 帕尼维恩I

作者:赤松中学 字数:25169 更新:2024-02-23 03:17:03

<p>雷克特亚大陆所使用的维斯特露历中,将一个礼拜分成六天,以掌管光、火、风、水、土、闇的亚大陆六神来命名。</p>

<p>一个月有五周共三十天,不过按照惯例十三月只有五天。这个没有闇曜日的十三月被称为圣萨拿丹祭,是亚大陆中的庆典。</p>

<p>在这距离发射只剩下一个月、圣萨拿丹祭的初日。</p>

<p>在比魔导宫大厅还要大上十倍的王宫舞厅角落,诺德和娜基亚蜜又再次一脸惊讶,呆站在原地。</p>

<p>天井上描绘着写实且细致生动的众神图画;用金工和镜子装饰的墙壁上,排列着历代大王们的巨大肖像画。</p>

<p>以暗红色为基调的大地毯一直延伸到大厅的尽头,上头也同样绣着各种植物的细致花纹。这东西到底花了几年才织成的啊?</p>

<p>话说回来……诺德重新看了一下壁镜中的自己。</p>

<p>雷特莱亚思大王亲自邀请莎蓓菈将军和诺德两位宙士,出席王宫的派对。而且,大王为了不让身为平民的宙士在服装上感到羞于见人,还特别赐下了治装费。</p>

<p>这件礼服外套就是用那笔预算,请王室专用的服装店制作的。金钮扣的背心,搭配一条领带。领带上头的宙军徽章让人感觉品味精巧。</p>

<p>诺德身上穿着这套衣服,现在依旧觉得镜中的人物不是自己。东方似乎有句谚语叫做: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诺德从没想过这句话会套用在自己身上。</p>

<p>「诺德,娜基总、总觉得待不下去……」</p>

<p>一旁低语的娜基亚蜜,穿着一袭有些孩子气、以水蓝色和白色为基调的轻飘晚礼服。这件也是请人制作的新衣,十分适合童颜的娜基亚蜜。蓬蓬的裙子上也恰如其分地开了一个可以让尾巴伸出的洞,而从那露出的尾巴上头,还用白色绢制的缎带绑了一个蝴蝶结。</p>

<p>两人虽然盛装打扮,不过就如同娜基亚蜜说的,实在很难在这派对待下去。</p>

<p>舞厅的中央附近,有无数的男女正优雅地跳着舞,而诺德两人完全不会那种高雅的舞步。诺德常常用来逗酒醉船员发笑的「蠋虫舞」——像尺蠖(注:蠋虫行动时身体上拱,屈伸而行,似人以手丈量距离,故称为「尺蠖」。)一样在地上乱爬,看来在这里似乎不流行的样子。</p>

<p>另外离中央不远处,莎蓓菈等名媛正在欢谈,不过谈论的内容太过于政治,所以诺德无法融入。看来这里的气氛,恐怕也不会有人喜欢在卡露娜鱼市场大受欢迎的话题:「用肛门分辨章鱼是否新鲜」。</p>

<p>因此诺德和娜基亚蜜并肩呆站在原地,度过这段闲得发慌的时间。</p>

<p>——无事可做的时候,诺德一定会想起蕾碧亚。</p>

<p>(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吗……)</p>

<p>上次寝室那件事情之后,诺德和蕾碧亚之间产生了很重的嫌隙。</p>

<p>蕾碧亚如此担心诺德,诺德却说「月亮比你还重要」。当时虽然只能那么说,但肯定造成了很大的误会。</p>

<p>不过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这段冷却期已经够了吧。</p>

<p>诺德至今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她说话,不过今晚是圣萨拿丹祭的第一晚。亚大陆各地都沉浸在祭典气氛中的今晚,或许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当作上次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她快乐聊天也说不定。</p>

<p>诺德思考着……</p>

<p>突然娜基亚蜜扯动诺德外套的衣摆,让他回过神来。</p>

<p>「——?」</p>

<p>仔细一看,有几位年轻男性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知何时聚集到两人的身旁。</p>

<p>每一张脸都好像似曾相识……</p>

<p>「喔——我是有听说啦,真的选了这种人吗?」</p>

<p>「选了这种死掉也没差的平民和亚人吗?」</p>

<p>「喂喂,这亚人是女的耶。太扯了吧。」</p>

<p>年轻男性失礼地嘲笑着。娜基亚蜜看着他们对诺德咬耳朵说:</p>

<p>「……诺德,这些人是一开始在宙士考试会场的人。他们全部在秤重那关被刷掉,要不然就是火箭试射的时候逃走的……」</p>

<p>啊啊!原来是这样啊。</p>

<p>诺德瞪着男性们。能够参加这场派对,就表示这些家伙是权贵的儿子吧。当不上宙士固然会很悔恨,不过这些人还真闲,居然专程跑来挖苦人。</p>

<p>「事到如今还不服输吗?明明是贵族,真不像男人。」</p>

<p>诺德丢下这句话想离开这里时,一个男人抓住他的手。</p>

<p>「等一下嘛。你知道『立体魔法阵』吗?」</p>

<p>这句话让诺德皱眉。</p>

<p>那是什么东西?他不清楚,而且这单字听起来和宙士似乎没有任何关系。</p>

<p>他和娜基亚蜜露出不解的表情后,男性们彼此对望,对两人嗤之以鼻。</p>

<p>「上面的人果然没告诉你们啊。唉呀!那也没办法。我们参加那场考试的时候也一样不知道嘛。」</p>

<p>「好可怜喔。你们以为加入宙军就成了英雄了吧?完全不知道火箭是用来搬运最终兵器的道具。」</p>

<p>最终兵器?</p>

<p>什么东西?这些家伙到底在说什么?</p>

<p>诺德环视男性们。</p>

<p>他们脸上浮出冷笑,眼神仿佛在看可怜的实验动物一样。</p>

<p>「我说你们啊,就算是平民老百姓也应该听过邪黑龙的传说吧?」</p>

<p>其中一位男性说,语气有如在教导小孩一样。</p>

<p>诺德蹙眉,不发一语地回望对方。</p>

<p>邪黑龙是雷克特亚大陆上最大的祸害。传说在一千七百年前和四百年前,它曾经两度出现在北方,于一天之内把大都市整个毁灭殆尽,是一头超越人类智慧的邪恶巨龙。</p>

<p>但是那只是历史上的一页。对诺德而言,它只存在于神话当中。</p>

<p>「立体魔法阵就是可以在一昼夜之间,召唤出邪黑龙的召唤魔法阵。是三年前卡鲁尼亚的宫廷魔导师们秘密完成的东西。</p>

<p>只要有了它,就可以让龙来毁灭任何国家。也就是说,卡鲁尼亚得到了究极的最终兵器。</p>

<p>但是这立体魔法阵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重量』。立体魔法阵是用巨大的纯金金属板所构筑成的东西,重量超过十吨。要用一百五十人座的军舰,才能勉强搬动。如果是这样,就算它是强力兵器也完全无用武之地。倘若想用在敌国身上,恐怕在搬运的过程中就会被敌人发现而遭到夺取。</p>

<p>——说到这里,你们再笨也听得懂吧?</p>

<p>总而言之,你们要乘坐的那个叫火箭的东西,是为了让最终兵器越过天空,快速落往敌国的道具。然后,月面踏破计划只不过是对亚大陆各地卖弄火箭的一种宣传,一种马戏团。而你们就是马戏团里头的小丑。」</p>

<p>贵族男混杂着笑声说完,诺德感觉自己有如被铁锤猛敲中脑袋。</p>

<p>他至今一无所知。火箭原来是兵器。</p>

<p>这件事情没有人告诉过他。</p>

<p>男性们用高兴的声音,继续追打惊讶的诺德。</p>

<p>「东方的霸阳帝国也在研究火箭,他们明明没有立体魔法阵可以发射。唉呀,反正最先登陆月球的一定是卡鲁尼亚啦。不过你们可不要误会了。这样绝对不是你们的功劳。这全部都是因为雷特莱亚思大王关照科学,还有莫大的资金——好几亿的霸王货所赐。」</p>

<p>「对!问题就是钱。花在宙军等科学振兴上的预算,实在太巨额了。因为你们那边花钱……让像是宫廷魔导师们的预算和人力都被削减了。魔导师们创造出立体魔法阵向大王展现能力,可是他们的俸给和魔导宫的预算却不停受到删减。对于有六百年历史的宫廷魔导师来说,这可是史上头一遭啊。」</p>

<p>眼前这些男性的身后不远处,女性宫廷魔导师——宫廷魔女们正看着这里窃笑。原来如此,这群男性大概是宫廷魔女们的男朋友吧。</p><p>诺德看到那群利用男性来挖苦人的阴险魔女,才终于发现到一件事。</p>

<p>因为她们把宙军当作眼中钉的关系,所以大王才会命令魔导师们和宙军合作,想要改善双方的关系。会让宙士们住在魔导宫,还有让卢镜笔头魔导担任宙军参谋也是因为这层缘故。</p>

<p>「因为你们的关系,宫廷魔导师们现在变成怎样你们知道吗?他们通过能力和容姿的严格审查,为魔法奉献一生……然而现在却有好多人被开除。」</p>

<p>「你们知道吗?魔导师们到社会上可是很辛苦的喔。」</p>

<p>「有人舍弃贵族的身分和商人结婚,或者被雇用变成冒险者到边境。宫廷魔女当中,还有人变成了高级娼妇。」</p>

<p>男性们的话,让诺德的内心动摇了。</p>

<p>诺德等人的火箭花费了莫大公帑,在部分人士的强烈憎恨下发射升空。</p>

<p>那么重大的事情诺德完全不知道,甚至没意识到就来到这里。</p>

<p>这件事他要反省。</p>

<p>但是,就算如此。</p>

<p>不管花多少钱,被谁憎恨。</p>

<p>我都要、我都要、我都要——</p>

<p>为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p>

<p>到月球去才行!</p>

<p>诺德坚强地抬起头。在他身旁,娜基亚蜜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握着裙子的布料拼命在忍耐,不过鼻子已经在抽噎。</p>

<p>喔?要哭了要哭了,男性们打趣地看着娜基亚蜜的脸。</p>

<p>诺德看到这一幕,自暴自弃想抓住对方的衣领时。</p>

<p>「喂!你们这群家伙!」</p>

<p>莎蓓菈从舞厅朝诺德他们走来,脚下的高跟鞋发出答答声响。</p>

<p>男性们和魔女等人的视线,同时朝身穿琉璃色晚礼服的莎蓓菈集中。</p>

<p>莎蓓菈原本锐利的目光更加尖锐,瞪着男性们。</p>

<p>「我不准你们侮辱那边的宙士!侮辱他们就等于侮辱身为天宙将军的我!你们要是胆敢再侮辱他们一句话,我莎蓓菈·法玛英会赌上凤爵家的名誉,让你们人头落地!」</p>

<p>莎蓓菈把手上的扇子指向男性们,他们全部缩成一团。</p>

<p>随后他们慌忙打直腰杆,整理衣着,朝莎蓓菈的方向单膝跪地。</p>

<p>接着,莎蓓菈甩动银发,转向魔女们。</p>

<p>「你们也是!卢镜在的时候你们乖得跟猫一样,现在他中途离席你们就玩这种小动作——诸位的性格还真不错啊!」</p>

<p>在莎蓓菈的申斥下,魔女们也急忙抓起裙摆跪了下来。</p>

<p>舞厅的众人目光开始朝这边集中。</p>

<p>莎蓓菈看了周围一眼后,走到诺德和娜基亚蜜身旁。</p>

<p>「你们还好吧?」</p>

<p>「还、还好——」</p>

<p>诺德看到莎蓓菈又恢复成平常的态度,有些畏缩地回答。</p>

<p>刚才莎蓓菈自称是「凤爵」。在卡鲁尼亚王国中,那是仅次于王家和龙爵(旧王家)的爵位,全国只有十二家而已。</p>

<p>诺德原本就觉得她的出身高贵,但没想到居然尊贵到这种程度。</p>

<p>「哼!每个派对都是一样,在酒鬼开始出没的时间带最扫兴了。」</p>

<p>莎蓓菈牵着惊讶的诺德和娜基亚蜜,答答地踩着高跟鞋步出舞厅。</p>

<p>接着,过了一个小时后。</p>

<p>溜出王宫的三人,出现在几近完工的月行火箭——「帕尼维恩I」的旁边。莎蓓菈又驾着她自豪的自动马车,带着诺德两人来到海边的工房「龙之帐篷」。</p>

<p>这座工房不久就会把火箭运出,成为月面踏破的指挥所。在耸立的帕尼维恩I下方,工房就好像一片延伸的街道般。</p>

<p>带着海潮味道的晚风,舒服地抚摸三人的肌肤。</p>

<p>「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它好大啊。」</p>

<p>身材高佻的莎蓓菈,晚礼服在月光下散发光泽,同时她抬头仰望帕尼维恩I。</p>

<p>诺德两人也一起仰望它的威容。</p>

<p>火箭从远方看得到全体,但如果来到它脚下,感觉起来就像一面墙,无法将它的全貌尽收眼底。</p>

<p>「莎蓓菈。」</p>

<p>娜基亚蜜眼珠上转看着莎蓓菈。</p>

<p>接着宛如下定决心般……开口问:</p>

<p>「……莎蓓菈为什么会想当宙军的将军呢?」</p>

<p>听到娜基亚蜜的问题,诺德也回过头来。</p>

<p>莎蓓菈在两人的凝视下,一语不发地看着满月。</p>

<p>在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后……她那像蔷薇花瓣般的嘴唇,才轻轻开口说道:</p>

<p>「法玛英家的人,在空中死掉的话,就会成为守护旅行者的精灵。」</p>

<p>莎蓓菈有如呢喃的话语,让诺德歪头不解。</p>

<p>「……那是什么意思?」</p>

<p>他愣住一问,莎蓓菈头也不回地接着说:</p>

<p>「我的哥哥,就是死在空中。」</p>

<p>这句话让诺德和娜基亚蜜顿时哑然无语。</p>

<p>「啊!你们不用在意我。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p>

<p>莎蓓菈感觉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于是表情变得稍微柔和,接着闭上眼。</p>

<p>「我们家族,法玛英家……是驾驭飞龙寻找到新天地,然后将民众引导到那里的『先导者』一族。我祖父和雷欧海姆公爵同行发现帕盖亚新大陆,父亲为卡鲁尼亚北部的开拓奉献了一生。还有我哥哥也加入龙军,训练操龙术,他常常对当时还年幼的我诉说自己的梦想,说有一天他要为人们找到新的世界。</p>

<p>我很喜欢我哥哥。哥哥也非常疼爱我。他是远亲的养子,我们的感情很好……原本总有一天会结婚。</p>

<p>不过,在四年前的阅兵典礼上,大哥和技术不纯熟的后辈龙骑兵在空中相撞。结果在我面前摔死了。那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p>

<p>看到大哥面目全非的尸体,我整个人都疯了。我破坏家里的东西,疯狂打扮白己,有好几次我甚至还想尾随哥哥的脚步,殉情自杀,还常常吸食菲迪克。」</p>

<p>诺德和娜基亚蜜彼此对望。</p>

<p>菲迪克是一种在密室燃烧吸食的高价麻药。</p>

<p>「父亲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把我强制送进卡露娜的医院。我整整花了两年才恢复正常。我出院后……下定决心参加龙军的入军考试。因为我想要达成法玛英家的使命,继承亡兄的遗志。</p>

<p>但是我在那里才发现到,哥哥死去的记忆,让我的内心深处对飞龙感到恐惧。敏感的飞龙察觉到了,所以不让我骑乘它。我勉强想要骑乘却被甩了下来……最后浑身泥巴十分狼狈,我也因此不合格……</p>

<p>在那之后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整天关在家里。</p>

<p>就在那时候,我从有书信往来的朋友那里,得知月面踏破的事情。</p>

<p>我心想就是这个。我没办法乘龙从天空找寻新大陆。不过如果是坐火箭到月球去的话,那我还做得到。然后,如果可以引导人类到月球大陆去的话,哥哥壮志未酬就死在空中的悔恨,也一定可以得到抚慰。」</p>

<p>说到这里,莎蓓菈的红眼再次仰望月球。</p>

<p>原来是这样……诺德凝视莎蓓菈的侧脸。</p>

<p>他对莎蓓菈的事情一无所知。</p>

<p>诺德虽然已经受训一段时间,但他至今为止几乎没去思考过,为何莎蓓菈会当上天宙将军。他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径自以为是贵族的大小姐迷上科学,想用王国的税金尽情玩乐。</p>

<p>但现在,他却对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丢脸。莎蓓菈有莎蓓菈的人生,虽然和诺德不一样,但她心中也有一个确切的理由,在为月面踏破计划而奋斗。</p>

<p>「我当面请求雷特莱亚思大王让我加入宙军的创设。然后开始训练,想要成为最初的宙士。然而,几乎花光了所有的资金才设计出来的大型火箭,在重量上却</p><p>有严格的限制。不管再怎么努力,在计算上两位宙士的体重合计不能超过两百磅。</p>

<p>然后我又是这种身高。</p>

<p>诺德你应该也知道吧。你在宙士考试时做的事情,当时一百五十磅的我也曾经做过。我绝食到停经,也不喝水,还把头发和身上的毛发剃掉,最后甚至还割自己的脚踝放血。</p>

<p>不过就算瘦成皮包骨,我的体重还是有一百一十五磅。那时候的我体型看起来就跟尸体一样,根本没办法操纵火箭……</p>

<p>也就是说,我的身体打从一开始就无法去宇宙,唉呀,简单来说就是这样。」</p>

<p>诺德两人不发一语听着莎蓓菈的话。</p>

<p>莎蓓菈回头看两人,一脸抱歉地继续说:</p>

<p>「刚才在王宫的口角……肯定吓到你们了吧。</p>

<p>我没办法置之不理。没有错,这架帕尼维恩I的确是制作来当作兵器的样品。就是因为它可以当成兵器使用,所以国家才会出钱研发。这点是事实。</p>

<p>但是我的心境不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希望它可以载着和我有相同梦想的人,能够纯粹为了开拓宇宙而飞翔。我是抱着如此梦想在铺设基石的。这点请你们相信我。</p>

<p>很久之前给你们看的火箭是失败品,不过这架火箭已经制作得非常完美。还有你们的操纵训练,生还率也接近十成。你们去得成。</p>

<p>诺德、娜基亚蜜。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任性,我要再次拜托你们——飞上青空,飞到月球去吧。人类不管任何地方、任何行星都能够开辟。请你们代替我们兄妹俩证明这一点!」</p>

<p>莎蓓菈燃烧的双瞳,让诺德和娜基亚蜜振作了起来。</p>

<p>「莎蓓菈,你不用担心。」</p>

<p>诺德指向月球后,把手伸向莎蓓菈。</p>

<p>「我们会到月球。我们一定会到那里,然后平安回来的。」</p>

<p>诺德说。接着他和莎蓓菈的手愉快地重叠在一起,娜基亚蜜也把手叠了过来。</p>

<p>莎蓓菈看到后,轻抚娜基亚蜜的辫子,同时莞尔。</p>

<p>「……娜基亚蜜,发问的人是你吧。你也说说为什么你要去月球吧?」</p>

<p>娜基亚蜜因为莎蓓菈的故事而感动落泪,现在问题突然回到她手上,使她愣了一下。</p>

<p>接着,她腼腆地垂下耳朵,有些犹豫地开口说:</p>

<p>「……嗯……娜基啊,那个……诺德你们知道『狩猎亚人』的事情吗?」</p>

<p>这叫人有些吃惊的单字,诺德听到后摇头回应。</p>

<p>莎蓓菈似乎听说过,她的眼神稍微严肃了起来,同时点头。</p>

<p>「……我知道。在两百年前左右,卡鲁尼亚的法律上亚人还不是人类。所以就算狩猎他们、杀死他们,也不会被问罪。」</p>

<p>「嗯……」</p>

<p>娜基亚蜜小小点头,诺德转头看她。</p>

<p>「……因为这样,娜基自己说可能很奇怪,我们族人的身体和大家有点不一样对吧?像耳朵啦、尾巴啦。这让有趣的人觉得很有趣。所以听说卡鲁尼亚人过去曾经来拉达拉族的村子狩猎过好几次,抓走了很多人。然后把大家贴上标价,卖给有钱人当宠物。」</p>

<p>诺德听到她的话,感到十分震惊。</p>

<p>虽然那是昔日的往事,但没想到卡鲁尼亚人居然做过那种事情。</p>

<p>「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离现在已经过了两百年。不过,到了现在拉达拉族还是很害怕卡鲁尼亚……不对,是害怕全亚大陆的人类。村子里头的大家,都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失去自信。他们都认为:『拉达拉族是无力又胆小没用的部族,村子外头有许多强大可怕的人类。』所以几乎所有的拉达拉族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子半步。卡鲁尼亚的人们也几乎很少遇到拉达拉族,因此到现在还有人觉得娜基和大家不是人类。</p>

<p>不过,身为长老的奶奶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奶奶从行商人那边听到月面踏破的事情,把它告诉了我。娜基很擅长数东西和记忆,一定可以帮忙大家上月球。如此一来,村子里头的大家就会觉得:『拉达拉族只要肯做就会成功。』卡鲁尼亚的人们也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娜基因为这么想,所以才决定去月球的。」</p>

<p>娜基说到这,黑色的大眼回头往两人看去。</p>

<p>诺德和莎蓓菈站在一起,默默地回望她。</p>

<p>诺德第一次知道娜基亚蜜的目标。</p>

<p>她的目标和莎蓓菈一样崇高。</p>

<p>「还有啊……那个啊……」</p>

<p>娜基亚蜜的音调突然下降,脸颊开始泛红。</p>

<p>她用两手掌心按着自己逐渐涨红的脸颊。那脸颊红得就跟水煮章鱼一样。</p>

<p>「娜基有一个喜欢的人。」</p>

<p>又一个充满意外的冲击自白,让诺德吓了一跳。</p>

<p>「娜基会为了拉达拉的大家努力,不过如果是为了那个人,娜基就会更努力了。这份心情,好不可思议。真的好不可思议……」</p>

<p>「喂喂,我都没听你说过!是什么样的男性?你们牵手了吗?该不会那个,就是接吻,或者是让对方摸身体之类的事情……你们已经做过了吧?」</p>

<p>诺德惊讶之余,问了一些老头子才会问的问题。娜基亚蜜害羞地摇头。现在她就连藏住脸的双手也红透了。</p>

<p>「他是一个……很帅的人,很帅很帅,他从头到脚娜基全都喜欢。不过我们还没接吻。可是、可是娜基的身体可能已经被他碰过好几次了。」</p>

<p>喔喔喔喔!诺德发出欢呼声。</p>

<p>「可是啊,娜基对自己不太有自信……不敢对他告白。所以娜基希望能有一个契机,能够让自己变得有自信。所以娜基决定了。如果到宇宙的话……就要跟他告白……」</p>

<p>「告、告告告白!」</p>

<p>莎蓓菈突然发出惊呼声,诺德稍微惊了一下转头看她。</p>

<p>仔细一看,莎蓓菈就像一根棒子站在那里,红眼瞪得又大又圆,全身僵硬。</p>

<p>就算是这种程度的恋爱相关话题,对十分严肃又是工作狂的莎蓓菈而言,似乎还是太过刺激。</p>

<p>「……不过你居然想到要从宇宙告白。以娜基亚蜜来说,这个主意还挺炫的嘛。人类从宇宙传回来的第一声,就决定是娜基亚蜜的告白吧!」</p>

<p>娜基亚蜜手放在脸颊上害羞不已,诺德笑容满面地拍了她的背。</p>

<p>宇宙密封舱内配备了一种叫做音镜石的魔法宝石,可以和地面上取得联络。这种在南部诸侯联合领地挖掘到的稀有宝石,把它分成两块后,有一段时间对其中一半发声,另外一半也会共鸣,是一种魔法石头。只要使用音镜石,娜基亚蜜的爱的告白就能够经由地上人员传达给那位男性。</p>

<p>「嗯……嗯!能、能够被你这种可爱的美少女看上,那个男人真是三国第一的幸福人!」</p>

<p>莎蓓菈不知为何摆出威风凛凛的表情,双手抱胸,高挺的鼻子上还垂着一条细细的鼻血。她太过兴奋,似乎没注意到鼻血。这真是一幅很蠢的光景。</p>

<p>在月儿高挂的龙之帐篷内,三人气氛热络。</p>

<p>唯独此时,三人才得以从宙士、将军和人类计算器的身分解脱,变回普通的年轻人。</p>

<p>莎蓓菈时而用手指戳娜基亚蜜,时而大声喝采——</p>

<p>接着她转向诺德。</p>

<p>「那……诺德?你为什么想要去月球呢?而且在考试的时候,你还说要在半年内登陆……」</p>

<p>听到这个问题,娜基亚蜜也很感兴趣地看了这里。</p>

<p>被询问的诺德……</p>

<p>突然沉默了。</p>

<p>他变得面无表情,紧闭双唇。</p>

<p>接着,诺德用严肃的表情再次面向满月。</p>

<p>气氛紧绷得太过突然,莎蓓菈和娜基亚蜜无法再次重复问题。</p>

<p>远方传来海浪拍打退去的声音。</p><p>一段长得让人觉得恐怖的沉默之后,诺德用两人勉强听得到的声音呢喃道:</p>

<p>「……抱歉。我……不能说。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p>

<p>诺德两人坐上莎蓓菈的马车回到魔导宫后,刚才的那群魔女们站在门前。</p>

<p>莎蓓菈刚才在王宫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让魔女们感到害怕,只见她们用恭敬的语气前来道歉。和平至上,所以诺德也原谅了她们,让这件事情圆满落幕。</p>

<p>这时,诺德决定执行打从刚开始就一直计划的作战。</p>

<p>「唉呀!我有东西、忘在、王宫里了。我回去、拿一下,娜基亚蜜、你先、就寝吧!」</p>

<p>诺德照着在脑中彩排好的台词,对娜基亚蜜大叫后,不容分说地跑出了魔导宫。接着他越过几条萤火虫飞舞的运河,在王宫前的广场仰望猎户座的翠星——</p>

<p>事隔多日后,他再度发动了「恋人共感」。</p>

<p>(……有了……)</p>

<p>他在街道中找寻蕾碧亚的身影。</p>

<p>蕾碧亚人在学院里。在卡鲁尼亚王立大学院的大厅附近。</p>

<p>诺德好像听人说过,今晚魔法阵学会有举办派对。身为魔法阵师、目前正崭露头角的蕾碧亚也参加了吧。</p>

<p>既然这样,那可不能给她添麻烦。诺德一边呢喃,同时朝学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检查衣服和鞋子上有无脏污或破洞。</p>

<p>毕竟这是事隔两个月的见面。两人要能够开朗对话,必须要有特别的话题。而这身像贵族一样的帅气服装,肯定会是最好的话题材料。</p>

<p>而且老实说,诺德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有这么一点自信。让蕾碧臣看到这身打扮,或许她会夸奖两句也说不定。</p>

<p>而且又说不定,两人在某处昏暗的地方独处,可以把之前的吵架付诸流水,在祭典热闹的气氛中,或许也会有很好的气氛。</p>

<p>诺德兀自妄想着,快步来到了王立大学院。</p>

<p>「没有啦,我也不想穿啊,是别人强迫我穿的啦。」</p>

<p>在走进门前,诺德自言自语地彩排了预定要对蕾碧亚说的话。</p>

<p>好!这样的话很自然。蕾碧亚也不会觉得奇怪吧。</p>

<p>诺德深呼吸,正想迈出步伐时……</p>

<p>「诺德……我觉得你穿得很高兴啊……」</p>

<p>背后突然传来不悦的声音,让诺德如字面上吓得跳了起来。</p>

<p>「娜、娜基亚蜜!……你怎么在这里……?」</p>

<p>诺德转头看到身穿晚礼服的娜基亚蜜,往后退缩。</p>

<p>「因为诺德离开的时候样子很奇怪,娜基很担心啊。所以才会跟着诺德的味道过来的。」</p>

<p>娜基亚蜜不知为何鼓着脸蛋,耳朵和尾巴的毛倒竖。</p>

<p>「等……你……又是味道吗……!」</p>

<p>为何女人这种生物,对这种事情异常敏锐呢?</p>

<p>算了……既然跟来了也没办法。就算赶她走,她也会跟过来吧。</p>

<p>诺德的表情好像吃了一百条苦瓜一样,背向娜基亚蜜朝着感觉到蕾碧亚的方向走去。娜基亚蜜牢牢跟在他身后。</p>

<p>诺德绕过灯火明亮的大厅,来到建筑物后方,抬头看二楼一个小阳台。</p>

<p>那是一个用柠檬树装饰、小有情调的阳台。</p>

<p>——蕾碧亚就在那里。</p>

<p>的确在那里没错。</p>

<p>诺德开朗地对蕾碧亚攀谈,两人久违地对话了——原本应该是这样的。</p>

<p>不过诺德却没办法。</p>

<p>他知道自己的血液变得有如冰水一般,正在逆流。</p>

<p>蕾碧亚是在阳台上没错,却是跟一个男人独处。</p>

<p>笑容满面正在谈笑的男人,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制服,而是看起来比诺德的还要贵上十倍的衣服,而且品味十足。</p>

<p>那位正微笑着和蕾碧亚聊天的男人——</p>

<p>正是卢镜笔头魔导。</p>

<p>诺德和娜基亚蜜完全哑然无语。</p>

<p>两人仿佛身体冻结,无法移动。</p>

<p>或许是因为诺德两人在暗处的关系,蕾碧亚和卢镜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p>

<p>竖起耳朵来,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p>

<p>这样听没问题吗?</p>

<p>但诺德还是想听。无论如何都想。</p>

<p>「蕾碧亚,那个……在我面前可以不要戴吗?抱歉,我很怕那个形状。因为以前分开的妻子,她的家纹就是新月形的。」</p>

<p>「啊,好的!抱歉,笔头魔导大人……」</p>

<p>蕾碧亚慌忙取下诺德送她的项链,把它收到衣服里。卢镜手压着额头似乎有些头痛,接着又露出笑脸面向蕾碧亚。</p>

<p>「……今天把你叫到这边,不是因为宙军的事情。我是要找你聊前几天你在魔法阵学会发表的那个『物质传送』魔法阵。那实在太有趣了。」</p>

<p>「谢……谢谢您的夸奖!」</p>

<p>蕾碧亚对卢镜点头致谢。</p>

<p>「你的那个魔法阵很了不起。如果可以发展它的话,一定会有很棒的成就。不过蕾碧亚……你在自家的研究环境,应该没办法弄出好的成果吧。所以我想要当你的后盾。今后你要不要到我的宅邸里,和我共同研究呢?是的,只要你愿意的话,如何?要从今晚开始也没问题。」</p>

<p>卢镜说完坐在阳台边,长脚交叉,爽朗地微笑着。</p>

<p>「……啊……那个,您的厚爱我很高兴,可是半夜突然到贵府打扰……我怕会有奇怪的传闻,给您带来困扰……」</p>

<p>「……传闻?啊——传闻的确不好。」</p>

<p>卢镜单手放在额头上,目光淘气地笑了。</p>

<p>「那么我们不要传闻,让事情成真吧?像蕾碧亚这样可爱的女生,我可是很欢迎的喔。」</p>

<p>「咦……!」</p>

<p>蕾碧亚满脸通红,往后一退。</p>

<p>「那、那种事情……怎么可以……我、我不敢当!啊,我绝对不是讨厌卢镜大人,我、我那个……这个……」</p>

<p>卢镜看到蕾碧亚慌张的样子,窃笑了一下。</p>

<p>「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不过……」</p>

<p>接着,他抚摸蕾碧亚一边的马尾,一边将脸贴近开口说:</p>

<p>「我有一点点是认真的。那从明天开始,请你来我的宅邸吧。」</p>

<p>两人感情和睦的对话,诺德无法继续看下去。</p>

<p>他从阳台下方跑走了。他几乎无意识地从学院回到魔导宫,然后机械式地换上睡衣,逃进被窝里。</p>

<p>这很正常,理所当然的结果。</p>

<p>诺德的心中,另一位诺德开口说。钩货屋诺德和魔法阵师蕾碧亚,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宫廷魔导师卢镜一直在蕾碧亚身边,肯定更理解她的一切。</p>

<p>而且,诺德现在虽然在宙军混饭吃,不过也只到月面踏破计划结束为止。之后他又要回到每天从早工作到晚,勉强才能生活下去的日子。不管用任何方式,他都没有能力去支持蕾碧亚的魔法阵研究。</p>

<p>既然这样,让蕾碧亚和超级有钱的笔头魔导大人在一起比较好。如果从蕾碧亚的将来去思考,对方的条件肯定比较好。蕾碧亚可以自由地研究,也可以读很多书,如果结婚的话她还可以变贵族,要出人头地也会很简单。</p>

<p>诺德把脸埋进枕头里,哈哈哈地干笑了几声。</p>

<p>悲伤早已超过内心的界限,眼泪也出不来。</p>

<p>「诺德,那种八婆……不是,蕾碧亚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忘了她吧!」</p>

<p>诺德沉默不语,娜基亚蜜怒气冲冲地爬上他的床。</p>

<p>诺德拿出放在床头柜上的「天央树的绿叶」,抱着它把脸埋进枕头里。</p>

<p>「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我和卢镜比起来,根本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鬼……身高又矮,也没有钱,脸上还有伤痕……哈哈,这样</p><p>就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这是没办法的……」</p>

<p>诺德不停说着,声音逐渐变小。</p>

<p>最后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p>

<p>(蕾碧亚……!你才是,你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情……完全、完全不明白……你才是、你才是……!)</p>

<p>这天早上教堂依照王命,敲响了钟声。响彻寒空的钟声,目的是为了祈祷帕尼维恩I的旅途一路顺风。</p>

<p>今天终于要发射了。</p>

<p>诺德和娜基亚蜜在离「龙之帐篷」不远的帐篷内,穿着蓬厚的太空服在等候命令。大空服是用几层具有气密、隔热、耐压效果的魔法布制成。两人的头上还戴着太空帽,帽子的前半部是用半球形的遮光玻璃制成,旁人从外观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p>

<p>『诺德、娜基亚蜜!王命又再度下达了。跟预定一样在今天发射。』</p>

<p>太空帽内附的音镜石,传来莎蓓菈的声音。</p>

<p>今天清晨开始,卡露娜地区上空被黑云笼罩,天候变得很异常。当然帕尼维恩I不论阴天或雨天都可发射,但要是遇到阵风可就糟糕了。</p>

<p>莎蓓菈在指挥所龙之帐篷内,为求万全而申请延期,但雷特莱亚思大王却驳回了她的请求。</p>

<p>月球这个天体,是在地球周边成椭圆形绕行。太阳和月亮的位置要处于绝妙的平衡,才适合发射帕尼维恩I,因此如果错过机会,就必须延期一个月。大王已经对民众和他国宣言过,今年冬天就会登陆月球,所以不能选择延期吧。</p>

<p>诺德想要早一步上月球,心中也赞成这个决定。都到了这个地步,娜基亚蜜也同样没有异议。</p>

<p>两人走出帐篷,步向海边的帕尼维恩I发射场。</p>

<p>突然有块石头飞了过来,在两人脚边滚动。</p>

<p>「——!」</p>

<p>诺德和娜基亚蜜止住了脚步。</p>

<p>石块接连从海岸的方向飞来,掠过了两人。</p>

<p>担任警备的龙军骑土们,急忙过来保护诺德两人。他们排成一列,高举手上的盾牌,石头不停砸在盾牌上。</p>

<p>诺德朝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一群搭船赶到海岸线上的市民,高举着「反对战争!」、「不能允许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等抗议广告牌,正在骚动着。</p>

<p>诺德两人在骑士们的推挤下,火速移动到帕尼维恩I的正下方。</p>

<p>接着,诺德两人坐上吊篮,登上共有三节的巨大火箭,来到最顶端放置宇宙密封舱的地方。诺德俯视已成脚下光景的海岸骚动。龙军正在那里挥舞长枪,威吓群众要把他们赶回海上。</p>

<p>(你们的怒气,我明白……)</p>

<p>在王宫的纠纷后,诺德理解到有反对派的存在。</p>

<p>不管反对的人用心何在,事实摆在眼前,卡鲁尼亚制作了火箭这种兵器,而且还花了近乎天文数字的大笔税金。</p>

<p>光想到这点,会有人像这样赌命反对也很正常;没有反而奇怪。</p>

<p>(……不过,抱歉。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去月球,我必须要去。和你们提出的主张比起来,那样东西对我而言重要太多了……!)</p>

<p>诺德在心中呢喃,转换心情重新面向帕尼维恩I的外壳。</p>

<p>诺德和娜基亚蜜走过钢铁渡桥,来到宇宙密封舱附近后,按步骤先打开密封舱上段的气密门。娜基亚蜜专用的狭窄座席附近,围绕着仪表板。上头镶有无数魔法宝石和水晶玉,感觉就像马赛克画一样。</p>

<p>发射时,娜基亚蜜要在瞬间读取显现在仪表板上的精密数据,演算出帕尼维恩I的巨大躯体所该行进的路线。这个控制飞行姿势的速算,是月面踏破旅程当中最困难的一关。就算用娜基亚蜜的头脑来计算,也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这说法毫不夸张。最近她几乎每次都成功,但在模拟训练中的总计成功率只有三成七,是全航程中最低的。</p>

<p>在进入密封舱前,娜基亚蜜和诺德紧紧相拥。</p>

<p>「诺德。至今为止谢谢你。因为有诺德的支持,娜基才能到这里。所以这次……换娜基来支持诺德了。」</p>

<p>在发射前的紧要关头,娜基亚蜜的眼神不知为何带着欣喜的光辉。</p>

<p>「娜基亚蜜……你要加油喔。到宇宙之后的告白,肯定会很顺利的。」</p>

<p>诺德藏起因失恋而混乱不已的心情,笑着对娜基亚蜜加油。娜基亚蜜很高兴,红着脸点头后,急忙进入密封舱内。</p>

<p>娜基亚蜜用安全带把自己的腰腿固定在座椅上,接着把无数的银线,一条条连接到太空服和太空帽的各处。随后她横躺在座椅上,把两手手腕伸进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银环内,整个人吊了起来。人类计算器的姿势就像闯进蜘蛛网的蝴蝶一样,静静地闭上眼。</p>

<p>此刻,她已经和帕尼维恩I身心与共,成了它的头脑。</p>

<p>娜基亚蜜按照步骤,轻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表示准备完成。</p>

<p>诺德带着祈祷的心情,轻轻关上附有圆形窗户的气密门。</p>

<p>娜基亚蜜乘坐之后,诺德下梯子进到密封舱的下段。</p>

<p>他坐到操纵席上系好安全带,将踏板固定在脚尖上,双手紧握两支操纵杆。操纵杆与地面呈水平,上头附有像管乐器一样的键盘,刚好和诺德的五指重叠。</p>

<p>控制操纵杆需要绝佳的反射神经.再加上手上又戴了一层蓬厚的手套,控制起来更是难上加难。</p>

<p>但反复练习后的今天,诺德有绝对的自信。没问题——他可以按照眼前水晶上娜基亚蜜的指示,熟练、简单地操控这具庞然大物。</p>

<p>「这里是落花生。两名宙士已经搭乘完毕。龙之帐篷,有收到吗?」</p>

<p>『听得很清楚,诺德。现在舱内的状况如何?』</p>

<p>「环境,良好。第一到第七清素箱、爆素箱,内压正常。雷气压——正常。轴心线的偏移、歪斜、歪曲,全都在容许范围内。」</p>

<p>『这里也确认了,帕尼维恩I已做好万全准备。好——要开始读秒了!』</p>

<p>莎蓓菈宣示后,技师们的欢呼声间接从音镜石传了过来。</p>

<p>终于,一股真实感涌现在诺德心中。</p>

<p>啊啊!终于要出发了。</p>

<p>『发射前倒数七十秒!六五、六四、六三——倒数六十秒。这是最后的中止机会,诺德、娜基亚蜜,状况有无异常?我要继续读秒啰?』</p>

<p>「没问题!让我们发射吧!」、「诺德没问题的话,娜基也没问题!」</p>

<p>诺德和娜基亚蜜的接连响应后,读秒继续开始。</p>

<p>「三十、二九、二八——渡桥倒下!」</p>

<p>莎蓓菈命令完,让诺德两人登上此处的钢铁渡桥,朝海的方向倒下。</p>

<p>就如同字面之意,现在已经破釜沉舟了。</p>

<p>剩下来的路只有一条。</p>

<p>『三、二、一——点火!』</p>

<p>往上走!</p>

<p>轰隆隆隆隆隆隆隆………!</p>

<p>「呜……!」</p>

<p>闪光和冲击波,让莎蓓菈往后退。</p>

<p>和火箭已经拉开十分适当的距离了,但惊人的高热还是传了过来。</p>

<p>伴随着天摇地动般的喷射音,白烟覆盖了帕尼维恩I。</p>

<p>「爆……爆炸了吗?」</p>

<p>在一旁观看发射的卢镜,用手遮住眩光说。</p>

<p>「没有,没问题——这是正常状况!帖尼维恩I,离陆!」</p>

<p>莎蓓菈对音镜石大喊,帕尼维恩I彷佛在回应她一般,前端自浓烟中突出。冰块从缓缓上升的庞大躯体上不停剥离。</p>

<p>这也在预料当中。由于火箭使用的推进剂:液态清素和液态爆素的温度十分低,因此空气中的水分会在机体上结霜冻结,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零件掉落。</p>

<p>「上去……上去……!」</p>

<p>此刻,诺德两人应该承受着激烈震动</p><p>,同时开始极为困难的火箭操纵。</p>

<p>莎蓓菈心系两人,在澎湃的心情下祈祷着。</p>

<p>进入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强。</p>

<p>浮起来,浮起来——啊啊!在动了,浮起来了。</p>

<p>庞然大物帕尼维恩I,使劲地慢慢将诺德两人拾起。</p>

<p>「现在我们离陆了。时间是早上六点五十七分。计时器启动。目前零秒、一秒、两秒、三秒——运作正常。高度计、速度计,数值从零开始正常上升。」</p>

<p>喀答喀答的震动声当中,自己的声音在太空帽内回荡。</p>

<p>诺德眼前,安装在仪表板上的八个蔷薇水晶玉开始闪烁。这些水晶玉和娜基亚蜜的思考相连,能够精确表示火箭该行进的方向和角度。诺德按照水晶玉的指示,一面承受着重力,一面控制帕尼维恩I的姿势。</p>

<p>最初的小震动,逐渐增强。</p>

<p>诺德知道自己正被往上推。</p>

<p>啊啊!现在正在上升。</p>

<p>「顺利加速中——高度突破两百公尺。三百公尺。速度再度增加。飞行姿势安定。震动变得很强,但没有强到会咬到舌头的地步。航向,依照原计画。现在虽然有些许的偏移,不过可以充分进行调整。」</p>

<p>诺德忙碌地对音镜石回报状况。</p>

<p>长期的训练开花结果,现在他只要看一眼就可以轻易判读仪器上的资料。</p>

<p>『帕尼维恩I,你们现在升得很高。现在,大家在地上仰望着你们。飞行姿势很漂亮。你们看起来就像坐在橘色火球上。震动不要紧吧?』</p>

<p>听着莎蓓菈的声音,诺德想象了自己和娜基亚蜜飞行的样子。</p>

<p>这样啊。原来看起来像坐在火焰上吗?这让诺德有点恐惧不安。</p>

<p>「震动变得很强,不过根本比不上训练的体罚。即将要到达云端——」</p>

<p>诺德想要接着说下去时。</p>

<p>轰隆隆隆隆隆隆隆!</p>

<p>突如其来的闪光和爆炸袭击了帕尼维恩I,诺德失去了意识。</p>

<p>光芒刺眼,让莎蓓菈无法掌握状况。但是,她确实看到了。低垂的黑色积云中,有一道落雷打中帕尼维恩I。</p>

<p>她的眼睛终于恢复视力,一个悲惨的光景出现在眼前。</p>

<p>火箭的肚子开了一个大洞,姿势虽然大幅倾斜,但依旧飞行着。不过,它的喷射火焰已经减弱到用肉眼就能辨识的地步。落雷恐怕引爆了第二节的推进剂箱,还连带破坏了第一节部分的喷射口。</p>

<p>「诺德!娜基亚蜜!」</p>

<p>莎蓓菈对音镜石大喊,但没有回应。</p>

<p>他们昏迷了吗?还是当场死亡了?</p>

<p>由发射台向上直线延伸的白烟轨迹,途中变成黑烟,大幅歪曲朝海的方向偏移。很明显火箭已经失控了。</p>

<p>轰隆……远方传来海鸣般的声音,莎蓓菈看见帕尼维恩I的一部分爆炸了。喷射火焰更加减弱,航向几乎呈水平状。接着前端下降,水平线飞行的悲惨航路,开始朝向海面。</p>

<p>在第二次爆炸时,诺德好不容易才恢复意识。他最初发现的异常状况,是火箭的激烈震动和回旋。帕尼维恩I现在朝向水平飞行,正在回旋落下。</p>

<p>歪曲的仪表板上,放眼望去水晶王几乎是亮红色。那是代表异常的颜色。不用表示诺德也知道。详细原因他不清楚,不过帕尼维恩I因为某种原因而发生故障了。</p>

<p>「娜基亚蜜!娜基——」</p>

<p>诺德大叫往上段看去,倒抽了一口气。通往二阶的圆形门完全被压扁,红色的血液从那里滴落而下。是娜基亚蜜的血。</p>

<p>诺德瞪大眼的同时,帕尼维恩I接连发生三次爆炸。这次的爆炸很大。诺德两人乘坐的宇宙密封舱,有如被看不见的巨人之拳殴打一般,上下左右大幅晃动。诺德的头不停撞到太空帽的内壁。</p>

<p>诺德的额头出血,不过还是设法保住了意识。</p>

<p>「呜呜呜呜!」</p>

<p>他用被鲜血攻占的双眼,确认前方的仪表板。上头,读取娜基亚蜜思考的蔷薇水晶,失去了光芒。或许是因为连结的银线全断了,也可能是因为娜基亚蜜失去意识的关系。无论原因如何,目前的事态十分急迫。</p>

<p>诺德下定决心,看着紧急逃生用的拉柄。</p>

<p>啊啊,要是拉下那个,一切都会付诸东流。大家的努力、莫大的资金,还有耗费的光阴!</p>

<p>要再建造一艘帕尼维恩级火箭,需要花上一年吧。</p>

<p>我无法等那么久!我必须马上赶到月球上才行啊!</p>

<p>可是,诺德再次下定决心。发射失败了,必须换个角度思考,如果现在不逃生,就会和娜基亚蜜一起死在这里。</p>

<p>——死掉的话就不能上月球了!</p>

<p>机体大幅摇晃,再度开始加速。</p>

<p>诺德知道火箭的角度逐渐朝下。</p>

<p>火箭正在坠落!</p>

<p>诺德看了仪表板上的重力计。舱内重力八倍、九倍、十倍不断增加。他急忙收紧下颚。不然压力会直接施加在脖子上,颈部会因此骨折。</p>

<p>「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p>

<p>诺德用呻吟的方式告诉自己,拼死保持清醒。</p>

<p>他知道体内的脏器正逐渐被挤压,心脏的鼓动异常快速,骨头也发出了悲鸣,脸部和胸部也完全受到压迫,已经无法从鼻孔吐气。诺德依照训练,用腹式呼吸法努力吸气。</p>

<p>没错,要拉下逃生拉柄。</p>

<p>在模糊的视线中,诺德好不容易捕捉到拉柄的位置。</p>

<p>如果不拉下它,两个人都会死……!</p>

<p>现在帕尼维恩I几乎是倒栽葱地往下掉落。</p>

<p>不赶快逃生的话,火箭就会撞上地面或海面。</p>

<p>不知道时间还有多久。三十秒吗?十秒吗?或许更短!</p>

<p>诺德伸出左手,想要抓住拉柄。</p>

<p>但是却办不到。</p>

<p>手腕太重而举不起来。</p>

<p>现在舱内重力是二十倍。</p>

<p>如果诺德的手腕含装备是三公斤,现在就变成六十公斤。</p>

<p>等于有一个人缠在你的手腕上。</p>

<p>眼看重力逐渐增加。</p>

<p>现在是三十倍!</p>

<p>如果这是练习,出现这个数值早就被宣告死亡了。</p>

<p>红黑色的血液从诺德的口鼻内挤了出来。</p>

<p>(……我……一定要……拉下……拉柄……!)</p>

<p>现在有一个体重九十公斤的无形巨汉,踩在诺德的左手上。</p>

<p>手不可能举得起来。</p>

<p>但诺德必须举起来才行!</p>

<p>「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p>

<p>诺德发出呐喊,竭尽全力发挥出超越极限的力量。</p>

<p>手腕……逐渐往上。骨头发出声响。</p>

<p>摸到它……摸到它!</p>

<p>他的指尖放到了拉柄上!</p>

<p>下一秒间,帕尼维恩I大幅震动。</p>

<p>因为震动的冲击,诺德的手抓住拉柄——同时扳倒了它。</p>

<p>一转眼间,保护宇宙密封舱的外壳有一部分弹开了。几乎同一时间,相反边的外壳内侧中,压缩空气的袋子一起破裂。</p>

<p>会让眼球夺眶而出的冲击,袭击了诺德他们的落花生。帕尼维恩I用从嘴巴喷出豆子的要领,将宇宙密封舱从火箭本体抛出。</p>

<p>诺德在瞬间又失去意识,当他回过神来时,从窗户看见了帕尼维恩I凄惨的身影。它全身被火焰包裹,正朝着波特湾坠落。</p>

<p>接着,帕尼维恩I几乎呈现折叠状,同时发出轰天巨响。</p>

<p>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p>

<p>大爆炸将它炸得粉碎。</p>

<p>爆炸的火箭碎片,在窗外的世界大范围飞散。铿锵、铿锵!那些碎片撞到,抑或刺中平行坠落的密封</p><p>舱上。</p>

<p>「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p>

<p>诺德大叫,同时再次用力拉下逃生拉柄。</p>

<p>一顶大型降落伞,自宇宙密封舱的前端飞出。快速张开的降落伞,因为落下的火箭碎片而满目疮痍……</p>

<p>但依旧让诺德两人迫降在海面上。</p>

<p>帕尼维恩I坠落后,过了两天。</p>

<p>「您刚才……说……?」</p>

<p>善后处理告一段落后,莎蓓菈被叫到卡露娜城,在谒见大厅中,她如此反问了雷特莱亚思大王。她知道这样很无理。但是……</p>

<p>怎么会这样!</p>

<p>「月面踏破计画中止了。莎蓓菈。你和技师们,还有赌上性命的宙士们,一想到你们心中悔恨,我也很痛苦。但是,那个失败已经被看到了。」</p>

<p>王重复地宣示。这次莎蓓菈无法回嘴。</p>

<p>帕尼维恩I的发射全亚大陆都在观测,这很正常。也就是说,这表示坠落的轨迹和爆炸的光芒也全都被人看见了。</p>

<p>话虽如此,但这次的失败是天灾导致。大家对莎蓓菈和宙军多表示同情。各方面也传来许多鼓励的声音,例如下次一定会成功等。</p>

<p>因此,莎蓓菈原以为计画不会因此中止,看来她似乎太天真了。</p>

<p>雷特莱亚思大王看着无言以对的莎蓓菈,静静地从王座起身。莎蓓菈见状,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再次下跪。大王靠近她,将手轻放在她的肩膀上。</p>

<p>「抬起头来,莎蓓菈。」</p>

<p>在王命下,莎蓓菈抬起泪眼汪汪的脸庞。</p>

<p>盛装打扮的秘银金属板甲,发出铿锵声响。</p>

<p>年轻大王被有如湿润红宝石般的眼眸仰望,锐利的表情稍微软化下来。</p>

<p>莎蓓菈看到这点,宛如这将是最后的机会一样开口说:</p>

<p>「但是陛下,请恕臣无礼。如果没有帕尼维恩I,陛下您打算如何运送立体魔法阵呢?」</p>

<p>利用这种政治手法是一种卑劣的行为,莎蓓菈的心中一直将它视为禁忌。</p>

<p>不过现在被逼到这种地步,一点牺牲是必要的。</p>

<p>月球是全体宙军的梦想。为了梦想,莎蓓菈现在愿意不择手段。</p>

<p>就算用不适合她的哭求,或是卑鄙的禁忌手法,现在都必须——</p>

<p>「还有其他的方法吧。」</p>

<p>大王夹杂着叹息,如此宣告。</p>

<p>这个瞬间,莎蓓菈已经无计可施了。</p>

<p>「莎蓓菈。这句话很难启齿,不过帕尼维恩I实在花太多钱了。贵族院和人民一直以来都很不满。我无法再投入同样的预算,重造一具火箭。我再说一次。莎蓓菈,不会有下次了。把宙军解散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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