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没有尸体。</p>
<p>因此……我不会被警方逮捕……可是，我不知道是否该感到高兴。</p>
<p>……和沙都子说的一样……我没能成功地杀掉叔父……既然这里没有尸体，无论是天地倒转、偶然还是奇迹，都只能得出这个结论。</p>
<p>…………为了让沙都子幸福……我化身为恶鬼。得到的回报，就是这异常的世界……对，如果要做出恰当的比喻，那就是，我坠入了鬼的世界。</p>
<p>不过，这个代价必须是用沙都子叔父的生命换来的……只要叔父还活着，沙都子继续受到他的束缚……我就必须再次化身为鬼。</p>
<p>……再一次。不，多少次都没关系……在沙都子得到解放之前，我将继续追杀那个男人。</p>
<p>我醒了。</p>
<p>……我看看钟表，现在是上午五点，终于到了早上。外面已经天亮了。</p>
<p>在下定决心继续当鬼的时候……我再次感到全身充满觉醒之力。</p>
<p>不是时间的问题……干吧。</p>
<p>我坐起来……这两天积聚的疲倦感完全消失，甚至连睡意都没有。</p>
<p>我缓慢地站起来，确认全身是否能灵活运动。现在的我，甚至能感到血液涌进每根手指。</p>
<p>…………我一边换衣服，一边思考……这时，我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想像。</p>
<p>这两天……虽说是为了沙都子，可我的脑中只想着杀人……虽说是为了沙都子……我却完全忘记了她的事。</p>
<p>……开始的时候，也许是为了沙都子。</p>
<p>可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为了杀戮而杀戮的鬼。结果，我坠入了鬼应该坠入的世界。</p>
<p>……悟史他……也和我一样吧。</p>
<p>为了拯救沙都子而下决心杀掉叔母……化身为鬼……从充满阳光的雏见泽消失，坠入了鬼的世界……消失了。</p>
<p>…………结果，我和悟史走上了同一条末路…………虽然不想重蹈他的覆辙，结果却是相同的。</p>
<p>……这样的话………………悟史应该在这里。比我早一年来到这里的悟史，应该就在这个世界的某处。</p>
<p>这时……我突然停住脚步。</p>
<p>……我听惯了的那个多余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p>
<p>“……………………难道说…………你……是悟史吗……?”</p>
<p>连气息都没有的虚空，不可能向我做出回答。</p>
<p>……可是……我却感觉到气息……产生了悟史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奇妙的安心感。</p>
<p>……走吧，悟史。再去一次吧……这次，用我们的手解放沙都子。</p>
<p>为了不让父母发觉……我悄悄溜出家门。</p>
<p>如果这几天总是回来得很晚的我被抓到，一定会受到喋喋不休的训斥…………现在，我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p>
<p>今天……一定要将一切结束。</p>
<p>既然尸体会消失，就不用埋掉，直接烧成灰烬也可以……复活一次杀一次，我不介意总是面对尸体。</p>
<p>再干一次吧……再杀一次吧……这次一定能得到解放。</p>
<p>屋外…………充满了美丽的晨光……</p>
<p>这次……我将从储藏室找出完美的杀人凶器。</p>
<p>……就算是明显的凶器也没关系。被人目击到、或者招惹上警察，我都不介意。</p>
<p>反正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就算我在别处，我也会出现在庆典上。</p>
<p>……即使我被警察逮捕，另一个我也会理所当然地回到家中。</p>
<p>…………另一个我，同样是“前原圭一”。</p>
<p>即使我不在，那家伙也会代替我……就算我从雏见泽消失，也不会有人发觉。</p>
<p>……也就是说……就算我持刀拼命也没问题。</p>
<p>就算我死了，“前原圭一”仍然存在…………反正……这里不是我该待的世界……为了沙都子用刀拼命，这也是哥哥的职责。</p>
<p>……在下决心豁出去之后……早晨的空气不可思议地变得清新了。</p>
<p>“……真可怕啊……就用这家伙吧……”</p>
<p>这是劈柴用的柴刀……厚实的钢刃散发着不祥的光泽，仿佛杀人才是它的真正用途一样。</p>
<p>直接拿出去……这不太好，于是，我用旧报纸包着它，放进自行车的车篮里。</p>
<p>“……连日来一直用你干坏事，真抱歉……今天也拜托你了，我的脚。”</p>
<p>我向自行车表示歉意……这三天里，我都用它干可怕的事。</p>
<p>这是住在镇上的时候就一直骑着的自行车。由于大多数想去的地方走路就可以去，所以以前没这么频繁地使用过。</p>
<p>在上培训班的时候……由于电车车站很远，妈妈说骑车去比较方便，给我买了这辆车……因此，只有去培训班的时候才骑它。</p>
<p>车篮里，以前只装过参考书等教材……就算不小心弄错，也决不会装柴刀进去。</p>
<p>…………来到雏见泽，我感到自己终于找到了生活的乐趣。</p>
<p>遇到最棒的伙伴，过着最开心的生活。</p>
<p>……虽然那样的时光已经支离破碎……可我仍然强烈地希望将它寻回……因为，那是值得我这样强烈希望，并不惜为之赌上性命的，最棒的时光。</p>
<p>我杀了人，而现在，又要为杀人而出门。</p>
<p>杀人是犯罪……没人会肯定杀人这种行为。</p>
<p>可是……即使这样……由于犯罪行为，我会获得很多快乐的时光。</p>
<p>和无可替代的同伴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大家一起胡闹、欢笑，虽然有时候互相欺骗，但决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p>
<p>为了夺回那段快乐而充实的时光，无论犯下什么罪行我都不会畏缩。</p>
<p>没错，这就是我自己决定的价值观……并不是学校老师教的……而是我自己选择的……圣洁之路。</p>
<p>我回想着来到雏见泽之后度过的时光。</p>
<p>第一天就用装了石子的黑板擦招呼我的沙都子……那种欢迎方式，着实让我吃惊。</p>
<p>那是个会哭、会笑、会发火，却绝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家伙……是个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却有很强的生活能力，擅长照顾人的家伙。</p>
<p>无论是魅音、礼奈，还是梨花，大家不都是以沙都子为中心而欢笑、取乐吗。</p>
<p>沙都子表现得骄傲自大，却被魅音逗弄，气得哭鼻子，礼奈欣喜若狂，梨花一脸满意的笑容……而我总被无辜牵连进去……我们这些人，总是像这样胡闹。</p>
<p>……虽说无论缺了谁，我们都会感到寂寞，但要说出最重要人的名字，那一定就是沙都子……她的笑容就是大家的笑容。如果她失去了笑容，我们脸上的笑容也会消失。</p>
<p>我们失去了笑容……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默默地上学，只为了维持那单调的生活而重复着毫无变化的每一天。</p>
<p>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缺少她的笑容。</p>
<p>尽管态度高傲，那家伙却是我们可爱的小公主……这么说，为了夺回她的笑容而勇闯魔城的我，就是她的骑士。</p>
<p>“……骑士的武器当然是剑。而且是帅气的双手剑!……手持厚重而锈迹班驳的柴刀的骑士……大概，古今东西只有我一人。”</p>
<p>这时，田埂边的老人朝我挥了挥手。</p>
<p>“……哦呀!这不是圭一吗!你在骑车晨练吗!”</p>
<p>“早上好!!”</p>
<p>我反射性地朝他爽朗地招了招手。</p>
<p>…………如此愉快地挥手……我真的没出毛病吧……</p>
<p>穿过田间小路，沙都子的家就近在眼前了。</p>
<p>蝉儿已经醒来。不知不觉中，蝉的合唱已经充满了我的周围。</p>
<p>……我咚咚地拍拍脑袋……把早晨的迷糊劲赶跑。</p><p>深呼吸之后……我把头向后仰……让多余的兴奋劲平息下来……</p>
<p>……没有尸体。</p>
<p>如果没有尸体……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杀人的事只是幻觉，要么我真的杀了人，可尸体又复活了。</p>
<p>……既然我出现在庆典上……那么认为那是幻觉比较妥当……教练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才会把我当成嗑药的疯子。</p>
<p>……可是，那绝对不可能是幻觉。</p>
<p>毫无疑问，我杀了人……这是不容置疑的。</p>
<p>如果那是幻觉……就等于说我所在的雏见泽也是幻觉……那简直荒谬绝伦…………其实，我遇到交通事故，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直做着和好伙伴在这样的乡下生活的美梦……这种想像真可怕。</p>
<p>……既然不是幻觉……就只能认为尸体复活了……那就成为真正的怪物了。</p>
<p>可是……如果那是复活的怪物……那么，我也是怪物……毫不犹豫地杀人，而且……使用诅咒。鹰野小姐的死，也一定是我的诅咒造成的。</p>
<p>………………这不是很荒谬吗……如果我昨天诅咒过的教练和大石也死了，我就姑且相信。</p>
<p>我停下自行车……观察着情况。</p>
<p>那家伙的机车不在这里……不在是当然的……因为，那天晚上，我已经把它扔进鬼鬼渊沼，送进鬼之国了。</p>
<p>…………可是，就和尸体不在泥坑中一样……那辆机车，也许并没有被扔进沼泽吧……?</p>
<p>机车不在这里……也许并不是因为被我扔进了沼泽，而是因为那家伙骑到镇上，现在还没回来。</p>
<p>…………叔父不在，对我来说正好……我可以放松一会儿，在他回来之前，把柴刀磨得锃亮。</p>
<p>……如果……他在家。</p>
<p>………………几乎被我遗忘的紧张感蹿遍全身……这种感觉是让行动变迟钝的毒药……同时，也是使我如超人般觉醒的引爆剂。</p>
<p>我拿着被报纸包住的柴刀……那种厚重的手感让我感到不祥的气息，也让我觉得可靠。</p>
<p>……由于没戴手表，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大概还没到七点吧。</p>
<p>沙都子现在也许已经起床，正在准备早餐……不过，叔父一定还睡得像死猪一样。那家伙总是喝酒到深夜，然后睡到中午都不肯起来。</p>
<p>……我想按门铃让沙都子开门……可是，如果门铃的声音把叔父吵醒。我就失去了趁他熟睡时下手的宝贵机会。</p>
<p>如果我不按门铃就偷偷溜进屋子里……沙都子见到我之后一定会感到奇怪。</p>
<p>……如果碰到沙都子……我该说什么。</p>
<p>我来帮你帮叔父杀掉，安静点……这样说大概不行……听起来就像是把杀人的责任推到沙都子身上一样。</p>
<p>……在外面安静地等着我……这样说行吗。</p>
<p>沙都子她……会做出什么反应呢……恐怕，她会阻止我杀人吧。</p>
<p>………………最好把她骗到外面……不能让沙都子知道我在房间里杀人。</p>
<p>……要怎么骗呢，我想不出好点子……可是，老是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p>
<p>我下定决心……把手放到门把上……</p>
<p>扭动门把……然后……拉门……门没有上锁……缝隙越来越大……也没有挂着链锁。</p>
<p>沙都子家的生活气息迎面扑来……门口散乱地放着好几双拖鞋……只看拖鞋，无法判断是否有人在家。</p>
<p>……电视的声音从某处传来。</p>
<p>电视……就在杂乱不堪的饭厅里……饭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饭菜……可以想像吃饭的时候是什么景象。</p>
<p>……所谓饭菜，是一边对制作的人心怀感激一边吃的东西……从这个意义看，这间房子里的饭菜根本不能叫做饭菜。</p>
<p>没有人影……也没有人的气息……不过，既然电视开着……就表示人没走远。</p>
<p>……难道说，他预感我会来，所以躲起来等着我?</p>
<p>……让每个神经绷起的紧张感，使我感到切肤般疼痛。</p>
<p>就算用报纸包着，厚重的柴刀依然威力十足……我紧握着用报纸包住的柴刀，小心地观察四周……</p>
<p>进屋之前的平静心情到哪里去了……我的额头渗出汗珠，细微的响动……都让我感到异常不安……</p>
<p>这时……我注意到饭桌……摆在上面的不是早餐，饭粒已经变得干燥……这么说……是昨天的晚饭……?</p>
<p>我小心地走出饭厅……在走廊上前进，找到了通向二楼的楼梯。</p>
<p>……那个男人在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曾经从二楼的窗子探出头……很可能那间屋子就是他的房间，现在他正睡在那里……</p>
<p>我在楼梯前停下脚步……为了不发出任何声音……轻轻地……轻轻地……走上去。</p>
<p>……听不到鼾声……气息……也感觉不出。</p>
<p>我悄悄走过各个房间…………安静地……拉开帘子，朝里面窥视，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p>
<p>为了搜寻气息……我趴在地板上，将耳朵紧贴地面。</p>
<p>……传入耳朵的……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以及不知是烧水茶壶还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低吟。</p>
<p>……到了现在……某种疑惑在我的心里萌芽了。</p>
<p>这户人家……很不对劲。尽管电视开着，能感受到生活的气息……可是，大清早就没有人，这很奇怪。</p>
<p>我安静地下了楼梯，再次走进饭厅。</p>
<p>看着凌乱的饭桌…………干瘪的饭粒，洒在桌上的酱汤，在超市买的佐食的包装袋……毫无疑问，这桌饭菜是沙都子做的……尽管没有魅音那么完美，也没有礼奈那么细心……这却是融入真心的饭菜。</p>
<p>…………从她来我家时做菜的倾向……以及菜肴种类和数量……我推断这桌饭菜是是昨天晚上做的。</p>
<p>佐食的包装袋上写着的数字是830620……一九八三年六月二十日……就是昨天。而且，饭菜是两个人的份量。</p>
<p>…………也就是说……这是昨天的晚饭，那时，沙都子和叔父都在这里。</p>
<p>……住口吧，圭一……别再说什么“这不可能”了……</p>
<p>总之……昨天晚上，叔父在这里……这就是事实。</p>
<p>而且．他对沙都子做的饭菜百般挑剔……把盛酱汤的碗打翻，将饭桌弄得一团糟。</p>
<p>………………本来冷静的我…………心中燃起了愤怒的火苗……对那个男人……根本用不着施舍半分怜悯……</p>
<p>……嗵…………噗噗噗噗噗……</p>
<p>从刚才就一直响着的类似烧水的声音再次传进我的耳朵……那是什么声音。</p>
<p>…………是从一楼发出的吧…………到底是哪里呢…………浴室……？</p>
<p>声音是从更衣室里那雾气朦胧的玻璃门内传来的……一定是浴室的热水器。</p>
<p>……玻璃门里蒸腾的水汽发出的热量……传到更衣室里。</p>
<p>……我越来越感到迷惑了……这么大早就进浴室，太反常了。</p>
<p>这么说……从昨晚的某一时刻起……这个屋子里的时间就静止了。</p>
<p>咻咻咻咻咻……</p>
<p>……浴室里的热水器一直发出声音……听起来，是继续烧着水。</p>
<p>我朝衣物篮看了看……沙都子的制服都塞在篮子里。</p>
<p>制服上粘着污渍和饭粒……看起来不是今天要穿的……是在昨天，酱汤泼上去的时候弄脏的吧。</p>
<p>……由于朦胧的水汽，我无法隔着玻璃看清浴室里的情况。</p>
<p>……这时……一股电流通过我的大脑……使我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恶寒。</p>
<p>难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在里面，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p><p>………可是!……现在的雏见泽……没有什么不可能……!!</p>
<p>我咽了一口唾沫……轻轻拉开玻璃门……高温的水蒸气从缝隙中溢了出来……由于换气扇没有转动，更衣室里立刻充满了白色的蒸汽。</p>
<p>……在蒸汽流进更衣室的同时……凉爽的风也吹进了浴室里……这阵风激起一个细小的呻吟声……仅凭这轻微的呻吟，我就能立刻判断出在里面的是谁……</p>
<p>“…………沙……沙都子!!”</p>
<p>“………………………………”</p>
<p>没有回答。</p>
<p>沙都子就在散发着朦胧雾气的浴缸中。</p>
<p>…………上半身趴在浴缸边……昏死过去。</p>
<p>热水器继续发出怒吼般的声响……在确认瓦斯火焰的小窗中，蓝色的瓦斯火焰正猛烈地燃烧着。</p>
<p>沙都子全身通红……如同骨头被抽走般瘫软……就像木偶一样……躺在那里。</p>
<p>我被这异常的景象惊呆了……过了几秒，我回过神来，立刻把热水器关掉。接着……把沙都子娇小的身体从浴缸中拖出来。</p>
<p>浴缸里的热水……像澡堂浴池里的水一样烫……她在这烫水里……泡了整整一晚上……!?会死的……这样会死的……!!</p>
<p>我把沙都子那比想像中轻得多的身体横放在更农室的地板上，为她盖上浴巾。</p>
<p>然后，我再次走进浴室，打开通风窗，让凉爽的风吹进来……在凉风吹拂下……沙都子又发出一声呻吟……</p>
<p>“你没事吧，沙都子!!是我，圭一啊!!你听得到吗!?”</p>
<p>“………………圭……一………”</p>
<p>看到我之后，沙都子虚弱地张开嘴……我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p>
<p>她的眼睛没有焦点，神智不清醒……仔细观察……我发现她的手脚在抽搐……这已经不是泡晕了……而是极度危险的中暑症状……!!</p>
<p>……夏天……在体育课跑马拉松的时候……有女孩子突然晕倒……那时老师是怎么处理的……!!</p>
<p>我拧开洗脸池的水龙头，用冷水把毛巾浸湿……放在她的额头上……沙都子对冷水有了反应，发出微弱的声音。</p>
<p>烫伤的时候……要用冷水冲洗，让患部冷却下来……那么……是不是可以给她洗个冷水澡，让她的全身冷却下来呢!?…………不行……突然给她那么大的刺激……心脏一定会休克的……记得在哪本书里读过这样的内容。</p>
<p>………………啊…………啊……我能做的护理就只有这些吗……更多的……我这个外行根本办不到!!</p>
<p>“………………你没事吧，沙都子……放心……哥哥我……一定会救你的。”</p>
<p>“…………五千零三十九……五千……零四十……呼……………………呼……！”</p>
<p>……??沙都子……究竟在念什么?听到沙都子像念咒语一样发出声音……我急忙把耳朵凑近她的嘴边……终于知道她在念什么了……!</p>
<p>“沙都子……你在数数啊……!?……为什么……!!”</p>
<p>……把小孩子带进浴缸的时候……大人经常对他们说……数到一百就可以出来了……沙都子数数也是因为这个吧……可是……为什么是五千零三十九……?</p>
<p>“笨…………笨蛋!!你家洗澡的时候……要数到多少啊。”</p>
<p>“……………………万……”</p>
<p>……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更怀疑沙都子的大脑……她在说一万……？</p>
<p>“开，开什么玩笑!!哪个笨蛋会数到一万才起来!!这怎么可能!?还没数到一万，你就会死在里面了啊!?为什么要这么做……!!”</p>
<p>“………………叔父…………”</p>
<p>昨天晚上，叔父大发雷霆，说沙都子做的饭菜臭不可闻，根本不能吃。</p>
<p>沙都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饭菜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硬要挑毛病的话，大概只有泡菜的气味让人受不了吧。</p>
<p>而叔父咆哮起来，说臭味来自沙都子的体臭，因为她没有每天早晚洗澡。</p>
<p>然后……把沙都子按进滚烫的浴缸里……威胁说不数到一万不许出来。</p>
<p>“呜哦哦哦哦哦哦哦!!我宰了你!!!!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p>
<p>我的怒火爆发了。</p>
<p>我挥起报纸包着的柴刀，踢开每个房间的门……寻找着那家伙的气息、痕迹、气味以及心跳声。</p>
<p>我大吼着冲上楼梯……闯进叔父的房间……尽管知道没人睡在里面，我还是用柴刀在被窝上猛砍。</p>
<p>那家伙该不会是躲进壁橱了吧……!!我劈开壁橱的拉门!!既然没在……一定有什么暗门吧!!是不是在哪堵墙上设了这样的机关!?</p>
<p>我用柴刀把墙壁接二连三地劈开……尘埃四起，打破的碎片满地都是，玻璃窗也尽数破碎。</p>
<p>“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哈!…………呼……!…………………………哈!”</p>
<p>叔父的房间……已经被我完全破坏……这时，我的理性终于压下了怒火……</p>
<p>看来……叔父现在并不在家……暂时留他一条狗命……现在最重要的……是为沙都子做点什么……!!</p>
<p>我回到更衣室……沙都子仍然躺在那里……我这个外行也没什么对策了……必须把她送到诊所。</p>
<p>……昨天……教练把我当成疯子……要把我关进精神病院……我再也不想见到教练了……可是，我必须再去一次诊所……让医生治疗沙都子……</p>
<p>我想给她穿上放在衣物篮里的脏制服……可是，我没有帮别人穿衣服的经验，这对我来说很困难。</p>
<p>……可恶……现在可没工夫在这里磨蹭……!</p>
<p>结果，我没帮她穿上衣服，而是决定用浴巾裹着她，把她背出去。</p>
<p>沙都子的家离诊所很近。与打119叫急救车比起来，背着去反而更快。</p>
<p>我用最大的浴巾裹住她，把她扶起来。</p>
<p>“……能站起来吗……我背你到诊所。”</p>
<p>“…………………………谢谢……你……”</p>
<p>沙都子的吐字比刚才清晰了……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恢复。知道她已经逐渐好转之后，我不禁流下放心的眼泪。</p>
<p>沙都子撑起虚弱的身体……想站起来……她的身体不住颤抖。</p>
<p>我扶住她，把她背在背上……浴巾几乎要掉在地上。</p>
<p>“浴巾……弄得我好痛……”</p>
<p>“马上就到了……忍耐一下……!”</p>
<p>背起沙都子轻飘飘的身体根本不费力……可是……这种异常的轻让我感到不安。</p>
<p>屋外的热度骤然升高……如同故意对沙都子的状况火上加油一般……可恶的蝉……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天气变得这么热。</p>
<p>现在的我可没时间抱怨……诊所……是这个方向。</p>
<p>我背着沙都子，一路小跑。</p>
<p>若是在平时，爬上通往诊所的坡根本不在话下，可现在，这个坡却故意刁难我。</p>
<p>我的额头上不停地渗出大滴的汗珠，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的。</p>
<p>别在腰带上的柴刀既重又碍事，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甚至冒出把它扔掉的念头……可是，既然沙都子的叔父还没被送上黄泉路……我就不能扔下它。</p>
<p>入江诊所的招牌出现在我的视野中。</p>
<p>……可是，我马上觉察到和平时不同的异常情况，因此停下了脚步。</p>
<p>诊所附近闪烁着数个红色的旋转灯……停车处停放着三辆警车，警示灯在闪烁着……毫无疑问，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p>
<p>……由于不想见到教练，我打算把沙都子留在候诊室</p><p>，对接待人员说明情况后逃跑……可是，既然那个叫大石的警察也来了，我就不能贸然进去。</p>
<p>“……………………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那么多警车……?”</p>
<p>我让沙都子躺在树荫下。</p>
<p>“不知道……我过去看看，你就暂时待在这里吧。”</p>
<p>“………………把淑女用一条浴巾裹着扔在这里……是很不礼貌的……，，</p>
<p>“能像这样开玩笑，说明你已经没事了。”</p>
<p>在告诉她我马上就回来之后，我站起来，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面利用警车做遮挡，接近站在诊所人口处的警察……</p>
<p>警察中的一个打着领带、有领导派头的人，正和穿白大褂的医生交谈着。那个医生……不是教练……而是昨天和教练谈论关于红茶的事的人之一。</p>
<p>“这么说，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值早班的你。然后呢?那时的情况如何?”</p>
<p>“他坐在事物所所长的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在打瞌睡。”</p>
<p>“然后，你看到桌子上的杯子和安眠药的空瓶，就马上想到是服安眠药自杀?”</p>
<p>“他出现高烧、失禁和重度意识障碍。那是安眠药中毒的典型症状。所以，我当场实施了抢救。”</p>
<p>“没有报警?”</p>
<p>“这里是诊所，我是医生!看到有人出现生命危险，当然得马上治疗!”</p>
<p>“……啊，不说这个了，不说了。然后呢?”</p>
<p>“由于呼吸紊乱，我实施了人工呼吸，并喂他服下呼吸刺激药。因为不见效果，所以我又准备了呼吸器……”</p>
<p>“……啊，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尽管做了很多努力，结果还是无力回天，是吧。报警是在人死以后吗?”</p>
<p>“是的……很遗憾……没能抢救过来。”</p>
<p>这时，警车上的无线通话器发出沙沙的响声，断断续续的机械般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p>
<p>“这里是总部，这里是总部，小宫山，听到请回话……”</p>
<p>“喂!我是小宫山!辛苦了!看来是服安眠药自杀，没留下任何遗书。”</p>
<p>……自杀?……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p>
<p>听起来，好像是某人在诊所里自杀了……会是谁呢………………?</p>
<p>在我诅咒之后，鹰野小姐次日就死亡了…………而昨天，我诅咒教练去死…………这么说，难道是…………</p>
<p>“他平时经常服用安眠药吗?”</p>
<p>“……我不太清楚。”</p>
<p>“他平时有没有说过好累，真想一死了之这样的话?”</p>
<p>“入江医生平时……以他的性格看……不太像是那种人……”</p>
<p>………………果然……是这样…………入江医生……就是教练。</p>
<p>教练自杀了……为什么……我想不出他寻死的理由。</p>
<p>…………除了被我诅咒而死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p>
<p>……这是个疯狂的世界…………我希望谁死……谁就会死……</p>
<p>……那么……大石呢……?那个男人怎么了……?如果……我的意志真能杀人……那么……那个男人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p>
<p>“已派支援警力赶来了，课长下令，你们这边交给支援警力处理，立刻返回搜索大石的车。”</p>
<p>“明白!……再见。支援警力现在正赶过来，保持现场……喂，出发了。”</p>
<p>警察们点点头，各自坐进警车。</p>
<p>刚才……我的确听到搜索大石的车这句话了吧?搜索大石的车……这么说…………………………那家伙失踪了!</p>
<p>鹰野小姐、教练还有大石……只要我希望……他们就会在次日消失。</p>
<p>就算再怎么生气，希望他们去死……一般来说也是不可能实现的……谁都知道，愿望是杀不死人的，诅咒的话语，任何人都能轻易地脱口而出……可是，我的诅咒成真了。</p>
<p>……这时，我并没有走动……却听到脚步声。</p>
<p>……而且……不只一声……吧哒……吧哒……脚步声从我背后传来。</p>
<p>接着……在我身后停下…………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p>
<p>“哇啊啊啊啊!是、是沙都子啊!别吓我好不好。”</p>
<p>“……被吓到的是我啊，别突然叫那么大声!”</p>
<p>那是沙都子……虽然视线的焦点仍然不稳定……但她已经能自己走路了……与刚才瘫软的样子相比，现在的她明显精神多了。</p>
<p>“你感觉如何……已经没事了吧?”</p>
<p>“……头还有些疼。我可不能一直穿成这样走在外面……”?</p>
<p>说着，她勉强挤出笑容，不过，她的脚仍然颤颤巍巍。</p>
<p>“……先不说这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p>
<p>“……刚才我听到警察说的话……教练他……自杀了。”</p>
<p>“………………啊………………”</p>
<p>沙都子说不出话来……她脸色变得苍白……我知道……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p>
<p>“……圭……圭一，这是真的吗!?你是不是听错了……!?”</p>
<p>“我确实是听到他们这么说的……!入江医生服安眠药自杀了……”</p>
<p>……沙都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哭起来。</p>
<p>“…………骗人的……这不是真的……教练他……决不可能自杀……”</p>
<p>看到沙都子一边哭，一边揪着地上的草，我陷入深深的自责……</p>
<p>昨天，教练把我当成疯子，让我非常生气，觉得受到背叛……所以希望他去死……可是，就算对我来说，教练真的该死……也有很多人尊敬他……比如，在这里的沙都子。</p>
<p>我以自我为中心……生气、希望他死，而这个愿望变成现实了……结果，让沙都子悲痛欲绝……罪恶感敲击着我的心……</p>
<p>……为了沙都子……我想到去杀人……我决定要让沙都子获得幸福……可是……真的只是这样简单吗。</p>
<p>杀人这种行为，就是夺去他人的生命……让与这个人有关系的人悲伤。</p>
<p>……………而沙都子的叔父就算死了，也没人会伤心，所以，我完全没有产生罪恶的意识……可是……教练的死不一样。</p>
<p>……我希望沙都子幸福……却给她带来了深深的悲伤……</p>
<p>……但是……教练是自杀身亡的……并不是我的错……</p>
<p>“……………………呜……呜……”</p>
<p>虽然泪水依然不住地流下来，但沙都子已经恢复平静了。她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站起来。</p>
<p>“……抱歉。”</p>
<p>……我向沙都子表达歉意。</p>
<p>“为什么……你要道歉?”</p>
<p>“……昨天……我和教练发生了争执……我诅咒他去死……结果……他真的死了。”</p>
<p>沙都子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也许是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我的话，她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p>
<p>“……这不是圭一的错……教练他……是大人……一定是有什么值得舍弃生命的事……在思考之后选择自杀的……这不是别人的错。”</p>
<p>说完，沙都子像是要安慰我似的，冲我微微一笑。</p>
<p>“…………我可不想赤身裸体……要回去穿衣服!”</p>
<p>“你没关系吧!还是去诊所让医生检查一下为好……”</p>
<p>“……穿好衣服再去，我又不会死……”</p>
<p>沙都子把浴巾重新裹紧，从原路返回……她的脚步摇摇晃晃……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没有恢复到能硬撑下去的程度。</p>
<p>一开始，沙都子想回家，但看到上班上学的人走在路上，她犹豫了…………看来，只裹着一条浴巾，让她觉得很难为情。</p>
<p>“…</p><p>…还是去梨花家吧……她那里应该有我的衣服……………………你怎么了，圭一……?”</p>
<p>看到我一直低着头，沙都子问道。</p>
<p>“……别看教练那样，他可是个大人啊。怎么可能因为和圭一你吵了一架就想不开去自杀……别再责怪自己了。”</p>
<p>“……………………”</p>
<p>一开始，我认为是偶然……可是……连续三个人遭到不幸……就绝对无法说什么“这不可能”了……这个世界里……没有不可能。</p>
<p>“…………………这几天……实在是很奇怪……!”</p>
<p>“………………你指什么……?”</p>
<p>尽管连喘气都很辛苦……沙都子仍然听着我说话。</p>
<p>“…………前天的绵流庆典……你中途就回去了……然后……我去参加了庆典，和大家一起玩。”</p>
<p>“…………好像是的……那时我很失态，实在是对不起……”</p>
<p>沙都子想起在教室里和我大声吵架的事，羞涩地低下了头。</p>
<p>“…………如果我说…………那天我其实没有去参加庆典…………你会相信吗……?”</p>
<p>沙都子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很自然的。</p>
<p>“……怎么可能相信……为什么你现在要说这个……?”</p>
<p>“…………难以置信是吧?实际上，我也不敢相信……因为……我明明没去参加庆典……却出现在庆典上，和大家一起玩……这种事情谁会相信……”</p>
<p>“………………你……没有开玩笑吧?”</p>
<p>“…………是的，从绵流之夜开始……一切就变得很奇怪……我的身后经常响起吧哒吧哒的奇怪脚步声……”</p>
<p>沙都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p>
<p>“………………脚步声?…………吧哒吧哒的……?”</p>
<p>“……没错，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心理作用……可是，那声音一直跟着我……恐怕，现在也跟着……只是因为混在沙都子你的脚步声里，才听不到。”</p>
<p>沙都子严肃地看我的眼睛…………也许……她正在怀疑我的大脑是不是正常。</p>
<p>……教练也是这样……听到这种话，谁都会产生怀疑……越这么想，我就越觉得自己不该对教练产生憎恨，心里就越觉得难受……</p>
<p>“…………绵流之夜，我没去参加庆典……而是去做了某件事……我一直在做，没有睡着，也没有失去意识。所以，像梦游那样昏昏沉沉地去参加庆典……并在之后对此毫无记忆……是绝对不可能的。”</p>
<p>“…………那就怪了……那么……你是怎么去参加庆典的呢?”</p>
<p>“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根本没去参加!!”</p>
<p>这可不行!……我得控制住情绪!……表现得这么激动的话，不正是头脑有问题的证明吗?</p>
<p>“…………啊……抱歉……因为大家都不肯相信我……一时激动……"</p>
<p>“……既然圭一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吧……然后呢?”</p>
<p>“……那天晚上……我遇到鹰野小姐……因为她小看我……我就在心中默念……诅咒说你这家伙给我去死吧……”</p>
<p>“……鹰野小姐就是那样的人……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p>
<p>“鹰野小姐死了，你知道吗?那是昨天发生的事，她被烧死了。”</p>
<p>“……你是说真的!?……她真的死了……”</p>
<p>“……我希望她死……到第二天……她就真的死了……还有，那个叫大石的警察……你认识吗?就是那个肥头大耳，看起来就让人不爽的刑事!”</p>
<p>沙都子点了点头。</p>
<p>“…………刚才，我听那帮警察说……那家伙好像失踪了…………实际上……昨天我也诅咒过他……希望他去死……”</p>
<p>“…………你说的是真话?……”</p>
<p>“我没说谎……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鹰野小姐、教练还有大石……真的都在被我诅咒之后……死掉的!!”</p>
<p>……沙都子没有说话……长时间的沉默之后。</p>
<p>“……哦呵呵呵呵呵呵……!……听起来真恐怖啊!……看来，我也得小心了，千万不能被圭一讨厌……”</p>
<p>“…………还没完呢……还有更奇怪的事…………那是关于你叔父的事。”</p>
<p>“……请不要提我叔父……”</p>
<p>“……昨天……那家伙在家吧?”</p>
<p>“……请别提他好吗?我不想听!!”</p>
<p>“简直不敢相信。那家伙……不应该在家的。”</p>
<p>“我说了叫你别提他!我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p>
<p>“在绵流之夜以后，那个男人不应该在家的!因为……因为!!”</p>
<p>“不要!!!!!!我不要听那个男人的事!!!!”</p>
<p>“我亲手杀了他!!!”</p>
<p>…………蝉的叫声……嘎然而止。</p>
<p>沙都子凝视着我……她那满是泪水的脸庞更加僵硬了。</p>
<p>“……在绵流庆典之夜……我把你的叔父杀了…………所以……他是不可能回家的。”</p>
<p>可是!!他确实回去了!!而且……昨天晚上还以晚饭为借口责骂沙都子，并把她按进浴缸里…………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p>
<p>“…………所以……为了寻找我杀掉那个男人的证据…………昨天，我把埋尸体的地方挖开……可是，那里面没有尸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我确实把他杀了，可是没有尸体!而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回到家中……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事…………合理吗!!”</p>
<p>沙都子浑身颤抖…………就像眼前有会伤害自己的人一样……把身体蜷缩起来……</p>
<p>“…………………………你也认为……我的头脑有问题吧…………这不怪你……因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p>
<p>“………………圭，圭一你……一定是因为自己诅咒过的人碰巧死掉，所以感到大脑混乱……因为受到教练自杀的打击，所以想转换一下心情而已……你今天还是别去学校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没事了……你好好保重身体……”</p>
<p>……沙都子一面对我表示理解，一面劝我回家…………从她脸上的嫌恶表情可以看出……她不想和我在一起……</p>
<p>“……把沙都子你送到梨花家以后，我就回去……你的脚步轻飘飘的……倒在路上就糟糕了……”</p>
<p>“我真的没事了……!我可不想一直在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哈!</p>
<p>……呼!…………哈……!”</p>
<p>沙都子踉踉跄跄地走上通向神社的石阶，差点摔倒。我急忙赶上去，扶住她…………可是，她立刻从我身边跳开……那种拒绝的态度……让我感到心痛。</p>
<p>攀登石阶的时候，沙都子不住地喘气……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我</p>
<p>的存在了……我被她完全无视了……或者说……她不想与我扯上关系</p>
<p>……这让我感到万箭穿心般痛苦。</p>
<p>…………这是为了沙都子而选择的道路。</p>
<p>她的态度……使这条末路更显荒凉悲怆……</p>
<p>……别这么娇气，前原圭一……本来，你就不奢求什么回报……这</p>
<p>么做不是想得到沙都子感谢……而是希望她幸福……也就是这样的结果。</p>
<p>梨花的家，是城镇议会的防灾仓库。就在集会所后面不远处。沙都</p>
<p>子踩着神社境内的小石子，快步朝那里走去……不知是想赶快换好衣服</p>
<p>……还是想尽快摆脱我……</p>
<p>…………这时……我听到鸟儿扇动翅膀的刷刷声。</p>
<p>我回头一看……那是乌鸦。</p>
<p>搬到雏见泽以</p><p>后，我很少看到乌鸦。不过，以前在镇子上居住的时</p>
<p>候经常能看到…………每到扔生活垃圾的日子，它们成群聚集在垃圾场，</p>
<p>啄开垃圾袋，把里面的东西拖出来享用。</p>
<p>……由于想起那样的情景……在看到乌鸦聚集在功德箱前的时候</p>
<p>……我不禁想，竟然有缺德的家伙把垃圾扔在那个地方。</p>
<p>……………………蝉鸣声停止了。</p>
<p>………………我的呼吸停止了………………思考停止了…………时间，也停止了。</p>
<p>我跑到乌鸦聚集的地方…………为了把脑中浮现的……最坏的想像抹去……不过……我没有希望发生那种事…………那种事……毫无疑问……不是我希望看到的……!</p>
<p>由于我突然走近，乌鸦都飞起来逃开了…………乌鸦的黑色躯体飞走后…………我看到从垃圾袋中露出之物。</p>
<p>“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p>我看到了什么…………究竟看到了什么，在理解现实状况之前，我的喉咙中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这……这……究竟……是什么!!</p>
<p>沙都子也好奇地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当看到那个东西时…………她也发出了尖叫声。</p>
<p>…………这…………这究竟是………………</p>
<p>垃圾袋……是鲜红色的……被鲜血染红了…………啊啊，没必要拐弯抹角地解释……!没错!没错!没错!……这是梨花!是我们的伙伴!沙都子的好朋友!是那个看起来总是很臃懒……却像狐狸一样机灵可爱的梨花……!!</p>
<p>………………………………梨花赤身裸体…………仰面呈大字型躺在那里。她那玻璃般清澈的双瞳……空虚地望着天空。</p>
<p>……………………这种事………………这种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p>“梨花!梨花!梨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p>
<p>沙都子失声痛哭…………不过…………她没有靠近好朋友的遗体</p>
<p>…………乌鸦把垃圾袋撕裂……将里面的东西……像苹果皮一样扯出来……凌乱地扔在地上……</p>
<p>……不对……不对……乌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唔…呜……</p>
<p>“呜唉唉唉唉唉……!!!”</p>
<p>我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吐得嘴里溢满了苦味……</p>
<p>梨花她…………她………………………………………她………………………………………她…………肚子…………被………………竖着……一刀剖开……被开膛破肚!!!</p>
<p>“梨花～～!!呜啊啊啊啊啊!!”</p>
<p>乌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而且……从剖开的肚子里……呜……!!……唔……内脏……肠……肠子被……拉了出来!!………就好像……散落一地的……儿童玩具一样……!!</p>
<p>难以置信的情景……大脑变得缺氧…………视野丧失了色彩…………剧烈的头痛……眩晕…………………还有……呕吐感……!!</p>
<p>就好像……恶梦般……仪式虐杀之后的情景…………有人在某处杀死梨花……搬运到这里……一…?让她呈“大”字躺下……………然后剖开肚子…………把肠子……拉了出来……………</p>
<p>从腹部溢出赤红和桃色的内脏…………肠子……看起来很怪异地……向四面八方……散开…………………附近一片……是红黑色的血海。有几根乌鸦的羽毛零星漂浮在血泊中。</p>
<p>乌鸦们在血泊中行走，沾血的脚留下血脚印……在梨花的全身上下……散布得到处都是…………那可怕的痕迹……使得这仪式般的杀人现场变得更加恐怖。</p>
<p>……我的确希望鹰野小姐、教练和大石去死…………可是……我从未想过让梨花也去死………</p>
<p>“……没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p>
<p>当我摇摇晃晃后退的时候，突然一脚踩到了报纸上…………报纸?为什么在这种地方……?</p>
<p>……那张报纸……是我用来包柴刀的。</p>
<p>我由于要背沙都子，就把一直包着报纸的柴刀别在了皮带上…………那张报纸…………脱落了下来。</p>
<p>什么啊，不要吓人呀…………当我弯下腰拾起报纸时…………沙都子……露出一副我从未见过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僵住了…………视线直指我…………我皮带上别着的……柴刀。”…………嘿…………”</p>
<p>“……喂……………冷静点，沙都子。不是……这样的。”</p>
<p>沙都子……打着哆嗦朝后退去。</p>
<p>“……不是我………………不是我………………不是……”</p>
<p>“……人……杀……人……凶手………………”</p>
<p>她似乎连自己只裹着浴巾一事都抛到了脑后，只是一个劲地颤抖着……哪怕一步也好……想要远离眼前的杀人鬼。</p>
<p>“沙都子……冷静一点…………拜托你冷静下来，沙都……”</p>
<p>“不……不要…………!”</p>
<p>沙都子发出微弱的喊声，摇摇晃晃地拔腿就跑。不，是逃走了。</p>
<p>“等……等一下，沙都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p>
<p>沙都子的步伐虚弱得难以称之为奔跑，所以我想追的话很轻易就能追上…………但是…………如果我现在按住沙都子的肩膀，她也许真的会神经错乱…………我……只能一边追赶沙都子…………一边去解释误会。</p>
<p>“你杀了鹰野小姐，杀了教练，就连大石警官都杀了对吧!?……还想杀死叔父…………连梨花都……连梨花都!!杀人凶手～～!!”</p>
<p>“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杀的!!”</p>
<p>“你在说什么啊!?你刚才不是亲口承认了吗!!你想着‘去死，去死吧!!’于是大家就都死了不是吗!?”</p>
<p>“我……我……那个!我只是这么想而已……………并没有……!”</p>
<p>“你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吧!?谁会相信这种人所说的话啊!!你只是没有了…杀人时的记忆而已吧!?不……你不会只是在假装没有记忆吧!?首先，那把柴刀是怎么回事!!你要怎么说明啊!!”</p>
<p>“……唔…………这是……”</p>
<p>“你看，你看啊!!圭一难道不是杀人鬼吗!!为什么会这样啊!?你虽然有点坏心眼，但是很好相处、为人体贴。我还曾一度把你当成真正的哥哥……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p>
<p>……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沙都子的问题也许一个个都能够说明。可是……现在这个状况下，要在短时间内证明我的清白……是不可能的。</p>
<p>实际上……我是否真的清白都很难说。</p>
<p>至少，我“杀死”了沙都子的叔父!虽然没有尸体，但的确是我杀的。不会错的!从那时起，我早已不再清白了。然后，我还想要鹰野小姐、教练和大石都死掉。使其成为现实的——是我的诅咒。</p>
<p>……我希望鹰野小姐死掉时，其实想法充其量不过是人常有的怨言怨语…………但是鹰野小姐却真的死了。我因此察觉到只要自己诅咒就能杀人…………然后，我期待着事情再次发生，诅咒了教练和大石…………所以…………就算除去鹰野小姐的死…………在教练和大石之死的事情上，我也是完全的明知故犯!</p>
<p>我……大概正如沙都子所说，是个杀人鬼吧…………是看到无法与现实区分的幻觉…………毫无记忆、变成恶鬼代替御社神大人作祟的杀人鬼吧……</p>
<p>不…………不只是如此。“不可能”……啊啊，混蛋!!在这雏见泽，“不</p><p>可能”这句话才是最不可能的。那句话我这两天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啊，混蛋、混蛋!!</p>
<p>沙都子……不知何时一边哭着，一边摇摇晃晃向前走着。</p>
<p>她最初似乎是想全力奔跑，不过现在却像是被人欺负了似地，一边哭一边走着。</p>
<p>“……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呜呜!!”</p>
<p>……要是有答案的话……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p>“……哥哥不在了……一直很寂寞…………………但是圭一转校过来后，大家……又变得开朗起来…………………变得很快乐……………每天……都闪闪发光……”</p>
<p>……啊啊…………是那样呢…………………每天都闪闪发光呢…………可是…………可是………………我和沙都子异口同声地哀叹道。</p>
<p>“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p>蝉儿们看戏般嘲笑着我和沙都子奇异的追逐…………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p>
<p>终于能听到溪谷的潺潺水声了…………穿过森林，吊桥出现在眼前。</p>
<p>沙都子摇摇晃晃地、好像随时都会摔倒、步履蹒跚地走上了桥…………接着，当我也靠近吊桥时，吊桥大幅度摇晃起来。沙都子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桥面上。</p>
<p>“……不要紧吧……沙都子……!”</p>
<p>“不，不要过来～～!!你这个……杀人凶手～～!!”</p>
<p>沙都子充满厌恶感地叫喊道…………好悲伤。如果言语能将人千刀万剐的话……………那么这眼中溢出的液体一定就是鲜血。</p>
<p>“……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对圭一……呜……明明非常喜欢的啊……”</p>
<p>我虽然想靠近沙都子并伸出援手……可是…………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再继续靠近的话，沙都子又会大叫…………然后，再次说出严重刺伤我的话语。所以，我无法继续靠近。</p>
<p>“……沙都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只有这点我可以断言…………杀死梨花的人不是我。只有这一点……绝对……”</p>
<p>“……请你不要信口雌黄!!连对自己的记忆都毫无自信的人，无论说什么……叫人怎么去相信啊!!”</p>
<p>…………我紧握双手…………好不甘心。我不是异常者…………异常的……是我那天夜里误入的这个雏见泽…………不可能到场的我却出现在祭典上，本应被杀的叔父还继续活着…………只是想想就有死亡造访……是这个发狂的世界……不对!!魅音和礼奈像被什么附体一样言行怪异…………教练也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就连努力保护着的沙都子……都这样说……………</p>
<p>……杀人的代价……是这么高昂吗!?一定要把这样痛苦的世界强加给我吗!?我做了正确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p>
<p>我和沙都子都……快乐而平稳的日子为什么会变得疯狂。我一直扪心自问那理由……结果却令人懊悔。</p>
<p>“……沙都子…………相信我。我……不是杀人凶手。”</p>
<p>“那这柴刀是怎么回事?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吗!?”</p>
<p>“你害怕这柴刀吗?那……我就丢掉。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吧?”</p>
<p>虽然沙都子没有点头同意，但她看来也赞成那个提议。</p>
<p>我笨手笨脚地从皮带上拔出柴刀，丢向桥下的溪流。</p>
<p>“……扔掉了…………这下可以听我说了吧。”</p>
<p>“你以为只是丢掉武器……我就会放松警惕吗?如果是圭一的话，应该能够轻易空手掐死我吧。”</p>
<p>……我怎么会想杀死沙都子……我这个……大混蛋……</p>
<p>“……那我该怎么办?双手抱头如何?”</p>
<p>“说的也是。你能双手抱头向后转吗?”</p>
<p>……不愧是在社团活动中诡计多端的沙都子，这提议真有她的风格。如果双手抱头转身向后的话，就很难轻易袭击沙都子了。如果那样就能让沙都子放心的话，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p>
<p>“……这样可以了吗?……请听我解释。”</p>
<p>“………………”</p>
<p>沙都子站起身，慎重地朝我背后靠过来。</p>
<p>然后，她真的靠近到紧挨我后背的位置…………明明如此接近，我却不能转过身去…真是让人感到非常悲哀。</p>
<p>“……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不是圭一的错。”</p>
<p>“……哎……?”</p>
<p>“……大概…………你只是被什么邪恶之物给附体了。”</p>
<p>“………………”</p>
<p>“……直到刚才…我都认为圭一是杀人鬼…………可是看到你的眼睛之后…………我明白了。”</p>
<p>沙都子的声音……尽管混杂着泪水气息，却很温柔。</p>
<p>“圭……．不可能是杀人犯的…………圭一只是身体被什么邪恶之物给控制……被操纵去做坏事罢了。”</p>
<p>……我弄不清那究竟是敷衍，还是为了教诲我而说的。</p>
<p>“……回想起来…………或许………………那些人也和圭一被相同的东西控制…………那时只感觉自己要被杀了，并没有考虑到那一层…………不过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所附体的某种邪恶之物所为的。”</p>
<p>“……沙都子……?……你在说……什么……?”</p>
<p>那与其说是在对我说话，不如说是对着我后背忏悔般地自言自语。</p>
<p>“……我明白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p>
<p>沙都子的声音再次开始呜咽…………那悲痛的声音撕挠着我的胸口，可是…………我不明白沙都子到底在说些什么。</p>
<p>“……在好几年之前，我曾经攀爬上祭具殿的屋顶。”</p>
<p>大家在神社捉迷藏的时候，沙都子攀上不可以靠近的祭具殿屋顶躲藏了起来。</p>
<p>沙都子在那里……发现从换气窗的间隙……可以进到里面。</p>
<p>虽然沙都子十分害怕作祟，但是对未知祭具殿的好奇心却更加强烈。</p>
<p>她拆下换气窗摇摇欲坠的栅格，蜷曲细小的身体跳了进去。</p>
<p>因为里面很黑看不清，她跳下去后才发现其实墙壁很高。</p>
<p>虽然里面很暗，但是借助从换气窗射人的光线还是能隐约看清…………接着，她发现这里是个让人希望落空的无聊仓库。</p>
<p>她想出去…………可是大门被从外面牢牢锁住，构造上无法从里面打开…………要出去只能从进来时的换气窗爬出。但是…………那换气窗虽说不是很高，幼小的她却没法攀爬上去。</p>
<p>沙都子一边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爬上去。</p>
<p>……天花板上用锁链挂着许多鸟笼似的东西。那锁链延伸到墙壁，从那里垂了下来…………如果攀着那条锁链的话，也许能够爬上屋顶。</p>
<p>如果那是唯一的方法，就只能那么做了。沙都子很拼命，她不想一直呆在这昏暗阴沉的地方。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感到焦躁。</p>
<p>她爬上锁链…………锁链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因为沙都子的体重而使很多东西发生碰撞…………然后…………当她的手摸到……换气窗时，将锁链固定在墙上的金属零件掉落了，锁链发出巨大的响声开始摇晃。沙都子好像被那声音推了一把似地，终于爬出换气窗回到屋顶上。</p>
<p>……因为锁链的重量或是其他原因，其他的金属零件也被破坏。吊在空中的一个大鸟笼发出巨响掉落下来。下方就是御社神大人的御神体。鸟笼砸断一只手臂……接着又压坏</p><p>了周围的祭具。</p>
<p>……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快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p>
<p>那巨大的响声似乎传遍了整个神社…………好几个孩子听到声音聚集过来，其中自然也有梨花的身影。</p>
<p>然后……梨花的父亲神主也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之后…………就连回想起发生的事情都让人觉得痛苦……</p>
<p>梨花的父亲认为……知道怎样进入祭具殿的孩子只有梨花。所以，他猜测大概是梨花在捉迷藏时躲进去恶作剧，才会导致此事的发生…………严厉责备了梨花。</p>
<p>……他勃然大怒…………就连看着都让人觉得害怕…………他掀起梨花后背的衣服，用奇怪形状的祭祀手杖不断使劲打着。</p>
<p>那时的……梨花……不是我……不是我……对不起……对不起……………那痛苦的声音…现在仍然回响在自己的耳边。</p>
<p>我……应该站出来的…………不畏惧梨花父亲的可怕表情，为了拯救被诬陷的好友……应该站出来的。</p>
<p>梨花因为蒙受不白之冤……流着泪咬紧牙关……………</p>
<p>就是从那天起…………“世界”开始变得奇怪。</p>
<p>“……我明白的。对我来说……这是……御社神大人的……作祟…………对那时玷污祭具殿、对好友见死不救的我……的天罚。”</p>
<p>“……御社神大人的?…一作祟……”</p>
<p>“……爸爸妈妈都消失在浊流中…………虽然坏心眼的叔母死了…………可是比谁都疼爱我的哥哥也抛下我……离家出走了…………然后…………然后!!圭一转校过来，我还以为快乐的日子终于回来了…………这次换圭一被附体…………………梨花也……被杀了…………………呜呜呜～～!!……我听说过的!御社神大人真正作祟时不会马上杀死本人!!他会从那人的亲朋好友依次杀起。大家都被杀死之后，最后才会轮到本人!!所以圭一也……被作祟……呜呜呜～～!!!下次……一定会对礼奈和魅音作祟的!!然后，杀人……被杀……！！我受够了!不要啊～～!!!”</p>
<p>“……冷静下来，沙都子!!没有什么作祟!没有人会欺负你的!”</p>
<p>当我转身回头之时，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撞开了我。</p>
<p>因为我保持双手抱头的蠢姿势…………所以完全失去了平衡。而且被撞的方向不是桥上，而是一旁——朝向溪流。</p>
<p>开玩笑…………………开玩笑的吧…………………哇啊啊啊啊……！！</p>
<p>……也许是最后的奇迹，我偶然抓住了一根缆绳。</p>
<p>脚下是深邃的溪流…………看来有相当的高度，而且下面还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岩石…………掉下去的话绝对不可能没事的。</p>
<p>吊桥因为我的体重整个开始“吱吱”地倾斜。以我脆弱的握力．大概支持不到一分钟就会松手吧。</p>
<p>“……沙都子……!!沙都子……!!!”</p>
<p>我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意图喊着沙都子的名字…………是“沙都子，救救我”呢……………还是“沙都子，你为什么这样做”呢……?</p>
<p>……当我总算调整好视线焦点看清沙都子的身影时…………却因为她……那异常奇怪的表情而震惊了。</p>
<p>那是我初次看到的表情…………是只有应死之人才能看到，般若一样的表情。</p>
<p>“去死吧，杀人凶手～一!!还给我!把哥哥还给我!!把梨花和妈妈……‘把圭一还给我!!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p>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摇晃着吊桥…………就算不那么做…………我也会……掉下去的……</p>
<p>“我才不会输给你呢!!我才不会输给什么作祟呢!!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我才不会输给夺走大家的你～～!!!!”</p>
<p>“……沙都子…………请你听我……说一句话。”</p>
<p>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种表情…………可是，那似乎唤醒了兴奋的沙都子。</p>
<p>“……我所做的事情…………的确不值得称赞…………不，也许是不被允许的…………可是…………我是为了让你幸福才这么做的…………至少请你相信这一点。”</p>
<p>“……你…………你这家伙……!最后的……最后……………装出圭一的样子……!!”</p>
<p>沙都子似乎已经不再听信……我所说的话了。</p>
<p>在最后的最后…………这实在是太悲哀了。</p>
<p>“……我不是为了想被你称赞而这么做的。只要你能幸福就够了。我们是不行的…………没有你的笑容是不行的…………所以…………我消失了后…………请你笑一笑。如果我的死能够让你迎来新生活的话，清你一定要笑一笑…………你可以这样和我约定吗……”</p>
<p>“不要说话!!不要用圭一的语气说话!!掉下去!!给我掉下去~~……!!!”</p>
<p>……那是……沙都子对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p>
<p>……努力却毫无回报，让人非常非常悲伤……的话。</p>
<p>我……到底怎么了。</p>
<p>虽然希望沙都子幸福……却落到这种下场。</p>
<p>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到底是什么出错了?究竟是何时开始出错的?</p>
<p>发狂的到底是我，还是雏见泽?</p>
<p>我现在依然这样认为…………我没有发狂。</p>
<p>是那天夜里误人的……这诡异的世界……发狂了。</p>
<p>因为这原本是大家在社团活动中嬉闹，让人坚信会永远继续下去的快乐世界。可那世界居然会突变成这种异常的样子……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p>
<p>在那个快乐世界的延长线上，我居然会被沙都子推落而摔死……-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结局。</p>
<p>……结果，我……被这个疯狂的世界吞噬…………消失了。</p>
<p>不…………我大概早就消失了……大概……没错，就在绵流之夜。</p>
<p>在我所在的真正世界里……一定正因为我那天夜里失踪而骚动不已…………我本人却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失踪，说起来真是滑稽。</p>
<p>第五年的御社神大人作祟…………沙都子的叔父死了，而我消失了。</p>
<p>在我真正的世界里，沙都子已经被解放了．</p>
<p>伙伴们尽管因为我的失踪而哀叹，但她们也许能够坚强振作起来…………然后……虽然变成四个人…………却重新开始社团活动，四个人嬉闹起来…………同时等待着我不知何日的归来。</p>
<p>抱歉，大家…………我没法回去了。</p>
<p>……但是，这是我所盼望的。</p>
<p>期盼沙都子的笑脸，这是哥哥的义务。</p>
<p>这下，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欺负你了。我和悟史两个哥哥花费两年，终于做到了。</p>
<p>……真想再见一次…你那让人生气的、露出小虎牙的笑容。</p>
<p>无情的痛苦。</p>
<p>非常残酷……非常无情的……剧烈的痛苦。</p>
<p>那仅有的一点点慈悲……只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p>
<p>这样就可以死去了。</p>
<p>……可以和这发狂的世界说再见了。</p>
<p>再见了，疯狂的雏见泽…………谢谢你授予我只要祈祷就能杀人的</p>
<p>超能力…………如果可以的话，我最后还想再祈祷一次。祈祷这个疯狂</p>
<p>的雏见泽世界之死。</p>
<p>……愿不再有人……会误入这个疯狂的雏见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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