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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k one 她说,至少等到明天 PART2 那封邮件传来后

作者:新城Kazma 字数:25136 更新:2024-02-24 19:12:05

<p>德永准09:00-09:37</p><p>等我发觉时,犯人已经不见了。</p><p>然后钱包和手机也不见了。</p><p>但是,那时我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去注意东西被偷的事。</p><p>新宿那群义警团(我虽然这么以为,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三个人都理平头,背后还贴了一堆笔划很多的汉字,看起来更像是暴走族),蜂拥而上压制住我。</p><p>「就说不是了,我不是色狼!」</p><p>「住嘴!转过去!双手靠墙,」</p><p>「可是我什么都……」</p><p>「废话少说!」</p><p>光让义警团的人搞清楚我不是色狼,就整整花了十五分钟。</p><p>终于误会化解,然后我发现钱包不见了,走到十字路口附近找了一圈,再慎重地连人行道的角落都找遍后——明白自己是被扒了,又花了一分钟。</p><p>是刚才从后面撞上来一起跌倒,那个化大浓妆的女生。就是她!</p><p>可是,她早就不见人影了。</p><p>血气直冲脑门,这可不只是小说等才有的表现方法,是真的。脖子附近红咚咚,头部感觉好像胀大了,接着周围不停地开始忙碌转动。听起来像假的,但是的确是这种感觉。</p><p>——怎么办?</p><p>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了。到这种时候钱包已经无所谓了,里面也没多少钱。但是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和通讯簿,还有尚未删除的最新邮件。然后……咦?</p><p>反正我今天就要死了,干嘛还担心自己的个人信息会不会流出呢。</p><p>我忍住笑。是啊,我就要死了,将被解放了。从所有的事里。也就是说,也将从这么细微的现实问题里解放。</p><p>确实这很不赖。钱包和手机都被偷走了,我却一点也不用在意!很不错,太棒了!</p><p>这就是真正的自由吗?</p><p>为什么我不更早一点这么做呢?</p><p>……但是,我似乎心情有所动摇。发觉真正的问题所在,是直到我被带到附近的麦当劳过了一阵子之后。</p><p>义警团的人们好像对误以为我是色狼一事感到十分抱歉。等到误会一解开,便很慎重地——如同字面所述——把我搬进去,把双层吉士堡套餐推到我面前。</p><p>这是二十分钟前的事了。</p><p>要是我没尽全力推辞的话,大概会被他们带到Lumine(注:日本购物中心。在新宿、涉谷、池袋、横滨等流行集散地都有据点的LUMINE百货,是年轻女性们最喜欢逛的时尚中心之一)顶楼的豪华餐厅去,推过来的应该是最高级的松阪牛的牛排套餐。</p><p>禁烟区坐了一半以上的人,不知从哪里汇聚过来的义警团员,不知不觉总人数将近二十人。我完全被包围住无法动弹。</p><p>后来出现的团长(似的青年),现在坐在我正对面的座位上,既不像道歉又不像人生教训,一直拉拉杂杂地说个没完没了。困难的单字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说实话,我听不太懂他讲的内容。</p><p>而且不知为什么,这群平头军团当中,只有团长留长头发并染成红金褐三种颜色。</p><p>看起来很年轻——可能是大学生吧。但是周围粗壮的团员们,大家都用最高级敬语行最深的礼……其实应该更年长吗?</p><p>然后。</p><p>一瞬间,我心跳了一下。</p><p>「——是。帮助人,正因为身为人。」</p><p>这段话的前后,仍然是一堆我懂不太懂的成语。但是,只有这一句话,很不可思议地像镁光灯打下来一般清楚浮现。</p><p>简直像被看穿了一样。</p><p>帮助——别人,去帮叻某人。</p><p>那就是我。</p><p>我在今天。在此之后即将死去——吃完了留到最后的大薯条,团长伟大的演说结束之后,我就要死去。这不但是帮助别人,同时也帮助了我自己。</p><p>帮助我自己……从什么地方?</p><p>从痛苦里。</p><p>因为痛苦不会结束。</p><p>人相当能忍受瞬间的疼痛——读医学史的书时,里头这么写着。就算无法忍耐,也有帮助忍耐的方法。像是酒啦、毒品啦,最近还有麻醉药和止痛药。当然会有副作用。</p><p>但是痛苦却不相同。那是超越疼痛的东西。因慢性的疼痛而引起的痛苦,当然也会有。但是,其实那完全是两回事。</p><p>痛苦并不会结束。这就是痛苦。</p><p>无法逃脱,虽然如此自觉着,却心如刀割。</p><p>在古代中国的拷问当中,有不停滴水之刑……这是我从同班的伊隅那儿听来的。应该是在下学期开始不久,在最初参加社团的某一天听到的。</p><p>步骤如下:首先让受拷问者躺平,用皮带将手脚紧紧地固定住。然后在脸部上方设置了一个布满小孔的水桶——让水滴可以滴到脸部。</p><p>水桶里装满了水,足够滴一整天。水滴十分缓慢地,滴滴答答,大约间隔五秒或十秒才滴下一滴。其它什么都不做。揍或砍或压置重物等等,那些像拷问般的事皆无。也不是用什么特殊的水,极为普通的饮用水就可以。只是一直不停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p><p>于是,会变成什么样……</p><p>——会变成什么样呢,我问了他。</p><p>——接受拷问的人不到两个小时就无法忍受了,伊隅回答。据说他们不管什么都会老实招来。有什么财产都愿意呈交出来。</p><p>——为什么?</p><p>——那当然是因为他们已无计可施了。</p><p>——?</p><p>——那会有多么的不舒服,虽然只是额头有点湿气无法擦拭而已,可是人真是很不可思议的动物,一旦领悟现状和自己所期相反,并且绝对无法改变,而且还将永远持续下去时,就无法再忍耐下去了。</p><p>这么说时,伊隅不知为什么有点害羞地微微一笑。</p><p>在一旁倾听的其它社员们(大部份和我一样都是绘画班的人),都说「真的吗」或「不敢相们!」等等,最后还说了「不然在学园祭玩玩看那个好了,由美术社负责企划」这种蠢话,然后有人说「事到如今已经不能改企划了吧,文件都已经交出去了」,顺延着话题转到学园祭展示用的油画完全没进度上。</p><p>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这段话。</p><p>但是,这是真的。</p><p>那些细微的什么,真正领悟到已经绝对无法再怎么办时,人的心便无法再保持平衡。</p><p>这一定是真的。</p><p>那正是痛苦呀。</p><p>听了伊隅的话时。我只觉得这家伙知道不少不可思议的事呢,不过现在我懂了。</p><p>我们一定连水滴都无法再承受了。</p><p>——大概到明天(报纸的角落里、短短新闻报导的马赛克之下、同学们的谣言当中)我将成为一个话题吧。成绩退步,一个人苦恼着,迷上网络之后结束了年轻而短暂的生命,成为可悲的过去。</p><p>没有人会发现直正的情况。我为什么会决定去死?我的水滴究竟是什么?而皮带又是如何紧紧捆绑的?</p><p>我在今天将帮助「17」。而「17」也会帮助我。</p><p>我究竟想做什么呢?</p><p>希望当什么呢?</p><p>医生。我一直想当医生。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很崇拜英雄。然后帮助别人。</p><p>我家是医生世家只是偶然……没有人可以选择父母亲而出生在世上……但是这其中绝对有所影响。</p><p>我希望能当上医生。</p><p>我被期待当上医生。</p><p>这两者一直都是同一种语汇。</p><p>我读了书。我看了『ER』(注:长达15年的美国NBC经典医务类电视连续剧,台湾译为『急诊室的春天』。)。我闻了闻父亲的白袍味道。我努力考试。我被爸爸和妈妈所赞美。我念</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书、填考卷、接受赞美、进入高中,发现头脑比我好的人多得是,妈妈说再努力一点,只差一点点不是吗,在这里认输太可惜了,一年级下学期成绩逐渐退步,发现除了当医生以外,自己没有任何其它想做的事,成绩不断退步,不断退步。然后——</p><p>然后,所以,我做我最后能做的事。至少一边帮助别人而死去。然后我这么期望着——</p><p>啊,糟了!</p><p>邮件……不传邮件不行呀!</p><p>*</p><p>「那个,真的已经够了。」</p><p>团长似乎不怎么听我讲的话。不肯理解,这样说应该比较正确。等他停住说某某神社的展示很棒请你一定要去看一次时,已经距离我说完台词后三十秒了。</p><p>大薯条的纸盒早就空了。</p><p>「哎呀,这,」团长说。「要不要再来一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p><p>「不,不是说薯条。我真的该走了。」</p><p>「你赶时间吗?」</p><p>「嗯,我必须跟人联络。」</p><p>「这样的话,」他一伸出手。隔壁团员立刻很恭敬地奉上最新型的手机,稳稳地放在他手上。电子屏幕显示为九点三十七分。「敬请使用。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发邮件。」</p><p>糟了!……等我想到时,已经太迟了。</p><p>如果不要说需要联络就好了。说要和人见面,非离开不可就好了——如果这么说的话,不管是东京车站或是纽约——这群人一定也会带我去的。</p><p>当初决定的步骤是这样的</p><p>一到新宿就传邮件给「17」。这也是她所要求的「详细的决定」之一……在当天。可以的话在上午九点,最晚也要在十点之前到新宿车站。如果我没有跟她联络的话,十点她会传一封邮件过来。在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得知预定的地点。只有她才知道的那个『适合离开人世的完美地点』。在那里——她说——可以使用『离开人世最好的方法』。等她教了我方法后,我再移动到那里。究竟是现场集合或是从新宿一起去都听她「看情况决定」,所以要到那时才会知道。她拍胸脯保证移动到现场「只要三十分钟就够了」。到达现场后也不需要等上几个小时。所以,不管再怎么晚,在下午之前,我会和她见面,按照她期望的方法一起离开人世。在那『完美的地方』,用『最好的方法』离开。</p><p>所以,现在这一瞬间只有一个问题。</p><p>如果不从现在起的二十三分钟内,由我把情况告诉她的话。</p><p>「17」传来的下一封邮件不会到我手边,而会传到那个女扒手那儿去!</p><p>「来,请用。」</p><p>他们所递来的最新型手机。超小镜头用它那单只眼睛看着我。然后身旁的平头们全是热爱帮助别人、一定会舍己救人,貌似奇妙暴走族风格的义警团大哥哥们。</p><p>……在这里,要我在这些人们能从旁窥看手机内容的地方,传邮件给自杀伙伴问说『请问要在那里死呢』吗?</p><p>枯野透09:10-09:16</p><p>「啊。有信。」</p><p>拿出手机时,爸爸和妈妈露出十分不悦的神情。</p><p>听人家说话时要好好地听,妈妈很爱这么说,而爸爸多半赞成妈妈的意见。</p><p>两个人意见不合的情况,一年可能不到一次,今年八月下旬时已经用掉了那一次。爸爸的最近时事评论集初版数量究竟是二千还是一千五,为此两人大大争辩。经过半天的冲突之后决定数量是一千七。夫妻两个人所经营的小出版社,先生是执笔者,太太是老板兼会计,这不知道该说是方便还是不方便,但是只有贫穷是真实的。</p><p>「透。」</p><p>「是。」</p><p>「坐好。」</p><p>「是。」</p><p>正坐着将手机关掉放在茶几上。传统小镇里纯和风的招牌建筑物,南边是走廊,位于六个榻榻米大小的茶室正中央放的是镀铬通讯终端机。这种情景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已经二十世纪了还这个样子。又有谁能想象得到。房子建好已经九十年,是我妈妈的妈妈的外婆的祖父请木匠战友帮忙盖好的,可说是血统纯正的骨董,大梁每年以大约0.05度幅度弯曲。</p><p>「不要看天花板。好好看妈妈这里。」</p><p>「是。」</p><p>「看这里,真是的。为什么早上才回家!」妈妈使出她最拿手的破题法。「你还只是高中个而已。快说出原因,原因呢。」</p><p>「为了帮助别人。」</p><p>「别人?是谁啊?同班同学吗?」</p><p>「不认识的人。」</p><p>「………………什么?」</p><p>两个人默契十足。要不是弟弟晓那家伙在隔壁房间里睡觉的话,她一定会提高音量大叫「什么!?」的。</p><p>为什么可以对不认识的人亲切,大家似乎都觉得很不可思议。</p><p>我自己也这么觉得。</p><p>心想为什么呢。</p><p>也曾经被人笑说,真是吃力不讨好啊。因为小镇出身所以人情味特别浓厚吗?有好几次被班上的女生挖苦地说过。</p><p>这个世界上应该放手的事到处都是,你不可能什么都照顾周到的。即便如此,为什么你还不放手呢?——这是我现在班导师的意见。</p><p>您说的十分有道理,曾根崎老师。我无法反驳,甚至还想赞成呢。</p><p>但是,实际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七点左右为止,我陪着在人生中第一次相遇的新婚上班族,帮他寻找放有「和妻子相比算第二重要的工作用数据」的公文包。</p><p>如果被发现我搞丢了的话,一定会被开除的。因为没脸见介绍工作给我的恩师,所以既无法跟警察报案也不能自己乱找一通……那个上班族先生哭丧着脸跟我说明事情状况。</p><p>这么大一个人红着眼眶,看他手机接口放的还是十分年轻的新婚妻子笑咪咪的照片,而且还是个大美人。</p><p>所以派出所和便利商店的欧巴桑等人,都代替他到处询问,找遍了有可能不小心放置的场所。找着找着末班车也跑了,如果搭出租车的话。上班族先生手上的钱又不够,从我手上飞走的现金则是漱石老师(注:日本千圆钞票上的人物为日本著名文学作家夏目漱石。2004年11月1日开始换成日本现代医学先驱野口英世)三张、一百圆硬币十二个。</p><p>我肚子饿,脚又痛,而且还困得要命。</p><p>结果在和他最初见面的饭田桥、乘船地点旁的树篱附近找到了,欣喜若狂的新婚男子,在耀眼的朝日中快速地跑向营团地下铁东西线(到现在我还是不习惯『东京地下铁』这个名字),幸好结局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p><p>而像我这样的人,只要能看到街头有个小小的快乐结局,就能够感到十分满足了。</p><p>*</p><p>「我说啊,透。」</p><p>妈妈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都快要看得见气了。</p><p>在回答之前,茶几开始小幅度地振动。</p><p>雷密欧罗曼乐团(注:Romioromen,日本摇滚乐团)的弦律将妈妈的叹气给压回去。</p><p>银色自行车选手朝着茶几边缘缓慢前进,我们三个人一起盯着他看。</p><p>「透。」</p><p>「是。」</p><p>不用她说我也会转换成振动模式。我正打算收起来时,妈妈突然把手伸出来。啊啊,我可怜的终端机现在跑到茶几的正对面,前往妈妈和爸爸的中间地带去。<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最近寿司源的小女儿的事。笨蛋,当然不是说你会被男人侵犯。好好听我讲话。咦?当然爸爸妈妈都很相信你啊。虽然相信你,但这个和那个是两码子事。在亲密当中讲究礼仪。以前的人讲这句话讲得太好了,更何况是亲子关系。你尚未成年,又是高中生,本份是学业,门禁是晚上十点。饭要吃干净,不准喝酒抽烟,色情书要藏好。你要好好地做到最低限度的……」</p><p>妈妈的个人演讲停住了。</p><p>制止她的,既不是爸爸的绝招「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也不是「透看起来已经很认真在反省了」,更不是在隔壁四个榻榻米大房间里所传来的幸福鼾声。</p><p>银色的终端机闪着亮光。</p><p>断断续续的绿色闪光,过了一阵子,又闪烁了起来。反复着,反复着,反复着。宛如像是朝着象征正义的巨大变身英雄拚命发出的求救讯号。</p><p>——是某个人,好多次,好多次。</p><p>「是邮件。」</p><p>「不是电话吗?」</p><p>「是邮件啦。」</p><p>我正要伸手去拿时,妈妈快了我一步。</p><p>「不要擅自打开。」</p><p>「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p><p>「不是那样!妳这样是侵犯个人隐私……」</p><p>「那些了不起的外来用语和求婚,都等到你可以自己养自己时再来跟我说。」</p><p>一如往常的断定口吻。在相扑的世界里,由没道理部首加上拳头念作前辈,但是在我家里读法为『妈妈』。好,接着换我说出一如往常的反对意见——像「这不是和爸爸书里的内容相互矛盾吗」、「哪里是什么讲求自由的出版社啊」、「我要向人权协会申诉!」之类的。哎,反正我早就知道会输的。不过不说些什么总觉得不甘心。</p><p>但是比起我软弱的发言,妈妈的眼神先发生变化。她打开手机,对着手中小小的屏幕和我的脸交互看着。爸爸也不发一语地,视线越过妈妈的肩膀看着画面内容。</p><p>「妈妈?」</p><p>「…………」</p><p>「怎么了?」</p><p>「透。」</p><p>「到底怎么了?」</p><p>「你没怎么睡吧?」</p><p>「我才刚回到家,正要睡着就叫醒我的,不就是妈妈吗?」</p><p>「闭嘴。睡一个小时就够了,反正你还年轻。」</p><p>真是,她讲话变得比平常更没有条理了。</p><p>「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p>「我要说的是,有个几乎头上都标明着笨蛋的滥好人长子,身为妈妈可有操不完的心。你看。」她把手机推到我眼前。「你自己决定要怎么做吧。」</p><p>「?」</p><p>上下卷动画面。正如我所预测,邮件堆积成山。按顺序看时,内容一个接着一个显示出来……当然话题只有一个。</p><p>09:15:45德永发出自杀预告!</p><p>09:16:02怎么办?要去制止他吗?</p><p>09:16:14去是要,去哪?</p><p>然后第一封邮件终于出现在画面上。转寄过来的简短文章。『大家/到此为止谢谢了/永远地再见了/在今天将永别了/我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毁灭/如果没有人支撑我的话』。</p><p>自杀?</p><p>预告?</p><p>我盯着画面,凝视妈妈,看着爸爸,晓那家伙隔着还在沉睡的拉门彼岸竖耳倾听。然后我慢慢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屋梁。富有历史意义的四点五度角倾斜,正俯瞰着我对我讪笑。</p><p>我做了深呼吸。</p><p>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滥好人先生?要去阻止他吗?</p><p>……但是说要去,又该往哪里去?</p><p>在所惟信09:07-09:22</p><p>然后,在那大约十分钟之间,传来了无数封邮件……看了那个一定会想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绘里同学一定也会这么想的!</p><p>啊,不好意思。那侧,第一封遗书邮件传来时是九点整……吧。我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笑)。</p><p>这是难免的吧?班上同学突然传来『永远地再见了』「在今天将永别了」。转学或搬家时,一般也不会这样写。不,也有可能会这么写,若是女生的话。不过德永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诗人型的人。他应该属于更认真的那种。</p><p>也就是说这是自杀。</p><p>但是,为什么自己非死不可呢?还活着的家人他们的心情,世人会怎么看呢……竟然说要自杀!我无法理解想自杀者的心情!</p><p>况且这还是写到一半偷工减料的文章。</p><p>(开玩笑的新手法?)</p><p>我所想到的,也就是这样而已。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不然我不懂他在搞什么。</p><p>不过,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呢?</p><p>(跟警察联络……后,发现这是恶作剧的话,我不就也成为共犯了吗?)</p><p>说起德永,啊对了,绘里同学应该不认识他吧。啊,对不起。那个,那家伙个性可是非常认真,又是好学生,很文静。老师讲的话都会好好听的人。虽然这么说,也无法保证他一定不会恶作剧。</p><p>相对来说。那家伙「平常也是个不会惹麻烦的好学生,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呢」,等到事后在电视采访隔着马赛克被人这么形容的情况应该也不少吧。很认真、文静、成绩优良。不都是这家伙那一型的吗,对吧?</p><p>啊,但是成绩优异这点不符合。他最近的期中考。成绩好像掉下来很多。不对,上学期的期末考也是。咦?德永好像算是会念书的吧?到底算哪边。国中时记得他是前几名的。国一时第一次自我介绍时他说:「我的志愿是医学系」,连不同班的我都听到了这个谣言——但关于那家伙的谣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没了。</p><p>嗯,就是这样吧。</p><p>也就是说不管是谁,人心里的想法其实是无法了解的。嗯,所以外表才是重要的。因为大家必须要有一个可以判断的点。</p><p>不过总之在这个时候我这样想。</p><p>话说回来。为什么德永的遗书会传到我这里来?</p><p>我们根本不熟啊。虽然同一个班,社团也一样是美术社,不过那家伙是绘画班,而我是鉴赏班。因为两家距离近?因为上过同一个国中?但是过去我们一直不同班呀。</p><p>或者相反的,因为我太有名了?之类的。</p><p>嗯,哎呀……遭人嫉妒是从小就开始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p><p>信家里是拥有土地的有钱人,老爸是大企业的董事长,亲戚又是国会议员等等,全都位居要职,听以妈妈才会变成那样吧,什么什么的。</p><p>这也没办法啊。我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曾祖父也总是说:「在所一家人原本就是特别优秀,所以被人嫉妒也是理所当然。把那些吞进去好好管理自己,努力追求进步。」</p><p>但是,如果是恶作剧的话,怎么不再做得更精致点呢……不要寄这种写一半的信来。</p><p>一这么想,原因可能还是成绩吧。因为自己成绩退步就怪罪到我头上——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在考试前干才对,成绩比我好的在班上还有十个人以上。难不成他按照排名传邮件给了每一个人吗?可是,为什么要挑除夕这一天?</p><p>结果我还是想不通。虽然想不通……</p><p>要是这是开玩笑的话?</p><p>要是这不是开玩笑的话?</p><p>……不管是那一个,传到别人耳里都很不舒服,我可以想象那种情形。<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们就分开了,不过我们还算满常联络的,这算不算大家所说的「好朋友」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有可以这么称呼的人,我想也只有阿正算是了。</p><p>而且那家伙,这种时候就会变得非常可靠。</p><p>对,大家都这么说他。脑筋转得很快,又会说话。一旦状况紧急时又富有行动力。对将来也考虑得很周到……不,他谈的程度并不只是说该从事什么行业而已。像是关于这个国家的财政问题啦,要怎么做东亚才能和平繁荣下去啦,环境污染等等,就像政治家和学者在NHK所讨论的一样。而且他从国中就已经是这样了。读了很多书,也会看新闻,懂得很多困难的字汇。</p><p>「因为我要当日本总理……所以你就继承你爷爷的家业,当上金融界的头子在背后帮我撑腰吧。」</p><p>他曾这样跟我说过。</p><p>实际上,那家伙很有可能真的当上总理。因为国中的那群人也都这么说,所以一定是这样没错。啊,但是只有一点,二年级的班导师高桥提出了稍微不同的意见。</p><p>不过重要的是,大多数的人是怎么看的。因为现在的日本是少数服从多数。只有一个人意见不同,表示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意见。不是吗?</p><p>所以我说明了一下情况再转寄遗书邮件给他,他立刻就打电话过来。</p><p>「阿正?」</p><p>『喂。事情变得很严重了。你现在在哪?』</p><p>「在哪,在家啊。比较远的那间自习室里。该怎么办才好?这还是——」</p><p>『没什么怎么办吧』混杂着叹气和愤怒的语气。『赶快去找人啊!已经没有时间再想怎么办了吧。』</p><p>「可是,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p><p>『笨蛋。会传这种邮件过来就一定是说,他希望我们阻止他呀。这不是遗书,是自杀预告。请你用逻辑思考一下吧。要是啊,你现在什么都不做。等到事后才说其实曾经收到预告邮件。到时你就会变成不理会同学以死相求的冷血动物喔!』</p><p>「那我有想过。」</p><p>『我想也是。另外,若情况相反的话,』</p><p>「咦?」</p><p>『如果我们能成功地阻止这家伙自杀的话,那可是会被众人称赞的耶。我们将跃升成为媒体英雄。万一,就算德永那家伙只是开玩笑也好,我们也是拚了命去救朋友。对吧?』</p><p>不傀是阿正,果然他在这种时候非常可靠。的确不管选择哪一边我们都会变成『为了朋友而拚命的伟大高中生』。</p><p>回答完「我明白了。」之后。发现了令人困扰的事。「不过,是要上哪儿找?」</p><p>『笨蛋。德永家不是离你家很近吗?』</p><p>「是这样没错。」</p><p>『先去他家进他房间调查看看吧。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你们是同一个社团吧?』</p><p>「嗯,但是不同班……」</p><p>『那么你就这么说吧。除夕日社团的人要聚会,打算开今年的反省会,说你已经和德永约好了。』</p><p>「这么一大清早?」</p><p>『那就说你们预定要早点会合一起去看电影吧,理由什么都好啦。不,等一下。这样应该比较好——因为临时决定好开反省会的地点,而只有德永知道地点,但是又有别的事他必须要先出门。好像是先去跟人讨论什么的,就像这样。所以,总之社团的人叫你先来到集合地点的人的家里,再等他的联络。对,这样比较好。就这么说吧。』</p><p>「要是这全部都只是开玩笑,那家伙就在家里的话呢?」</p><p>『那样你就给他一拳再回家吧。总之,想办法让他家人开门进到他房间里去,全部好好调查个清楚。』</p><p>「全部?要调查什么?」</p><p>『全部就是全部呀!看有没有留什么纸条,或是打算去远方旅行的迹象。看起来像是他最近所看过的书,或是CD啊,DVD等等的。最好的就是日记了,还有计算机里面。对了,当他们家人让你进去时,你就说德永忘了东西,你是代替他来拿的。记得带个大袋子去,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把你留在客厅而会让你直接进到他房间里去。』</p><p>「哦,原来如此。」</p><p>『对吧。我现在也出发去你那边,大约要四十分钟。总之我到了西荻时会跟你联络,在那之前我先跟其他认识的人联络请他们帮忙,你就负责专心搜索他家,大家分工合作效率比较好。如果发生什么问题就传邮件给我。明白了吗?。</p><p>「明、明白了。那我现在——」</p><p>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p><p>在我们讲电话时——大量的邮件传来传去。不只是同班同学而已。连完全不认识的人也加入。</p><p>哎呀真是的,阿正那家伙到底转寄给多少人啊?</p><p>左右田正义09:07-09:32</p><p>完全进入紧急状态,这家伙!</p><p>是德永这家伙闹自杀?错,是整理回传说要帮忙的人的邮件很紧急。</p><p>说实话,当信传来第一个消息时,我就立刻转寄给朋友们。这的确是相当明确的判断。</p><p>关于说明情况和自杀预告的原文,我把写到一半的地方稍微修正一下。让整体显得更工整,更像个『求救预告』。</p><p>大家</p><p>到此为止谢谢了</p><p>永远地再见了</p><p>在今天即将永别</p><p>我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毁灭</p><p>如果没有人支持我的话</p><p>改成这样,来帮忙的人才会多。情况紧急,所以人多一点一定比较好。而团结大家的就是我了。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让他去发号司令,这是常识。</p><p>首先是我们班上二十个人,接下来是国中时值得信赖的伙伴们。而有一半人的反应如下:</p><p>——应该是恶作剧吧?</p><p>他们并不立刻回信,真是无情的人们。这些人基本上缺乏『公众』意识。就是这些人渣把日本搞糟的。就连东京都内第一流高中都这副德性,难怪犯罪率会上升。</p><p>其它还有,</p><p>——跟警察联络比较好吧?</p><p>说这些话的人是白痴吗?警察根本不能相信。年尾本来人手就不够了,再加上如果不靠我们自己解决事情,就当不上英雄了。随便找个理由拚命回传他们『不要告诉警察!』。</p><p>然后,打电话给信,指示他到德永家去,告诉他我现在也跟着出发,接下来就要正式上场了。</p><p>JR中央线水道桥车站,下行站台。电车完全都没来。</p><p>看看手机,九点二十几分。</p><p>可恶。传邮件给信……叫他那边找些帮忙的人手。我这里净是些派不上用场的家伙。找那边的同班同学,或社团的学弟妹等等,一些不笨又不无情的人们。</p><p>立刻传来回信。</p><p>09:29:50</p><p>主旨——</p><p>不是要分工合作吗?</p><p>那个笨蛋!军队当然士兵人数越多越好。随机应变呀,随机应变。一边跳上车一边回信给他。</p><p>结果他传这个回来,</p><p>09:30:24</p><p>主旨——</p><p>我现在正要按门铃,暂停联络一阵子啰。<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生命宝贵,就这样。绝对不可以自己抛弃的。不管有多么的痛苦。</p><p>我们学校虽然也是升学高中,但是每年大概都会出一个这种笨蛋。很可耻呀,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啊,想进到这么优秀的高中却不得其门而入的考生,多的要命。我在考试期间也一样很辛苦呀。</p><p>自杀根本是逃避,从自己的痛苦啦责任啦逃出来。我从来没有逃避过,不管是从痛苦,还是从责任当中。</p><p>我觉得啊,痛苦正代表自己的努力还不够。世界上的问题只要靠人为努力一定可以解决。努力再加上睿智。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人类送侦察机上火星,网络逐渐发达,基因工程和奈米科技也日益进步。以前虽然建立了白痴的奴隶制度,但人权也确立了,一切都如此进步。像科学进步和法律进步全都是靠努力和睿智而来的。人类将不停地进步,最后可以实现不老不死,不停地前进宇宙。</p><p>代代木车站还很远。好慢呀。邮件……已经累积二十封了。什么什么。赶快决定集合地点?笨蛋,要等信搜索完德永家吧。决定搜查总部的地点要在那之后,连这点都不明白吗?这个「陶子」到底是谁。搞什么。是女的啊,那就没办法了。女人是感情动物,大脑里头的线路设定如此。随便安抚一下吧。</p><p>哇,又来了这么多其它人寄来的。好麻烦,哎呀。为什么这群人一个一个都要我指示咧?至少试着更自主性的思考和行动,领导者可是很忙的呀。</p><p>算——了。拷贝大家的信箱到收信人栏(CC),一口气把内容转寄给大家。这个人,还有这个人。你们自己主动一点去讨论吧。</p><p>这么一来快多了,又轻松。对嘛,这样做就对了。一到紧要关头便能想出这种绝招,我的脑子真是棒呆了。</p><p>是的,我的头脑很好。所以这一件事情,我必须担任领导人负起指挥责任。</p><p>私市陶子09:38</p><p>……我最先收到的邮件,是从上学期同班同学服部那儿传来的,当时我刚打扫完房间正想要休息一下。</p><p>服部同学是从堀田同学那儿收到邮件,堀田同学则听说是从国中时期一位叫左右田同学那儿得到联络。</p><p>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呆了好一阵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终于想到我应该找老师商量。</p><p>老师,就是我先生。刚开始我怎么都没办法改掉这个习惯,现在也还是称呼他为『老师』。因为在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就办理退学,三个月前才举行了结婚典礼,在那之前。我和老师一直处于女学生和新任英文老师这样的关系,所以我觉得改不了口也是没办法的事。</p><p>——自杀预告!?</p><p>果然老师和我一样惊讶。这是不是代表我们夫妻很相像呢。我突然感到很高兴。</p><p>——嗯。所以我正在想该怎么办。</p><p>——该怎么办……</p><p>——所以我想去找这个德永同学。那位叫左右田的人,说要组织一个「搜索队」,所以我想先去那儿。</p><p>——等、等一下!</p><p>老师睡眠不足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音阶。我的音感相当好所以……到这个春天为止,一直在高中部的合唱团担任副社长……他真的整整高了一个音阶。</p><p>——那个啊,陶子同学。不对,陶子。看着我,听好了。妳现在怀孕了,嗯,八个月啰。</p><p>——是的,当然是(我俯瞰着自己美丽隆起的肚子)。这是老师和我之间,非常非常宝贵的爱的结晶……</p><p>——喂?总而言之,怀孕八个月,当然已经完全进入安定期了没错,但是妳肚子这么大,加在妳腰部的负荷,还有他在肚子里动来动去,总之太辛苦了。况且这还是第一胎,呃,这是理所当然的。其实应该让妳待在老家待产比较好,但是我家里现在老爸正住院中,情况一团乱,而且妳又不太愿意住进……</p><p>——不,我不会回家的。我已经和他们约定好了,只靠我们自己两个人好好地生下孩子给他们看。您的母亲和父亲都搞错了。</p><p>——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下次再说吧。我又因为这种情况要忙着工作而无法回家。</p><p>——是的老师,我记得很清楚。老师上班的公司。有一个很大的服务器被国外锁定为攻击目标,所以非常非常地辛苦,不等到平安地过完年都无法放松,第一次两个人能够单独一起过的新年却无法在一起,您对此感到相当抱歉,但是您为了补偿陶子,会去找一个很棒的礼物给我。对不对,老师?</p><p>——所以妳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老师』……哎,算了。总之我的值班一直要到元旦过完。粮食已经储备完毕,紧急时管理员会帮我处理,妳不要从那里……公寓里出门。应该说妳不可以离开公寓。不,适当的运动当然没问题。明白吗?</p><p>——如您所云。</p><p>——是呀。就算不这么做,像妳这样不知天高地……呃,该怎么说,人有点好过头了。</p><p>——是的老师。</p><p>说实话,老师说的并不对。我并不如老师所想地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是滥好人。</p><p>确实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但是那是天生如此。原本外表就是靠遗传所来,我个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我呢,该发挥的时候还是会发挥的。</p><p>——听清楚了吗?我会在明天半夜回家的,但是可不准妳不睡觉等门喔。好吗?也不可以从房间里出去哟!</p><p>——是的老师。</p><p>嘿?我可是能够说出如此厉害的谎哟。</p><p>*</p><p>是的。</p><p>在我心里要去阻止『德永同学』的决心,在和老师商量时就已经暗自决定好了。</p><p>当然我会害怕,但是和立刻欺骗了心爱的老师之大胆相比起来,为了阻止不知人身在何处并有自杀倾向者而奔走,这还算是小事一桩。因为我是该出手时就会出手的女人啊。</p><p>而宝宝的安全我也考虑周全了。</p><p>打电话给老师跟他说明事情状况时,我也是打算按照老师所说待在屋子里不要动的。的确八个月算是安定了,但仍然是非常重要的时期,对婴儿而言是正常发育的最后一个阶段。婴儿与母亲透过许多化学物质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母亲不能让自己太累。背负过多的压力也不行,香烟的烟味当然就更不用说了。</p><p>但是——</p><p>为了这个孩子,我下定了决心。假如说我一直待在这个房间。平安无事的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而将来,这个孩子也茁壮成长,平安长大,譬如说到了我现在这个年龄的十七岁。</p><p>那个时候。</p><p>他要是知道身为母亲的我,曾经在十七岁时舍弃了某人,并没有前往去搭救的话呢?——</p><p>是的,我和老师一定不会告诉孩子这件事的。但是,谣言这东西啊,是不管我们再怎么隐瞒真相,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会传到大家的耳朵里的。是的,我知道的。我和老师的事,曾经那样拚命隐藏,最后还是传遍了整个学校。</p><p>所以这个孩子,最后一定会从某处听到这件事。</p><p>……你的妈妈,明明知道有人快要死了,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呢。</p><p>她满脑子就只有自己的幸福,所以不肯去救应该可以拯救的人。</p><p>你妈妈真是个自私的人呀,你是从那种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哟。你的生命是和那天自尽的年轻人所交换而得来的。</p><p>是的,你的生命是偷来的。</p><p>你自己评估看看。那个年轻人死了,托他的福你才能平安出生。你自己想想看!数数看,衡量看看,记录看看!<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的。你的生命注定罪孽深重,是你害他被见死不救的。杀人犯,你天生就是个杀人犯呀!</p><p>——不!</p><p>我绝不让任何人这么说他。</p><p>怎么能够让人这么说呢!</p><p>*</p><p>用邮件和「搜索队」的人联络上,因为他说人数多一点比较好,所以我也把邮件转寄给朋友们,好了,该出发了。</p><p>穿上婆婆去年买给我的外套,戴上口罩预防感冒,钱包和手机也带着。要蹲下来相当费劲,所以用鞋靶把平底鞋勾过来。看起来有一点点不得体,但是现在是紧急状况,所以就『勉强过关!』(这是堀田同学的口头禅)吧。</p><p>「好,出发吧。你可要乖乖的——」</p><p>老师和我要跟小婴儿讲话时,我突然想到……若是先确定好性别,现在就取好名字,对胎教会不会比较好呢?</p><p>伊隅贤治09:38</p><p>德永那家伙。被一群开朗到恐怖的暴走族(或者是右翼团体的网球社)给包围住,一动也不能动。禁烟区几乎都被他们给包下来了,所以我连坐都没地方坐,只好坐在吸烟区的角落里,坐在热中看着跑马报的秃头欧吉桑身边,吸二手烟吸到肺都痛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家伙他们到底是谁。虽然制服是红色的,但是又不像守护天使。况且如果是义警团的话,背上更不会绣上『尽忠报国』才对。</p><p>计划中没有这些事。</p><p>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从刚才开始邮件就多得跟座山一样。不知从哪里传出「德永要自杀了」的谣言。不,更正确的来说,是他本人到处散布的(只能这么想)。</p><p>原先,是类似遗书的短文。在纪伊国屋书店前的斑马线上,当德永正和义警团发生争执的时候,我慌张地躲到小巷子里,查看了手机。文章只写到一半就没了。仔细看了看邮址,竟然是德永本人自己发的。在那之前,他一直看着手机按着按键操作着(我为了安全起见,站在德永身后三十公尺左右……即使如此,他手指的动作我还是看得见)。也就是说,可以推测当时他很明显地正在写遗书。一定是因为他跌倒时受到冲击,不小心按下了送信键。在写好文章前就先将收信人邮址输入好,对我来说实在是很不合理的行为。考虑到可能送错信的危险性,收信人邮址还是等写完文章后再输入是最好的。原本会做出这种事也可说是很符合德永的性格。那家伙个性死板,大概是从屏幕上方按顺序开始填满吧。</p><p>哎,随便啦,接下来这才是重点。局面完全出乎意料。第二封邮件是更完整的『自杀预告邮件』附上说明文(送信人似乎是他的同班同学,或是朋友什么的),在三十分钟前传来。之后,每隔十几秒就有人转寄邮件过来。实在太吵了,所以我很快地将铃声和振动都关掉,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算我被人扔出店外也无话可说。</p><p>这种状况令人无法理解的点实在太多了。德永突然寄给我那样虎头蛇尾的邮件(不。不只是我……由传来传去的邮址和数量上来判断,最后班上大部份的人以及其它高中的人们也都转寄过去了」。但却以点都没有要去赴死的样子。依照那家伙的个性来看,对这方面的顺序应该会一丝不苟的进行才是。然后,现在似乎对整个邮件运筹帷幄的是「阿正」和「陶子」。他们对德永的现状,还有我的计划,究竟了解几分呢?该不会是德永自己……不,不太可能。这么一来,是那个「17」啰?</p><p>会造成现在这种奇妙的状况一定是「17」了。对,这个可能性满高的。因为「17」的联络在先,所以德永才急急忙忙地打遗书,急需寄出去。也就是说预定的自杀时间已经迫在眉稍了,可是现在这家伙却一点也不急。那么这表示在那之后「17」立刻联络了第一一次……然后变更了行动的时间。海真是松散的企图自杀者啊。行事之前在「商量室」里列举了那么多详细的条件,当然也有可能会变更自杀时间。不,等一下,说不定……我应该更早考虑到这样的可能性才对吧?……「17」的动机,并不是和德永一起在网络自杀。正如我开辟了「商量室」的动机。并不是出于善意要帮忙别人自杀,而是想目睹『死亡』一样。</p><p>这么一来。「17」那家伙想拿德永怎么样?而且他到底是谁啊?我虽然不喜欢推理小说,但是渐渐变得像是追踪犯人的侦探了。等等,对了,「阿正」和「陶子」的其中一人也有可能是「17」。是说这烟味也太臭了。如果想抽烟的话,就吸进去别吐出来了。会在未成年的人面前抽烟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士。我爸爸就是最好的例子了。那家伙入赘到人家家里来,却是个木头人加上酒囊饭袋,彷徨终日——</p><p>——他动身了!</p><p>平头天使们全都一起站起来。他们簇拥着德永,所有人十分有礼貌地从楼梯上下来。我是不是也该动身了呢?不,再等一下。立刻跟上去的话有可能会被发现。从窗户往下看,他们敬了一个礼(团长还跟他握手……到底搞什么名堂),然后目送德永离开。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跟着他去自杀预定地点。哎呀呀。</p><p>过了一会儿,我若无其事的起身。把没喝完的可乐倒进回收桶里。</p><p>德永在……看到了。他定过全是居酒屋的小巷子,前往西武新宿车站。他在找什么,他四处张望然后一直看着上方。是招牌吗?不——是杂居公寓上面的店铺。我也跟着他看着四周。不管他在找什么,似乎找不到。喔……眼睛才离开他一下,就跑进去便利商店了。对一个想死的人来说,他的动作还真敏捷。</p><p>喔打算把想法整理一下而稍微站着不动。寄得太快的遗书、因为邮件造成预告自杀谣言传开、奇怪的暴走族、「17」真正的目的。原来如此……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奇怪的游戏已经开始了。好吧,我就接受吧,反正我喜欢玩游戏。</p><p>只要了解游戏规则的话,我可以想出任何办法赢过对手。</p><p>西满里衣09:40</p><p>一开始我的情绪是强烈的愤怒。</p><p>然后立刻猛然涌现了干劲。背上的汗毛也兴奋得立起呈现波浪状。对了——小学四年级时的夏天,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蓝斯-阿姆斯特朗(注:蓝斯-阿姆斯特朗,1971年9月18日出生,是美国公路自行车赛职业车手。他曾罹患睪丸癌,康复后于1999年~2005年之间,连续七年夺得环法自行车赛冠军而举世闻名)的电影,就跟那个时候的感觉一样。</p><p>「……别闹了!」</p><p>自杀?而且还预告?</p><p>要人也不要要得这么过份。我心中的引擎已经发烫,变速器也立刻转到高速度,几乎可以听到脚底传来钢丝弹开的声音。</p><p>邮件是从陶子小姐那儿传来的。</p><p>和她是在网络上认识的,她常来我打工的帕拉林匹克运动会支持网站玩,也会留言给我。虽然没有在私底下见过面,但是我知道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p><p>邮件很短(陶子小姐做事总是很明快),重点有两个。某个地方的大白痴猪头,他决定要把父母赐予的宝贵生命任性地舍弃……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他很周到的还通知了周遭所有人。</p><p>什么玩意儿嘛!真是烂透了!</p><p>下结论花了五秒钟。用我爱用的钩子把外套钩过来,武装自己完全防寒共花了三十秒。手机、笔记型计算机,全都准备好。</p><p>「妈妈,我出门一下喔」」</p><p>「咦?」在里面的厨房传来回音之前,我已经拉开拉门,滑过狭小的走廊,到了玄关前。「满里衣,怎么这么突然。而且今天是星期六吧,巴士只有普通……」</p><p>「没问题!我去一下东京,立刻就回来!」</p><p>「……咦?去东京……满……满里衣……」</p><p>听到打翻餐具的声音。回来后要道歉。</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我一边在心里做笔记,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一旦开始冲刺,不到终点便不会停止。这就是我的构造。</p><p>外面——突然吹起让身体感觉到零下气温的强风!</p><p>我不会认输的!</p><p>两手使尽全力,我飞奔到玄关外——刚配戴上的计速器立刻题不时速二十公里——伸展了背肌,腰部用力,让轮椅那两个冻住的轮子吃进冬天的柏油路里。</p><p>笹浦耕09:40</p><p>所以我就说吧,西是个很认真的家伙。</p><p>顺带一提,这个时间我还在睡觉呢。</p><p>伊隅贤治09:42</p><p>德永进到便利商店里,站在面对马路的杂志区。</p><p>我是不是也该进去呢?或许会比站在外面晃来得好。但是,以店里的距离来看不会被他发现吗?等等,在此干脆假装偶然相遇不就好了,他会改变预定计划吗?「17」直接和德永联络,所以提供给他的顺序可说是相当精密(当然他们两个自以为私底下传邮件没有人会知道,不过德永的电脑中了我散播的间谍病毒,对我而言就像隔着玻璃观看一般)。除夕上午十点前,先通知『地点』,接着开始移动。从新宿前往大约三十分钟左右,所以应该在东京都内。不,不行。不确定的因子实在太多了,我还是照这样暗中跟踪下去比较好。</p><p>——走进店里。他完全没发现我。看他拼命在翻阅杂志,像是PIA、东京walker,接着看坐边的『东京快捷方式地图』等之类的。很激烈地翻着。</p><p>是在找什么店吗?还是会合地点?就算这样还是很奇怪。即使「17」的指示有些含糊不清,这么慌张还是怪怪的。而且德永从麦当劳出来之后,就没有再传邮件给任何人了,也没有使用那歌长头发递上来的手机就还给他了,这表示?</p><p>——糟了!</p><p>就这么一瞬间,眼睛才离开一下子,德永便往店外跑出去了。他在自动门那儿撞到的人稍微摇晃了一下,我得快点追上去!</p><p>正要跑出去时,我又转过身来,躲到店里面货物架的背面并立刻蹲了下来。</p><p>差点碰个正着。</p><p>问我为什么,因为德永撞上的人(这个男人身材高大,混身肌肉。站在我和自动门的正中间),他一边对着收银台打工的青年伸出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一边这么宣告着。</p><p>「——把钱拿出来。」</p><p>三桥翔太09:42-09:43</p><p>「把钱拿出来。」</p><p>我这么说完后,收银台那家伙看着刀,脸吓得发青说不出话来,看了他那样我也很害怕,虽然不知理由是什么,但是我立刻就镇定下来了。</p><p>我真是个坏蛋。</p><p>算是,应该说大概是,错不了。</p><p>那当然是因为我光做坏事,不过其实我也可能是个善良的人。</p><p>问我为什么,因为从以前开始,老师和爸爸他们,总是立刻对我大吼说,你真是个不象话的家伙、坏人,没办法活得更象样一点吗,所以我很火大,老师那些人总是胡说八道,说一套做一套,光会做表面功夫,私下净做些肮脏事,这些我看太多了所以很清楚。我老爸也一样,总之我爸是个烂人,那个混帐,所以那些家伙们说的事全都是骗人的。</p><p>总之心情镇定下来后,反而还满轻松的。</p><p>刀子直直伸出去,盯着对方的眼睛,这样对方反而记不住自己的长相,这是刚才『前辈』用手机教我的方法,不过我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的做法,人的眼睛在精神集中时反而看不见周围,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我在昨天晚上砍了个人啊。</p><p>我砍了一个平头男,他还满强悍的,应该是个流氓,我在吉祥寺砍了他。虽然我并不想这么敞,但是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没办法,砍完了之后就没命的逃,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巨大豪宅的庭院里了。</p><p>那是从中野车站出来的附近,问我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我收到了『前辈』的命令,叫我搭电车,所以我走到车站里。</p><p>可是零钱不够没办法搭,所以我就走到新宿去。</p><p>天气还满冷的,那个时候我还躲在中野这个大得要命的地方,因为我手上还握着刀,所以血沾得到处都是,但是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这还满好笑的。</p><p>反正在那里又发生了很多事,之后我又从中野打了电话给『前辈』。</p><p>结果他说「需要资金」。</p><p>我听不懂问他那是什么,结果『前辈』说弄点钱来然后远走高飞吧,先暂时离开东京。</p><p>这个我听懂了,但是要怎样才能把钱弄到手呢,结果他说那很简单。</p><p>去抢超商啊。</p><p>连抢法都教我,也就是说,只要做坏事就可以把钱弄到手了,这跟老师那些家伙做的事一样,所以我还满懂的。</p><p>所以结果,啊,我是个坏人啊。</p><p>但是,或许也不是那样。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从小就一直这么想,问我是想什么,就是有一天,我一定要做一件好事。</p><p>非常非常好的事。</p><p>这样的话,一定不管任何事,好的或坏的各种事都会加减正负抵消为零。加和减相和,变成零。</p><p>这个世界就是这样。</p><p>说到这个想法,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直无法抛开,从小时候开始,这个想法就一直存在脑海里某处。</p><p>但是我在吉祥寺砍的那个流氓,我觉得他应该是流氓,穿的还是粉红色的西装,他应该挂了吧。</p><p>这下可不妙了,我终于闯下大祸了。</p><p>杀了人实在很难救了。</p><p>我老爸也没坏到这个程度。可是他常常揍我妈和我姐,所以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杀人还是不行的啊。</p><p>只有这件事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行。</p><p>所以虽然我威胁收银台那家伙,但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要杀他。</p><p>收银台那家伙,吓得脸色发青,为什么?因为我后面有东西在闪着光。<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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