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英雄们的鼓动第3话三人行必有……？

礼拜六的正午时分，学生不需要上课。

护堂造访位于都心的七雄神社。

「雅典娜和草薙同学一战……已经过一个礼拜……」

在境内扫洒的佑理低声说道。

她身穿白衣和裤裙的巫女装扮，手上拿着一支竹扫把。她是七雄神社的媛巫女——隶属于守护日本的巫女集团。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护堂有感而发，他也拿着竹扫把在打理境内。

今天，护堂和佑理约了另一个人在这里碰面。他到神社的时候，媛巫女正好在打扫。

干等也很无聊，因此护堂主动提讥帮忙。

结果，两个人就一起扫地了。

时值初夏，处于一种不冷不热的微妙气温。

镇守森林中心的神社境内，宁静到一点也不像在市中心。风势和空气清爽，待起来十分舒适宜人。

不过，他们的对话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时候的被害总额……我听甘粕先生粗估了一下。」

「咦！？」

说实话护堂很不想听，偏偏那是他不得不了解的情报。

护堂早就下定决心了，他刻意早来七雄神社，就是要寻问佑理这件事情。他想知道那一战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总额大概多少……？」

「呃，这，甘粕先生一如往常地说——」

正史编纂委员会的特务说了。

『计较这种小事也没意义啦，差不多就几百亿元。我也是随便估算而已，反正八九不离十啦！』

与其说他懒散，不如说他是豁达还比较贴切。

听到这个数字，护堂非常难过，不晓得这几百亿有多少是他造成的？

「该怎么说才好，真的非常对不起啊……」

「草薙同学，跟我道歉没意义喔……」

「也是……不好意思。」

佑理困惑的语气令护堂更加失落。

不过，护堂马上重新振作。现在只有蒙受损害的人才有资格失落，身为元凶之一的自己应该要反省才对。

护堂发誓，绝对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他毅然抬头对佑理说。

「万里谷，我有事要拜托你。请你像平常那样斥责我，指摘我的缺失吧！」

「咦？」

「求你了，最好是刻骨铭心的责骂，这样我才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你……你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性情温柔的大和抚子很困惑，不知该如何回应护堂。

「我想告诉草薙同学的事情，上个礼拜都说过了，事到如今再说一次也没意义啊。」

佑理一脸困扰地提出意见，她说得也有道理。

她不光是一个端庄娴熟的大小姐，这位媛巫女——是一个拥有高贵责任感的女孩，丝毫不负『媛』这个典雅称号。对粗心大意的『魔王』草薙护堂来说，她也是一位敢于谏言的重要好友。

佑理早已劝戒护堂和雅典娜一战所引发的问题了。

护堂反而很感谢她。

自从护堂因缘际会成为弑神者，有不少人过分吹捧他，甚至视他为王者。他随时需要佑理的抱怨与说教，以免自己太过得意忘形。

所以，护堂今早也诚恳凝视佑理，再次拜托她斥责。

「人都是健忘的，我认为这是很要不得的，衷心的谏言永远不嫌少啊！」

「可、可是，草薙同学。你的举止很明显有『健忘』的倾向喔？」

佑理怯生生地说道，护堂被反问地哑口无言。

「确实，草薙同学是一个认真诚实的人。然而，你每次深切反省后，还是会犯下相同的错误……啊，难不成——」

佑理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事情。

护堂很紧张，毕竟她是具有千里眼灵力的巫女。她无意中感觉到的事情，往往会解开无人知晓的谜团。

这样一位少女恍然大悟，该不会是灵视到什么景象了？

「难、难不成怎样……？」

「我想，草薙同学不是欠缺反省……」

「不然呢？」

「你是太冲动、太容易被感情冲昏头……？你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只是一冲动就会全部忘光光，放纵自己的激情乱来——」

「！」

回首过去的人生，护堂发现自己确有这种倾向。

护堂自觉面色凝重，佑理看了急忙说下去。

「这、这是我的感觉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

「没……没关系，我认为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也许我真的有这种缺点吧……」

护堂语气越来越暗淡。

「妹妹静花也常说，我们家族的男性都是这样……」

「是吗？」

佑理有些讶异，护堂点点头。

「是啊，据说我们家族的男性，全是个性冲动的败类。例如一时兴起移民到巴西，在亚马逊河的密林里失踪，战后利用黑市赚了一大票，却又自掘坟墓而身无分文，本来想进入寺庙遁入空门，结果莫名其妙跑到上海，玩女人跟呼吸一样轻松自然……」

「呃……」

草薙一族的德性有亏，说出来实在有伤风评，因此护堂也很少提起，佑理得知后也难掩震惊。

「我们家似乎都是这种人……生命力特别旺盛，常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草薙同学好像也符合这些特质……」

「呜！」

佑理真诚的感想刺痛了护堂的心。

换成是艾莉卡说这句话，护堂一定会回以『比我更扰民的人没资格讲这种话！』这句话，不过说的人却是佑理。

这位大小姐真切、诚恳、质朴的想法，杀伤力特别惊人。

看见护堂落寞的模样，佑理也流露同情的眼神。

「草、草薙同学，我知道你有好好反省了，这件事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也许这么说不太妥当，事情也过去了……」

「不、还不够，我也该摆脱这种恶性循环了。」

护堂咬紧牙关，毅然抬头说道。

「万里谷，请你更严厉斥责我吧，最好像之前那么恐怖！」

「你、你这么说我也……啊。」

困惑的佑理猛一抬头，护堂眼中充满期待的光彩。

「你想到什么了！？」

「是的，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佑理的语气恢复原有的庄严，看来她终于重拾本色了。

护堂收敛心神，等待媛巫女的责骂——不对，他甚至催促对方责骂自己。

「我懂了，尽量开口吧，任何斥责我都接受！」

「那我就直说了，是关于艾莉卡小姐的事。」

「咦，怎么会扯到她！？」

出乎意料的攻击吓到护堂了。

「我、我们不是在反省和雅典娜的战斗吗？艾莉卡的事情不是重点吧？」

「草薙同学，你不是说任何斥责都接受吗？」

佑理眼神凌厉地凝视护堂。

她的表情、视线、语气，具备高贵公主的威严与情操。

「还是说你内心有愧，所以不敢虚心接受女性问题或爱人关系的意见？」

「不是，我没有这一类的女性或爱人啊！」

「那你为什么逃避这个话题！？」

于是——

梅雨前夕的某个晴朗假日，佑理严正斥责护堂『这一个礼拜在校内，没有悍然拒绝自称爱人的女性对他的亲密接触』一事，护堂有如忏悔地清扫神社境内。

最后，扫除和说教持续了三十分钟才结束。

「谢、谢谢你，万里谷……你说得我铭感五内啊……」

「不、不会，说了这么多失礼的话，我也很过意不去。」

护堂身心俱疲地道谢，佑理诚惶诚恐地回应。

「还有，该道谢的是我才对，真的非常感谢你。」

「咦？我有做什么吗？」

「你不是帮忙我扫地吗？」

护堂不晓得该怎么反应。

他觉得这没什么好道谢的，而佑理看到他的反应也笑了。那是一种犹如樱花绽放的笑靥和楚楚可怜的气质，早已没有先前骂人时的魄力。

她被护堂愣头愣脑的反应逗笑了。

看到佑理耀眼的柔和表情，护堂也不禁害羞了。

佑理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女，她确实有些唠叨又不谙世事，对护堂这种坏事做尽的家伙也很严厉，这些都是出于责任感和天生的高贵情操。

护堂认识她的时间还不长。

不过经历雅典娜一战后，护堂对她的人格特质有很深刻的体认。

所以，佑理的严厉和温柔让他深受感动。

「……对了，有件事我很好奇。」

护堂陪佑理收拾扫除用具，他在前往工务所途中。

「一般的神社，除了巫女外也有神主吧？奇怪的是我在这里没碰过其他人，顶多偶尔有人经过这里而已。」

护堂来七雄神社好几次了，这是他临时想到的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佑理尴尬地说道。

「啊……这个。」

「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啦。」

「不、不是的，也没有不方便，只是有点难以启齿罢了……事实上，其他人都躲起来回避草薙同学拜访了。」

「咦？」

「草薙同学毕竟是弑神魔王……伟大的弑神者来临，大家不免忌讳。」

「原来啊……」

护堂又失落了，他知道那不是忌讳，是包含了『恐惧』和『少碰为妙』的心态。

「啊！我并没有这样想喔。」

佑理赶紧安慰护堂。

「在认识你之前，我也有许多猜测和联想，还以为你是一个可怕的人。可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护堂想起他和佑理的第一次见面经过。

一开始佑理的态度惶恐又慎重，但是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她就敢表现出自己直率的严厉一面了。想必她是在短时间内，透过灵视了解护堂的为人。

整理好扫除用具，护堂看了手机上的时钟。

时间不到下午一点，今天护堂和佑理要偕同另一个人外出。他们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离约定时间还很久。

偏偏护堂的心中掠过一阵不安的情绪。

「艾莉卡那家伙，真的爬得起来吗？」

「都过中午了，应该没问题吧？」

佑理苦笑回答，护堂摇摇头。

「不……那家伙超会赖床的，据说她假日经常睡到下午。」

这是艾莉卡的助手兼专属女仆提供的情报，可信度自然无庸置疑。护堂和佑理等待的正是艾莉卡·布兰德里。

这件事的原因，要归咎于艾莉卡前几天提出的要求。

「护堂，我是第一次来日本，可以期待你带我了解日本吗？」

护堂听了很惊讶。

「你日文这么好，还要我带你了解日本？」

「我不过是学了魔术师的基础教养，熟稔世上的各种语言，是赫尔墨斯的弟子必备的能力。中国本土我去过好几次，香港我也住过一段时间，日本倒是第一次经验。」

护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麻烦的是，和艾莉卡单独在一起，势必会受到她热情追求。

所以护堂希望有第三人同行，同行者是佑理的话，艾莉卡应该也不会反对。因为艾莉卡也对护堂说过『记得和万里谷佑理打好关系』……

护堂和她们二人讨论后，促成了今天的约定。

「也好，这次我就尊重你敢左拥右抱的勇气，不提你逃避单独约会的软弱行为了。」

「草薙同学和艾莉卡小姐单独观光，确实很令人担心。说不定东京又会面临意料之外的危险，草薙同学也可能屈服于艾莉卡小姐的诱惑……」

艾莉卡的评语夹杂着傻眼和调侃的态度，佑理则是忧心地方安危和草薙护堂的素行不良……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阵子。

不安的护堂拿出手机，他不是打给艾莉卡，而是管理布兰德里家的女性。

『啊，是护堂先生吗？』

手机响起亚莉安娜的声音，她就是艾莉卡的助手兼专属女仆。

「不好意思，我想确认一下，艾莉卡那家伙醒了吗？」

『很抱歉，大小姐还没有清醒。昨晚她深夜外出，直到快天亮才歇息。』

「……真受不了，相约外出的前一天她在做什么啊？」

不安的预感应验，护堂叹了一口气。

可是，安娜朗声回应护堂。

『呵呵，请放心。今天的约定时间是两点吧？没问题的，艾莉卡大小姐要是爬不起来，我会开车送她过去的。绝对准时抵达喔，敬请期待。』

要叫醒艾莉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起床前后的艾莉卡，欠缺平时才气焕发的气质，常会说些小孩子的任性要求，拒绝乖乖醒来。

……为什么护堂这么清楚呢？

因为他每天早上去学校前，都得去迎接艾莉卡。安娜叫不醒任性的女主人，防止艾莉卡迟到的重任就落到护堂身上了。

安娜说要开车载睡死的艾莉卡，也是笃定艾莉卡不会醒来。

「不劳您费心了，我现在就过去叫醒艾莉卡！」

护堂以近乎尖叫的语气宣言。

安娜是一个开朗又讨喜的女性，但是她的开车技术差到根本不该上路，所以护堂才会提出这个替代方案。

挂断电话后，护堂抬起头来，和佑理四目相望。

「艾莉卡果然还在赖床，我去接她吧。」

「那么，我也跟你一起去。」

「咦？」

「反正，我们之后也是要一起出去的，这样比较省时不是吗？」

佑理微笑提议，护堂感激地接受了。

他们本来打算从芝公园的七雄神社，前往东京铁塔或明治神宫一带的。

事已至此，改变计画才是明智之举。艾莉卡的公寓在文京区的奉乡，护堂和佑理前往艾莉卡的住所，决意待会先去那附近的观光地区。

然而，护堂不知道这个决定是自掘坟墓的举止……

「原来草薙同学每天早上都去接艾莉卡小姐啊……」

佑理叹了一口气，护堂在一旁惶恐地聆听指教。

离开七雄神社的两个钟头后。

二人带着艾莉卡，来到台东区浅草寺的仲见世商店街。这里有几十家小型商店，贩卖许多土产和小玩意，以及一些轻食类的食物。艾莉卡是第一次来日本的外国人，他们决定带艾莉卡去文京区附近的热门观光地区。

护堂和佑理比肩走在仲见世商店街。

假日午后人潮拥挤、摩肩擦踵。

艾莉卡踩着轻快的步伐四处闲逛，尽情享受知名的日式意趣。她在小店里试穿新撰组的大挂，拔出玩具日本刀戏耍，戴上艺妓的假发搔首弄姿。

两名日本人就这样跟在她身后。

佑理有点失落，护堂也更加诚惶诚恐。

「艾莉卡那家伙，一定要有人叫才会醒过来，我是要避免她迟到才……」「这样亲切的顾虑，我也认为很符合草薙同学的写照。可是，就算你接受邀请，也不该直接进入女性寝室啊？更何况，艾莉卡小姐还穿成那样……」

当他们到艾莉卡的公寓时，屋主正在优雅享受午后的酣睡时光。

安娜连忙去寝室叫艾莉卡起床。

『没办法。大小姐说，护堂不在我耳边示爱，我永远不起来～～』

据说这是艾莉卡的梦话。

『她耽误别人时间，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啊？』护堂直接进入寝室叫人，慌张跟上的佑理劝戒护堂『草、草薙同学，那里是艾莉卡小姐的——是女性的寝室喔！』

艾莉卡在床上裹着羽毛被单，一脸幸福的睡相。

护堂气愤地拉开被单，他发现不喜欢穿衣服就寝的艾莉卡，脱下用来充当睡衣的T恤，身上只剩一条内裤——

「唉……草薙同学的『不小心』实在太超过了！」

「她、她从来没穿得这么少啊！」

「意思是，你知道她每晚都穿很少睡觉啰？那么，你的举止就更显轻率了。」

「您、您说得是。」

被斥责的护堂黯然低头，他都不晓得今天被骂多少次了。

佑理似乎也有同样的感想，她轻叹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较为柔和。

「先到此为止吧，大家难得出来玩。」

「这、这样啊，不好意思。」

「呵呵，今天的说教结束了吗？」

艾莉卡回来的时间很巧妙，看来她有偷偷观察二人的互动。

「那么，剩下的时间好好轻松享乐吧，就当纪念我艾莉卡·布兰德里前来日本，以及我们三人之间奇特的缘分。」

「缘分吗？」

「没错，佑理。照理说我们这几个人，是没机会这样相遇的，你不认为纪念我们的相遇也无伤大雅吗？」

佑理不明究理，艾莉卡朗声向她解释。

艾莉卡华丽明智的口才一如既往，早已没有起床时的年幼气质。艾莉卡莞尔一笑，她牵起佑理手掌的动作，仿佛骑士牵起贵妇的玉手。

「那边有一家很趣味的商店，我帮你找几件合适的衣服。」

艾莉卡望着专门服务外国观光客的租衣店。

「咦！？我也要穿吗！？」

「正好，店家有提供拍照服务，偶尔留下有形的纪念也不错。」

艾莉卡拉着大和抚子走入人群，她的态度略嫌强硬，似乎又有好好拿捏分寸。

困惑的佑理也乖乖跟着艾莉卡走。

她们都穿着城楠学院的女生制服，佑理上午有去学校参加茶道社的聚会。

看佑理身穿校服，艾莉卡也决意跟进。

在她们身后的护堂心想，她们就像修学旅行时共同行动的好朋友一样。

艾莉卡的性格过于奔放，佑理的性格太过认真。

光从这点来看，她们二人并不契合。

不过，看似任性的艾莉卡意外具有包容力，内向的佑理也有直言不讳的脾气，从这个层面来说也许她们很合得来。

——艾莉卡和佑理究竟会成为什么样的关系呢？

陷入沉思的护堂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

「话说回来，你想引导护堂踏上正经的道路啊……佑理，没想到你拥有这么坚韧不屈的意志力呢，我衷心感到佩服喔。」

「我、我只是希望草薙同学为人谨言慎行……」

「不过，我们说的可是护堂喔？经过雅典娜一战你也该知道，他这个人一冲动就克制不住自己。而且，还外加一项不拘小节的坏毛病。」

「这……这倒是真的……」

「讲好听叫随机应变，讲难听一点根本是——」

「毫无原则对吧……」

「没错，你形容得真贴切。」

「草、草薙同学确实有些缺点没错，但我相信他。」

「你是相信人性本善吧？我不讨厌你这种纯粹的性格喔。只是，这个观念适用在草薙护堂身上吗……？」

不知不觉间，两位女孩开始嫌弃草薙护堂的人格。

在旁人眼中，她们就像亲密交谈的好友，护堂却非常担心。

这两个人要是成为好朋友，搞不好他得承受二人默契十足的抱怨和斥责。

……护堂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预测会在不久的将来成真，而且还多了另外两个人。

第十六卷 英雄们的鼓动 第3话 三人行必有……？

第十六卷英雄们的鼓动第3话三人行必有……？